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死亡的泥潭

秦桧病骨支离,勉强穿上朝服与赵构相见。时间凝固在这一刻,这一天秦桧六十六岁,赵构四十九岁,距他们初相见时已经过去了二十五年。

距秦桧独相时已过去十九年,距岳飞冤狱时已过去十五年——这么久的光阴长河里,两个人是亲密还是提防,是制约还是死仇,万般关系交织在一起,真是满腹心事,欲说起却一字难提!

他们两人长时间地互相凝视,赵构没有说话,秦桧也一反臣态,持续沉默。好一会儿之后,秦桧像是悲从中来,突然间老泪纵横。

赵构也流了几滴眼泪,他拿出一条红色的手帕,却没有擦自己的腮边,而是递给了秦桧。这一幕让周围的人松了口气,往日里积攒下来的骄横放肆之心顿时复萌。

秦家长子秦熺凑了上来,问了他最关心的事情:“陛下,谁是下一任首相?”

这事儿的确很急,秦家之所以权倾南宋,是实际意义上的江南之王,都是因为首相这个位置。眼见着秦桧快死了,这个位置无论如何都要保在秦家人的手里。准确地说,就是秦熺的手里。

可是没这么问的,如果秦桧还有劲,铁定一个耳光甩过去,这个白痴蠢才猪头,到底是姓王的种,哪有半点秦家人的脑子?

皇帝亲自来探虚实,他病成这幅惨相,瞒都瞒不住,见了面勉强赚点眼泪钱,没想到刚刚见效换来条手绢,立即就被这猪油蒙心的蠢仔给破坏了。

果然,赵构转瞬间就翻了脸,他冷冷地回了一句:“此事卿不当与。”这事儿和你没关系!这简直是一声霹雳,这不是在说谁当首相你没有决定权,而是在直接表态,首相没你的份儿。

赵构转身出门。秦家鸡飞狗跳,秦桧失魂丧魄地倒在床上只等断气。秦焙跑出门去四下找人,把秦家控制多年的台谏官都召集了起来,要他们立即写奏章推荐他当首相。

趁着老头子还有口气,一定要把这事儿办成!

到底是个野种,没有半点秦桧的遗传。这败类把事情想得太童话了,赵构既然敢当面撕破脸拒绝他,当然不会再留情面。

赵构回宫,连夜召见了直学士写罢官制。秦家祖孙三代,从秦桧、秦熺到秦埙全体退休,别说首相了,连公职都保不住。

这份诏书成了秦桧的催命符,他在第二天咽下了这辈子的最后一口气。这个前所未有的卖国贼终于死了,这个作恶到中国历史上独此一人的卖国贼终于死了!

却没法让人高兴。

整个南宋先是陷入了一片欢腾之中,无论军政商务还是王爵庶民,每个人都酌酒欢庆,几天之后就都消停了。秦桧是死了,他家的官也罢了,可他家的人却没死。除了被王氏恨到了骨头里的林一飞被贬官岭南之外,没有任何人有什么后果。

赵构还在正式场合声明,当初议和完全是他本人的主张,秦桧不过是个办事人员。之后十五年间的政府工作也完全由他本人领导,秦桧是个忠诚本分的公务员,如此而已。

这样还让人怎么追究?还怎么判定卖国之类的卑劣行径?

很多人不理解赵构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被不间断地欺负了十五年,终于熬出头了,却还替施虐者善后,难道他是个受虐狂吗?被秦桧压制了这么多年,对方死了还意犹未尽,回味无穷?

其实很正常,赵构为了安宁是舍得付出任何代价的。可以杀岳飞,为什么不能忍秦桧?哪怕被欺负着、被禁锢着,哪怕对方死了,也要在这条路上坚定地走下去……所以,他必须宣布秦桧是好人,政策更是好政策,南宋和之前完全一样。

从这个意义上说,秦桧的肉体死了,可精神还活着。

作为一个中国人,无论谁都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可擦亮我们的眼睛,从上至下审视历史,就会发现以秦桧为分割线,封建统治者对侵略者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他之前,哪怕再昏庸无能的政府如宋徽宗、宋钦宗等,也只是在抵抗之余逃跑,被抓住之后才无耐地忍受。

秦桧之后,就算战场获胜,结局也是割地称臣。长达十五年的黑暗压制,让汉民族的精气丧尽,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有了一股奴性。

从这个层面上讲,他在中国的历史上是独一无二的,堪称奴性开创者。

这位奴性开创者的名声最近一段时间很受争议。有些人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在为他翻案甚至喝彩。这些人举出一些例子证明秦桧是忠于宋朝的,所作所为完全合乎当时汉人的利益。

