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男人汗水的社团

期中考终于结束了。

有如挣脱鸟笼桎梏的鸟儿,兴奋地振翅飞翔,室友们因为各自都有着考得不错的把握,当然更加活跃。

阿诺、许仙以及老K行色匆匆地簇拥着窝在轮椅上的小李进出宿舍,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一股春风得意的神色。

“秦博士、Blue,大体解剖室那件奇怪的案子,就交给你们两位全权负责了。当然,我们其他人对于两位在精神上的支持度仍然是百分百的!有什么进展或者要讨论的,甚至有什么需要‘跑腿’帮忙的,通知一声,我们当然是‘两肋’插刀,在所不惜!可不能让林美树学姐和黄洛懿给看扁了!对不对啊?”

“Of course!”阿诺、老K、许仙一致附和。

“没有办法,人长得帅,交际应酬难免就多了。”小李摊开双手,油嘴滑舌地说。

“Of course!大家都有类似的困境哪!”其他三人以同样的姿态说道,说完后还很有默契地大笑三声。

自从小李他们投入期中考之后的“娱乐活动旺季”,大体解剖室的那件案子,自然而然就交给眼神邪恶、没有女人缘的我,以及怪里怪气、和女孩子讲没三句话就面红耳赤的老秦来负责了。

不过对我们两个而言,继续往事件核心逼近,或许比其他玩乐之事更具吸引力吧!

这也是往后我对推理小说更进一步产生浓厚兴趣的契机,也是对我那智力高超、记忆分析力超强的天才室友秦博士,更深一层的认知与叹服的开始,甚至更进一步产生了将他的事迹记录下来的想法啊!这是当初始料未及的。

学校的言论广场挤满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学生活动中心的学生会长选举正如火如荼地展开。

考试后,功课轻松,选举气氛正炽,驱走了天气的凉意。

广场公布栏贴满了三名候选人的宣传海报,大剌剌的名字旗帜分明,演讲台上的候选人声嘶力竭地以麦克风发表政见,台下席地而坐的学生议论纷纷,拍手叫好或开汽水喝倒彩的声音此起彼落。

现场情况令人感觉彷佛不是置身于医学院校园内,也许是菜鸟的我少见多怪吧!

秦博士和我信步走在广场四周的草地上,搜寻场内的人影。

我看到了林美树学姐,她也看到了我们,对我们比了一个手势,暗指右前方那对身着情侣装的男女。

那是我们这次打算见面的目标——赵威信学长和他的女友金秀杏学姐。

眼尖的我也瞧见了坐在轮椅上的小李以及阿诺他们正混在一群女生当中,这四位室友远远地对我和老秦意味深远地比了个V字形手势,当然也有不少人顺着手势向我们望来。

其实像老秦这种人物,无论走到哪里,必然会招来别人侧目。

老秦身材瘦瘦高高的,开学以来一直不变的装扮,黑色的大衣、散乱的头发、苍白瘦削的脸孔,简直就是从手冢治虫的漫画《怪医秦博士》中跳出来的人物,在奇人怪杰屡见不鲜的医学院中,仍然颇受人注目。

虽然我认为若老秦按照传统帅哥的定义来装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修边幅、怪里怪气的话,那他绝对胜过自命风流潇洒、潘安再世的其他室友们,但开学报到时发现班上有这么一号人物的时候,说来奇怪,长得“很遵守交通规则”的我,当时根本不会去承认这残酷的事实。

然而,老秦身上散发出的独特魅力,深邃眼神始终闪烁精神奕奕的光芒,随着时间的飞逝,周遭的人越来越无法忽视。

以他身上那件略显破旧、式样落伍的大衣来说,处于亚热带的台湾,原本就不适合穿着大衣,无论合适性或搭配性,以东方人体型来考虑,多少都会给人突兀的感觉。

但是穿着大衣的老秦,没错,初见面者会觉得有些怪异,但看得久一点的话,也许会有“那件大衣就是适合他,他的体型就是适合那件大衣”这样令人说不出所以然的结论吧!

