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阅读侦探小说的快乐

中国海洋大学儿童文学研究所所长、教授、博士生导师/朱自强

我小时侯,正是“文革”期间,求知若渴,却又难以找到书看。一次,从邻居玩伴儿处借得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探案集》,如饿极得食,冷绝拥火,废寝忘食,一气读完,大有相见恨晚之慨。在童年时代的读书记忆中,对我最具吸引力的恐怕就是这本侦探小说。

文革结束后,我考入大学的中文系,此后一直置身于书海,为专业学习而读书,为学术研究而读书,有时也为消遣和享乐而读书。因为从事儿童文学研究,作为其中的一种文体的侦探小说自然是阅读对象。不过,与其他文体相比,侦探小说是最能够使我忘记研究者身份,成为一个情不自禁的欣赏者、享乐者的文体之一。而在纯粹是为消遣和享乐而读的书单中,爱伦·坡、柯南道尔、江户川乱步、松本清张、森村诚一等作家的侦探推理小说是少不了的。

从读者论的角度看,上述作家的作品可能更适合初中以上的青少年阅读。作为关怀儿童阅读的儿童文学已经发展出专门给小学儿童创作的儿童侦探小说。比如,德国凯斯特纳的《埃米尔和侦探们》、瑞典林格伦的《大侦探小卡莱》,就是世界范围的著名作品。

写给儿童读者的侦探小说,在题材(案件)、人物(“侦探”)、情节(悬疑)等方面都有与一般侦探小说不尽相同的价值取向。这个问题,我们读了“日本少男少女侦探小说系列”中的四部作品,就能获得感性上的认同。

作为一种特殊的文体,侦探小说必得以案件为题材。但是,儿童侦探小说并非像一般侦探小说那样,表现一切犯罪案件,而是往往回避性侵犯和极端暴力案件,即使写到杀人案件,也没有血腥场面的细致描写。本系列的四部作品中,《彩虹村的秘密》和《恐怖孩子王》里出现了人命案,但都不是残酷的凶杀。《恐怖孩子王》中的命案,其实只是孩子本能的自卫所致。《黑暗之神》里的杀人悬疑一经揭开,原来并没有杀人的意图。于此,我们可以感觉到为儿童写作侦探小说的作家在儿童心理的健康教育方面的考量。

侦探小说的人物大致有三类:破案的侦探;罪犯;受害者、知情人。在这三类人中,破案的侦探往往处于中心地位。儿童侦探小说中的侦探大都是少年儿童,就像《彩虹村的秘密》解开案件真相的不是刑警光而是希望长大后成为女刑警的少女优希,《黑暗之神》中,探明真相的也主要不是大人而是一群小孩子。让儿童活跃于探案的过程中,让儿童发挥重要的作用,能让儿童读者产生浓厚的阅读兴趣,获得更大的心理满足。

侦探小说的情节核心在于悬疑的设置和谜底的解破过程。世界著名的悬念大师希区柯克指出:“观众的介入乃是制造悬念的基础。”对于儿童侦探小说来说,要想使读者参与故事之中,将被作家在叙述中有意中断了因果关系的情节连接起来,就要设置出适合儿童读者思维水平和推理能力的悬疑解破过程。我阅读这四部作品,感到作家对儿童读者阅读侦探小说的能力均有心得,既布下了“山穷水尽”的疑阵,又铺设了通往“柳暗花明”路径。

日本的侦探小说自松本清张起,便有关注社会性的推理小说一派。看来注重思想性的“社会推理小说派”对儿童侦探小说也有一定的影响。《恐怖孩子王》在叙述小健为解救朋友由野而卷入致死孩子王这一事件的过程中,描写了孩子在探求未知的生活时的隐秘心理,小健为解救朋友竭尽全力的结果正令他失去了朋友。了解了人性的复杂性,小健跨出了成长的一步。《黑暗之神》则在讲述竞争遗产继承人的故事中,通过耕介的父亲想一选择放弃竞争遗产继承人这一情节,引导儿童思考金钱与人生价值的关系问题。

侦探小说是一种智者操纵的艺术。如果读者读了前几章就铁定猜出了结果,就不会再有继续阅读的兴趣,作品也就只能以失败告终了。创作侦探小说也好,阅读侦探小说也好,都是作家与读者的一场拼力智斗。以我的阅读体验来讲,还是作家成为赢家时,读者获得的阅读快乐最大。读这四部儿童侦探小说,在作家交代出来之前,我都没能解开悬疑,我想这肯定不是我弱智,而是作家太“狡猾”。这也证明这些儿童侦探小说颇值得一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