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奇之死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侦探小说家,都有各自擅长的情节设置并因此闻名——约翰·迪克森·卡尔的密室作案,阿加莎·克里斯蒂坡不引人怀疑的凶手,多萝西·L·塞耶斯怪诞的杀人方法,弗里曼·威尔斯·克罗夫茨看似言之凿凿的不在场证据,以及埃勒里·奎因的死亡遗言——受害者在临死前留下隐晦的信息指证杀人凶手。在一九三九年十月十五日播出的《马奇之死》中,奎因呈现给观众的故事围绕一个“卑劣而富有”的老人,在决意修改遗嘱之际被害身亡,临死前留下的信息似乎把他的每个子女都推向了嫌疑人的位置。

登场人物表

埃勒里·奎因——侦探

警佐托马斯·韦利——纽约警署

警长奎因——纽约警署

塞缪尔·马奇——富翁

贾斯珀·贝茨——富翁秘书

帕特里克·马奇中尉——富翁马奇长子

罗伯特·马奇——富翁马奇次子

艾德温娜·费伊——罗伯特妻子

罗伯塔·马奇——富翁马奇独女

格兰奇侯爵——罗伯塔的丈夫

费茨罗伊先生——富翁马奇的律师

陆军上校、勤务兵、菲律宾接线员、阿根廷接线员、秘鲁接线员、蒙特卡洛接线员、波多黎各接线员、法国接线员、阿尔及利亚接线员以及埃及接线员、医生


背景:纽约市,一九三九年

(一辆汽车飞快地穿行在第五大道上,车内……韦利警佐一边驾车,一边欢快地哼着歌曲……)

埃勒里(烦躁):警佐,心情很不错嘛!

韦利:这么好的阳光——我一向这么乐呵呵的。“因为你——”(嘴里吹着调子)

埃勒里(如临大敌):因为我?我又怎么了?

韦利(立即接话):没什么,奎因先生。(嘴里吹着调子)(漫不经心)有尼基·波特的消息了吗?

埃勒里(吼叫):没有!

韦利:瞧,我并不是——(嘟嘟的喇叭声……急刹车的声音。韦利朝车窗外怒骂了几句)乱闯马路,活得不耐烦啦?(对着自己嘀咕了几句,车窗外的汽车喧嚣声愈发响亮)

埃勒里(温和):警佐——你为何突然问我有没有尼基·波特的消息?

韦利:嗯?怎么了,没什么啊。我只是随便问问。

埃勒里(冷峻):你怎么知道我这几天都没有收到她的消息?

韦利:为什么……呃……我知道她度假去了,所以……呃……我猜的啦……

埃勒里(冷峻):你这哪是猜的!肯定是我爸爸告诉你的!

韦利(心虚):好吧,警长好像那么提了一下——

埃勒里(压住怒气):你知道吗,警佐?你和我爸爸就像一对叽叽喳喳的长舌妇。

韦利:奎因先生,我只是想说——

埃勒里(怒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听了就烦!自从尼基离开,我就一直听你们说个没完没了——尼基这个,尼基那个。她不就是没有给我写信嘛,她有这个权力!

韦利(赶紧接上话):是是是,完全正确,奎因先生。

埃勒里:她不是我的什么人!

韦利(仍旧急忙接话):当然,当然了,奎因先生。

埃勒里:她只不过是我的秘书,我的打字员,一个——一个被我雇佣的人!

韦利:这是事实,奎因先生。

埃勒里(一下子泄了气):好,你什么都懂……

韦利(叹气):开了这么久都还没到。(迅速转移话题)奎因先生,你要去的那个地方离第五大道有多远?

埃勒里(猛地从沉思中醒过来):啊?噢,再往北走几个街区就到了。

韦利(试图重新建立友好的氛围):塞缪尔·马奇的公馆,是叫这个名字,对吗?

埃勒里:我跟你说是叫这个名字吗?我想我是这么跟你说的。

韦利(奉承讨好):奎因先生,你一定是声名远扬,能有机会来拜访这些商界大佬!这些家伙——富得流油!这个塞缪尔·马奇是什么大人物?我老婆一直在他的百货公司烧钱。

埃勒里(漠不关心):我从来没有见过此人。

韦利:噢,又是宗案子,嗯?我以为你最近不接案子了。

埃勒里(火气又一下子涌上来):为什么不接?我为什么不能接案子?就因为尼基度假去了,你跟我爸爸就认为——韦利,我再也不想提起尼基了!

韦利(低沉):谁——我?(急忙接话)好了,我们到了。(车子驶向路边)我想应该是这里了。那是门牌号。这里看上去像个自然历史博物馆!(车子猛地刹车停下,发动机仍然运行着,发出嗡嗡的声响)

埃勒里(闷闷不乐):这是塞缪尔·马奇博物馆。(车门打开……迈出车外)呃,警佐。

韦利(声音稍远):怎么了,奎因先生?

埃勒里(尴尬):嗯……谢谢你送我过来。

韦利:不用客气,没什么大不了的。祝你今天猎奇愉快!(启动发动机)

埃勒里(仍然觉得尴尬):呃……警佐……

韦利(声音稍远):怎么了,奎因先生?

埃勒里(迅速):对不起,我不该发脾气。晚安!(车门关上。脚步声迅速消失在走廊里)

韦利(轻声):又是一桩案子,嗯?男人啊,男人,你先解决自己的案子吧!

(音乐起……渐出。)

贝茨(上场……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是埃勒里·奎因先生吗?

埃勒里:是的。您是马奇先生吗?

贝茨:噢,不。我叫贾斯珀·贝茨。奎因先生,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请跟我往这边走。

埃勒里:谢谢。(光滑的地板上响起了脚步声)

贝茨(说话声伴随着脚步声):奎因先生,跟您说个情况,马奇先生身体不太舒服——

埃勒里(魂不守舍):我想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贝茨:不不,当然没有。只不过有点感冒。(脚步声戛然而止)这边楼梯,奎因先生。(听不到任何脚步声)

埃勒里:贝茨先生,您是马奇家族的一员吗?

贝茨(笑出声来):天哪,当然不是了!我只能称得上是个秘书,一个受雇佣的陪伴人,或者说一条看门狗——一个地地道道一无所有的人。这边请。(地板上再次响起脚步声)

埃勒里:贝茨先生,这件案子是关于什么的?

贝茨:奎因先生,这个恐怕要马奇先生自己跟您说。我们到了。(两人轻声踩在木地板上)

马奇(隐隐约约传来一个老者尖锐的声音):进来,贝茨,快进来!跟你一起的那个是奎因吗?(门打开)

贝茨:马奇先生,这位是埃勒里·奎因先生。

埃勒里:您好,先生。

马奇(嘀咕):贝茨,把门关上。(门关上)坐下,奎因。不不,贝茨,你留下。护士,你出去!

护士(迅速离开):是的,马奇先生……

埃勒里:马奇先生,看您卧病在床很为您感到难过。我希望您没有——

马奇:我卧病在床你有什么好难过的?你压根就不认识我。这种废话只会浪费时间!

埃勒里(吃惊):我只是想表示一下——(打住,发笑)马奇先生,您说得很对。您要见我,是为了什么事呢?

马奇(问话唐突无礼):你对我了解多少?

埃勒里:我只知道您拥有全纽约最大的百货大厦……

马奇(嘀咕):奎因,我有三个孩子。

埃勒里:嗯,然后呢?

