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开始 第六节

邹飞回了学校,一进宿舍,就看见桌上摆着待涮的羊肉片、毛肚、白菜、豆腐、鸭血、鱼丸等,老谢正专心地修着电火锅。

“补考还没开始呢,自己先补上了?”邹飞看着一桌丰盛的菜品。

“把自己补好了,才能把考试补好。”老谢把两根儿裸露的电线拧在一起,然后用黑胶布缠上,插上电源,灯亮了,“来吧,一起补补吧!”

新的学期就这样开始了。

二月,立春。校园又因为学生们的回归热闹起来。食堂又出现了排队买饭的人群,宿舍里又组成了牌局,小树林又开始有人卿卿我,操场上又有人需要运动来发泄青春的能量了;而冷清的依然是教室,一个多月前,这里还曾因为期末考试而人满为患,现在除了像尚清华这样的学生,这里到了晚上便很少有人进。不事到临头,不知道着急,这不仅是年轻人也是人类共有的优秀品质。

生活,有什么急可着的,着了又能怎样,除非管用。

二月,一年才刚刚开始。

三月,冯艾艾穿上裙子了,露出了大腿。其实这双腿不一定是学校里最好看的腿,就是因为是今年学校里露出的第一双腿,本身也还算好看,加上又穿着黑色的丝袜,所以吸引了无数男生的目光,成为那天很多男生宿舍夜谈的内容。

虽然冯艾艾已名花有主,但这并不妨碍她时不时收到一些外系男生的求爱信和口头请求,这些信冯艾艾都认真阅读并回复了,对于那些口头请求,她也允许对方把话说完并认真聆听,然后给出的答复是:生活是美好的,想开点儿,并给予对方一个拥抱,但是男生都拒绝了,他们觉得被她一抱,他们骚动的心更难以被安抚了。于是冯艾艾就取消了拥抱,改成在信里画一个笑脸或当面示以一个微笑,鼓励那些男生继续热爱生活、热爱青春、热爱爱情、热爱一切美好的事物。

好看,可以露腿,也可以不露腿。当佟玥除去冬装,两条长腿穿着牛仔裤,身穿短款运动帽衫,时而露出一抹腰际,踩着低靿靴子,胳膊上挎着包,戴着裹耳的大耳机,以一种健康阳光的形象出现在邹飞面前时,邹飞情不自禁地产生了一些美好的坏念头。

于是,邹飞终于在大学里给自己找了件事儿干:赶紧把眼前这个让自己除了跟她待在一起以外什么都不想干的女孩变成自己的女朋友。

每门课都有四次缺课的机会,魏巍和朵朵趁着刚开学,一次机会还没用,坐着火车去了西藏。上个学期朵朵做买卖挣了点儿小钱,甭管零钱还是整钱,都放在褥子底下,突然有一天,他俩睡觉的时候觉得硌了,掀开褥子一数,觉得差不多够去趟西藏的了,于是就买了火车票去了。

三月,是美好的季节。

四月,春风一吹,暖的,男生的心里痒了。觉得该干点儿什么,要不可惜了这么好的季节,心也白痒了。

身体都有了异样,最先有感觉的是罗西。此前,他一直坚持每晚做三组俯卧撑,每组四十个,突然有一天,他改做仰卧起坐了。问他为什么,他说:“老是硬的,扎在床板上难受。”

于是罗西就把被子盖在腰腹处做仰卧起坐,每当躺下的时候,就能看见被子里支起了小帐篷。

“应该找个人当床板,让我扎扎就不硬了。”罗西为此很烦恼。

这月陈志国也很烦恼,他的党课结业了,递交了入党申请书,向党组织表明了决心,党组织派人考查了他,还算忠于党和人民,决定发展他。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揭发了陈志国对党组织隐瞒了的事实——他还没到十八岁呢!

党组织获悉后,调查取证,果然如此,找来陈志国谈话:“你对党的热爱,我们是可以理解并支持的,但实事求是才是党的思想路线和工作作风,在这一点,你太需要加强自身建设了。”

陈志国觉得自己很无辜,给校党组织提建议:“那先发展我做个预备党员不成吗?”