比如两次议和宋朝所得到的土地等,与北伐之战前没什么两样,而每年的岁贡与没完没了的巨额战争支出相比纯属九牛一毛,等等。尤其是在杀岳飞的事情上,这些人以偏概全,以点压面,说岳飞是南宋稳定的障碍,不杀不足以立国……

这些话都是躲在阴暗的角落,确定了自己不必负任何责任,没有半点儿暴露自己真实身份可能性的人说的,其目的不过是标新立异,哗众取宠。

秦桧于国取利之说极其可笑,每一个稍有理智的人都知道,国与国之间什么都可以交易,唯独土地例外。这关乎一个国家的尊严。而一点点丧失土地,会像战国时六国被秦灭掉那样,逐一被吞噬掉,更何况是把本国将士浴血厮杀夺回来的故土,再无偿地拱手送还给敌人,来换取所谓的和平!

歪理邪说!

历史已经证明,对这种行为最乐观、最轻描淡写的评价是——鸵鸟。当危险来临时,把脑袋藏进沙子里,看不到危险了,就相信自己安全了。

至于岳飞怎样,根本不是可以用“利益”两字来衡量的。他代表的是一个民族的希望,这东西万金不易,千城不换,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与之相提并论。

所以那些试图给秦桧翻案的人可以闭嘴了,连国家之间的物价标准都搞不清,根本就没有发言的资格。

回到赵构。

话说官场有言:“升官、发财、死老婆,此乃人生三大乐事也。”这也适用于这时的赵构。十五年了,他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磨死了“丈夫”,重新恢复了独立与自由。

好事成双,半年之后一个更大的喜讯从北方传来。他的哥哥,那位名义上永远的、从未退位的宋朝皇帝宋钦宗赵桓也死了。

赵桓之死有三个版本。一个是正史所载。他先在五国城坐牢,后被迁到上京会宁府居住。在公元1153年,也就是秦桧死的前两年,金国皇帝自上京迁都燕京时,把他也带走了。三年之后,他在燕京病故,终年五十七岁。

金国将他葬于永献陵(今河南省巩县)。

第二个最权威。《辞海》《中国历史大事年表》等权威书籍都采信了这一版本,认定宋钦宗赵桓一直被金国关押在五国城,直至死亡。

第三个版本是流传最广的。南宋绍兴二十六年(公元1156年)六月某天,金国皇帝不知哪根筋拧了,突然想举行一场别开生面的马球比赛,由前辽国末代皇帝,时年八十一岁的耶律延禧对阵北宋末代皇帝,时年五十七岁的赵桓。

比赛开始,拼抢激烈。两位末代皇帝都看出架势不对,各自展开了自救行动,其状态与各自在亡国时的状态分毫不差。

耶律延禧当年一路疯跑,广阔的辽国大地就没他没逃过的地方。这时他八十一岁了,仍然身体健壮、马术精良,他决定再逃一次,有多远跑多远,反正绝不等死。

他纵马飞奔,结果没跑过金军围观部队的长箭,被射死了。

赵桓很镇静,哪怕死到临头,仍然视而不见。就像当年金军已经杀到城下,他还是命令各路勤王兵马都滚回原地一样,他骑在马上静等命运之神的羽翼遮住他的头项——他在混乱中摔下了马背,死于乱蹄之下。

以上三个版本,谁也不知道哪个是百分之百真实的,哪个又是出于何种心情杜撰的。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宋钦宗死了,赵构终于成了唯一的幸存者。

再没人能威胁到他的皇位了。

读史每到这时,总会涌起一种无力感。何谓正义?何谓邪恶?什么又是报应?都是些扯淡的废话。看人家赵构,哪怕当时万人指斥,哪怕身后骂名千载,还不是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他得到了全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任何东西!

我不能断言人世间是不是存在着“公平”二字,但是从逻辑上说,错事一定会带来错的结果,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所争的不过是它来得早或者晚一点而已。

宋钦宗死后的第五年,赵构的和平安逸之梦就碎了。

金国一直是南宋的宗主国,按逻辑推算,他们的每一位皇帝都应该活得比同时期的宋朝皇帝风光得多才对。严格地说,这没错,可对照一下就会发现,那实在是非常有限。

徽、钦二帝在北方为什么一直受虐待?

答案是金太宗过得和他们一样憋屈,比他们强不到哪儿去。他会无比愤恨地猜想,这俩俘虏曾经享受过怎样的神仙生活呢——可惜,这是他的想象力发挥到做梦的程度都没法想出来的!

不虐待你,这世界还有“公平”二字吗?

