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涩谷的神山町是宁静的住宅区。到处皆是豪华宅邸,广阔建地内绿意盎然,连公园街扰攘的噪音也无法传到这边。

观看过甲子园第二日的取手学园之比赛后,中山再次回东京,继续调查向井和真田的周围人物。他打算等第二循环开始的第六天以后,再至甲子园监视。

中山一手拿着抄下地址的纸片,走在旧住宅区特有的复杂曲折小路上。或许是夏日炎炎吧!行人出乎意外地少。强烈阳光在路面及住宅白色墙上映出树木和电线杆的阴影,感觉上无比静谧,似乎这一带的时间静止了。

不久,中山在一户住家前停住。这也是宽阔的住宅,铁门拉下的车库似足足可容纳三辆轿车。

确定门牌上的“石井”姓氏后,中山按对讲机的按铃。立刻,有女人应答。

“我是东都体育新闻的中山,和石井监督约好在三点前来拜访。”

“好的,请稍待。”

S大学棒球队的石井监督在业余棒球界也是屈指可数的指导之一。石井现役时代为S大出名的三垒手,毕业后,一边在座落于银座的自家经营的日式糕饼店当经理,一边继续在S大棒球队当教练。

当上董事长的同时,曾短暂和棒球分开,但在八年前S大棒球一蹶不振之际,被迎任为监督,此后以严厉的指导重建棒球名校S大棒球队的声誉,并因其人格高尚,不仅在大学棒球界,在业余社会球坛也被公认为最有名的指导者之一。

中山为求了解向井和真田在S大时的经历而求见石井。虽然事出突然,石井也爽快答应了。

中山被带至客厅。十张榻榻米左右的房间里,除了沙发组和书架外,没有其他家饰。

强烈阳光被白色蕾丝窗帘遮挡,房间里扩散着柔和的亮光。冷气机的空气令人很愉快,摆饰于房间角落的橡树盆栽,树叶轻轻摇曳。

中山独自坐在沙发上,环视房间一圈。

在棒球方面获得成功之人,客厅里经常会摆饰奖杯或奖牌,但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房间角落的书架中央摆放一帧照片。

中山站起身,走近,是穿S大球衣的石井牢牢接住飞往三垒垒线飞球之瞬间照片。大概比赛已进行多局,球衣都已沾满泥土,但污脏的球衣和跃起空中接球的姿势却很不可思议地调和,给予观看者一种所谓青春本身的强烈跃动感。或许,石井是从无数现役时代的照片中挑选出这张的吧。

这时,有开门的声音。中山回头。一位身穿和服的男人进入。

“久等了。我是石井。”举止虽斯文,但声音却有着慑人的压力。

中山仿佛恶作剧被发现的孩子般怔立当场,“啊,打扰了。我是东都体育新闻的中山。”

接下来,他已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石井看看中山,又看看书架上的照片,笑了。

“不好意思,被你看到那种照片。”

中山慌忙离开书架,和石井面对面地在沙发坐下。

此时,门又开了,刚才带中山进客厅的女性端着麦茶进入,在两人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摆好茶杯。石井立刻说:“请用茶。”

啜了一口冰冷的麦茶,中山总算恢复平日的冷静。

“很惶恐,在你休息时前来打扰。”

“别客气!没有球赛我都闲着,公司方面也交由专人负责,偶尔去看看反而劳师动众的,所以也不想去。”说着,石井耸耸肩,微笑。

那是人安心的清爽笑容!悠闲坐在沙发上的神态,有着一流公司总经理或政治家的气度。唯一和他们不同的是,被阳光晒黑的脸上洋溢着精悍之色,以及全身散发出活力,予人朝气蓬勃的印象。

“你踏入社会已经两年了,不过,看来生活方面相当有节制。”石井边将喝光的茶杯放回茶几上,边说。

中山不明白对方之意,只能暧昧颔首。

“通常踏入社会两年后,由于运动不足和喝酒过度,身材都会发胖,但是,你的身材和大学时代完全没变。”说着,石井眯眼似地打量中山的全身。

中山一惊。“你知道我大学时的事?”

“那当然。现在,我们大学总算多少有些名气,也会有优秀选手愿意前来,若是在以前就很糟,好球员都被其他的学校抢光了,所以只要有认为不错的球员,我必须主动积极地前去拉拢,你就是我非常想网罗的球员之一。我曾经去神奈川第三高校找过你们监督,他没告诉过你?”

中山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不过,他的脸涨红了——这么有名的监督会那样重视自己,足以令他感激。

“有这种事吗?我是第一次知道。”

“哦?其实,依惯例神奈川三高的所有棒球队员几乎都进入神奈川中央大学就读。也难怪,他可能怕你万一改变心意,所以才未告诉你吧!”说着,石井好像很遗憾似地叹息。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如孩子般天真无邪,却又能令人感受到很深的诚意。中山忍不住产生亲近感了,或许这也是石井能受欢迎的秘密之一吧!

“当时我也感到很遗憾,而且知道你在神奈川中央大学非常活跃时,甚至恨得牙痒痒的。我一直认为你会往职业队发展,后来听说你进报社任职还很惊讶。”

“是的,我手肘受伤。”中山的声音自然压低了。

“是吗?我想也是这样。实在太可惜啦!”石井表情阴霾。

中山不知该如何回答,掩饰地一笑。“对了,今天来打扰,主要是敝社每年会出刊夏季甲子园大赛特辑,这次要以向井和真田的关系为主题,所以来请教两人在S大时代的生活概况。”

说着,中山拿出记事本。

“哦?那要谈些什么呢?”石井似也转换心情,脸上恢复笑容。

“两人在S大棒球队时代的表面事迹,我已从很多人那边得到资料,想请教的是发生那件意外事故后的两人之事,虽然,我知道那是让你难堪的回忆……”

“那件意外事故吗?”石井的脸色再次黯然,蹙着眉,伸手拿起香烟。

中山接着说:“不知何故,他们两人似成为宿命的竞争对手,彼此有着强烈的竞争意识;而且并非良性的竞争意识,而是怀有敌意;彼此间更断绝一切往来,我不认为原因在于那次意外事故。我个人和他们也有交往,向井并非那种会为了不可抗拒的意外就怀恨好友真田的胸襟狭小的男人。事实上,事件之后,两人也曾共同进行改造训练。像这样好的朋友,为何会演变成今天的局面呢?”

“果然是为这件事……”石井再次喃喃说着,闭上眼,双眉之间形成一道深沟。

漫长的沉默持续着。静寂的室内只有冷气机的声音轻响。

“你表示要向我采访时,我已想到可能为了这件事。其实,我也很担心这点!”

“真的吗?”中山的声音不禁变大了。

“那真是不幸的意外事件,毕竟,两人都是很有天分的好球员。”石井深深呼出一口烟雾,视线凝注虚空。

“事件发生后你允许两人单独改造训练,这也算是特例吧?”

“不错,因为向井所受的精神伤害比肉体伤害严重,我认为与其勉强他参加球队的训练,不如让他慢慢以自己的方式进行调整。真田表示一定要陪着向井,我也考虑到这可能成为向井最大的支柱,于是就答应了,没想到结果是失去了这两人。”石井脸孔扭曲着。“不过,两人在球员方面虽未能成大器,现在却各自组出实力强劲的球队,企图在甲子园夺冠,我已经很高兴了。”

“你刚才说很担心,是担心什么?”