校党组织说:“你还是先把党章好好看看吧,预备党员也得从十八岁开始。”

陈志国说:“我再有一个月就满十八岁了,这批党员晚一个月发展行吗?”

校党组织说:“党是有原则的,成立于7月1号,你非要说是6月1号或8月1号,那哪行啊,全世界的儿童和中国人民解放军也不干啊,该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差一天也不行,你还是先做好积极分子吧!”

接受完党组织的教育,陈志国无话可说,特意回趟家去埋怨父母,为什么不早生他一个月。看着陈志国悲愤的表情,他爸终于说了实话:“这得赖你妈,早一个月她不让我碰。”

他妈也终于说了实话:“那时候你姥爷不见着我的结婚证不让我去你爸家,除非你姥爷跟着。”

陈志国不禁感叹:封建家教害人啊!

没有成为这届学生的第一批党员,陈志国很烦躁。罗西知道后安慰他:“想开点儿,这次不行就下次,只要有信念,早晚都能入——对了,你知道有没有组织可以接收‘入裆申请书’啊?”

四月的校园比学生还多的是柳絮,白花花的,乱飞,搞得范文强很烦,骂道:“操得勒,飞他妈什么啊飞,烦不烦啊!”

罗西很能理解:“这不是飞,是射,一年就这一次,让它们弄痛快了吧!”

范文强这段时间的口头语是:“操得勒,怎么……这么烦啊!”一开始大家听他说这话,都很烦,让他闭嘴,但范文强就是不闭,说得多了,大家听久了,反而觉得他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所以当范文强再说这话的时候,凡是在场的人,就会补上一句:“是啊,怎么……这么烦啊!”

当大家都倍感烦躁的时候,老谢还在吃着涮羊肉。

“老吃羊肉,你就不燥得慌吗?”有人问老谢。

“我吃什么都不燥,我有病。”老谢稳如泰山。

“哦,怪不得我燥,原来我没病。”问话者如释重负。

四月,让人烦躁起来。

五月,一年中最好的季节,不冷不热,不干不湿,阳光明媚,适合恋爱。

渴望恋爱的人,想尽各种办法让自己谈上。一些社团的活跃分子,用自己只知皮毛或刚背的知识,在女生面前装模作样,发表着自认为深刻的见解,好在这些学生只为了骗骗女生或赢得无知者的尊重,如果他们真以为自己是专家,那就太可悲了。甭说他们,就是社会上那些被冠以专家的老头儿,又有几个是真的。不过在泡妞上,假的也管用,这个社会,能看清楚的人不多。

小教官又来找吴萍了,为了拉近两人的距离,小教官脱了军装,穿着吴萍买来的情侣装,和吴萍并排出现在校园里,胳膊上坚硬的肌肉在袖管里紧裹着,散发着阳刚之气。吴萍迷醉在这股气息里,挽着这根儿坚硬的胳膊,胳膊到哪儿,她就到哪儿。胳膊进了阳光下的小树林,吴萍跟着;胳膊觉得太亮了,又出了小树林并出了校园,吴萍跟着;胳膊要进宾馆,吴萍跟着;胳膊进了房间,吴萍跟着;胳膊躺下了,吴萍没跟着,说:“你累了就歇着吧,我走了。”

胳膊又坐起来,说:“我来这儿不是为了一个人歇着的,真想歇着我在部队睡一天觉多好。”

吴萍说:“我知道,再等等吧。”

胳膊说:“等到什么时候?等到我当排长还是当团长?我们团长都快五十了。”

吴萍说:“我也不知道。”

“有些事儿不能等。”胳膊鼓励着吴萍。

“有些事儿只能等。”吴萍站起身,“你好好休息吧,我回宿舍了。”