马奇:你记住我的话……我大儿子帕特里克,我龙凤胎儿子罗伯特和女儿罗伯塔。你再也找不到比这三个更自私、更不感恩戴德、更没用的东西了。

埃勒里:马奇先生,我很为您感到难过。

马奇:你又在浪费时间了。我才不在意你难过不难过!听好了,让我说完!

贝茨(低声):奎因先生,这就是他说话的方式。他其实不是——

马奇:贝茨,别在那里嘟嘟囔囔的!奎因,我要你找到我那三个子女!

埃勒里(吃惊):找到他们?您的意思是说您不知道他们三个在哪里?

马奇(怒吼):我要是知道还找你来做什么?(稍微平静一些)我已经好些年没见到他们了。他们通通离家出走,把我这老骨头给抛弃了!我为他们付出了那么多!好吧,也没关系,关键是:你能否把他们给我找到?

埃勒里:我敬爱的先生,我不认为——

马奇:别管我叫什么“敬爱”不“敬爱”的!我就问你,你能否找到他们?

埃勒里:当然能,但是——

马奇:那就可以了。我的大儿子,帕特里克在美国的陆军服役。至少我上次听到他的消息时他从事的是这行当——

贝茨:奎因先生,您能跟华盛顿那边联系一下找到他——

马奇(不怒自威):贝茨。

贝茨(小声嘟囔):对不起,先生。

马奇:还有,那对双胞胎。

埃勒里:但是马奇先生——

马奇:不要插话。罗伯特娶了一个乐队钢琴演奏家,叫艾德温娜·费伊。罗伯特总是尾随着她到世界各个地方参加没完没了的演出,所以他这会儿有可能出现在世界的任何地方。罗伯塔,他的孪生妹妹也在外面飘荡……这个世界对我这些孩子们来说太小了……(一阵咳嗽声)

贝茨(告诫):马奇先生,我给您叫护士吧——

马奇(停止咳嗽):贝茨,你吵到我了!我刚才说什么了?噢,罗伯塔,她在外面晃悠。她嫁的那个人有一个什么名号来着——一个英国的小混混——他叫什么名字,贝茨?

贝茨:格兰奇侯爵,马奇先生。

马奇:是的,是的,好像就是这个名字。他们很有可能在法国的比亚里茨,要不就是瑞士的阿尔卑斯山,总之就是那些个吃喝玩乐大把大把砸钱的地方。砸的还是我的钱。我那时真是一时昏了头,竟然把那么多钱给了罗伯塔。

贝茨(迅速反应):马奇先生指的并不是——

马奇:奎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好吧,奎因,这就是我给你的信息。去干活吧。贝茨,带奎因出去。

埃勒里:马奇先生,恐怕我们之间有点小小的误会。

马奇:嗯?误会?

埃勒里:我从来没说过要接这个业务。事实上,我也不想接。这不是我的业务范围。您找个普通的侦探所就可以了。(停住不语)

马奇:你不接这个案子,你刚才是这么说的吧?

埃勒里:是的,很抱歉。

马奇:好吧,那么晚安了。贝茨,再给我找个侦探来。

贝茨:是的,马奇先生。奎因先生,这边请……

埃勒里:谢谢。(门打开)噢,想问您个问题,马奇先生——

马奇(声音稍远):嗯?你想知道什么?

埃勒里:我只是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罢了。你们一家人分离多年,您怎么会突然想去找您的那三个孩子呢?

马奇(怔住……随即声音变得冷峻):我正在拟一个新的遗嘱。

埃勒里:严格说,这不是我问题的答案。(温和)或许也算得上答案吧。(大声)这么说您的遗嘱还没有修改?

马奇:没有。(停止言语,突然大笑起来)我要是早改了,接下来就没有好戏看了。

埃勒里:明白了……(突然态度转变)马奇先生,我改变主意了,我决定接受这个任务。

马奇(嘟囔):你肯接受这个任务啦。好吧,这个是你自己的决定。好了,贝茨,把他的劳务费给他。他要多少给他多少。我警告你,奎因,如果你找到了他们,他们不愿意回来,你会得不到全部的报酬。除非他们全部给我到齐!

埃勒里(平静):我想他们会回来的,马奇先生。您瞧,我会告诉他们,您——快死了。

马奇:快死了?(咯咯地笑)正合我的心意——正合我的心意。好主意。(忽然大声怒吼)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行动起来,把那三个——寄生虫给我找出来。

(音乐起……“电话连线”主题……继而声音渐出。)

纽约接线员(话筒过滤后的声音):这里是纽约,请华盛顿方面接线帕特里克·马奇中尉。

华盛顿接线员(话筒过滤后的声音):这里是华盛顿。我们没有找到帕特里克·马奇中尉。

纽约接线员(话筒过滤后的声音):这里是纽约,请菲律宾马尼拉连线驻扎在此的美军电信局,接线帕特里克·马奇中尉。

菲律宾接线员(话筒过滤后的声音):这里是菲律宾的马尼拉岛。我们没有找到帕特里克·马奇中尉。

纽约接线员(话筒过滤后的声音):这里是纽约,请波多黎各圣胡安连线驻扎在此的美军电信局,接线帕特里克·马奇中尉。

波多黎各接线员(话筒过滤后的声音):这里是波多黎各的圣胡安。帕特里克·马奇中尉不在这里的美军基地服役。

纽约接线员:这里是纽约,请巴拿马城连线驻扎在此的美军电信局,接线帕特里克·马奇中尉。

巴拿马接线员(话筒过滤后的声音):这里是巴拿马城,请等一下,马上为您连线帕特里克·马奇中尉。请稍后。

(音乐起……美国陆军主题音乐……音乐渐出,响起开门声和军人铿锵有力的步伐声。)

勤务兵:长官,帕特里克·马奇中尉来见您。

上校:噢,好的,下士。让中尉进来。(响起脚步声,声音渐出……中尉踏步进来)

帕特里克(行军礼):马奇中尉向上校报告——

上校(友善):稍息。中尉,请坐,坐下吧。

帕特里克:谢谢长官。

上校:那么好吧,中尉,你也知道,我们奉命驻扎在巴拿马运河。按目前的世界局势,每个军人都必须做到坚守岗位,这尤为重要。你为何却要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

帕特里克:我接到了一个叫奎因的人打来的电话……他是一个私人侦探。我想他一直在帮我父亲寻找我的下落,上校……

上校(吃惊):马奇中尉,你的意思是说你父亲一直不知道你随军驻扎在这里?

帕特里克(尴尬):是的,上校。我们的关系——不太好。事实上,我已经五年没有见到家父了。我想我称不上是个好儿子吧。

上校(冷漠):我想是的。那么现在是什么情况?

