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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过五分,梅森的车子踅进葛拉迪迪尔汽车旅馆,驶向21号房。

杰瑞·康威在等他。

“可以走了吗?”康威问道。“要不要我开我的车跟在你后面?”

“等一等,”梅森告诉他。“我们得先谈一下。我把我的车子开到前面两条巷子外然后停在路边。我的车子就停在那里,然后跟你坐你的车子走。”

“我坐你的车子走怎么样?”

“不,警方会想要搜你的车子。”

“我已经搜查过了,”康威说,“而且我发现了令我感到不安的东西。”

“你发现了东西?”

“是的。”

“什么东西?”

“东西是在前座下通常一两年都不会去看一次的地方。是一份打得整整齐齐的寄出代理权书的股票持有人名单。”

“让我看看,”梅森说。

康威递给他四张整整齐齐钉在一起的打过字的纸。他说,“放在前座下看起来好像是我想藏起来不让人发现的地方。装在一个吕宋纸信封里。”

“怎么会跑进那里去的?”

“我不知道。可能是在任何时候放进去的。”

“在你把车子停在饭店附近的时候?”

“在我把车子停在饭店附近的时候,在我把车子停在药房前打电话的时候,在我把车子停在任何地方的时候。”

“你的车子一直都上锁吗?”

“没有,我带走钥匙,当然,不过车门车窗都没锁。”

“这份名单怎么样?你核对过没?”

“尽可能核对过了。有一点奇怪。”

“什么?”

“几乎太好了。”

“你说几乎太好了是什么意思?”

“几乎太可靠了。寄出代理权书的人大部分都是很小的股东,而且其中有一些本来我就知道不满意的。即使没有广告游说他们也会寄出代理权书。”

“总数占百分之几?”

“据我所能记得的估计,这张表上的股份只占了大约百分之十七。”

“上面有日期吗?”

“有,两天前的日期。应该是最新的资料。”

“这份名单你碰过多少次?”

“碰过?不少。为什么?”

“那么你可能破坏了追查的线索,”梅森说。

“什么意思?从纸上没办法采到指纹吧,能吗?”

“有时候能,”梅森说。“用碘酒灯熏,经常可以熏出明确的指纹来。”

“信封我没怎么碰过。名单本身我相当彻底地看过。”

“这恐怕是陷阱的一部分,”梅森说。“我们出发吧,我会把我的情报告诉你。你吃过早餐了?”

“当然,我一早就吃过了。我昨天晚上没睡多少。”

“谁多睡了?”梅森问道。

“你在担心?”康威警觉地问道。

“我在忙,”梅森告诉他。“来吧,我们出发。”

“你的那份名单呢,还有为什么你认为我的这份名单是个陷阱?”康威问道。

梅森从手提箱里取出那些复写纸。“看看这些你自己就明白了。”

“你从哪里弄到这些的?”康威问道。

“确实可靠的地方。”

康威把复写纸一张一张凑近灯光,仔细地看着。

当他看完时他说,“如果这些是确实可靠的,梅森,那我就完了。”

“那么严重?”

“那么严重。”

“这些可能是假的,”梅森说,“不过我不认为。”

“另外那份名单怎么办,我在我的车子上找到的那份?”

“你得把它交给地方检察官。告诉他你在搜查你的车子时找到的。你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因此你得把全部经过情形告诉他。他们今天上午会搜查你的车子。”

“我要不要告诉他你的这些复写纸?”

“不要,除非你想进圣昆丁监狱一去不回。”

“你神秘得要命,梅森。我可是你的委托人。”

“所以我才神秘兮兮的。我会让你脱身,不过要照我的方法。”

“一言为定,”康威说。“我去退房。你开车过去,我会去接你。”

“好,”梅森说。“我们有的是时间。”

梅森开过一条街才找到一个停车位。他把车子滑靠路边,钥匙抽出放进口袋,拿起公事包走向康威的车子。

康威心事重重,想着股票代理权之战。“那些广告造成的伤害恐怕比我所了解的多,”康威说。

“当然,”梅森说,“广告已经登了一阵子了,会受那种说词左右的人大多已经把代理权书寄过去了。不要死心……那把枪你带来了?”

“带了……你怎么弄到那份名单的,梅森?”

“说来话长,”梅森告诉他,“而我们现在没有时间谈。我们得到地方检察官办公室去,而你得说出事实经过。你会受到质问,报社记者会有开心的一天。”

“那正合法瑞尔的意!”康威痛恨地说。

“不要太确信,”梅森说。“我想法瑞尔目前正有他自己的麻烦。”

“怎么会?”

“我为他设下了一两颗定时炸弹,”梅森说。“警方还没公开发布消息,不过我想他们已经认出那具尸体了。”

“她是谁?”

“一个在一家经纪公司上班,叫罗丝·卡尔弗特——”

“罗丝!”康威惊叫起来。

“你认识她吗?”

“我当然认识她。她在一家帮我处理财务的经纪公司上班。也就是说,她以前在那里上班。我想她两三个月前离职了。我有一阵子没见过她了。”

“你以前常跟她交谈?”

“是的。”

“开她玩笑?”