“你要是觉得宿舍乱就过来。”胳膊依依不舍地把吴萍送走。

那晚宿舍很乱,吴萍的心也乱,但再乱她也没去宾馆找胳膊,她怕去了更乱。而胳膊更是没睡好,不敢睡,怕万一吴萍敲门,没听见,错失良机。

第二天,吴萍有课,没来见胳膊。胳膊起床后把被子叠得方方正正,叠完才意识到其实不用管。怕被服务员笑话,于是又给拆了,回了部队。

当小教官坐上车的时候,吴萍正坐在教室里自责并苦恼着:他一定很失落,可有些事儿是水到渠成的,而水能不能到,那是一种感觉,是自然冒出来的,跟同情没关系,同情只能拔苗助长——下次见面他再这样,可怎么办?

邹飞和佟玥的关系也始终在原地踏步,两人虽然经常在一起,但依然隔着窗户纸,纸已经越来越薄,甚至完全能看见对面是什么了,但这薄薄的一层还存在着。恋爱本就是一种心理的感觉,这种感觉体会过了后,邹飞还想体会点儿别的感觉,觉得那层窗户纸该捅破了。

这天,邹飞拿着一盒冰激凌去找佟玥,坐在女生楼前的花园里等,突然眼前一闪,一幅清新的画面出现:佟玥穿着七分裤和圆领T恤,下面露出一小截儿腿,上面露着一大截儿胳膊,清清爽爽地向邹飞走来。

邹飞递上冰激凌。

“你不吃?”佟玥见邹飞的手里空了。

“我肚子疼。”邹飞尽量说得自然。

佟玥呵一笑。

“笑什么,不是就女生肚子疼,有肚子的,都会疼。”邹飞说。

两人约好了一起去教室上自习,明天要交一批作业,邹飞得去赶工,书包里装着自己待写和尚清华已写完的作业。

找到教室,两人一前一后坐下,放下书包,佟玥开始吃冰激凌,邹飞看着佟玥的背影,决定采取行动,问佟玥:“去楼顶待会儿?”

“好啊!”佟玥拿着冰激凌,两人去了教学楼楼顶。

太阳还没落山,被一片晚霞包裹着,两人迎着太阳,站在天台边,聊着天。

“你什么原因肚子疼啊,用不用去校医院看看?”佟玥一个人吃着冰激凌。

“没事儿,疼会儿就不疼了,想让病早点儿好,就别去校医院,甭管什么病,校医院的大夫只会开两种药,黄连素和VC银翘片。”邹飞把上回尚清华去校医院看病的经过讲给佟玥听——尚清华因为看书久坐,屁股上长了疖子,疼痛难忍,影响到学习,去校医院就诊,大夫开的就是这两种药。尚清华以科学严谨的态度问大夫,黄连素和银翘片又有了化脓止痛的新功效吗,大夫说尚清华无知,这两种药怎么会有这种功效呢。尚清华问大夫,那为什么开这两种药?大夫说这两种药是用于辅助治疗的,让尚清华回去后吃点儿脏东西,拉几次稀,把内火拉出来,疖子就下去了,然后再吃黄连素,把拉肚子治好。尚清华问,那银翘片呢?大夫说如果拉完肚子疖子还是下不去,那你就洗个凉水澡,让自己感冒,这样就无法坐着看书了,只能躺着。你的疖子是因为坐久了才长的,只要不坐了,疖子自然就下去了。尚清华说要是这样的话,我不用非得把自己弄感冒了,我可以控制自己,减少坐着的时间。大夫说,我怕你太热爱学习没自制力,带病坐着看书,影响治疗,所以才给你来点儿狠的。尚清华问,那我要是感冒了还依然坐着看书呢。大夫说,你要真有这种精神,疖子对你就不是个问题了,根本不用看,学习就能包治百病了。尚清华听完,深深被大夫的这种创造精神所折服,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去药房开了两盒黄连素和银翘片,扭着屁股,一瘸一拐地回了宿舍。总之,无论你得了什么病,大夫都会毫不犹豫地在诊疗单上写下这两种药名,然后把治疗的逻辑告诉你,让你深信这两种世界上最便宜的药也是性价比最高的药,能让一切生病的人健康起来。但是,如果他们自己或校长病了,他们就什么药贵开什么药,甭管是否对症。