帕特里克:这个叫奎因的人说我父亲快不行了。

上校(冷漠):我明白了。我很为你感到难过。

帕特里克(低沉):谢谢上校。如果我搭飞机回去还可以赶得上。先到哈瓦那或者新奥尔良,然后在那里搭一班去纽约的飞机……上校,我父亲想见我。如果上校能够——

上校(严肃):准假。我会立即通知下去。先这样了,中尉。

帕特里克:上校,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您……

上校(冷漠):中尉,你可以先下去了……

(音乐起……“电话连线”主题……继而声音渐出。)

纽约接线员(话筒过滤后的声音):这里是纽约,呼叫里约热内卢的国际大饭店,寻找罗伯特·马奇。

里约热内卢接线员(话筒过滤后的声音):(西班牙口音)这里是里约热内卢,我们没有找到罗伯特·马奇。

纽约接线员(话筒过滤后的声音):这里是纽约,呼叫秘鲁利马的大使饭店,寻找罗伯特·马奇。

利马接线员(话筒过滤后的声音):(西班牙口音)利马,在大使饭店里没有找到罗伯特·马奇。

纽约接线员(话筒过滤后的声音):这里是纽约,呼叫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科罗纳多饭店。

布宜诺斯艾利斯接线员(话筒过滤后的声音):(西班牙口音)正在为您连线马奇先生。

(音乐起……继而是音乐大厅里贝多芬降A大调钢琴独奏曲……演奏完毕……观众席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声和叫好声……随即是后台喃喃细语声和殷勤的赞叹声。)

一个阿根廷人(热情洋溢):啊,费伊女士——太棒了——太出色了!听听那掌声……我能亲吻女士您的双手吗?——啊,多么灵巧、富有激情的双手?

艾德温娜(欢快):米兰达先生,您过奖了!谢谢您,还有您的同胞,你们所有人。

阿根廷人:里约热内卢从未响起过如此美妙的钢琴曲!贝多芬降A大调钢琴独奏曲……那种震撼,那种激情,还有那种悲伤……

艾德温娜:谢谢,米兰达先生。能到你们居住的这座美丽的城市来演出,我感到非常荣幸。我先生呢?噢,亲爱的,你在这儿!你不是来恭喜我的吗?听听观众们的掌声!(仍旧响着一阵又一阵的鼓掌声)

罗伯特(上场……面露愁色):艾德温娜……我必须立马和你谈谈……就我们俩。

艾德温娜(惊慌):罗伯特!发生什么事了?你看上去脸色苍白。罗伯特,你不会是生病了吧——

罗伯特:不,不。艾德温娜,我们一起去你的化妆间说话——

阿根廷人(声音稍远):但是女士——观众还在呼唤着您——

艾德温娜(苦恼):米兰达先生——非常抱歉——请帮我跟他们解释一下——出了点状况——(开门声——关门声——门紧紧关上)罗伯特!亲爱的!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罗伯特(缓慢……声音僵硬……):我刚刚收到一封电报——是一个叫奎因的侦探发来的。我父亲——快不行了。

艾德温娜:噢,罗伯特。(温和)我可怜的罗伯特。

罗伯特(怒吼):可怜的罗伯特!这不是你想说的话吧!你这些年一直诘问我对我父亲的态度。现在继续说啊——说啊!说这都是我的错!

艾德温娜:罗伯特,我诘问你?噢,亲爱的……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我们当然要立马回纽约去。

罗伯特:我们?别傻了……艾德温娜。你不能就这么突然中断你的巡回演出。

艾德温娜(坚定):噢,我当然可以了。不要争了,罗伯特,我们马上收拾行李离开这里。

(音乐起……“电话连线”主题……继而声音渐出。)

纽约接线员(话筒过滤后的声音):这里是纽约,呼叫蒙特卡罗市政厅,接线罗伯塔·马奇·格兰奇。

蒙特卡罗接线员(话筒过滤后的声音):(法国口音)这里是蒙特卡罗,无法连线到罗伯特·马奇·格兰奇。

纽约接线员(话筒过滤后的声音):这里是纽约,呼叫比亚里茨一八七,请接线罗伯塔·马奇·格兰奇。

比亚里茨接线员(话筒过滤后的声音):(法国口音)这里是比亚里茨一八七,没有找到此人。

纽约接线员:这里是纽约,呼叫阿尔及利亚的格兰大饭店,请接线罗伯塔·马奇·格兰奇。

阿尔及利亚接线员(话筒过滤后的声音):(浓重的法国口音)阿尔及利亚,无法找到您要找的人。

纽约接线员(话筒过滤后的声音):请您用罗伯塔·马奇这个名字试试。

阿尔及利亚接线员(话筒过滤后的声音):(浓重的法国口音)请试试接线埃及的开罗。

(音乐起……埃及的舞曲民歌……夹杂着操多种口音的喃喃细语声,场景仿佛是在当地的一个咖啡馆……)

侯爵(拖长了腔调):太棒了,真是太棒了。

罗伯塔(乏味):什么东西太棒了,我的侯爵大人?

侯爵:你看这些姑娘扭得都不像人了!罗伯塔,看看那个漂亮的姑娘!太棒了……

罗伯塔(漠不关心):我觉得,你已经“观赏”得够多的了,把我那一份都看了。维维安,我腻了。一个受过教育的女人真不该到开罗这种地方来。

侯爵:但对一个受过教育的男人来说,这真他妈是个好地方。(声音尖锐)好吧,那你想干吗?

一名当地人(上场):抱歉,打扰了。刚刚收到一封来自美国的电报,是给格兰奇侯爵夫人的。让我给您送过来——送到这里——

侯爵(尖酸):快给我!(往桌上扔了几块硬币)给——你的小费。

当地人(退场……迎合):谢谢侯爵大人——夫人——

侯爵:肮脏的乞丐,呸!(乏味)给,亲爱的。肯定又是你父亲的律师发的老套的玩意儿,看得我都麻木了。

罗伯塔(眼含热泪打开电报):你拿着我父亲的钱都干吗了——把钱吞了吗?(打开电报,慢悠悠)是一个叫埃勒里·奎因的人从纽约发来的。

侯爵:烦人。(音乐停住——响起一片嘈杂声)嗨,太棒了——天哪!(响起热情洋溢的掌声)

罗伯塔(微弱):维维安。

侯爵(仍旧在喝彩):怎么了,亲爱的?……太棒啦,太棒啦!

罗伯塔(声音仍旧微弱):是——关于我父亲的。他快死了。

侯爵(停止鼓掌):(毫无表情)快死了?太离奇了!我一直觉得你们美国人都可以活到九十岁……(鼓掌)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嘿,那边那个姑娘!拿着,这是给你的小费!(把硬币丢在地上)

罗伯塔(低声):父亲……快死了……(疯狂)维维安,我们必须马上回纽约!

侯爵:嗯?噢,是的,是的,亲爱的。当然得马上回去。(音乐再次响起——伴随观众的喧哗声。侯爵也跟着拍起手)扭起来,小妞!

罗伯塔(狂怒):维维安!你个——兔崽子!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快带我回饭店!如果我不能见到我父亲最后一面,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我自己!(几近尖叫)维维安!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侯爵(冷漠):小点声,别把自己弄得像个——女服务生。

罗伯塔(勃然大怒):维维安!

侯爵(冷嘲热讽):你就装吧。你父亲对我冷漠无情,对你也一样。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担心他万一要改遗嘱,你回去得太迟了。

罗伯塔:畜生!

侯爵(懒洋洋):噢,罗伯塔,我非常赞成我们得马上行动。咱们可不能就这么断粮了,对吧?(尖酸)你——服务生,把我的车开过来!我们马上离开!