老秦态度从容地伸出插在口袋的右手,微笑地和小李他们摆摆手,不过,赵威信学长和金秀杏学姐依偎着,聆听台上语调振奋的演讲,似乎没有发现秦博士和我。

场外不时有人走动,场面很热闹,也许没有人会特别注意在外围的我们两人。

“我感到很痛心!这场变质校园选举,让我这位参选者十分失望。各位同学!我请教大家,单纯的校园学生会选举,有必要被无谓的外来政治力量污染吗?没错,这种情况由来已久。如今我们标榜此次选举是创校以来最清新、最进步的选举,但不同的政治势力却愈演愈烈,在校园中暗地角逐!我坚决抵制这种现象!到底这是学生的选举还是外面政党的选举啊?同学们,请三思。学生活动中心是统筹校园大小活动,扮演学生沟通的桥梁,甚至是与其他大学的活动的联系者。我坚决主张,学生没有必要以肮脏的手段来进行任何活动,我关心的是如何在纯净的空间为各位同学争取福利与活动的切身利益。

“低声下气地配合外来势力以获取支援,是出卖自己的灵魂。标新立异、不切实际、立论大胆,未必代表真知灼见!请还给校园一个纯净的空间,请支持立场中庸的纯正学生代表,登记三号的药学系吕达开!”

台下欢呼声一片鼓噪,整场气氛更加沸腾。

倒是我那几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室友们,则在混乱中交头接耳,八成又在计划向哪位校园美女搭讪。

没想到校园内的选举亦是如此激情。

我和老秦耐心地等到曲终人散,当赵威信和金秀杏起身时,我俩便走向他们。

“我曾经听林美树提起你们。怎么?对伊本荣命案这么有兴趣?”

赵威信学长的脸部线条洋溢阳刚味,不愧是棒球社社长,言谈举止显现出的是如此自信的神采。

林美树学姐的调查笔记本密密麻麻地详载她对命案关系人的调查资料,但是据她所言,她并没有将笔记本交予我们一事告诉其他关系人,因此我们此行的目地,就是想调查证赵、金两人牵涉伊本荣一案的虚实程度,是否和林美树学姐对他们的个别调查结果相同。

林美树向其他学长姐透露我是一个以推理作家为将来志向的人(没想到后来竟假戏真作),因为想根据伊本荣一案写成一部推理小说,希望能获得学长姐的协助。

“真奇怪。为什么总有这么多人喜爱这种魔性文学呢?对呀!伊本荣本身是推理小说社社长,或许这就是一种机缘吧!你们有访问他们社团的社员吗?李忠仪是副社长,也是和我们一样是命案发生前后,最接近伊本荣的人。”赵威信学长说。

“承蒙学长的鼎力帮忙,我们获得不少关于这件命案的资料。”老秦回答。

赵学长淡淡地“哦”了一声。

“你们两个想知道什么?”冰冷的语调从外貌温柔婉约的金秀杏学姐口中传出,我感到很意外。

我答道:“有两个理由。第一,我们受人之托,加上本身好奇心,想探究事实真相以解开大体解剖室之谜。第二,在探知事情真相后,我想根据它写成一部推理小说。”

“受人之托?你是指林美树吧!我始终认为事情已经过去了,人死也不能复生,是否还有必要这么啰唆地像自家调查一般的查案呢?而且林美树她本身就曾调查过这件案子,不是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吗?想知道详细案情,直接去问她不是更恰当?”

“我们想直接听听各位关系人的自我辩护,这样会比从别人那里得到的二手数据更令人信服,不是吗?而且根据真实刑案改编的小说,如果搜集的资料越完全详细当然越好。希望学长学姐能和其他人一样尽量给我们帮忙。”

“难道连戴生彬那个自私自利、自以为是的人也会和你们合作?”金秀杏学姐说。

“秀杏……”赵威信学长听到金秀杏学姐这么说,似乎觉得不太妥当。

金秀杏学姐撅着嘴说道:“怎么?我说错了吗?我认为伊本荣根本是他杀的!问理由?没有理由,直觉就是这样。反正我就是看这种男生不顺眼,如果你不同意,你倒说说看还会有谁这么做?”

“秀杏……在学弟面前,不要这么情绪化,你对生彬成见太深了!”