轮到金熙宗与赵构这一对时,情况仍然没有变化。赵构在江南被金军追得鸡飞狗跳,随时准备下海;金熙宗在北方以十六岁未成年的年龄受制于一大堆如狼似虎的叔伯辈强人,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

赵构在江南剿匪、抗金、压制北伐、杀岳飞,每件事都做得艰难无比,骂声一片,几乎搞得举国成仇,身败名裂;金熙宗在北方驱虎吞狼,在夹缝中一点点地磨杀了一个个金国强人,把一个个威名赫赫的叔叔、伯父送进地狱,只留下了金兀术一家独大。

第二次议和达成后,赵构在江南主仆易位受制于秦桧,丧失全部权力,每天委屈度日,过着狼狈不堪的生活;金熙宗终于把金兀术熬死了——他的好日子来临了吗?

不,更抑郁窝火操蛋的生活开始了。

鉴于金兀术在以往十几年里的活跃表现,我们还是先说一下他最后的时光,以及他应该得到的公平评价吧!

金兀术死于安乐,绍兴议和达成,他晋升为金国的太师、领三省事、监修国史、都元帅、领行台尚书省事、越国王,可以说独掌大权、权倾东亚。他死在烈火烹油锦上添花一样的富贵中。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真的是成功人士,而且他个人的成功建立在他的国家富强的基础上。由此可以确定,他是金国的功臣,他的确是金之兀术。

女真语,兀术是“头部”的意思。

那么怎样评价他呢?个人觉得,他是麦哲伦。

葡萄牙航海家麦哲伦在人类历史上有着重要意义,他用航海证明了地球是圆的。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壮举,是有划时代意义的。所以每一个中国孩子都从教科书上知道了他是一个相貌轩昂、衣饰华丽、理想远大、重于实践的伟大人物。

实际上呢,他也是一个丑恶的海盗。

他的生平浓缩在菲律宾群岛中胡穆奴岛上的一块石碑上。这块石碑正反两面都铭刻着文字,一面写着人类伟大的航海家、冒险家麦哲伦先生在此岛逝世;另一面写着丑恶凶残的海盗麦哲伦在此地犯罪时被当地的原住民当场击毙!

完颜宗弼的一生也可以这样总结。

他对宋朝来说是一个屡战屡败、不停挑衅、没有勇气、败了就使阴招的可耻敌人。一生中极少表现出一个战士的本质,却每每以战士自诩。简直是不知所谓。另一方面,他为自己的民族利益尽了一切努力,尝试了所有手段,最终还是成功了。

如此而已吧,还能说什么呢?

时光凝固在公元1148年十月,这时金兀术终于死了,金熙宗的桎梏尽去,一身轻松,他是真正意义上的金国皇帝了。这时他二十九岁,年富力强,学识广博。顺便说一下,他从小受的是全盘汉族文化教育,师资力量比赵构当年差不了多少。这些年来,他的政府、他个人的形象都有极其明显的汉化特征。金熙宗的个性也是少有的温和,举一个小例子。他曾经外出打猎,向导把他误带进了沼泽里,搞得他步行出来,满腿污泥。就算是一个平常人,这时也不免要破口大骂。而有权势的人,肯定会动用皮鞭或者刀子,让那个混账向导用哀号声来平息他的怒火。

可金熙宗没这样做,他一笑了之,上马回家。

这是多么仁慈的心性,这是多么宽厚的胸怀!就算在汉族的贵人中也不多见吧。可是金兀术死后没多久,这个人的心性大变,没白天没晚上地喝酒,酒后更是残暴,不是用鞭子抽周围的人,就是用刀子砍。一个月之内,他居然亲手杀了他的皇后、四个妃子以及他的亲生儿子魏王完颜道济。

这种反差很显然是不正常的,其原因用现代人的思维方式来思考的话,不难得出答案。比如年龄与压力,金熙宗十六岁登基,三十岁才等到金兀术死去。十六岁到三十岁这段时光正是一个人最青春、最洒脱、最富有想象力的岁月,可他却没法享受,只能在无尽的危机、压抑、刀兵血火的算计中度过。

这会积累下多少负面情绪。

好不容易云开雾散了,却迎头撞上了一面更加坚硬的墙——他老婆。金熙宗的皇后裴满氏出自女真大族,金国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的几位皇妃中就有裴满氏的族人。这位皇后从小耳濡目染,被培养成了一位杰出的全职女性,就职之后把自己的老公搞得欲仙欲死。

按说皇后的地位是非常高的,从概念上讲,她与皇帝是一体的,两者没有高低。可无论怎样这是个男权社会,再怎么强势也得让男人有点起码的面子吧?

比如说职场上,再比如说欢场上。

裴满氏她醋味极重,她的男人贵为皇帝,可只能与她一个人亲近,别说外面的野花,就连合法的嫔妃们也必须隔离;她的权力欲望旺盛,皇宫里唯我独尊远远无法让她满足,她如月的皓臂从皇宫深处伸出来,一直伸到了皇帝的宝座旁边,指指点点。

可怜的金熙宗,他工作的时候不仅要留神满殿的虎狼之臣,还得小心后宫的虎狼之妻。长此以往,哪个男人受得了?