“那两人退出球队后也曾给我电话和信,真田至今仍偶尔会来找我,但向井最近则完全断绝联络。”

“是何时开始的呢?”

“今年春天,正好是向井率队的习志野西决定角逐甲子园大赛的出赛权之时。夏季的地区赛,两所学校都很顺利的获胜,我一则以喜一则以忧,也有点妒忌,但是,向井毫无联络,只是在预赛夺冠当天,曾打电话向我报告。”

“向井说些什么?”中山的声音用力,他没想到能从石井口中问出这种事。

得到甲子园大赛参赛权当天,向井对恩师说了些什么呢?

但是,石井的回答令中山大失所望。

“只是很形式化地向我道谢,并表示在甲子园也会努力。”

“只有那样?”

“当然也谈到如何调整球队的状况,以及如何克服球员面对大型比赛的紧张心理等等,但是丝毫感受不到他能带队在甲子园出赛的喜悦,就好像隔着一层玻璃在和我对话般。”

“这么说,你不认为向井在今年春天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吗?”

“或许吧!一定有什么事发生,而且绝非好事!”

“你的意思是……”

“向井在电话中那种若即若离的态度令我无法释然。我想,如果不是在电话中而是面对面,说不定他不敢面对我的眼睛说话。”

“难道有什么事对你觉得愧疚?”

“不是对我,是对棒球!”

“对棒球?”中山停止正在记录的手,抬起脸。

石井把刚抽两口的烟在烟灰缸小心捺熄,缓缓站起身。走向窗边,望向外面,表情似在聆听什么般地静立不动,是在听风中摇曳的枝叶声?抑或听自己心里的声音?

不久,侧脸浮现深刻苦恼的神色。

“以前,关于高校棒球的内部,曾经有过某种谣传。”面向屋外,石井说。“我问高校棒球指导者之一有关此谣传的真伪,他马上否定了。我相信此人,也希望能相信曾是其学生的人。”

中山朦胧理解石井话中的真意,也明白为何对方现在会对自己说此事的原因。

一股冰冷的冲击缓缓爬上背脊,中山的双脚忍不住轻轻发抖了。

“那位指导者是和向井很亲近的某高校棒球队的监督,而你是担心向井也受到该人物不良的影响?”

石井,仰头望着天空,闭眼。

从中山的位置看不见他脸上是何种表情。

“刚刚只是我在自言自语。”石井双手交握于背后,并未回头。“恶脓终有一日必须流出,但以我的立场,很希望能由热爱棒球之人动手术,以便能够重新出发。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真田知道此事吗?”

“我想大概知道。”

“是吗……”

对于与向井有关的高校棒球界之黑幕,石井似乎有着相当程度的确信。只是,一想到石井对身为新闻记者的自己说出此事的心情,中山什么都不能再问了。

中山站起来,道谢。石井送他出玄关。

当中山正想告辞时,石井说:“中山,除了你,还有另外一人也为向井的事担心,如果可能,你是否可以去见那人,给她一点支撑的力量呢?也许,这对你自己也有好处。”说着,石井当场写了一张纸条,递给中山。

中山打开一看,上面写着“高萩市本町三丁目X番X号·向井叶子”,并附有电话号码。

“向井?”中山抬起脸。

“不错,是向井的妹妹,很标致。”总算再次浮现笑容地说着。

中山握紧纸条,再度低头致谢。

从高萩车站前穿过一条笔直的道路,眼前是夏日的海面。

七彩的风浪板宛如穿花蝴蝶般在阳光闪耀的水面上优雅的舞动。由于是岩岸,见不到海水浴的游客。

中山边沿着防波堤向前走,边搜寻应该会在该处等待之人——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

不久,他见到一依坐在松树阴下草皮上阅读杂志的女性。女人穿鲜蓝色紧身裙、运动装式样设计的白衬衫,由短裙摆伸出的修长小腿很自然地前伸,一手轻按在海风中飘飞的长发,专注地阅读着。

“是向井小姐吗?”中山走近,问。

女性合上摊开于腿上的杂志,仰脸望向中山。她有一双仿佛会将人吸入的深邃、澄亮的明眸。

拜访过石井监督的翌日,中山打电话给向井叶子,表示想和她谈谈有关向井之事,叶子采保留态度,表示自己必须考虑。第二天,她却主动来电话,并且指定见面的地点和时间。

“对不起,我是中山。”

中山很气自己声音略带颤抖,他递出名片,打算借此让心情镇静下来,没注意到名片拿反了。

叶子低头,掩嘴微笑。

“抱歉,我不认识你,失礼了。”叶子说着,又再次低笑。

“你实在太漂亮,让我都六神无主了。”中山说。

叶子瞬间浮现讶异的表情,抿嘴轻笑。“真不愧是新闻记者,太会说话了。”

中山忍不住想说“不,是真的”,转念一想,这样未免显得太轻佻,就把话硬咽下去,半不好意思地打开记事本。

上面简单写着和叶子有关的资料:

——向井叶子,二十岁,两年前自高萩女子高校毕业后,进入当地的百货公司任职。小学时代,双亲因车祸去世,和哥哥向井健一一起被高萩市内的亲戚收养。在就职的同时就自己独立,目前单独租住于市内的公寓。

叶子有趣地打量着脸孔时青时红的中山,不久,她开口了:“你在电话中说正在调查家兄之事?”

中山抬起脸来,在叶子身旁坐下。“用调查这样的字眼,听起来好像我是刑事,以我们新闻记者的说法,应该是称为采访。何况,我个人和令兄也是朋友。”

石井说过向井做出对棒球感到愧疚之事。若问叶子,会让她有自己想发掘丑闻的印象,由于事关其亲兄长,绝对会产生戒心而三缄其口,倒不如坦诚说明会更为顺利。

“听说令兄有什么事让你担心?”

“是的。”叶子放置膝上的手用力,不久,似下定决心,抬起脸,凝视着中山,开始说话。“最近哥哥的样子很怪,所以我才担心……我是想到哥哥可能会找石井监督商谈,才打电话给石井先生。”

“向井似乎未特别找石井监督商量过什么事。”

叶子默默颔首。

“你说样子奇怪,有无什么较具体的事实呢?”

“哥哥是自大学二年级发生那桩意外事故后开始改变,因此,从那时候说起或许会比较清楚。”

中山鼓励似地微笑,颔首。

“意外发生后不久,哥哥出院,回到高萩的叔叔家静养,他整天只待在房间里,和以前生龙活虎般的他相比,简直变成判若一一人。当时,我也住在叔叔家,想设法帮他而经常拉他出门,也试着介绍同学给他,但是,没有用,哥哥一直不愿敞开心扉。”

“是否有谁来找他?”

“真田先生来过好几次,还有另外一人。”

“另外一人?”

叶子的口气沉重了:“问题就在那人身上。”

“所谓的问题是……”

“是叫做国吉的人,和哥哥是信光学园棒球队的同期队友。”

“国吉?没听过。在信光学园未能成为一军球员?”

“二年级时退出球队了。”

“退出球队?”