“要做好人你去做!你就是这种个性才会被吃得死死的!”学姐埋怨。

没想到看起来感情不错的学长姐,竟在我们面前吵了起来,老秦和我有些尴尬。

“有什么问题问我就好了。你们这位学姐有时会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学姐高八度的声调犹如火山欲爆发开来的气势。

“我失言……失言,sorry!”学长赶忙赔笑脸。

“不理你了,我一个月不跟你讲话!”学姐使出狠招。

我和老秦赶忙岔开话题,首先还是求证林美树学姐提及七月三十和三十一日他们两人的行踪,以及八月二十五日清晨发现命案的情况,大致上与调查笔记上的记录无误。

“身为命案的发现者,有否对学长造成困扰?”虽然我也知道这是个蠢问题,但我还是问了。

“八月三十一日棒球队的二队要到澎湖和当地的球队进行友谊赛,因此我二十八日必须和莫克己跑一趟高雄,和旅高的澎湖同乡会争取赞助事宜,以及二十九日我六叔出殡,因此我必须赶回台北参加告别式,要不是这些事,我也不必担心解剖进度落后,而和美杏在二十五日起个大早赶去解剖室,阴错阳差地成为命案发现者。还好请旺伯来开冷藏间的锁,否则和伊本荣无冤无仇的我们,岂不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吗?但因为案情总是无法突破,多多少少还是有人怀疑我和秀杏共谋,例如在别处谋害了伊本荣再移尸到解剖室一类的无稽之谈。”

“二十五日清晨,解剖室外不是应该拉上铁栅并有链条上锁着吗?”

“二十四日深夜我和秀杏回到台中,我立刻联络蔡生智助教,表示第二天想四点起个大早去解剖室进行解剖,助教同意了,并联络住在校舍的旺伯到时得起床替我们开链条锁。所以第二天我先到附设医院找值班的助教,帮他将辨识卡带到解剖室外,并且挂在留言板旁边,再打电话给旺伯请他来开锁。难道这样的程序有什么不对吗?”

学长说的,在警方与林美树学姐的调查资料里,我们早就知道了。因此我只有摇头表示和事实没有出入。

“学长是棒球社社长,这次命案的关系人,不仅多是医学系四年级的学长姐,棒球社成员也是不少。以身为社长的眼光来看,有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呢?”

“我相信,我的同学和社员都是清白的。无论你们问我几次,我的答案都是一样。棒球社能发展到今天的局面,全体社员凝聚的向心力以及对棒球的热忱,是最主要的因素。身为社长,不该怀疑自己社员的人格。我认为伊本荣的死,是死于不可解、不可抗拒的外来因素。大家都是清白的!”

这种回答简直等于没有回答,我忍不住说道:“虽然如此,难道棒球社的每位社员都是好好先生,不曾有过争执吗?”

“在社里,大家就像兄弟姐妹,就算有争执,也多半是对棒球的理念之争,从来没有发生重大冲突,不信的话,学弟可以加入我们社里看看我说的真假。举例说吧!对于棒球队一、二队队员的训练,我赞成放任主义,也就是尊重队员的自由意志。大家不是生手了,队员应该了解自己本身的需要,效果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张吉田队长的观念就不是这样了。他认为训练就要像军队一样,有时间的话就应该集合大家苦练再苦练。然而我提出的理论是,像棒球这种讲求爆发力的运动,训练重点应放在练‘快肌’,至于持久力运动的训练,需要练‘慢肌’的,除了投手外,其他守位球员没有必要一味地做这种苦练。虽是观念不同,但张吉田带领的棒球队在这几年打出的战绩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我尊重他的带队方式,不再多说什么。相对的,他在某些训练方式多少也接纳我的观念,所以这没什么好争的。在社内如此,在社外也应该是如此。伊本荣是我的同学,如果有哪个社员对他有深仇大恨,我不会不知道的。”

学长滔滔不绝,金秀杏学姐在旁边不发一言。和林美树学姐相比,金秀杏学姐感觉上个性刚烈多了。

“伊学长是‘推研社’社长,同样是社团,其内部是否有存在什么问题?”

“说‘推研社’的成员都是推理小说狂热分子也不为过吧!他们社团虽小,但却不曾听说有什么大问题,一天到晚除了推理小说外,对日常生活和现实社会的奇事怪案也有相当的好奇心,就和你们一样。这不用我再说明了,应该可以很容易了解吧!”

李忠仪学长曾说他们社里也曾调查过伊学长的命案,不过并没有深入,似乎也是无功而返。听到赵学长这么一说,我看了老秦一眼,他仍然没有表示意见,反而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戴生彬学长原本不是棒球队队员吗?为何会退出呢?”