(音乐起……好像是奏鸣曲,又好像是英雄交响曲……随即是众人愤愤不平的喃喃声。)

罗伯特(愠怒):这是我见过最低级的伎俩!把我从布宜诺斯艾利斯弄回来,艾德温娜还因此取消了演出——

艾德温娜(镇静):这没什么,罗伯特,亲爱的。请不要大吵大闹的了。你父亲——

帕特里克:父亲的气色看上去从来都没有这么好过。我都不知道怎么和上校解释——

罗伯塔(歇斯底里):得了,帕特里克,你和你那什么军队,有什么大不了的!看看我,维维安和我绕了大半个地球。

侯爵:这真是个古怪的国家。难怪这里的人年纪轻轻就死了。

罗伯塔:都是那个人的错!你——奎因,听着就是个愚蠢的名字。你竟敢发电报——

费茨罗伊(冷漠):请不要把奎因先生搅进来。在这件事情上,他只是你们父亲的代理人。

罗伯特(恼怒):费茨罗伊,这跟你没关系!你那双灵巧的爱尔兰人的手,不管父亲做什么,它们都是他的幕后推手。

费茨罗伊(耐心):罗伯特先生,我只是您父亲的律师。

艾德温娜:罗伯特,请不要这样,这样会让自己难受的——

贝茨(上场——紧张):马奇先生下来了。他会直接来这里。如果你们所有人能——

罗伯塔(尖声):还有你,贝茨!就是你,一直怂恿父亲做一些罪恶的勾当——

埃勒里(了无生趣):侯爵夫人,据我对您父亲的了解,贝茨先生要能这么做,除非他给您父亲催眠了。

帕特里克:别说了,罗伯塔,爸爸来了。(众人顿时沉寂了下来)

马奇(上场):啊,我最亲爱的孩子们。(停顿——敏锐)好吧,请大家都坐下,我们来开一个小型的家庭会议。费茨罗伊,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费茨罗伊:是的,马奇先生。(三个子女都同时发出疑问的声音)

马奇(冷漠):住嘴!(三人立即停止了说话)我把你们三个找来不是听你们吵吵闹闹的。奎因,干得好。到贝茨那儿去领你应得的报酬。

埃勒里:谢谢,马奇先生。我能再留下来一会儿吗?

马奇:嗯?(咯咯笑)为什么不能?你会看到很精彩的一幕。(生硬)现在,你们三个听我说。一个一个来。帕特里克!

帕特里克(平静):是的,爸爸。

马奇:帕特里克,你最让我感到失望。你是长子,我对你寄予厚望——培养你——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加入马奇百货并接手我的工作。而你却加入军队成了一个普通的雇佣兵。

帕特里克(平静):爸爸,这个我们之前也谈过了。我为我的职业感到骄傲。

马奇:不要和我顶嘴!罗伯特!

罗伯特(阴沉):我不想听您假慈悲的教训。您把我们都叫回来做什么——听您布道吗?

艾德温娜(哀伤):罗伯特!亲爱的——请不要……

马奇(坦荡):罗伯特,当帕特里克抛弃我的时候,我还指望你能接任我。但是显然百货业对你来说不够体面——噢,不,你有自己的职业,名字后面还挂着一个学位。

罗伯特:我想做一名建筑师!这有什么不对吗?

马奇:我也放弃了自己对你最初的期望,不是吗,罗伯特?我把你送进了最好的建筑学校,你去了雅典,还去了罗马。你获得硕士学位以后,我帮你起家经商。而你做了什么?

罗伯特(阴沉):我已经尽力了。

马奇:你放弃了,没有一点意志力!从那以后,你就没有正儿八经做过一份工作!为了让你能独立,做个真正的男子汉,我停止供养你,你就娶了个女人来养你,来证明你是个多么没骨气的寄生虫。罗伯特,一个小白脸,一个吃软饭的男人——而你自己还乐在其中。

艾德温娜(急切):马奇先生,请别这么说。这不是真的。罗伯特对我帮助很大。他帮我安排巡回演出——您不知道他多么努力,马奇先生——您或许并不真正了解罗伯特——

马奇(嘲讽):噢,我很了解他,艾德温娜。提醒你一下,我对你没有任何敌意。事实上,我很佩服你。你至少有自己的职业,自食其力。但是你仍旧是个傻瓜——傻到嫁了个要你供养的男人!

罗伯特(怒吼):我不想待在这里让我妻子被人当众侮辱——

马奇:我的儿子,我没有侮辱你的妻子,我是在侮辱你。该你了——罗伯塔。我最最亲爱的女儿。你的两个兄长让我大失所望以后,你完全可以成为我的安慰。可是你都做了什么?嫁给了一个名号——一个落魄、老掉牙、陈腐不堪的名号!

罗伯塔(倒吸了一口气):爸爸!您怎么能用这么恶俗的态度来谈论格兰奇侯爵?

侯爵(迅速回应):没事,亲爱的——你可敬的父亲以前也说过很多……

马奇(嘲讽):谢谢,我的侯爵大人。但是光动动嘴巴可换不了你回英国的费用。罗伯塔,这些年来,你从来不给我写信,除了要钱的时候——拿着钱逛全欧洲最昂贵的消费场所。花着我的钱,炫耀你的封号,你那个庸俗、一文不值的所谓侯爵夫人……你这个蠢货。(三个子女愤怒的回应声)

贝茨:马奇先生,请不要太激动了,这样对身体不好。您不认为——

马奇:闭嘴,贝茨。(声音静了下来)好吧,孩子们,我给了你们机会而你们却不珍惜,我给了你们所有优越的条件,现在我再也不会给你们什么了。我要把这些从你们身上都拿走。我要狠狠地敲打你们唯一能感觉疼痛的地方。我不会再给你们一个子儿。(一片寂静——气氛紧张)是的,这就是我为什么把你们叫回来的原因。不论是现在还是我死后,你们都休想再从我这里拿一分钱。(仍旧一片死寂)明天我会签署一份新的遗嘱,到时候所有的一切都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没有任何关系!

罗伯塔(叫喊):爸爸——所有的东西?您的公司——

马奇:我会把我的百货公司留给雇员们。他们辛辛苦苦创建了它,现在他们有资格去分享这一切。

帕特里克(低声):爸爸,这对我没有丝毫影响……但是您的个人财产,您打算如何处置?

马奇:交了税还有一些必要的开支以外,大概还会剩余三百万美金。我会全部留给我唯一的朋友,我这二十年来的伙伴——贾斯珀·贝茨。

贝茨(倒抽了一口凉气):马奇先生!我不知道——您不能——

帕特里克(平静):装得不错,贝茨。你晚年一定会被评选为“最优质潜力股”。

罗伯塔(尖叫):这一切——都是密谋好的,这是个阴谋!我们会一无所有!维维安,我们得采取行动——帕特里克!罗伯特!

罗伯特(情绪激动):爸爸,您疯了,您一定是疯了!

帕特里克(生硬):罗伯特,别再说这样的话。

马奇(温和):别担心,罗伯特,这个问题我也早就考虑过了。你们没机会在精神疾病方面做文章,宣布我的遗嘱无效。我早就采取措施预防这一点了,对吧,费茨罗伊?

费茨罗伊(冷漠):新的遗嘱天衣无缝,没有任何破绽可言。(罗伯塔的啜泣声)

马奇(冷漠):现在,你们三个给我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任何人,也不想听到关于你们的任何消息。

罗伯塔(疯狂):爸爸,爸爸,您不能——

罗伯特(嘶哑):噩梦,这真是个噩梦。爸爸,您……艾德温娜(温和):走吧,罗伯特。

帕特里克(干巴巴地笑了几声):我想这也是我们应得的。(罗伯塔仍旧啜泣不已)那么,爸爸——再见了。(突然)你们两个,快走!我们一起快点从这里消失!(他们都在各自的话语声中离开了)

费茨罗伊(只听得到翻动纸张的沙沙声——一阵沉默后):马奇先生,这是新立的遗嘱,您要现在签字吗?