佟玥听完哈大笑,不小心把冰激凌吃到脸上。

邹飞高兴坏了,机会终于到了。先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气,然后终于说出准备好的台词:“虽然我肚子很疼,但我无法容忍浪费的情况在我眼前出现。”说完等着佟玥的反应。

佟玥一愣,不知道邹飞此话何意,想了想,就在即将想到邹飞说完这话后要干什么的时候,邹飞的嘴已经凑过来了,吃走佟玥嘴边的冰激凌,并有意停留了片刻——虽然一秒钟都不到,但其意义,已称得上片刻。

吃了冰激凌,邹飞不慌不忙,像等着接受表扬似的,看着佟玥的眼睛,佟玥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咬着嘴唇,又尴尬又甜蜜地用木勺戳着冰激凌,戳了几下,下意识地把戳下来的冰激凌往嘴边送,没送准,又粘到嘴边。

邹飞盯着佟玥说:“又蹭上了,别浪费。”说着从正面搂住佟玥的腰,低头寻找着她的嘴。在把又甜又凉的冰激凌吃到嘴的时候,同时也碰到了佟玥又软又甜又凉的嘴唇,这次没有只停留片刻,而是贴上了就不再分开。

佟玥把冰激凌放在天台上,双手绕过邹飞的脖子,迎合着他。多年通过影视剧和书本自学积累的经验,让他俩无师自通。佟玥的嘴唇不再冰冷,有了温度。

夕阳给两人勾了一层金边,他们忘情地抱着对方,冰激凌的味道已经没了,只剩下对方的味道。

太阳不好意思了,躲进云里。两人还没分开,维持原状,佟玥突然推开邹飞,笑着说:“冰激凌快化了。”

邹飞:“对啊,别浪费。”然后托着冰激凌盒,让佟玥坐在天台上,拿着木勺,一勺勺吃着,看着天一点点黑下来。

当佟玥吃完最后一勺的时候,邹飞又抱住了佟玥:“怎么又浪费啊,真是的!”说着也不管佟玥嘴边是否真的蹭了冰激凌,又把嘴凑了上去。

五月,恋爱的季节。

这月还发生了一件事情,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遭到北约部队的三枚导弹袭击。很多学生是先参加了学校组织的游行,然后才知道这一消息的。那天是星期六,学校没课,校团委号召全校师生去美国大使馆游行,当时范文强正在宿舍里玩着游戏,罗西突然跑进来,招呼着:“走啊!”

“哪儿去?”范文强问。

“游行去!”罗西找出自己去工体看球时用的喇叭,“学校有车,负责接送!”

“走!”范文强放下手柄,跟着罗西上了车。车上坐满了义愤填膺的学生,范文强挥舞着拳头高呼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这事儿跟日本没关系,去美国使馆游行。”罗西找了座位坐下。

“哦,不是去砸日本使馆啊!那就打倒美帝国主义!”范文强改了口,然后问,“美国怎么着咱们了?”

“我也不知道。”罗西说,“反正学校说,只要参加游行的,回来就管饭,还是小炒。”

这时候旁边有人插话:“听说是他们把咱们在南斯拉夫的大使馆炸了!”

“为什么炸啊?”范文强问。

“说是炸错了。”

“真炸错了还是丫成心的?”

“不知道,反正难得去美国使馆起起哄。”

“对,在宿舍里待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去使馆区溜达溜达!”