赵威信社长脸色微微一变。“这个问题请别问我们两个,你去问张吉田或是其他人吧,我只能说在个性上和观念上,他都不适合待在棒球社,他自动退出对大家都好!”

“哼!”我听到学姐对此事的反应。

棒球队队员请了十天的公假代表学校参加在屏东举行的一个小型锦标赛,这是在访问赵威信学长和金秀杏学姐的第二天中午,我和老秦到棒球社的社团办公室看行事历才发现的。赵威信学长也是一队的主力,当然也随队征战,但是当初和他会面时,他没有提及此事,所以我们第二天扑了个空。

这段时间我们可没闲着,我和老秦去拜访病理教授以及黄登莞与蔡生智两位助教,主要是聊聊他们对于伊本荣学长命案的观感,以及找寻是否可解开解剖室之谜的线索。

七月三十一日,旺伯于下午八点关闭解剖室后,原本挂在留言板旁边的蔡助教的辨识卡,由旺伯取下并代为保存,于八月十七日医学会及东北亚旅游结束后,旺伯把辨识卡交给蔡生智助教。

虽然黄登莞助教也持有辨识卡,但他的辨识卡对我们了解案情的重要性却远不如蔡助教的辨识卡,然而我们还是小心求证,也寻求许大山组长的证实,几近空白的黄助教的辨识卡和整起案件应该是无关的(七月三十、七月三十一日,八月份部分助教的辨识卡如前所述,均安然锁在抽屉中未使用)。

棒球队成员回到学校已经是十二月下旬,学生活动中心的总干事选举正好紧接着举行,校园一片忙乱。

老秦除了找机会亲自跑了一趟向退休的管理员旺伯求证一些事情之外,也拜托老K去找许大山组长请教一些事情;我则忙着与棒球队学长约定会面询问之事宜;小李不知怎的,竟然成功地和黄洛懿公开出双入对;阿诺和许仙则是跑文艺社跑得很勤;秦博士则常常独自拖着颀长的身影,在校园游荡,在解剖室前驻足,要不然就是对着辨识卡的影印数据发呆。除此之外,此次活动中心选举似乎有些令他感兴趣的事……但我对于选举兴趣缺缺,因此也懒得问他。

由于棒球社全力支持二号候选人,所以社内显得很忙碌,而且棒球队在这几天要举行新生入团测试,更忙得不可开交,加上医学系四年级在明年一月底的寒假似乎将有一趟澎湖之旅,学长姐还得分心处理此事,因此我想一定得在月底前约成功,否则元旦假期找学长更不容易,加上到时候就要期末考,谁还有空理我们呢?如果我办事不力,就太对不起想探知案情真相的大伙儿了。

我打算请阿诺出马,所以把他从女人堆里给拉出来。

阿诺竟然马到成功,学长总算愿意抽空与我们见面了。

“棒球社正在活动中心十三楼开会,现在去刚好来得及。”星期五晚上聚餐后,阿诺对我和秦博士这么说。

这时,老K从外面抱了一堆期刊和教科书进了自己的寝室之后便出来告诉老秦:“命案发现时是八月二十五日没错,但是开学在即,解剖研习营仍得继续举行,以免进度落后。只不过冷藏间已经被封锁并贴上封条,不准其他人再进入。虽然接下来八月底这几天,警方已经着手调查,但是几个有关的学长这几天不是有事不在学校,就是到外地比赛而联络不上,将他们全部集合起来以求证七月底的行踪,是在九月二日许大山组长接手这件案子以后。”

“那么辨识卡的使用仍和七月时一样吗?”

“理出案情的大概是在发现命案的两三天后,当时警方的主事者当然已经发现解剖室难解的密室之谜,于是立即调查七月三十和三十一日这两天辨识卡使用情形。不过就像前面说的,因为调查时有人不在学校,因此延迟了一下,先调查其他疑点,反正七、八月份的辨识卡在当时就快到期了,解剖营也在赶进度,所以就继续使用,同时限制闲杂人等进入命案现场。许组长接手此案时,因为九、十月份的新卡已经下来,关键性的十二张旧卡就由警方扣留起来,也就是许仙文件夹里的那份影印数据。”

“辨识系统的启闭功能依然存在,警方是如何进入解剖室办案的?”