“是的。”

“约过她?”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不是。”

“她结过婚了,梅森。是卡尔弗特太太。”

“你从没约过她?”

“没。”

“从没想约过她?”

“没。”

“不过你确实跟她开过玩笑?”

“她喜欢人家逗她。她喜欢客户注意她。”

“男性客户,”梅森说。

“对。她有副好身材而且自己知道。”

“好,”梅森说。“现在,是你老老实实告诉我的时候了。你有没有想玩那把枪的花样?”

“什么意思?”康威问道。

“我知道是个诱惑,”梅森说。“你觉得你被陷害了。你觉得是吉福·法瑞尔搞的鬼。你不想坐着挨打。你可能觉得如果你能摆脱那把致命的枪,换成另一把枪,他们就没办法证明你从女孩手上拿过来的是那把致命的枪。”

康威说,“你可能看穿了我的心思。”

“好,”梅森告诉他,“你把它怎么啦?”

“没怎么啦。你是我的律师。我听从你的指示。”

“你没设法把枪掉换?”

“没。”

“你受过诱惑?”

“我想过。”

梅森说,“像这种案子,你真的无法知道要怎么办。如果你掉换了枪,你就让别人陷入了尴尬的处境。他们不说出有罪的实情就无法发誓作证说枪被掉了包。

“他们整个计谋的关键在于让你说出表面上听起来不可能的遭遇,听起来像是你想说明那把致命的枪为什么会在你身上,还有那份一定是从罗丝·卡尔弗特那里拿到的名单,而编造出来的故事。再加上你去柜台要过你的假名的信件,到过尸体随后被发现的房间,用一把钥匙进入那个房间,这一切在在都是构成一级谋杀罪。”

“听你这么一说我的毛发都竖起来了,”康威说。

“呃,不要太过于担心,”梅森告诉他,“因为这案子有一个弱点。”

“什么弱点?”

“他们不得不逼你拿那把要命的枪,”梅森说。“弱点是那把要命的枪能被追查出来。”

“你已经追查出来了?”

“是的。”

“谁买的?”

“你。”

“什么?”康威吼道。“你在说什么?”

“你买的,”梅森说。“至少是你授权买下的。”

“你在说什么?我这辈子以前从没看过这把枪。”

“那有可能,”梅森说:“不过显然三年前你的出纳员说服你他需要一把枪防身,而你授权到皮肯——”

“天啊,对!我现在想起来了,”康威说:“可是我从没看过这把枪。收据传到我手上,我批可了,去买枪的人是那个出纳员。”

“那个出纳员后来怎么啦?”梅森问道。

“他八或十个月后就死了。”

“法瑞尔还在公司的时候?”

“我相信是。”

“那把枪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没查?”

“天啊,梅森,德州全球公司准备在半个德州的地方购买潜在的油田。我在尽力猜测哪些油田可能有油藏,我们付得起多少价码,我们的油井要挖多深……我没时间去清查一个突然死掉的出纳员留在办公桌里的东西。”

“不错,”梅森说:“那正是计谋的弱点所在。法瑞尔跟你一样能把那支枪弄到手,而且到证明动机或是跟死者的关系时,法瑞尔的处境就非常微妙了。他一直在跟这个年轻女人鬼混,拍过她的裸体照,而且他太太正打算将她在离婚诉讼中列为共同被告。”

“噢——噢,”康威说。

“因此,”梅森告诉他,“如果你是清白的,如果你没自作聪明在你离开狄瑞克办公室到我记下枪支号码之间把枪支掉换,我想我就能让你脱身,我知道我们能让地方检察官在没有更多的证据之下不敢对你起诉。”

康威默默开了一阵子车,然后说:“梅森,不要低估吉福·法瑞尔。他不是一个想法合理的人,不过他的头脑转得很快,他会把你完全迷惑住。他会在表面上看起来聪明的思考之后做某种决定,然后,为了某种荒唐的原因,他的决定结果变成是不合常理的。”

“我了解那种类型的人,”梅森说。

“呃,不要低估他,”康威恳求道。“他很精明,而且非常残忍。”

梅森点点头。

“我到地方检察官的办公室该怎么做?”康威问道。

“你告诉他们实情,”梅森说。“除非我阻止你,否则继续告诉他们。”

“告诉他们全部实情?”

“全部实情。”

“那可能不时需要花点心思。”

“不用花心思,”梅森说。“你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你知道实际情形,你的工作是让警方相信你所说的。你一开始小心谨慎,想保留什么,或是强调一件事,淡化另一件事,想粉饰事实,他们马上就会知道你在干什么。他们对说谎的人很有经验,当一个人开始说谎时,他们差不多马上就能知道。”

“好,”康威说:“我会告诉他们实情,不过我在担心那把枪。”

“我起初也在担心,”梅森告诉他,“不过我不再担心了。到了摊牌的时候,我们可能可以证明法瑞尔从出纳员的办公桌拿走那把枪,或者至少证明他比你更有机会拿走那把枪。”

康威考虑了几分钟,然后说:“梅森,我怕你可能把这件事看得太单纯了。”

梅森点燃一根烟。“不用再担心了,告诉他们实情,其他的交给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