马奇(压抑、低沉的声音):不,费茨罗伊……不是现在……我今天不太想……下午吧,费茨罗伊。

费茨罗伊:您届时会安排见证人到场吗?

马奇(压抑、低沉的声音):是的,是的,我明天下午晚一点会派人送过去。你第二天一大早就可以收到。现在你们都请离开吧,你们所有人……

贝茨(低声):马奇先生,我说不出心里有多么——

马奇(咆哮):贝茨,我说了快走!(冷寂的笑声,不带任何戏谑或诙谐)怎么样,奎因,很好地消遣了一番吧?觉得好笑吗?

埃勒里(严肃):马奇先生,我一点也不觉得好笑。祝您愉快,再见。

(音乐起……紧接着又是一小段过门音乐。)

埃勒里:总之,爸爸,这就是我今天早上看到的一切。

警长(翻阅报纸发出的沙沙声):那我该做点什么呢——放声大哭?这是他们的豪门恩怨!

埃勒里:还是老样子……爸爸,我有我担心的地方。我从一开始就对情况感到忧虑。这就是我最后答应接下这个案子的原因。

警长:噢,瞎扯!你不是被尼基牵着鼻子走,就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这次又是什么呢,埃勒里?

埃勒里:爸爸,这样的安排很危险。那个马奇老头这样做,不就等于自己给自己发了封邀请函,半只脚踏进坟墓里了嘛。他会给自己招来很大的麻烦。

警长:你在说什么?什么邀请?

埃勒里(平静):谋杀。(停顿)谋杀……

警长:噢,你真是精神失常了。尼基离开对你还是有影响的嘛。你需要给自己放个假。(再次响起翻看报纸的沙沙声)

埃勒里:爸爸……

警长:怎么了?

埃勒里:您能否派韦利去马奇的宅子盯梢?

警长:派韦利去……这个时候派他去做什么?

埃勒里:是的,爸爸。告诉韦利时时警惕——在老马奇下午晚些时候签订新的遗嘱之前,他都要在附近守着,看看有什么异常情况。

警长:埃勒里,你是不是该去看看精神科医生了。

埃勒里(急切):爸爸,这么说您会按我说的做了?

警长(大笑——放下报纸):我想我现在总该做点让你能乐得起来的事。(拿起话筒,拨了一个键)接线员,请帮我接警局总部。

(音乐起……和先前一样的音乐片段——随即转为电话铃声。拿起话筒……)

埃勒里(疲倦):您好!

营长(话筒过滤后的声音):埃勒里,你一整个下午到底去哪里了?我往你的住所拨电话拨了几个小时了!

埃勒里(疲倦):爸爸,我刚刚到家。我一整个下午都泡在图书馆里看一些关于毒药的书。怎么了?

警长:怎么了?你没有看下午的报纸吗?

埃勒里(慢慢地):没有,爸爸,你不会是指——(惊声)爸爸!

警长(严肃):老塞缪尔·马奇接到了邀请函!

埃勒里(倒吸了一口气):他被杀害了?噢,天哪,我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韦利下午都在哪里?您没有派韦利去看着他吗——

警长:韦利去了,但被马奇赶了出去,他就只好在房子外面巡视。事实上,是韦利最早发现了尸体。

埃勒里:他是怎么被杀害的?爸爸,快点说!

警长:韦利发现他坐在书房的椅子上,被捅死了。凶器是他自己的裁纸刀。我们刚刚完成初步的调查——

埃勒里:我下午怎么不在家,真该死!尸体现在在哪里?

警长:已经被挪开了。想去案发现场看看吗?

埃勒里:当然了!您是从马奇家里打来的电话吗?

警长:是的,所有人都离开了。我一个人留下来不停地打电话找你。

埃勒里:有发现什么线索吗?

警长:有一条线索,但是有跟没有差不多。猜猜看,马奇断气之前都干了什么?他写下了凶手的名字!

埃勒里:他写下了什么?天哪——那您就不需要让我参与了。爸爸,谁是凶手?他写了谁的名字?

警长:就是个名字,我们看不懂。

埃勒里(小声嘀咕):我今天怎么这么倒霉。他连凶手的名字都写下来了,你们却看不懂?

警长:我们看是看懂了,但是我的意思是——写的都是废话!埃勒里,问题的关键是写得太简单了,我不太明白。

埃勒里:爸爸,我们一样一样慢慢说。马奇写下了一个名字。什么名字?拼出来给我听听。

警长:M-A-R-C-H,马奇。

埃勒里:马奇!您的意思是他写下了他自己的姓氏作为抓捕凶手的线索?爸爸,我马上就过去。

警长:好吧,快点!我得去——(声音戛然停止了,警长的头部好像被重物狠狠撞击了一下,他微微呻吟一声,骤然倒地——埃勒里在电话的另一端把发生的一切都听得一清二楚)

埃勒里(电话的钩键轻轻地摇晃):爸爸!发生什么事了爸爸?(很明显地传来另一只话筒被挂在钩键上的声音)爸爸!(电话另一端传来嗡嗡的声音)接线员!接线员!

接线员(话筒过滤后的声音):先生,您的电话被挂断了——

埃勒里(喊叫):别干坐在那里说废话!快帮我接警局总部的紧急事务中心!

接线员(迅速回应——话筒过滤后的声音):是的,先生!(拨键声)

警员(话筒过滤后的声音):您好,这里是警局总部……

埃勒里:你好,我是埃勒里·奎因——警长理查德·奎因的儿子!快点拉响警报!把韦利警佐找来!任何人都可以!去塞缪尔·马奇的大宅,在第五大道上——

警员(迅速回应——话筒过滤后的声音):好的,奎因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埃勒里(叫喊):不要问了,快挂了电话去办事!我父亲很可能遇到了袭击!

(音乐起……警报声……随即是众人喃喃细语声。)

埃勒里(焦急):爸爸,您现在好些了吗?您确定没事吗?

警长(烦躁):噢,别把我当个小孩,埃勒里……噢噢噢噢噢。

韦利(真切):我说警长,你不会是受到撞击,轻微脑震荡了吧?(着急)或许你应该回去休息休息——

警长(从牙缝里挤出字来):等我抓到了那家伙……(喃喃的诅咒声)

埃勒里(低声):医生,怎么样了?

医生(镇定):奎因先生只是后脑勺受到了重击,就在耳朵后面。他很快就会没事的。

埃勒里(压低声音):你确定不会有脑震荡的危险?

医生:非常肯定。

警长:医生,谢谢你,我现在很好……埃勒里!快过来!

埃勒里:爸爸,放轻松点,不要这么激动——

警长:我会让一些人激动一番。那家伙要庆幸我没有看到他。竟敢趁着我跟你谈话时偷偷溜到我身后,然后哐的一声往我头上砸。后来我就只记得警车上的这些人和韦利围着我低声说话。

埃勒里(沉思):这就是马奇被谋杀的地方……爸爸,我在想是谁袭击了您。

警长(酸溜溜):谁?肯定是杀死马奇的凶手,还能有谁?

埃勒里:您怎么这么肯定?

警长:因为他袭击了我之后就擦去了马奇留下来的线索!