“嗯。听说和其他高校的学生打架。”

“啊,是那次群殴事件的……”

中山想起来了。八年前,信光学园的二年级球员发生暴力群殴事件,闹得差点无法在甲子园出赛。在那之前,也发生过球员自杀事件,可以说是信光学园惹生最多话题的一年。

“那位国吉也是茨城人?”

“是的,和哥哥虽不同中学,却因从茨城县进入信光的只有他们两人,再加上国吉也是从小父母双亡,彼此境遇相同,所以感情很好。”

“应该是这样。”

那是很容易想像之事。中学刚毕业的少年离乡背井来到遥远的大阪,进入当时以斯巴达式训练出名的信光学园,内心一定非常不安。在那种情况下,同乡的两人不管在棒球训练或日常生活上,当然会互相扶持和鼓励了。

“向井在大学时代受伤,回到这里时,国吉在这里从事什么工作?”

“这……高校辍学后,似换过好几项职业,听说也在小钢珠店干过店员,不过,生活方式似风评不太好。”

“是吗……”

梦想踏上甲子园而进入棒球名校信光学园的十五岁少年,才只经过不到两年时间就被迫离开棒球队而回到故乡,那种苦闷的心境,中山能够体会得出。

这样的国吉和因不幸事件而很可能告别投手生涯的向井重逢了,在此种情形下,两人会谈些什么呢?

中山有一种晦暗的预感!

“令兄和国吉见面相当频繁吗?”

“是的,有一段时期,几乎每天见面。”

“两人见面时都谈些什么?”

“这……哥哥没有告诉我,所以……不过,他曾很寂寞地说过,是谈些昔日之事、一起打棒球时之事……当时哥哥的语气令我觉得很悲哀,我记得对他说过:都还这么年轻,谈往事干么!应该谈未来。”

叶子俯首——谈昔日之事、一起打棒球时之事?

中山仿佛能够明白,或许,在这两人的内心里,在结束打棒球时,青春就已消失了吧!

两人的青春虽已结束,却都还太年轻,如果能找到第二个目标尚好,但若无法找到……

“后来令兄呢?”

“幸好真田先生来找他,两人开始继续练习,约摸一个月后就回东京了。不过,由于无法突破困境,最后只好走上教练之路。”

“国吉后来如何,你知道吗?”

“哥哥回东京不久,他就惹出麻烦,离开故乡了,听说现在在大阪,好像成为暴力组织分子。”

“暴力组织?知道是什么组织吗?”

“不知道。”

中山内心的不幸更强烈了。和东京相比,大阪盛行由暴力组织控制的棒球赌博,尤其因甲子园就在此,和高校棒球有关联的诈欺谣传不绝于耳。

如果国吉确实加入暴力组织,以他的经历,和棒球赌博发生关系的可能性就很大了。而且,如果他接近已得到甲子园出赛权的向井……

“国吉难道最近又和令兄接近?”中山问。

叶子瞬间僵住,缓缓点头。那样子,好像心中有某种恐惧。

“国吉如何接近令兄?是他们俩一直都保持联系?”

“那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担任习志野西高校的监督后,哥哥再度振作起来,恢复从前的模样,当时,我放心了,也松了一口气,可是,到了今年春天,得到甲子园的出赛权后,哥哥的样子又开始慢慢改变。”

“具体上是何种改变?”

“我也无法具体说明,但是,很明显的一点是,他的生活变奢侈了。”

“奢侈?譬如怎样的?”

“我对轿车是外行,但是,哥哥买了看起来相当昂贵的进口车代步,而且还拥有劳力士手表之类的……以哥哥从前的生活是无法想像的奢侈品。”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记不太清楚,但是,进口车应该是今年春天买的。”

“是吗……”

一切皆指向今年春天,亦即,向井在得到甲子园出赛权的前后之间,曾发生各种变化!

“而且……哥哥对我拼命表现出很开朗的态度,反而让我觉得似在隐瞒着我什么,甚至像在逃避我一般。”

“隐瞒着你什么?”

“我很担心。哥哥当监督后就独自住到球场附近的公寓,所以我在公司放假时,都尽可能去陪他,但有一天,我发现国吉在他那里。”

“真的吗?是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是今年春季出发参加选拔赛之前。”

“当时,你们三人一起交谈?”

“不。我开门时,两人好像都很不自然,尤其哥哥非常慌张,国吉则有些不自在的转过头。我正想进入打招呼时,国吉急忙站起,对哥哥说‘刚才谈的事就拜托你啦’,马上离去了。”

国吉来找向井,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后来,令兄也和国吉继续接触?”

“或许吧!我打扫哥哥的房间时,有一次曾接到国吉打来的电话。”

“当时他说些什么?”

“我说哥哥不在家,他就立刻挂断电话。”

“是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是今年夏天的地区预赛开始之前。”

“你把电话之事告诉令兄了?”

“是的。”

“他有何反应……”

这时,叶子拂掉黏在裙子上的草屑,站起身。“对不起,我还有别的事,必须走了。”

“哦……我大致上已明白,也了解你的心情,身为向井的朋友,我会尽力设法。但是,还有什么其他发现吗?”中山紧追不舍地问。

叶子停住脚,沉吟片刻。“对了,国吉的祖母昨天去世了。”

“去世?昨天吗?”

“是的,今天的报纸也有报道。”

“死因是什么?”

——难道和这一连串的疑惑有关联?

“听说是意外,至于详细我就不知了。”

对于老太婆意外死亡之事,就算地方小报也不太会详细报道吧!

“很抱歉,我要告辞了。”叶子走了一、两步,站住,回头望着中山,点点头。“请多帮忙!除了担心,我什么事都没办法做。”

中山也站起来,默默颔首。

叶子再次点了一下头,转身快步离去。

中山心情很复杂地目送叶子的背影。他基于想了解高校棒球的存在之道而开始此次企划,没料到事情的发展却朝意外方向进行!

即使这样,不管石井怎么说,中山始终觉得叶子会向身为新闻记者的自己坦白说出对哥哥的怀疑,感到不太寻常。还有,国吉的祖母意外死亡……这件事如果请母公司的东都新闻社之水户分社帮忙,也许能得到什么情报!

不管如何,既然到了这步田地,已经无法回头,只好一步步继续前进了。

中山收好记事本,站起,沿着防波堤往回走,视线追向七彩的风浪板。上面的人都很年轻,大概都是学生吧!有很多年轻人喜欢风浪板;另一方面,也有很多年轻人在艳阳下的甲子园激烈缠斗,而这些都是青春……

中山遥想着甲子园对决的向井和真田。

为了球员选手,他希望彼此能堂堂正正地对决,如果有人并非这样……不管此人是谁都绝对不能原谅!

中山深吸一口海风。明天起就得坐镇大阪开始采访了,在那里,到底有什么事实正等待着自己呢?他内心中的不安比期待更形扩大了。

大赛进行至第七天。甲子园从昨天起进入第二循环。这天的第四场比赛是信光学园出场,看台已几乎客满。

大八木这天也是坐在左外野看台栏杆旁,使用望远镜搜寻窥看捕手暗号手势之人物。

今天是客满,再加上前三场比赛拖延太多,到了第四场开赛前,暮色已深,随时都可能使用夜间照明设备。对于利用望远镜的人而言,这是最恶劣的条件。可能必须用沾湿的毛巾随时冷敷眼睛之后,才能再以疲惫的眼睛继续搜寻吧!而且,这种动作不知要反复多少次!

