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7岁奋起 前往德意志

“comune”原本只是地方自治体的意思。法兰西人引进了这个词,读作“commune”。之所以这个词到了中世纪变成了“自治城邦”的意思,是因为地方自治体规模的城镇也都打出了“居民自治”旗号的缘故。他们对自治有着旺盛的热情,但他们的真实意图却在于不愿意受任何人的制约,尤其在纳税多寡方面拒绝任何人发号施令。而在法律上,可以对这些事情发号施令的人是拥有意大利北方统治权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于是,意大利北方各城邦都成了反皇帝派。

这些反皇帝派成为教皇派,并不是因为这些城邦中以经济人为主体的居民有着多么笃深的信仰。相反,因为是经济人,他们属于信仰不深的一类人。他们拥护教皇派,个中原因是由于罗马教皇讨厌皇帝在意大利北方确立自己的势力,而不惜在背地里支持他们。而且,教廷不是经纪人的聚集地,没有能力对经济说三道四。正因为如此,意大利北方的自治城邦自称教皇派并不吃亏。

这些意大利北方的城邦有一个总称叫“伦巴第同盟”(Lega Lombarda),仅代表性城邦就能列出以下这些:

米兰、克雷莫纳、帕尔玛、博洛尼亚、费拉拉、维罗纳、布雷西亚。

热那亚、威尼斯和比萨是海洋城邦国家,主要和海外通商,与正在靠手工业和金融业发展经济的“伦巴第同盟”各城邦不能相提并论,自治城邦也不把它们视为同类。

如果这些意大利北方的“自治城邦”总是团结和步调一致倒也挺好。如果只有一个指挥系统,对话也只跟一个人进行,相向而行的路也还是可以开通的。然而,“伦巴第同盟”实际上完全不是这样。

比萨和热那亚虽然位置靠近,却处在激烈的竞争之中。热那亚与威尼斯也总处于对抗之中。与此类似,米兰与克雷莫纳总是交恶,克雷莫纳与博洛尼亚的关系也从来没有好过。在意大利中部,佛罗伦萨视附近的阿雷佐为眼中钉,阿雷佐则与佛罗伦萨附近的锡耶纳结好。

自称教皇派的城邦总是教皇派,而皇帝派的城邦却未必总是皇帝派。这就把问题搞得更加复杂了。即使在同一个自治城邦即同一个城市之内也要分出敌友,相互伺机打击对方,这同莎士比亚的作品《罗密欧与朱丽叶》里的描述一模一样。罗密欧所属的蒙太古家族是皇帝派,而朱丽叶所属的凯普莱特家族属于教皇派,这一点千真万确。结果,如果蒙太古家族掌权统治,维罗纳就是皇帝派;相反,如果凯普莱特家族掌权,维罗纳就会变为教皇派。

人们无法用确切的形状在地图上表示出这个地方的皇帝派和教皇派,其原因就在于此。可是,不穿过这片意大利北方的土地就去不了德意志。腓特烈那年只是途径意大利北方的这片土地,然而就连单纯的通过也不容易,其中原因也在于此。他得挑那些铁杆儿皇帝派的城邦走。

米兰是一贯的反皇帝派,是自认和公认的“伦巴第同盟”领袖。米兰过去曾被外号“红胡子”的腓特烈一世皇帝打得落花流水,还不得不忍受“红胡子”的儿子亨利与诺曼王朝继承人康斯坦丝在米兰主教堂举行婚礼。这让米兰对这次失败刻骨铭心。米兰人对霍亨斯陶芬家族的怨念颇深。腓特烈是“红胡子”的孙子,亨利的儿子。因而,腓特烈要在1212年横穿意大利北方也并非易事。

从热那亚前往德意志最近的路是北去,取道米兰,渡过米兰北部的科莫湖,然后翻越阿尔卑斯山。但是,腓特烈不能走这条路。他和人数不多的几个随员先从热那亚去了帕维亚。这时期的帕维亚还是皇帝派,他们在那里受到了热烈欢迎。然后,他们躲着北面的米兰取道向东,前往的确属于皇帝派的克雷莫纳。他们一路小心翼翼,不让米兰发觉。米兰一直在追踪从热那亚登陆的腓特烈一行的动向。腓特烈一行在远离米兰也远离克雷莫纳的地方遭到了一伙武装人员的袭击。


阿尔卑斯山脉及意大利北方周边

腓特烈一行加上他才10个人。大家快马加鞭,一溜烟儿逃脱了。米兰方面安排在这里袭击腓特烈,是想绑架这个年轻人及其一行。一旦他们进了克雷莫纳就绑架不成了。不过要去克雷莫纳,必须渡过波河的一条支流兰布罗河。

兰布罗河横在了一路逃来的腓特烈面前。河上没有桥,也没有渡船,这反映出了米兰和克雷莫纳之间的关系。17岁的腓特烈骑着马就下了河。巴勒莫大主教贝拉尔德以及其他人也都跟着下了河。幸亏是夏季,水量较少,只有马和骑马人的上半身露在水面上。他们成功地甩掉了追击。

腓特烈及其一行全身透湿地行进在去往克雷莫纳的路上,没多久就和克雷莫纳方向过来的一队士兵相遇。米兰在追踪年轻皇帝的行踪,克雷莫纳也在追踪。得知腓特烈靠近的消息后,克雷莫纳方面立即派出了警卫队,遇上了刚渡过兰布罗河的腓特烈。两天后,腓特烈在克雷莫纳受到了全城居民的热烈欢迎。

离开克雷莫纳以后,他们途径曼托瓦、维罗纳,到达了特伦托,途中没有遇到障碍,一路安全。因为一路上挑选的都是皇帝派的城邦。他们一行从特伦托开始翻越阿尔卑斯山,只要越过头顶上的布伦纳山口,便到了德意志。然而,在特伦托期间,腓特烈接到报告,说德意志境内的教皇派在布伦纳山口设下了埋伏。

在这里,他们再次开始了躲避的行程。腓特烈没有走古罗马时代留下的翻越布伦纳山口的大路,而是绕了个大圈子,像走私者,或是像21世纪的非法入境者一样,沿着森林里的羊肠小道前行,爬过了阿尔卑斯山脉。这事发生在8月份,连学者们也称此次旅行是“大胆无比的冒险之旅”。但17岁的腓特烈完成了这次旅行,或许他并未感到多少辛苦。他们离开西西里后已经过去了6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