埃勒里(叹气):我还是从头问起吧。韦利,你最早发现尸体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韦利:那个老家伙已经断气了。我发现他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头趴在桌上,好像睡着了似的。他的一只手紧紧地握着那把裁纸刀。他的胸口正对着心脏的部位有一道很深的血淋淋的伤口。

警长:普劳蒂医生说他没有立马断气。不过凶手大概断定他当场就死了。

韦利:我一定是把凶手吓跑了。他大概听到我在四处巡视的动静,所以就溜之大吉了。

警长:总之,马奇当时还有一口气在。他肯定是知道谁捅了他。所以他想留一条线索——于是他就写下了凶手的名字……

韦利:他当时手边没有任何笔,抽屉又离得太远了——

警长(严肃):所以,那个老家伙就——好吧,埃勒里,你一定会觉得他难以置信。他把刀从自己的胸口拔出,然后用那把刀在桌上刻字。

埃勒里:我的上帝啊!

韦利:是的,他用刀尖在桌面上刻了“马奇”。

埃勒里(惊讶):然后才咽气的!然后凶手返回作案现场,用另外一把刀把死者刻在桌上的名字划掉了!太不可思议了——

韦利:我说这也太疯狂了。看看桌面上那一层胶合板!老马奇刻字的地方全部都被刮花了!

埃勒里:但是杀死老马奇的凶手把那些字刮花又有什么用?他自己肯定也知道有警察看过了老马奇刻下的字……着实有点让人搞不明白。

警长:这还不止呢。凶手把桌面刮花了以后,还把整个房间,书桌什么的全部翻了个遍……看看这到处乱七八糟的!和我们刚发现尸体的时候完全不是一个样子。

埃勒里:他是在搜什么东西……知道了!他是在找那份新的遗嘱——大概在行凶后,他没有来得及找,因为警佐把他吓跑了。新的遗嘱有被他找到吗?

警长:没有!我们最早发现尸体的时候就把那份遗嘱找了出来。

韦利:我把那份遗嘱拿到警局总部,警长一个人留在了这里。然后他就遇袭了!

埃勒里:塞缪尔·马奇在遗嘱上签字了吗?

警长(严肃):还没有。

埃勒里:这个有妄想症的傻瓜!这样老马奇的家产还是按他原来的遗嘱分配?

警长:正是如此。老马奇的律师费茨罗伊说按旧遗嘱上的财产分配方法,他的三个孩子将平分老马奇的资产。他没有其他的继承人,贝茨也不是遗产受益人。

书利(咯咯笑):贾斯珀应该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吧。有人毁了他三百万美金的继承权!

埃勒里:爸爸,让我们假设一下。假设您没有发现那份新遗嘱,不知道新遗嘱的下落,不知道老马奇是否在上面签了字……

警长(若有所思):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是这样的话,会有人要行动了——

埃勒里:是的。(停顿)“March”,“马奇”。垂死的人留下了“March”作为线索……但是光留下一个姓氏,指的可以是他三个孩子中的任何一个……帕特里克·马奇、罗伯特·马奇、罗伯塔·马奇……

韦利:确实是一条意思很明显的线索,不过看上去老马奇故意要把线索弄模糊。

埃勒里(心不在焉):警佐,你又胡说八道了。这种事情只有在侦探小说里才有……

韦利(了无生趣):这个你最清楚了。

埃勒里(不理会):一定有什么隐晦的意思,会是什么呢……

警长:好吧,老马奇肯定是指他三个孩子中的一个,这个是不争的事实——他清清楚楚地写下了自己的家族姓氏。而且他这么一死,他那三个孩子就是唯一的遗产受益人了——

埃勒里:涉及三个人的一个局——好吧……除非……

警长(片刻停顿后):除非什么,埃勒里?

埃勒里:除非他刻下的“March”不光是指他的姓氏——还有其他的含义在里面……

韦利:这么说,还真是有可能……会是什么呢……

警长:会有其他什么意思?埃勒里,你一定是知道什么了……

埃勒里(苦笑):我在想一个非常荒唐的可能性,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爸爸,您和老马奇的三个子女谈过了吗?

警长:还没有。我打算晚上跟他们聊聊。

埃勒里:那我就到时候再告诉您吧。

(音乐起……继而是众人声音渐弱的谈话声……罗伯塔低声地啜泣。)

警长(严厉):这些不在场的证据不值得我浪费时间去考证。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帕特里克(斩钉截铁):警长,您不觉得您说这话太武断了吗?

罗伯特(情绪激动):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罗伯塔(啜泣):爸爸他至今——还尸骨未寒。

艾德温娜(平静):罗伯塔,别哭了,你要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侯爵(急切):有没有谁知道那老家伙在新遗嘱上签字了没有?

埃勒里:如果你们这些良好公民都拒绝承认这是一起弑父案,那么请你们解释一下,你们的父亲死前在他的书桌上刻下家族姓氏“March”是什么意思?

韦利:是啊,你们怎么解释呢,你们这些——寄生虫。

罗伯特(吃惊):你竟敢对我们品头论足。

埃勒里(温和):我说的不是事实吗,罗伯特·马奇先生?

罗伯塔(疯狂):一个垂死的人——精神恍惚——爸爸不会那样做的。

埃勒里:您父亲的确那样做了,罗伯塔·马奇小姐——抱歉,或许我应该称呼您……侯爵夫人。

帕特里克:谁知道可怜的父亲当时脑子里在想什么。他有可能并不是指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他很有可能指的不是“马奇”这个姓氏,而是“march”这个词本身的意思。

埃勒里(温和):中尉,您确实很聪明。

罗伯塔:维维安,这家伙——这家伙什么意思?

侯爵(无助):亲爱的,我一点都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埃勒里:或许我可以给你点提示,我的侯爵大人!比如说你的妻子和她的双胞胎哥哥,我查出来,他们是在三月份出生的。

侯爵:是吧,你这例子举得可真不是一般的好。

埃勒里:还有——噢,是的,马奇太太。或者我应该称呼您艾德温娜·费伊,这个是您用的艺名吧——

艾德温娜(吃惊):我吗,奎因先生?您是说我——

罗伯特:看看,他现在又想把艾德温娜拖进来。这个人真是疯了。

埃勒里:马奇先生,我只是想说您太太是一个很出名的钢琴演奏家,特别是她演奏的贝多芬降A大调独奏曲和《英雄交响曲》……

艾德温娜(疑惑不解):奎因先生,我想您说得对——但是这又是——

埃勒里(温和):费恩小姐,那两支曲子不是贝多芬最出名的葬礼进行曲吗?

艾德温娜(吃惊地笑):噢噢……这太有意思了……这确实——非常有意思。

警长(低声):埃勒里,你过来一下好吗?或许我们最好——

帕特里克(生气):好了,奎因,你已经闹够了。你把我们都叫过来是不是就想证明你是个白痴?我现在非常同意罗伯特的说法。

埃勒里(温和):是吗,中尉?

韦利(激动):嘿,或许老家伙指的就是中尉本人。他在军队服役,对吗?部队里面不是到处都可以听到“前进——前进——前进”吗?