“暑假期间,警方每次进入解剖室办案,黄登莞和蔡生智都会陪同进入,所以两位助教的辨识卡就派上用途了。”

“那么,是不是可以说,助教的辨识卡在解剖研习营的后半段,就没有挂在解剖室的留言板了?”

“没错。出事后,助教就把辨识卡带在自己身上,要进入解剖室就不能再使用助教的卡。”

“在命案发生后,为什么不将整个解剖室的辨识系统像平时开学时一样关闭呢?”

“如果纯粹以警方办案方便性而言,关掉辨识系统是比较方便,但是因为上学期发生了反对情治人员进入校园的学潮,所以尽管是在暑假期间,警方直接进入校园办案仍是一个敏感的问题,所以只要警方一到学校,一定会先知会校方,助教就是基于这个考虑下而每次都陪同办案人员在校园内活动,以辨识卡进入解剖研习营原本的活动,这是许大山组长回答我的问题时说的。如此一来,也可避免不必要的人员进入解剖室。”

秦博士、老K、阿诺和我四人马不停蹄地往学校方向走去,一路上,老K滔滔不绝地叙述从警方那儿得到的线索。老秦向他道谢,似乎又继续思考。我不知道老秦要老K探知线索的用意,但老K这么用心,我也不免略表钦佩之意,原来这段时间他也不是完全不管这档事啊!

“道谢就太见外了!别忘了,老秦智慧的缺口就要本人的脑浆来互补啊!”老K似乎十分得意。

“好深的哲理啊!”我和阿诺不忘揶揄。

“唉!说实话,我已经对校园美色死心了,知音难觅,红粉难寻啊!(这两句老K是用歌仔戏的哭调唱的)从今以后我要认真念书,不然就像老秦一样当个校园的闲云野鹤。一切都要戒了!诸君!戒色!戒色!”

自从小李和黄洛懿成为情侣后,我们寝室这位智能型的男人在情场上似乎已经阵亡了。小李对女孩子有办法而且又吃得开,相形之下,忙了半天却没搞头的老K难免沮丧了。

登记三号的药学系吕达开虽然事前不被看好,但仍当选了下学年活动中心总干事。此刻走入校园,到处张贴着铭谢赐票的红联。晚上的校园仍然十分热闹,活动也不少。

“老K,好久没看到你了。”

“老K,护理系有舞会,要不要一起去啊?”

“唱卡拉OK也可以啊!”

四个打扮入时、不知哪一系的女同学看到我们,竟然只向老K热情地打招呼。

“老天啊!为何总是在我下定决心时就立刻要考验我啊?”刚才慷慨激昂地痛陈决心的老K不禁说道。

“棒球队在十三楼的会议厅开会,现在上去差不多快结束了,我们可不能迟到。”阿诺仰头望着济世大楼说。

我们绕到电梯口,准备搭电梯上去。

当我瞧清楚“电梯故障”这几个字,差点脚软。

“我想我还是去唱卡拉OK好了。”老K想临阵脱逃。

虽然如此,在老秦和阿诺踏上扶手梯时,我和老K还是摸摸鼻子跟了上去。

“无疑地,M大是我们要咬紧的第一目标。他们的打击能力,我想上学期大家都见识过了,尤其今年他们递补了一批素质不错的高中好手,对我们往后几年的威胁性必然大增。我们的投手战力是我们一向引以为傲的,然而从暑假以来的几场热身赛的情况来看,大家应该要有所警惕。”

说话的是那天游说阿诺进入棒球队的帅哥队长张吉田。此刻在台上的他显得神采奕奕,一如当初给我的印象。

会议室坐满了七八十人,看样子都是棒球队成员。赵威信社长坐在张吉田队长的右侧,抿嘴不语。

我因为双脚充满疲劳,和老K瘫在会议室一角,大口喘着气。

老秦和阿诺则是静静地看着学长们的发言。

“八月三十一日和澎湖龙鹰队的友谊赛,虽说我们派出的是二队,但是有两名一队主投出战,战力应当有一定水平才对。然而身为先发主投的莫克己,竟然投不满两局就下台,要不是后援的夏明稳住局面,我很怀疑是否还能取胜。九月十一日和东大的比赛,郭大富虽然是完投,但是责失八分,还承担败战投手的责任,他一向最有威力的速球完全不见了。刚结束的锦标赛,虽然我们得到亚军,可是无论新秀和老手,投手的战力简直可以用崩盘形容……我想,暑假的投手训练根本无效嘛!”辛淑贞学姐拿着资料发言。