第二局后半,东北商业的进攻结束,轮到信光在三局前半的进攻。

利用换防的短暂休息时间休息后,大八木再度伸手拿起膝上的望远镜。

开始搜寻前,大八木望向护网后的内野看台。在这之前,每逢信光或习志野西出赛时,必可见到国吉,今天却未见到他。这意味着什么呢?对今天的比赛会产生何种影响?大八木不知。

大会第四天习志野西出赛后前往东京的国吉,此后行踪不明。桑原负责监视国吉的住处,只要见到对方,都会以呼叫器和大八木联络,但是,到现在为止,呼叫器一直没有响起。

那天,大八木和桑原分别跟踪矢岛和向井,结果,那两人没有任何行动。

——早知这样,应该让桑原跟踪国吉!大八木恨得牙痒痒的,但已经太迟了。

——不管如何,一定是发生什么麻烦了,说不定今天的信光也不会使用“魔术”手法……

事实上,在二局后半之前,大八木已先搜寻过从外野看台能窥见捕手暗号手势范围,却未能有所发现。

大八木正思绪纷扰时,忽然听到“锵”的一声轻响。他回头望向球场,信光的第九棒打击者击出中外野前的平飞安打上到一垒。

在这之前,两队是1比0,信光暂时落后一分。

东北商业的中条投手擅投下肩变化球,是信光最难应付的投手类型。

落后一分的情况下,信光很可能开始采取“魔术”手段。大八木暂停搜索,注意着打击者的动作。

第一棒打击者以牺牲触击将垒上跑者送上二垒后,第二棒打击者面对中条投手第一球投出的快速球击出左外野平飞安打,二垒跑者回本垒,形成1比1平手。

接下来的第三棒打击者瞄准滑球击出一、二垒间强劲滚地球,被东北商业的二垒手用身体硬挡下,这时一垒跑者已冲出无法回垒,造成双杀。结果,这一局只以1比1打成平手。

因为双杀守备而大喜,一垒看台的东北商业拉拉队狂舞旗帜。

全神贯注于这一局进攻过程的大八木,紧张的心情也松弛了,边靠着椅背,边想:开始了!

第三局后半的东北商业之进攻很轻易就三人出局,又轮到信光第四局前半的进攻。

在这半局里,最先上场的是第四棒的吉泽。他对第一球的外角直球未挥棒。第二球是从肩侧进入正中间的慢速曲球,“锵”的一声,球飞上左外野看台。

接下来是连续安打,只在这半局就得到四分,而且又造成两出局满垒的局面。东北商业对王牌投手中条失去信心,派出球衣背号10号的村上救援。

这一局第二次上场打击的吉泽,也许因上一次击出全垒打而稍微松懈心情,击出稍无力的捕手上空的高飞球,被接杀出局。

大八木交抱双臂,半茫然地望着这怒涛般攻击的半局,无可置疑的,信光是采用了“魔术”!但是,还是有点奇怪。

大八木蹙眉。在信光第一场出赛时,他和桑原联手搜寻,却未能获得丝毫线索。今天也是一样,也许,事情的进展过程超越自己所能理解的范围吧!他再次拿起望远镜,毕竟,只有再往外野看台搜寻,看看是否能发现可疑人物了。

第五局、第六局,信光的进攻未能得分,而东北商业在第六局后半靠三支安打扳回两分,形成5比3,比赛局面再次紧张了。

结果,大八木仍未能在外野看台发现可疑人物,他只能茫然地望着球场。

除了外野看台,还有什么位置能窥见捕手的暗号手势吗?从一垒和三垒的跑垒指导区位置无法见到捕手的暗号手势。而再靠内侧就是对方球员了,至少在甲子园这种大赛场面,不可能有球员会帮忙敌对的球队得分。

那么,除了窥看捕手的暗号手势外,还有什么办法能知道对方投手要投出什么球路的球吗……也非没有!投手的投球姿势经常会有习惯动作,但是,并非所有投手皆有,何况就算有,也不见得能够发现——至少,这无法对第三局开始就爆发强打猛攻的行动合理说明。

如果事前研究过对方投手的投球姿势,则在开始比赛后就可能连连击出安打,为何要等到第三局?反过来说,为何必须有前两局的准备期间?这一点应该就是解开“魔术”之谜的关键。

东北商业换上救援投手后,信光的打搬阵线再度沉寂了。

救援投手村上是第四局上场,对他来说,第七局才算是投过三局,如果村上第七局也被打得落花流水,那么,“魔术”的存在就毋庸置疑了。虽然不能识破“魔术”手法毫无意义,但还是先看信光第七局的进攻再做打算。

第七局,信光轮到第五棒先上场,在投手投出第三球的曲球时,打击者挥棒,击出碰上右中外野全垒打墙的三垒打,接下来的第六棒、第七棒又紧接着击出左外野和中外野平飞一垒安打。

——又开始了。

已经没有怀疑的余地,“魔术”确实是存在。但是,方法到底是……这时,球场传出东北商业叫暂停的声音,内野手集合在投手板周围,捕手好像对教练的指示感到惊讶地反问什么,看来似乎不只是“打气”或“安抚”,而是有相当决断的某项具体指示!

暂停时间结束,教练脱帽向主审道谢后,走回休息区。接下来最有看头的就是:东北名将的东北商业的小野村监督会采取何种反击手法。

大八木移动至能见到捕手的暗号手势之位置。

比赛重新开始。大八木拿起望远镜,注意看捕手的暗号手势。

一、二垒有跑者,村上手握滑石粉袋,丢下后,照理应该是注意看捕手的暗号手势,但是,他却踩上投手板!

——哦,原来如此!

大八木轻呼出声。看来小野村监督也注意到有人偷窥捕手暗号手势,而采用无暗号的投法了。亦即,并非捕手利用暗号手势,而是由投手自己决定投什么球,如此一来,就不会被窥知要投出何种球路的球了。

村上瞥了二垒上的跑者一眼予以牵制后,投出右打者内角的直球。

接下来的瞬间,大八木见到难以置信的景象了。

打击者抓准时机挥棒将球击出右中外野平飞安打,动作干净利落,似在嘲讽东北商业的战略。

——怎么可能?

大八木很希望认为打击者只是抓准挥棒时机而已,但是,下一棒打击者同样把曲球打成右外野平飞安打。即使从外野看台,也能看情村上的脸色转为惨白。

东北商业的小野村监督也恍如见到怪物般,怔立在休息区内。也难怪,大八木的情形同样如此,简直就是大白天里见到鬼怪!