警长(生气):韦利,这没你什么事,不要掺和了。埃勒里,看在老天的分上。

埃勒里:当然了,侯爵的太太应该被尊称为侯爵夫人,对吧?虽然读音不一样,但是侯爵夫人这个词是以英文字母“m-a-r-c-h”开头的。

罗伯塔:我都快要疯了。(开始咆哮)

侯爵(不安):好了,亲爱的,别这样。我们在这里占不了主导权,这里不是苏格兰警署。或许——

(爆发了一阵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抗议声……“March”是否寓意军队……抑或是葬礼进行曲……又或是出生月份……还是指侯爵夫人……众人争论不休,“愚蠢至极,荒诞不经”之类的话不时出现)

警长(低声……伴随着众人的议论声):埃勒里,你是不是疯了?你还真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埃勒里(沉稳、不动声色):爸爸,我不知道该信什么。但是我确信一件事——老马奇垂死时留下了一条线索,他指的是这些人中的一个——如果我们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就可以知道这几个人中到底谁是凶手。

(音乐起……韦利打呼的声音……闹钟指针的滴答声……一片死寂,除了以下的声音。)

警长(生气……几乎是自言自语):我干吗要干警察这个行当……一辈子大把大把的好时光,每天就坐在总局的一张桌子后面,旁边一个是鼾声如雷的大鲸鱼,另一边是一头装聋作哑的蠢驴。

埃勒里(阴郁……叹气):爸爸,冷静点。

警长:别跟我说话。好吧,好吧。(仍然一边发火,一边自吉自语)没什么,没什么。那个书房里竟然没有发现凶手的指纹——或者说到处都是乱七八糟一大堆人的指纹。那把刀?啊,猜猜看凶手有没有在刀上露出什么马脚?没有,先生。除了老马奇自己的指纹,那把刀上什么线索也没有。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我就是马上死了,也要把那个狠狠敲了我脑袋的家伙给揪出来。韦利,韦利,拜托睡觉的时候鼾声别那么大好不好,你是个人还是只大猩猩!

韦利(一声重重的鼻息声后醒来):噢啊——噢(打呵欠……停止打呵欠……兴奋)我说,我刚刚想起来。

警长和埃勒里(立马兴奋不已……屏住呼吸):怎么了,怎么了?想起什么了?

韦利(郑重其事):警长,你把我叫醒那会儿,我正在做梦呢。我梦到……

警长(厌恶):啊啊……

韦利:嗨,知道吗,我梦到了一种挺珍贵的石头——好像是绿色的,又好像红色,或是棕色的。

埃勒里(慢悠悠):警佐,你说的是绿宝石吧?

韦利:是的,先生,就是绿宝石。我在梦里看得非常清楚,我还对自己说:“汤姆,这太有意思了,绿宝石不是一种出生石吗?”在我梦里,这肯定是一种出生石了。然后我就醒了——

警长(怒吼):我真是交上霉运了。快回去睡觉吧,你要打鼾什么的随便你。但别梦里见了美女流口水。

韦利(嘟囔自语):我就是想帮帮忙——说一些玩笑话——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我真应该加入美国海军,就像玛利亚说的那样——

埃勒里(漠不关心):警佐,我觉得只有在古代人们才把绿宝石当作一种出生石……爸爸。

警长(厉声说话):怎么了?

埃勒里:您手下有没有拍下桌面——我的意思是在凶手返回现场袭击您然后刮掉那些字之前的桌面?

警长:当然拍了,这是惯例,怎么了?

埃勒里:没什么特别的原因。除非凶手不知道我们给线索留下了影像。这样或许结果会不一样……爸爸,让我看看照片……您知道我还没有亲眼看看刻在桌面上的那些字是什么样的。(按下通话键)

警长:豪伊,帮我把拍下老马奇桌面的照片拿过来。

电话另一边(话筒过滤后的声音):好的,警长。(通话键……警局内部通话器)

埃勒里:爸爸,照片拍得怎么样?那些字看得清楚吗?

警长:噢,当然清楚了。我们用了提取指纹的办法。在桌面上洒上一些白色的粉末,一吹,除了那些字母,其他地方的粉末都被吹开。这样从照片上看,那些字呈现为白色。(门打开)

电话里的警员(上场):奎因警长,这是照片。

警长:就是这个,豪伊。埃勒里,你看看。(关门声)

韦利(嘲讽):上面是写着“March”吧……我念过书,这个字我还是认识的。连这一点都信不过我?

埃勒里:嗯……是“March”没错……但是字母M和字母A是大写的,其他字母是小写……噢……(兴奋地喘气)噢,上帝啊。

警长(敏锐):埃勒里,怎么了?

韦利(嘲讽):我说,他看上去好像病了。

埃勒里:我是病了。这所有的一切……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放声大笑)上帝啊,如果不是这个意思的话——

韦利(恼怒):A字母大写就把他弄成这样啦?

警长(敏锐):埃勒里,你不会是知道些什么了吧——

埃勒里:是的,爸爸。我全都知道了。(警长和警佐都吃惊地倒抽了一口气)我知道老马奇指的凶手是谁了。

韦利(茫然):就看了一眼照片,什么都明白了……我真是傻了眼了……

埃勒里:等一下等一下……(停顿)对,就这么做。爸爸,我不单单知道谁杀死了老马奇,我还知道怎么把他抓个正着。

警长(兴奋):太好了,用什么办法?(咆哮)快说用什么办法?

埃勒里(迅速回应):我需要一个人,假装声称发现了一些情况——就今天晚上。

警长:发现了什么?快说,埃勒里,发现了什么?

埃勒里:发现了一些新的证据——证明老马奇已经在新立的遗嘱上签字了。

韦利:但是他并没有签字啊奎因先生——他的那份遗嘱现在就在我这个办公室里——他根本就没有签。

埃勒里:警佐,我们都知道他没有签,但是凶手并不知道。我想让他误以为遗嘱已经签订,而且一旦到了马奇的律师费茨罗伊手上,该遗嘱就立即生效。

警长(斩钉截铁):我加入你的计划,埃勒里。我们要怎么放风声?

埃勒里:就说老马奇在遇害之前已经在遗嘱上签字,并且有证人在场。遗嘱随后邮寄给了费茨罗伊。凶案是在下午发生的,所以凶手必定认为这份遗嘱现在就在邮局,并且明天一大早就会被投递给费茨罗伊。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警长(迅速回应):明白了。那我们现在就得立即行动——现在已经不早了。埃勒里,这个凶手是谁?我们这鬼话连篇是要编给谁听?

埃勒里:爸爸,靠近点。你们警局这四堵墙壁我都信不过——韦利(迅速回应):嘿,等等……奎因先生,也让我听听嘛。(不小心踢翻了一把椅子)嗷!没事的,没事的哈。

警长(急切):凶手叫什么名字,埃勒里?

埃勒里(低声):凶手就是——

(音乐起……随后是陪审团场景。)

挑战听众

埃勒里(咯咯笑):好吧,这次我都差点泄露了谜底。不过我确确实实知道杀死老马奇的凶手是谁……我看到我们这些空头理论的侦探们正滔滔不绝地讨论如何破案。

(晨曦初露的闹市区,夹杂着街道的嘈杂声……)

警长(小心提防):韦利,看到他了吗?

韦利(全神贯注——上场):报告警长,还没有。

埃勒里:爸爸,你确定投递给费茨罗伊的信件一定会通过这个分局来周转吗?

韦利:我希望今天第一批投递还没有开始呢。要是守错了地方,那就太可惜了——

警长:投递员还有几分钟就出发了。(若有所思)我在想这一招能不能奏效。

埃勒里:爸爸,你确定把我们编造的信息都放出去了——老马奇遇害之前签了那份新遗嘱,把他的三个孩子排除在受益人之外,并且有证人在场?

警长:当然了。我之前还觉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不会引起任何怀疑。但是现在——我都不敢说得那么肯定了。

埃勒里(信心十足):爸爸,他肯定会上钩的。这是他获得财产的唯一机会,他不得不上钩。对他而言,只要他能赶在新遗嘱寄给费茨罗伊之前介入并毁了遗嘱,老马奇的家产就不会旁落,而且——

韦利:话是这么说的,奎因先生,但是去拦截一个投递员这种事会把联邦调查局都扯进来的……

埃勒里(淡然):警长,对一个会谋害他人性命的人来说,他也同样会毫不犹豫地和美国政府对着干——(喃喃细语声和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

警长(尖锐而低沉):别说了!他们来了!

