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九州、四荒与国中——先秦时期交通的形 3.《尔雅》四荒与周穆王西征

当“九州”概念形成后,那些路途极为遥远,但是与华夏文明区仍有交通联系的区域,被认为是“荒”地。相传为周公所作的《尔雅》,在《释地》篇里说道:“觚竹、北户、西王母、日下,谓之四荒。”晋人郭璞认为:“觚竹在北,北户在南,西王母在西,日下在东,皆四方昏荒之国。”孔颖达则以为:“《尔雅》四海之外远地谓之四荒,言在四方荒昏之国也。”“四荒”概念的出现,表明在华夏文明区(九州)初步形成后,中外文化交流的展开。“昏荒之国”,说明这些地区的文明与华夏文明有着较大的差别。

觚竹一作孤竹,相传是殷商时的诸侯国,古城在河北卢龙县南。北户指五岭以南地区,也有说在今越南北部一带。这些地区气候温暖,居民的门窗都是向北开的,与中原地区形成明显的区别。日下,指日所出处其下面的国家。《淮南子·天文训》:“日出于旸谷,浴于咸池,拂于扶桑,是谓晨明。”后人认为指今天的日本。

据一些学者研究,西王母是塞人部落(中国将分布在河西走廊西端和天山南北的游牧部落称为塞人,希腊人将散居在东欧、西伯利亚和中亚细亚的游牧部落统称为斯基泰人),“西”字兼有音义,译出了“斯基泰”(Scythia,Skyth)民族的首音。西王母所在的昆仑地区,历来说法不一,有说在青藏高原的青海湖畔,有说在新疆天池之侧,也有说在帕米尔高原,更有人考证在中亚地区、波斯,甚至远到欧洲。这可能反映了斯基泰人由东向西的迁移过程,从最初的祁连山南麓,越迁越西。与西王母相关的一则历史故事——周穆王西征,反映了早期黄河流域与西域地区较早的交通与交流。周穆王西征的故事主要见之于公元前3世纪前成书的《穆天子传》,《竹书纪年》、《史记·赵世家》等史籍也有所记载。

《穆天子传》这本书的出现,本身就是中国文化史上一件非常著名的事件。西晋咸宁五年(279年),一名叫不准的盗墓人在盗掘位于汲郡(汲县)的一座战国晚期的魏王墓时,取得了竹简数十车。这些竹简上写满了用上等墨料书写的古文字。盗墓人不识这种文字,就把竹简当作原料,照明取宝。官府知道此事后,就将剩余的竹简全部收缴。太康年间(280~289年),晋武帝下令秘书监负责整理,把被打乱的竹简重新按原顺序排列,用当时通行的隶书将各书重新抄录一遍,得到古书75篇。《穆天子传》共5篇,竹简合晋朝尺长二尺四寸(约今55厘米),每简40字,用素色丝绳编联在一起。同时出土的有《竹书纪年》,该书记载的最晚的历史事件为“今王二十年(前299年)”,“今王”指魏襄王,这座古墓当是魏襄王之墓。因此,这部《穆天子传》已经在地下沉睡了近600年。

周穆王在打败了周朝西北地区的犬戎势力后,周朝与西域地区的交通线得以打通。于是,穆王率领着一批官员和七萃之士,乘着造父所驾八骏之车,由伯夭任向导,由当时最优秀的驭手造父驾驭,一行浩浩荡荡,从镐京出发,北渡黄河,经过犬戎地区的西夏氏、河首、群玉山等地,沿河套向西,经今柴达木盆地的西夏氏,再向西到珠余氏,复经舂山、珠泽、昆仑之丘,到达群玉之山。群玉之山山上都是玉石,没有泥土,所以“寡草木而无鸟兽”。周穆王玩得很开心,游历了四天,取了许多玉器。周穆王每到一处,就以丝绢、铜器、贝币、朱丹、桂姜等物品馈赠各部落酋长,酋长们送以大量马、牛、羊。周穆王离开群玉之山后,继续向西,又经过三千里旅程,才到达西王母所在的邦国。按此里程,西王母之邦国应在葱岭以西的今中亚地方。在中亚文化的深深吸引下,在西王母的盛情款待下,周穆王乐而忘归。在瑶池之畔的酒宴上话别后,周穆王取道黑水,北行两千里经过大旷原,经天山北路返回。

《史记》的记载有所不同:位于今天华北地区的徐偃王,利用周穆王出国不归的机会,起兵造反。周穆王虽然远在万里之外,得到这个消息后,“日驰千里马,攻徐偃王,大破之”。有的学者依据这条记载,认为周朝时,已经具备了较为完备的驿传制度和高效能的驿传系统,使得徐偃王造反的情报,能迅速汇报给周穆王。

周穆王西征的故事,形象地反映出先秦时期黄河流域与西域的交通与交流的情况。今天新疆昆仑山北麓,多是产玉之地。因此,周穆王所到的“群玉之山”,可能就是这座昆仑山。前苏联考古工作者在今阿尔泰地区的古墓中,发掘出了战国初期(前5世纪)的丝绸和织锦,其中一件绣着龙凤图案,一起出土的还有青铜器。1977年,在新疆的阿拉沟(托克逊西)东口,也发现了春秋、战国时期的丝织物和漆器。其中的菱纹链式罗是战国时内地刚刚才有的丝织珍品。这些器物,与文献所载周穆王沿途向各部落酋长赠送的礼品非常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