下一位打击者把村上威力已失的直球击至左外野线内,接着的打击者又是连续安打。

大八木茫然若失地望着一个个上垒的信光球员们,他全身无力,仿佛下半身的力量都已消失。

已经不必再搜寻外野看台上偷窥捕手暗号手势的人物了,因为,根本没必要安排这样的人物存在!连在投手脑海里的暗号,信光的打击者都能知道得一情二楚。

“哈、哈、哈……”大八木无力地笑了。

他想借着笑来忘掉这种奇幻的事实。但是,信光的打击者又击出飞越左外野手上空的球,球落在大八木面前的全垒打墙前。

晚上九点刚过不久,大八木便坐在小公园里的凉椅上,从这里能看见矢岛住处的公寓入口。

矢岛的住处在贴红褐色瓷砖的高级公寓五楼。房间里亮着灯光。

大八木并未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只是觉得不做点事无法让心情平静下来。

自从看过今天第四场比赛的令人难以置信之景象后,大八木已迷失前进方向。

大赛第一天及今天的信光出赛之两场赛事,很明显都采用“魔术”,但是,大八木完全掌握不到其手法,如此一来,根本就无计可施了。

但是,桑原和大八木却形同强烈对比,他精力充沛地追查国吉和矢岛的关系,而且也约略了解此二人确实和棒球赌博有关联,同时彼此的关系又不融洽!

大八木环视四周,想找找看桑原在不在,却未能发现。第四场比赛后,桑原利用呼叫器和大八木联络,告知他国吉出现于自己的公寓,也许,桑原还在跟踪国吉也未可知。忽然间,大八木很怀念桑原那张已看腻的脸孔!

取出香烟,燃着。呼出一口烟雾时,这才发觉这是今天吸的第一根烟。仔细想想,今天一整天连连受到冲击,连烟都忘了抽。

——是向井!大八木情不自禁地站起来。

向井在由公寓出口通往外面马路的阶梯途中停住,回头望着电梯,似有什么事悬在心上,然后摇了一下头,开始快步走向车站。

大八木走出公园,想跟在向井身后,但在公园出口停住。

习志野西为了配合第一场比赛是从早上八点展开,而每天清晨四点起床,七点开始进行练习。这似乎是因为在春季选拔赛时,由于早上八点开始比赛,球员状况调整失败而反省所得的经验。

因此从时间上判断,向井直接回旅馆的可能性很大,即使跟踪也没有意义。

何况,大八木预感到矢岛的房间里可能发生什么事!他这次未坐在凉椅上,而是很谨慎地躲在公园的树干后。

公园的时钟指着十点过后,但是,还是同样燠热。

一到夜晚十点,这一带住宅区人影稀少,偶尔有人走过,都是些喝过酒、满脸通红、赶着回家的上班族。

矢岛的房间里无任何动静,还是同样亮着灯光。

“看来连第六感也不准了。”大八木自嘲似地喃喃自语。

就在此时,他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朝公寓走来,是很沉稳的步伐,和醉后轻浮的步伐明显不同。大八木在树隙间往脚步声方向看,是个戴墨镜的男人!身材相当高,由于黑暗,再加上戴着墨镜,看不清其相貌。

男人在公寓前站住,仰头望着公寓楼上。这时,在路灯照射下,很清楚地见到其侧脸。

——是国吉!

似乎在望着五楼的矢岛房间的窗户。还是和平常一样穿蓝色牛仔裤,不过,今天是穿绿色T恤。

——向井之后是国吉,这下子有得忙了。

国吉窥伺周遭一会儿,走过通往公寓入口的阶梯旁,进入围绕公寓四周的植栽内,看样子是打算躲在公寓墙壁和植栽的间隙中,监视进出公寓的人。

蹲在植栽内的国吉只将头伸出植栽外,监视公寓入口,在灯光的照射下,能认出他的侧脸。

——这家伙怎会干此种妙事!

大八木苦笑。企图监视别人,事实上自己却被监视,未免是太强烈的讽刺了。

大八木情不自禁地环视四周,忽然,感觉到自己也被什么人监视。回头时,一张男人的脸孔就在眼前!

“哇!”被他的惊叫声吓到的反而是对方。

“没什么好怕的吧?吓我一跳。”紧绷着脸,压低嗓门的人是桑原。

“混账!在这种场所突然自背后探头出来,谁都会被吓到的。如果被国吉发现该怎么办?”大八木因为难看的胆小样子被对方见到,半为掩饰羞赧地怒骂桑原。

“放心,没有被发现。不过,情形如何?这里地点绝佳,你可真行,选了个这么好的位置!”

“别说那种没用的风凉话了。”

但是,桑原说得没错。从这个位置能同时观察到进出公寓的人,和躲在植栽中的国吉,是最理想的位置。

“那家伙打算在那里等什么?”桑原靠向大八木身边,自树隙间窥看国吉。

“刚才向井从公寓里出来。”

“什么?向井……真的吗?向井直接和矢岛接触,那么,国吉是被踢开了?”

“好像是这样。”

“也难怪国吉会坐立难安了。嘿、嘿,国吉若被踢开,我们也可少跟踪人,那就轻松多了。对了,今天的比赛听说信光又是强攻猛打,怎么样?是否解开魔术之谜啦?”

“这个稍后再谈。你那边如何?国吉回住处后至来这里之间,有什么样的行动?”

“在信光的比赛结束后他回住处,然后就是乱逛。”

“乱逛?怎么说?”

“就是离住处不远,约摸每隔一小时就去咖啡店或超级市场购物等等,拖延好久,才算真正出门。看来,人生真是随时都得忍耐!”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但能跟踪国吉至这种时刻,确实有一套。”

“那也算不了什么。”

大八木的视线回到国吉那边。国吉仍将戴墨镜的侧脸露出于植栽上,在过往的车灯反射下,墨镜时而映出淡淡的亮光。

有人进出公寓时,国吉立刻缩进植栽内,一等人经过,又再度露出头来。时间已过晚上十点。

“他到底在等谁呢?”桑原不耐烦地开口。

“大概是等谁来找矢岛吧!如果是等矢岛外出,应该对矢岛房间的灯光多少也会关心些。”

“不错,他完全未看向矢岛的房间。”

矢岛房间的灯光仍旧亮着。这时,国吉再度缩回植栽里。

“似乎有人来了。”两人凝视通往公寓的道路。

“八木,你看。”桑原紧张地提高声调。“那边……那不是柴田监督吗?”

“什么!”

桑原后退一步,把位置让给大八木。这边有一处稍大的树叶缝隙,大八木从缝隙望向路面。

可以见到一道男人身影往这边走过来,身材虽矮,全身却肌肉结实。

“不错,是柴田。”

“八木!”桑原抓住大八木的手臂。

大八木望向国吉。国吉等柴田消失于阶梯后的公寓门内,再度探头出来,走上阶梯,望向电梯间,大概在确认柴田进入电梯间吧!

大八木本来以为国吉会跟入,但是,不知何故,国吉再度回到植栽内,坐下,看样子是在等柴田出来。

“八木,怎么办?要跟踪柴田吗?”

“但是,国吉在那边监视着,有什么办法?”

“不,公寓还有另一处出入口,只要绕过国吉藏身的植栽后,在公寓背面有一道太平梯,应该能通往各楼层。如何?我们跑过去?”桑原声音用力,似忍不住想要采取行动。

“等一等!”大八木考虑一下,制止桑原。“柴田一定是进矢岛的房间,就算跟踪,我们也无法进去,那么,等于是毫无意义的冒险,倒不如在这里等他们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是吗?”桑原不太情愿地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未见矢岛房间的窗户有任何变化,国吉依然藏身于植栽内。

约摸有十五分钟之久吧!

“八木,出来啦!”桑原屏住气,低声说。

柴田的身影出现于公寓门外。

“出乎意料地快嘛!”

“是呀!这样短的时间究竟能做些什么?”