一辆辆大轿车开出学校,浩浩荡荡向使馆区驶去。到达使馆区后,在校团委老师的指挥下,学生们排成方队,举起国旗、校旗,陈志国还带来了团旗,在人群中挥舞着,并带头喊着口号:血债血还,捍卫主权!队伍开始绕着使馆区转,不光围着美国使馆,也把英法德意的使馆光顾了,借机也让那几个西方国家老实点儿。

兄弟院校的学生也来了,开始合唱《团结就是力量》和《国际歌》,在青春的躁动和莫名的爱国情绪的鼓动下,开始有人向美国大使馆里投掷石头并燃烧美元(不知真假),人群跟着欢呼着。闹到天黑,歌唱够了,嗓子哑了,人也累了,觉得该吃饭了,便坐上校车,返回学校吃饭。当学校实现了承诺的饭菜时,范文强表下决心:“下回有这种活动我还参加!”

第二天,学校又派车了,并让食堂准备着饭菜,范文强看见食堂的师傅卸着牛肉和鸡腿,赶紧下了楼,上了车。

第三天,周一,学校开课了,白天学校里一片安静。下午的课一结束,又有几辆大轿子车停在学校中央,准备接送第三批游行的学生,食堂在准备晚饭的同时,也为即将去游行的学生们准备着归来后的夜宵。

很快,车上又坐满了人。这次去的是刚从家里回来没赶上周六周日游行的学生,他们听完前两天游行的学生的讲述,爱国情绪被煽动起来,同时也觉得别人都去了,自己不去就落伍了,于是上了车。

这次范文强没有去,他的理由是:“光打雷不下雨,没什么劲,而且今天我不怎么饿。”

而陈志国依然扛着团旗上了车,他说:“作为一名积极分子,我要冲在群众的前面。而且我已经去过两次了,有了一定的经验,可以指挥大家更沉重地、更准确地、更高效地打击美帝国主义的要害和嚣张气焰——我知道从哪儿扔石头能砸着他们的玻璃!”

配合游行,大学生中间掀起了抵制美货的行动,把攒了多日的麦当劳和肯德基的优惠券撕了,发誓从此支持民族品牌,只吃兰州拉面和扬州炒饭。但是没过多久,或许是拉面和炒饭没有汉堡好吃的缘故,大家似乎把这件事情忘了,麦当劳和肯德基的优惠券又成了抢手货。快毕业的学生,开始准备考托福考GRE,出了成绩又去了美国大使馆,这次都是一个人去的,衣着得体,脚上是耐克,脑袋上是MLB,而且都是真的,签字用的钢笔是派克,毕恭毕敬。

六月,又该考试了,校园里的人又着急了。能知道临阵得磨枪也是人类的积极品质之一。

也有人觉得积极生活反而是消极的人生,只有消极地去生活——说得直白一点儿就是混、耗着——才是在面对人生的时候,一种人类积极的表现。

说这话的是范文强,他还说:“……傻子,爱怎么着怎么着吧,我就不考了,大不了退学呗!”

“我也不想考,但考试也不是多难的事儿,一咬牙就过去了。”罗西盖着被子做着仰卧起坐。

“我就不想过去,凭什么我非得考试啊!”范文强抠着脚,“我就不能干点儿别的吗?!”

“上学不就得考试吗?”尚清华觉得逻辑就是如此。

“你又没病,用不着在家养着,退了学干吗去?”老谢清理着书架上空了的药瓶。

“我还没退呢,我怎么知道干吗!”范文强撕下一块脚皮。

“那你当初还考大学,而且比我分还高。”尚清华一直对此很诧异并耿耿于怀。

“我他妈哪知道参加了高考就可以上大学啊,我他妈哪知道随便往卷子上写点儿什么就能换来大学录取通知书啊。早知道这样,高考那天我就去网吧了。”范文强换了另一只脚抠。

“看来你比我适合学习。”尚清华由衷地羡慕。

“别跟我提学习,烦!”范文强的手离开脚,脱掉衣服,只穿着内裤,拿着脸盆去水房冲凉水澡。

只听水房传出一声:“操得勒,怎么……这么烦啊!”然后是一盆水从天而降的声音。

六月,考试的季节。

教室又成了人最多的地方。全国每所高等学府,每逢六月和一月,教室里便会坐满应付考试的天之骄子,多年后他们将是祖国的栋梁,先进生产力的代表,两院院士。试想,如果这时候阶级敌人随便往任意一所大学的教学楼扔一颗炸弹,得让咱们国家蒙受多大的损失!