“热身赛的成绩不是很好,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但我不认为我们投手们退步了,因为每位选手都会有高低起伏,不能因为一场比赛表现不好,就说医学杯季赛的状况都是如此。我以球队队长身份,告诉热爱校队的诸位,我们一定能在下学期之前把整个球队的战力调整到巅峰!”张吉田队长语气坚定地说。

“别的学校球队都已经从新生中补强完毕,为何我们学校迟迟不见行动呢?”

“招收新社员是随时在做的事,但一时之间对于球队的补强有限,因为我们先发的主力在这几个学期应不会有太大的变动。每位新生一入学,社团立刻就会去探知他是否在高中阶段表现不错,可以立即上阵。这情形我想大家都知道,但很遗憾,这批学弟中并没有战绩不错的好手。”赵威信社长说。

“我们球队并没有轻视补强的重要。我们打算在元旦替有兴趣的同学以及新社员进行一个入队的初步体能测试,目前报名情况很踊跃,所以这位社友指出我们没有补强,并不是很正确,我们只是比往年慢一些时间补强而已。这学期因为活动比较多,所以才会延到明年元旦假期举行。”张吉田队长解释。

接着讨论了一些事情之后,赵威信社长便宣布散会。

人群退场的同时,张吉田学长向我们走了过来,阿诺也走上前去。

“我同学在等你们。”张吉田队长微笑说道。

在会议室旁的小会议厅,张吉田、莫克己、陈仲雄、夏明四位学长接受我们的访谈。

感觉起来,莫克己学长是个沉着冷静型的男子;陈仲雄学长给人憨厚木讷的印象;夏明学长留着时下校园流行的及肩长发,有点酷酷的味道。相较于英俊开朗的张吉田队长,三人都显得不多话。

张吉田学长为我们引介,双方开始访谈,方式、理由、借口和以前访问过的学长姐并没有多大差异。

“八月二十五日,知道发生命案时,我们几个正在练球的队员当然大吃一惊,而且解剖室立即被封锁,不能进去瞧个究竟。当天下午我和明、仲雄到解剖室,一面进行解剖,一面在命案现场大略讨论过此案……”

张吉田学长侃侃而谈他们对命案的看法,对解剖室之谜的意见,其次我们还聊到关于棒球社与棒球队的种种,以及在个人眼中对于伊本荣和李忠仪学长领导的推理小说研究社的观感,等等。

张吉田学长说的和目前为止我们获得的线索并无差别或突破之处,我就不再赘述。

张吉田学长对于戴生彬学长退出棒球社一事,以感慨语气对我们说道:“在一个社团里人和事是最重要的,或许老戴的行事风格比较特立独行,难免与社员起冲突。他练过拳击,曾在一次冲突中把一名队友打伤了,我只好把他逐出球队,后来他索性退出棒球社,或许是这个缘故吧!平常在学校里他几乎不和我打招呼。”

冲突的原因可能是私人恩怨,张吉田队长既然没有主动提及,我们也不好直触隐私继续往下问。

“对于解剖室喷漆一事,学长们有没有什么看法?”老秦问。

他们的反应均是摇头表示没有特别的意见。

此次访谈多半由张吉田作主述,若其他学长有不同的意见则插入谈话,过程还算顺利。

因为学长还要继续讨论投捕暗号的设计,故问完问题后,我们四人便道谢后离去。

回程中我架着元气未复的老K,问阿诺道:“为什么你一出马,学长们就那么爽快答应,在百忙之中和我们会面?”

阿诺指着墙边一面社团公告栏,笑得很诡异。“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架着老K走过去一瞧,上面有一张棒球队公告,内容是新生入队体能测试项目,有五千公尺、仰卧起坐、伏地挺身、掷远、冲刺……一堆要硬着来的项目。

然而……

结果,变成老K架着我回来,因为在最后报名参加测试的名单中,我发现了我的名字!

“我一次报名两人,学长就很爽快地答应和我们见面了。”

阿诺竟然真的帮我报名,我当初还以为他是说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