如果要讨论事情,这样的时间太短了,而在这种时刻,名满天下的信光学园棒球队监督不可能只是特地来找矢岛串门子!

柴田在阶梯前站住,回头望向公寓门内,好像在想些什么,接着又摇了两、三下头,才很遗憾似地开始走下阶梯。这时似想到什么般,慌忙地四处张望,在确定无人之后,便小心翼翼地往回走向通往车站之路。

“跟踪他。”桑原站起身。

“等一下!”大八木按住桑原手臂。

“他好像在打电话。”柴田走进附近的公用电话亭。

“这种时刻,他会打电话去哪里?”

从两人的位置只能见到电话机背后,不可能看出柴田所按的按键式电话的号码,也见不到柴田的表情。

“可恶,糟透了。”桑原焦急地说。

柴田马上走出电话亭,前后花不到一分钟。

“这次也很快,他在急些什么?”

“是啊……”

还来不及思索,桑原已如被放开的猎犬般从公园后头冲出,边说:“我跟踪他,你注意国吉的行动,别让他发现了。”

桑原转脸朝大八木做出胜利的V字形手势,马上消失于黑暗中。

走出公用电话亭的柴田,微低垂着头朝车站走去。

而国吉又在干什么呢?柴田的身影已消失,但他仍躲在植栽里,好像并不想跟踪。

接下来又过了约十五分钟。

国吉似死了心,站起,窥看周遭,不久总算走至阶梯,仰脸瞥了矢岛的房间一眼,转身,开始走向车站。

矢岛的房间仍亮着灯光。楼下发生那么多事情,却好像只是在另一个世界发生之事,他的房内毫无反应。

大八木也站起来,打算跟踪国吉。虽然惦着矢岛的房间可能发生什么事,但只要矢岛人在房内,自己根本无计可施。

踏出公园一步时,远处传来救护车的警笛声,而且声音逐渐接近这边。

——难道矢岛的房间发生什么了?

大八木有这种预感。

瞬间,他踌躇着,但马上下定决心——与其跟踪国吉,不如看看救护车的动静!

当缩着背、小跑步离去的国吉身影消失时,也同时见到救护车闪灭的红灯。

大八木走进公寓大门。

果然不出所料,救护车的警笛停止,车子在公寓玄关前停住。

后车门开了,手握担架的救护队员跳下路面。

大八木进入电梯,毫不考虑地按下五楼的按钮。他打算在矢岛的房门前等候救护队员到达。

也许判断错误也不一定!也许只是其他住户有孩子发高烧!

但……大八木有自信。在矢岛的公寓前发生这么多事情之后,救护车出现了,这绝非偶然。

电梯停止,门开了。电梯出口右右两边有走廊向前延伸,走廊上铺着暗红色的厚地毯。

以拥有不逊于饭店服务为号召的这栋公寓,除最上层的十一楼外,所有的房间皆为单人房,走廊两侧并列无数厚重木门的样子,有极浓厚的饭店气氛。

天花板上装有小夜灯,但是光线很弱,走廊尽头转角沉浸在黑暗中。约有半数的房间,房门和地毯的缝隙间都插有报纸,大概是夜生活者很多吧!

大八木在电梯旁的沙发坐下,望着电梯楼层的数字板。在一楼停止的灯开始往上亮了。

掏出香烟,点着,用力呼出一口烟雾时,电梯门开了,穿白衣的救护队员出现,一位很年轻,约摸为二十五、六岁吧!另一位则约四十岁上下。

两人抬着担架走出电梯后;一位穿灰色作业服的矮个子男人从电梯内跑出,马上带两人往矢岛房间的方向,看来是这栋公寓的管理员。

三人站在矢岛的房门前。

“矢岛先生。”管理员面对对讲机叫着。

年轻的救护队员用力敲门。但是,屋内似无任何反应。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大八木悠闲地问管理员。

“没办法,用备钥开门吧!”年长的救护队员瞥了大八木一眼,对管理员说。管理员默默颔首,取出备钥,蹲在门前。

门立刻开了。但是,才只开一道缝就被卡住,大概是扣上链锁了吧!

“给我,由我来。”

年轻队员想使用钢剪时,被年长的队员一把抢过,以很熟练的动作剪断链锁。

在队员们冲入房内的同时,大八木的身体也溜入门内,但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救护队员们也茫然怔立。

由房门通往起居室的走道上,约摸中间位置俯卧着一位男人,体内流出大量鲜血,地毯都被染红了。看那苍白的侧脸,确实是矢岛。

“立刻和警方联络!小心,别碰触四周的物件。”年长的队员向年轻者指示。

“死了吗?”管理员弯腰注视尸体。

“出血太多……腹部被刺伤。”蹲在尸体旁的年长队员仰脸望着管理员。“是这个房间的住户?”

“是的,姓矢岛,单独住在这里。为何会变成这样呢?”管理员的声音颤抖不已。

大八木边听边仔细观察房内。反正警方的人一到,自己会被赶开,必须趁这之前尽可能掌握资料。

矢岛身穿高尔夫长裤和白汗衫。倒地的位置距房门约五公尺,右手紧握电话话筒,尸体旁边掉落着被从架子上拉下的电话机,似乎是突然遇袭想求救时而气绝死亡。即使并非专家也可一眼看出刚死亡不久,那么凶行极可能是自己在公园里监视时发生的可能性极大!

大八木脑海中浮现向井和柴田的身影。

——啊!

这时,大八木发现可疑之事——矢岛紧握话筒的电话线已在途中被切断。大八木靠近观察,电话线似被锐利刃物切断,呈斜切面,一端黏有胶带。

“是被切断后用胶带贴上,从外表上看仍完好。”年长的队员从大八木背后望着被切断的电话线,说。“这是相当有计划性的杀人。”

这时,远处传来警笛声,似乎巡逻车已赶抵。

“警方要验尸了,走吧!”救护队员手扶住大八木肩膀,似是自己也要一起离开。

大八木再次回头望向房内。这时,他见到深深刺入矢岛腹部的凶器,看样子似乎是手术刀!

不久,警方人员冲至门口,在门前迅速拉上围绳,将大八木赶至绳圈外。

这时,闻讯走出房门来看的公寓住户们,穿着睡衣,在绳圈外围成人墙。

一位刑事状、衣服邋遢的男人拨开人墙,钻过绳下,进入房内,在里面和年长的救护队员交谈,边谈,边望着大八木,然后向一旁的警察简短指示着什么,这才蹲在尸体旁。

警察走近大八木。“救护队员赶到时,你好像在电梯间旁的沙发?”

“不错。”

“有事情向你请教,你愿意协助警方调查吗?”

“当然。”

本来就有这种盘算的,必须尽量从刑事那边搜集资料才行。当然,也有可能无法平白获得,但是,只要资料愈多,总有一部分可以有效利用。

大八木被带进管理员室。等候不久,刚才那位刑事进来了。是头发已秃、身材不高的中年男性,年龄约摸四十二、三岁,说好听些是看起来很精悍,说难听点则面貌凶恶,与其说是刑事,倒不如说更像暴力组织的流氓。身穿廉价长裤,系蛇皮腰带,可说是穿着品味差劲,但是眼神非常锐利!

——好像不太容易应付。大八木摆出防卫姿势。

“等另一位年轻人来再向你请教……不过,你出现在现场的时机可真巧,还进入房内呢!”