埃勒里:谁?

警长:投递员!

韦利:他们是来了,身上背着装信件的包囊。

警长:快躲远点,你这个大块头!你就把眼睛擦亮好好盯着就行了……埃勒里:爸爸,让我们的投递员先走一会儿,然后我们再跟上……

韦利:哪个是我们要跟踪的投递员?

警长:个子高高红头发的那个……好的……(人行道上响起脚步声)我们挨着建筑物走。

埃勒里:爸爸,您确定那个红头发的投递员是要到费茨罗伊那里派件?

警长(咯咯笑):我当然肯定了——他是布鲁克林辖区的一个探员。我可不能让真的投递员冒险。我手下大部分人都出现在马奇家的凶案现场,凶手很有可能会认出他们,所以我也不能用自己人。(停止说话)

韦利(紧张):看到他了吗?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

(下一幕最好迅速结束!)

埃勒里:爸爸!(脚步声停止)有个人从那个门口晃出来了,跑到我们那个冒牌的投递员身后。快看!

警长(吼叫):他袭击了我们的人!(奔跑的脚步声)

埃勒里(伴随着脚步声):该死,他抢走了包囊!

警长(吼叫):嘿,快停下,不然我要开枪了!

韦利:警长,我来收拾他。(朝空中开了两枪。街上的车辆迅速急刹车停住)

埃勒里:他跑过街了——不要让他跑了!

警长:嘿,小心点——有辆车!

(急刹车的声音——砰的一声撞击声——一旁的行人中有个男人发出了一声惊呼,并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尖叫声,随即围观人群发出阵阵低语声)

埃勒里:上帝啊,他被撞到了!

警长(脚步声在人群吵闹声中停止):大家往后退……韦利(严肃):快退后!听到了没有!这把枪可是不长眼睛的!——你!听到了吗?

埃勒里:警佐,把你的枪收起来吧……他死了。

(音乐起……渐出。)

韦利(如释重负):我说,我觉得一下子轻松了好多,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吧。除非现在有什么新的案件,不然我现在觉得浑身轻松……怎么了,奎因先生?你不舒服吗?

埃勒里(闷闷不乐):噢,警佐,我很好,就是觉得有点低落。

警长(索然无味):你当然感到低落了。

韦利(真切):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呃……很快就会好了。你是在喝白兰地吗,奎因先生?

埃勒里:什么?噢,是的,警佐,是白兰地。

韦利(失望):白兰地,嗯?

警长:韦利,你也来点吧。埃勒里从山上什么地方弄来的。

韦利;谢谢,警长。那我就来点吧。(玻璃杯的碰撞声……倒酒声)

埃勒里(生气):爸爸,您是不是也要趁机来两杯……

韦利(迅速回应):这日子过得真滋润哪!(停顿)呜!这太棒了。我说,奎因先生,这次你是怎么辨别出真凶的?……我说,这白兰地太棒了,相当不错。

埃勒里(突然大笑起来):警佐,喜欢就再来一杯。(又是玻璃杯的碰撞声和倒酒声)抱歉,我是个很无趣的人。

警长:你要是能透露点信息,我们就不会觉得你无趣了。那些记者这几天一直围着我转。我能跟他们说什么?就只能跟他们说你跟我讲的那点东西。但你除了告诉我凶手的名字,其他的信息一概没有!

韦利(开怀畅饮):是的,先生,这白兰地真是不错啊……

警长:我说,韦利,我不介意你喝我的白兰地。但请记住,你这是喝水,不要以为这是在拿酒洗澡。你可是有个老婆在家里等你!

韦利(挑衅):谁说的?谁说的?警长,这下你让我郁闷了。再来杯酒下肚!(饮酒声)

埃勒里(茫然):整件事情的关键,在于如何解读老马奇断气之前在办公桌上刻下的那个字“MArch”……

警长:安静点,韦利,我要听他说什么。

韦利:好吧,好吧。March……这么说那个字是关键喽。当然是了,先生,当然是那个字了,march……

埃勒里:凶手要么是马奇家族的人,要么不是。我一开始就明白肯定是前者。

警长:你是怎么知道的?

埃勒里:这么说吧,凶手会是马奇家族以外的人吗?不可能的。如果是的话,一个垂死的人要留下凶手的名字,他肯定不会写自己家族的姓氏。

韦利:说得对……说得对……(打嗝)

埃勒里:他憋着最后一口气的时候,第一个念头肯定是写下家族姓氏以外的字,这样别人也会觉得一目了然,到底哪个人是凶手。

警长(若有所思):确实是这样,你说得很有道理。所以说老马奇本意就是指向他家族成员中的一个。

韦利:忘恩负义的家伙。

警长:但他的那三个孩子,你是怎么辨认出哪个是凶手的?

埃勒里:爸爸,您这么想,如果他所指的就是三个孩子中的一个,他怎么会写下家族的姓氏,而非他们的名字呢?他压根就不用写姓氏,单写名字就好了嘛。

警长:但是他确实没有写下名字啊!

埃勒里:他确实没有。因为他写不出来。

韦利(哼着小调):他写不出来,他写不出来,写不出来……

警长:安静点,你这个酒鬼。埃勒里,你说他写不出名字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写不出来?

埃勒里:因为他很清楚地意识到只有一个姓会不清不楚——容易误导别人!

韦利(高歌):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警长:你能不能别在旁边发出驴叫声了?把那个酒瓶给我!(韦利停止唱歌)

韦利(迷迷糊糊):遵命……长官……

埃勒里:爸爸,您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比如说,我问我自己,会不会是马奇中尉——就是帕特里克——他父亲指的会不会就是他?如果是的话,他为什么不直接写下帕特里克这个名字,或者帕特?

警长:但是埃勒里,我还是不明白。他就那样写了几个字,你怎么就知道他指的是双胞胎中的哪一个?

埃勒里:我看到第二个字母是大写的时候,一下子茅塞顿开了——所有的谜底就在大写A字母上。为什么一个临死的人要把A字母大写呢?这个字母是那个单词的第二个字母。其余的第三、第四和第五个字母都是小写的。他这么做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写的不是一个名字,而是某个单词的缩写!(韦利发出了打鼾声)

警长:缩写!这是什么的缩写?……大写的M和A,小写的r、c和h。

埃勒里(敏锐):大写的M指的是Master,硕士。大写的A和小写的r、c和h指的是Architecture,建筑的意思。建筑系硕士生!老马奇在指责那三个孩子的时候,他说过他的儿子罗伯特获得了建筑系的硕士学位!所以我知道他指的就是罗伯特。后者捅死了自己的父亲……(电话铃声响起)谁打来的电话。爸爸,我自己来接吧……

警长:真的把我难倒了……(接电话)

埃勒里:您好?(没有听到电话另一端的声音)是的,是的,请说!

警长:埃勒里,是谁?

埃勒里:电报局——他们说有一封我的电报……是的,请念给我听!(停止说话)好的……好的……(兴奋地大喊)耶!(挂断电话)

韦利(从睡梦中醒来):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埃勒里(兴奋):发生什么事了?噢,没什么。没什么。爸爸,是尼基发来的电报!尼基要回来了!警佐,快把酒倒上——我们一起喝个痛快!

(音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