想知道学校到底有多少学生,只能在两种情况下看到:开饭时候的食堂和考试周时的教室。

这天佟玥和邹飞出来晚了,才上午10点,教室就没地方了。两天后就要考高数(Ⅱ)了,邹飞就指着考试前的这48个小时拿下60分,折合一个小时1.25分,比尚清华这种目标90分,用时一个学期,折合一天0.8的人来说,便宜占大了。

但是这48个小时得真利用上,才能换来分数,不抓紧,下学期就得补考。

看着人满为患的教室,邹飞不甘心,想再转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出两个空座。

“要不先去我家复习吧,我家这几天都没人。”佟玥说。

到了佟玥家,两人各守着一间屋子,佟玥在客厅,邹飞趴在佟玥睡觉那屋的桌上,各看各的。

邹飞的复习方式是,把尚清华的笔记复印一本,按顺序,结合着书,从头往后看,每看完一章,再把这章曾经留的作业题看一遍。虽然这些题是自己几个月前亲手抄下来的,现在看,却跟第一次见面一样。好在一个半小时过去后,再看第一章的那些题,都眼熟了。

邹飞往后翻了翻书,还剩十一章,平均两个小时一章,时间还够用,于是放下书,出去喘口气。

邹飞在佟玥身边坐下:“你们家真不会回来人啊?”

“你要干吗?”佟玥靠在沙发里看着笔记。

“我在这儿复习,还亲着他们女儿,多不好啊!”邹飞搂住佟玥亲了一口。

“知道你还不老实点儿。”佟玥顺势靠在邹飞肩上继续看书。

靠着靠着,佟玥的脑袋出溜到邹飞的腿上了,索性枕着邹飞的腿继续看,不知觉地露出一抹腰际,小腹平坦,胸脯在邹飞眼皮底下随呼吸起伏着,而且脑袋还随着视线轻微地晃动,无异于是在挠邹飞的大腿。

邹飞坐不住了,俯下身亲吻佟玥的嘴,抱起她的脑袋,从嘴一直亲吻到耳朵。佟玥的呼吸和头发里的异性味道,撩拨着邹飞,他不满足于只是亲亲了。

我数到三,然后就动手,爱咋咋地吧,邹飞如此想到。

佟玥也被亲得痒痒的,虽然手里还拿着书,心里想的却是:我数到三,这三下里,他对我干什么都行;数完三,如果没有怎么样,那就算了,再想怎么样就以后再说,至少这次不行了。

“一、二……”邹飞在数到三前停顿了一下,看了一下一会儿朝哪儿下手。

“一、二……”佟玥也在心里数着,就在即将数到三的时候,邹飞的手从她的衣服底下穿过,伸进了她的怀里。

佟玥扔掉了书,胳膊勾住邹飞的脖子。两个成熟的身体,相互吸引着,抱在了一起。

无须理由,这是自然本能的拥抱,何况他们还喜欢对方。

他们从客厅,转移到佟玥的卧室,并锁上了门。

再有二十个小时就考试了,去……吧!

距离考试还有十九个小时。邹飞展开胳膊,让佟玥躺着。

“其实那天我挺想和你们爬墙的。”佟玥说的是去敬老院那天的事儿。

“那你怎么没爬?”邹飞问。

“我跟你还不太熟,得保持淑女形象啊,而且那天我有事儿,没回学校。”

“其实我知道你没回学校,我在门口等了你半天。”

“如果我回了会怎么样呢?”

邹飞想了想说:“可能现在这种情景会提前几个月发生吧!”

“讨厌!”佟玥拧了邹飞一把,钻进他的怀里。

这种时候应该高兴才对吧,邹飞想,可是他又陷入自己的情绪中:会不会日后像讨厌别人一样,对佟玥也不好了呢?

他觉得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可是这种想法真的不是无中生有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