大八木浮现暧昧的微笑。

刑事毫不以为意,接着说:“看来你和传播媒体似乎有关系。”说完,刑事打量大八木全身。

——真不愧是干这行的!但是,只是佩服也不行,必须让情绪平静下来。他慢慢掏出香烟,叼在嘴上。

刑事淡淡地递出打火机,替他点着。大八木轻轻颔首致谢,呼出一口烟雾。刑事冷冷地望着他。

大八木终于开口了。“我因为某种原因,从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为止都在这栋公寓前监视着。”

“哦?”刑事眯眼。“监视吗?”这时,一位年轻男人入内,看来是和他搭档的刑事。

“能请你自我介绍吗?”等年轻刑事一坐下,年长刑事立刻递出名片。

名片上印着:大阪府警局副探长·萩野。大八木也默默递上自己的名片。

“嘿,原来是报道作家,真不简单。”萩野轻轻点头,将名片交给年轻刑事。“现在言归正传吧!你说在这栋公寓前监视,到底是监视谁?原因何在?希望你能说明。”

“被害者矢岛。”两位刑事迅速互望一眼。

“为什么?”年轻刑事问。

“现在正是甲子园大赛打得火热之时,而我则采访和它有关的棒球赌博内幕。”

大八木暗暗衡量,反正警方对此一定也有情报来源,那么坦白提供一些无价值的情报,应能让对方消除戒心。

做笔记的年轻刑事停住手。“棒球赌博吗?这么说,被杀害的矢岛和棒球赌博有所关联了?”

“是有这种谣传,所以才特别跟踪、监视。”

“谣传?只因谣传就监视至深夜十一点,你真有耐性,看样子我们也该向你学习了。”

刑事讽刺地说,但未再追问。“那么,是否发现可疑人物进出或什么的?”

“行凶时刻是什么时候?”

“详细必须等解剖后才能确定,不过,大概是一、两个小时前,也就是十点至十一点之间。”

大八木深吸一口烟,他在考虑应该告诉对方至何种程度。

萩野悠闲地坐着,似表示:你慢慢考虑吧!我有的是时间。

——糟糕,被他抢了机先!

大八木把烟在烟灰红内捺熄,总算心中有个谱了。“在十点左右曾见到可疑男人。”

“哦?是什么样的可疑男人。”

“你听了会大惊失色的有名人物。”

“别胡扯啦!这么有名的人物是谁?”

“我很想告诉你,但是,毕竟我们也是靠这个在生活。”大八木轻笑。

“你的意思是不能毫无代价地说出?”

“可以这么解释。”

这位刑事的脑筋动得很快,而且相当识相。大八木心想:也许彼此的交易能够成立也不一定!

“能听听你的条件吗?”

“交换情报!亦即授与受。这是做生意的原则!”

萩野耸耸肩。“我们并不打算买卖,不过,如果你能提供宝贵的情报,至少我们会回报适当的谢仪,当然啦!必须是真正宝贵s的情报。”

“那没问题。”

“哦?你很有自信啊!”大八木默默凝视对方,微笑。

“你也相当厉害嘛!居然和警方谈生意。”年轻刑事说。萩野以眼神制止他。

“那么,交易成立。你能说出那位有名人物的姓名了吧?”萩野说。

大八木点着第二支烟,缓缓地说:“是信光学园的柴田监督。”

年轻刑事低呼出声,萩野的表情也扭曲了。

“真的是柴田监督?”年轻刑事问。

“我在报纸和电视上见过他的脸好几次,绝对不会看错。”

柴田是高校棒球界名气响当当的监督,而且目前正带队在甲子园出赛。以警方的立场而言,务必极其慎重才行,那么,不必担心他的姓名会立刻在媒体曝光。

“柴田监督吗?”萩野沉吟不语,大概在考虑是否能相信大八木的话吧!不久,他以深锁眉头下的小眼睛斜睨大八木,开口问:“柴田是什么时刻进入公寓?”

“十点刚过不久,应该是十点二十分左右。”

“离开公寓呢?”

“约摸十五分钟后。”

“当时的样子呢?”

“好像很注意周遭是否有人。”

“是怕被人见到的那种感觉吗?”

“可以这么说。”

“等一下!能带我们至你监视的位置吗?在那里再稍微详细请教。”

大八木很坦白说明,萩野似也能感受得出,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决定。

大八木带领两位刑事至小公园,详细说明自己藏身的位置,以及柴田当时的模样。

刑事问及柴田离开公寓后的行动。

“出来后,立刻走进那边的公用电话亭打电话。”大八木说。

年轻刑事紧接着问:“那约摸是什么时刻?”

“这……大概是十点四十分左右吧!”

两位刑事对望一眼。

“约略符合。”年轻刑事对萩野说。萩野颔首。

“什么符合?”大八木忍不住问。

“在该时刻有人打电话给管理员,说是矢岛死在房里。”很意外的,萩野爽快地回答。

“什么!是谁?为什么打那种电话?”

“这正是我们想要问的,反正,打电话的人一定和这件命案有重大关系。”萩野以原子笔挠着额头,回答。

“打电话的时间约花多久?”年轻刑事问。

“很短,不到一分钟。”

“不到一分钟?”

两位刑事再次互相对望。

“知道他所穿的服装吗?”`

“光线很暗,我没有太大自信,但是,大概是接近白色的棉布短裤搭配蓝色高尔夫短袖衬衫。”

萩野瞥了年轻刑事一眼。刑事默默颔首,冲出门外。

“马上就去查证吗?”望着年轻刑事冲出的房门,大八木问。

“你的判断力确实不错。”萩野很难得地笑了,似因从大八木的口气里体会到这是极为有力的情报吧。“打过电话后,柴田如何了?”

“直接朝车站方向走。”

“一个人吗?”

“是的。”

“对于柴田,还注意到其他的什么?”

“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萩野自胸口袋拿出记事本,简短记下后,说:“柴田进入公寓时,你呢?”

“一直待在这里。因为我想他可能进去找矢岛,而就算我跟进去,也不可能进得了房间,那根本没意义。”

萩野似有什么感到无法释然,不停晃动手指间的原子笔,说:“像你这样的人,我认为应该会追进矢岛的房间才对,没想到会如此顾忌。”

说着,他眯眼盯视着大八木。

——不简单!连这点都注到了。

如果不是大门旁躲着国吉,大八木绝对会让桑原进入公寓内!萩野也发觉到其间的不自然,大八木只好沉默。

“算了。”萩野很意外地未再追问。“此外,在十点前后是否还有人进出公寓。”

大八木假装正在思索,停了一会儿才答:“没有。”

萩野再次凝视大八木,用力合上记事本,说:“是吗?好,这样已大致能确定涉嫌者了。”

这次,轮到大八木拿出记事本。“这样就行了吗?那么,轮到我提出问题了。”萩野轻轻耸肩。

“矢岛似腹部被刺,那是死因吗?”

“好像是。腹部被刺两刀,第一刀伤口较深,造成大量出血,而死因是大量出血。此外,脸部还有一处遭殴打的外伤痕迹。可以了吧?”

“凶器似乎是手术刀……”

“你看得很清楚嘛!”

“是一般手术用之物?”