以前是不得不受,在忍受一大堆神勇的开国完颜的同时,顺带着忍受她。可大权独揽之后,这个疯狂的女人不仅没有产生敬畏及时收手,反而变本加厉了。她觉得形势大好,她的权力地位也得水涨船高——让金熙宗怎么办?

管教、打入冷宫、废除,这是后宫的三大管理手段,身为皇帝只需要对照执行就可以了。可这不适用于金熙宗,他饱受折磨的心灵习惯性地遇到压迫就隐忍、隐忍,再忍,直到——爆炸。

金熙宗忍无可忍,剁了这位了不起的全能女士。平心而论,这实在是很血腥、很没必要,但是应该可以给他以足够的安慰。

只是他收不住手了。见了血的刀子像是一道被冲开的堤坝,积压了十五年的怨毒像洪水一样冲了出来,爆炸中的金熙宗觉得整个世界都对不起他,身边每一个人都是坏人。他受够了,再也不想忍了,只想痛痛快快地报复、报复、报复!

在这个过程中,很多人血肉横飞屁股开花。注意,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权贵,以及经常出现在金熙宗身边的亲信。再注意,这些人都没死,只是被打出了血,捅了几个洞而已。

据此而论,金熙宗这个人还是心有善念的,没有借酒装疯以势压人,随便草菅人命。那么这代表什么呢?是事情还能挽回,他发泄够了之后恢复正常,金国还能长治久安?

错了,他就死在了这点残存的善念上了。

女真人立国已到三代,其本性仍然凶狠野蛮,根本没有汉人礼教中的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对于他们来说,欲望是本真而直接的,比如权力、金钱、女人和安全。这是他们的全部,无论谁威胁到了这些,都必须去死。

哪怕那个人是他们的皇帝。

金熙宗在发泄中打了一个侍卫一百大棍,该侍卫叫大兴国;打了一个亲戚一顿板子,这个亲戚叫唐古辩。至于两人是什么亲——唐古辩是他的女婿。据记载,被打的人吓得整夜发抖睡不着觉,大家一起商量了一下,决定先下手为强,杀掉皇帝。

南宋绍兴十九年(公元1149年),金皇统九年十二月九日夜,这帮人带刀进入金国皇宫。大兴国是侍卫,有进宫符信;唐古辩是驸马,内廷熟悉,这让一切进行得静悄悄的,他们一路摸到了金熙宗的寝宫大门外。那一天,金熙宗和往常一样喝醉了。由于他每天都会砍人,所以手边常备着一把宝刀。同样由于每天都要砍人,所以谁都躲着他。

寝宫内声息皆无。突然间大门被撞开,一群人蜂拥而入!

黑暗中,宿醉的金熙宗突然惊醒,他习惯性地向床边摸去,想抓起他的宝刀。可是什么也没有,夜是那么黑,来的人是那么急,他只在床沿上划了几下,刺客们就到了。

刺进第一刀时他仍在找自己的刀,第二刀时他倒下了。也许这时他会发现他随身的宝刀原来就在床下不远处,可什么都晚了。

大兴国是他的贴身侍卫,事先只是把刀从床上放到床下而已。之后的几刀才是真正致命的,砍他的人牢牢地摁着他,致使喷溅出去的鲜血染红了杀手的头、面、衣衫。

完颜亮。

金熙宗至死也不会相信,杀他的人居然是完颜亮。他们两人在幼年时曾经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那时金熙宗六岁,完颜亮三岁,两人不仅是同血脉的族人,更有亲兄弟一样的过往!

刺客们在皇帝的血泊中喘息,他们成功了,历史记载着他们的名字:额垺楚克、完颜思恭、完颜秉德、完颜乌达、完颜坦贞、大兴国、唐古辩以及完颜亮。完颜亮在他族兄的床上坐下,确立了新一代金国皇帝的地位。这时天将破晓,他换上龙袍走向前殿。

完颜亮开工,金国一片血色。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宣召女真皇室当时资格最老的两个亲王曹王完颜宗敏、葛王完颜褒上殿。这老哥俩当天还真在一起,而且喝了一夜的酒。两个醉醺醺的老完颜见到了一群杀气腾腾的小完颜,顺便说一下,主角完颜亮这时才二十七岁。

完颜亮下令立即处死曹王完颜宗敏,理由只有一个:这老头儿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亲儿子。只此一条,必须杀了!

白发苍苍的老王爷不甘被杀,在金殿上“左右走避”躲避武士,结果“肤发血肉,狼藉满地”,就在大殿上被当场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