“或许吧!连握柄部分都嵌入体内,可见凶手相当有臂力。”

“是在电话机旁遇刺?”

“只有陈尸处,亦即电话机旁有血迹。所以由状况判断,矢岛是在被殴后,拿起话筒打算求救时,而被凶手刺杀的。”

“能采集到指纹吗?”

“目前正在调查。”

“一旦有结果,务必要告诉我。对了,凶手究竟如何离开那房间?房门紧闭,又扣上链锁,只剩窗户能够出入,但是,我监视着窗户,未见到有人出入。”

“这个问题比较麻烦。窗户也是自内侧锁上,又无其他出入门户,若以推理小说的说法,算是密室杀人。”

“密室?”

萩野笑了笑。“不过,现实生活里不可能有会采用如小说所形容的那种复杂手法行凶的凶手,所以其诡计一定能很快被拆穿。不过,也许等抓到凶手后,再由其说明即可。”他表情充满自信地说完,站起身。

“问题还没结束呢!”大八木说。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再说,你手中不是还握有王牌吗?”说着,萩野微笑,快步走出房门。

简单地办妥手续后,大八木获准离去。

在公寓前拦了辆计程车,精疲力尽地埋坐在座位时,已是凌晨一点过后。

——好漫长的一日!大八木缓缓地闭上眼。

傍晚在甲子园见过信光的比赛,入夜后又在矢岛的公寓前碰上杀人事件。在他脑海中,向井、柴田、国吉、矢岛的影子乍隐又现,盘踞不离。

如何能窥知未采用暗号手势投出的球呢?究竟是谁、又为什么要杀害矢岛?是向井?抑或柴田?

——真搞不懂!大八木摇头。要思考的事情太多了。

矢岛命案方面,有萩野这条路线可凭恃,只要巧妙地紧迫盯人问出状况即可,不管怎么说,这种事交给专家处理效率较佳。问题还是在于如何窃取暗号手势之上!

事态急转起伏,从矢岛命案应该不会马上牵出棒球赌博和柴田、向井之姓名,但是,其他传播媒体终究也会察觉和这方面的关系,必须在那之前解开“魔术”之谜才行。

大八木觉得“魔术”是一切的根源,也是关键重点。柴田和向井可能因而受到矢岛和国吉所胁迫才卷入棒球赌博之中,结果导致不得不杀掉矢岛。

柴田或向井之名迟早会被以矢岛命案凶嫌之名义公开,届时若能拆穿其真正动机是“与棒球名校在甲子园的不正当手段和棒球赌博有关联”,那么,势必成为震撼高校棒球界,不,甚至全日本的大新闻!

大八木知道一生一次的大好机会就在自己眼前,无论如何都得抓住此机会……他在内心发誓。

他发觉失去的气力又再次恢复了,而且,也想出一个能解开“么术”之谜的方法。他用力闭上眼——剩下的谜团太多,但是时问太少,不过还是得一一克服!

大八木回到饭店已是凌晨两点过后。桑原未锁上房门。不管谁迟归,两人早就约好这么做。

大八木扭亮灯,摇醒桑原。“喂,起来!”

“八木!”桑原勉强睁开一只眼,有气无力地说。

“快醒来。”大八木用力摇撼着又拉高毛毯连头盖住的桑原。

“发生大事了。

“到底什么事?”桑原好不容易醒过来。

大八木说明矢岛遇害的概况。

“杀人事件?”桑原撑坐起上半身,似乎睡意全失。“行凶时间呢?”

“十点至十一点之间。”

“那不是我们在监视的时间吗?”

“不错。”

“这么说凶手是向井或柴田了?”

“或许吧!”桑原双眼圆睁。

“你那边如何?跟踪的结果呢?”

大八木拿出威士忌,利用饭店的杯子倒酒,一口喝下,一团热流从喉咙向胃流下,很舒服。

“搭电车直接回投宿的饭店,不过,好像很小心地尽量不被看见脸孔。”

“怎么说?”大八木又倒了一杯威士忌,边将杯子递给桑原,边问。

“谢了。”桑原也是一口喝下,说:“他戴着墨镜,电车内又没有多少人,他却站在车门附近,一直看着外面。”

“原来如此。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值得注意之点?”

“到了饭店他马上就进去,并没有特别之点。”

“是吗?”

“对了,关于矢岛的命案,依你方才的说明,岂非就是密室杀人?”

“可以这么说。”大八木苦笑。

桑原是狂热的推理小说迷,提袋里随时都放有推理小说,一旦酒醉,谈的都是“推理小说还是以‘本格派’最为刺激,像密室、推翻铜墙铁壁般的不在现场证明等等,实在太有意思了”,同时还滔滔不绝地发表他的心得。

而这次事件具备了吸引桑原的一切要素!

“确实,乍看之下似乎是密室,但是,实际遂行犯罪时,凶手不可能故意花太多时间去布置,所以应该只是偶然形成巧合罢了,只要警方深入调查,马上就能查出。”

“但是,门窗皆由内侧上锁,对吧?而且我们一直监视着窗户,同时房问也扣上链锁,这岂非已是完璧的密室,怎么想都不会是偶然。”桑原的语气显得少有的激动。

“别那样激动!”

“那么,你知道凶手如何离开房间吗?”

“别急!其实也没必须进入房里。对了,譬如自链锁缝隙间用刀刺杀,不就行了?之后,矢岛再自己锁上门。”

“怎么可能?链锁的缝隙有多大,你去那边的门试一试就知道了,要勉强才能将手伸入。当然,也并非不可能在猝不提防时用刀刺伤,但是,矢岛被刺中两刀,对吧?他在被刺第一刀后会茫然怔立而不后退?

“何况,矢岛脸部还有被殴的痕迹,而自链锁缝隙伸手殴打,那完全不可能。另外,血迹也是问题,如果在门后被刺杀,当然门的附近会有血迹,但是,不是没有吗?血迹在通往起居室的走道中间。还有,电话线也被切断。这一切都表示凶手是在房内行凶。”

“我明白,我明白。提到这种事时,连说话的方式都要有所改变才行!确实如你所说的,凶手也许是在房内行凶,再以某种方法脱身吧!”

“某种方法?譬如……”桑原讽刺地问。

“我怎么知道?你去问柴田好了。”大八木愤然地坐在沙发上。

“你还不是生气了。”

“那么,你这名侦探有何看法?”

“没有,在目前是没有,所以我才会说是密室之谜。不过,这下子可有意思,毕竟现实社会里很难得碰上这样的事件。对了,我想起来啦!柴田也是有名的推理小说迷,如果真是密室,那么柴田的嫌疑就大了。”

“你要解谜留在床上去慢慢解吧!不管怎样,矢岛的命案交给警方处理,反正,我已掌握好管道,能随时得到某种程度的情报。问题是那‘魔术’,我们必须尽全力解开谜底,在其他传播媒体获知柴田之名以前。这是和时间在作战!”

“到目前为止,我们岂非已想尽办法在解开‘魔术’之谜?但是,根本连一丝线索也没有,怎么去做?”

“还有别的方法。”

“什么样的?我可不希望再去晒那种火烫的阳光。”

“这次由反面攻击。”

“由反面?”

“嗯。这次一定能确实抓到狐狸尾巴,别担心。”大八木眼中闪动着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