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2004年4月,佐治亚州,蓝山。

春天的阳光在树林里闪烁,亚历克斯和歪呆来到山脊处。歪呆领头沿着山坡朝一处突出的岩石爬去,然后坐了下来,两条长腿荡在空中。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望远镜,对准山下调试了一番后递给了亚历克斯。

“正对着看过去,然后稍稍往左。”

亚历克斯调整了一下焦距,然后将视野扫向山下。突然,他发现正对着自家的房顶。在屋外奔跑的几个人影是歪呆的孩子们,坐在野餐桌边的大人是琳和保罗,在琳脚边的小地毯上蹬腿的是达维娜。他看着女儿张开两只小手臂对着一棵大树咯咯咯地笑个不停。他对女儿的爱仿佛圣痕一样深刻。

他险些永远失去了女儿。就在听到枪声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爆裂了。琳的一声尖叫在他的脑海中回响,仿佛预示着世界末日。似乎等了好几个轮回,他才看到一名警察抱着达维娜走出了屋子。即便在此时,他仍然无法释然。警察抱着女儿慢慢走近时,他所见到的只有鲜血。

但是那血是麦克费迪恩的。狙击手弹无虚发。劳森脸上的表情犹如雕塑般冷漠、僵硬。之后的那一阵忙乱中,亚历克斯离开女儿与妻子,跑去对凯伦说:“你们必须保护好那辆房车。”

“什么房车?”

“劳森钓鱼用的房车,就在勒文湖边上。他就是在那里杀害罗茜·达夫的。天花板上的油漆和罗茜的开襟毛衣上的油漆一模一样。说不定,你们还能找到血迹。”

凯伦反感地看着他说:“你觉得我会把你说的当真吗?”

“这是事实。”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信封,“我拿到了能证明我所说的油漆了。如果你们让劳森回到那辆房车里去的话,他会毁灭证据的。证据会被他销毁得荡然无存,你们必须阻止他。我不是在瞎编。”他急于让凯伦相信自己的话,“邓肯听到麦克费迪恩刚才说的话了。他说昨晚看到劳森袭击歪呆了。只要能保全自己,你们的长官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快把他关起来,保护好房车。”

凯伦的脸上毫无表情;“你是让我逮捕助理局长?”

“控告艾琳和杰姬·唐纳德森的证据不足,斯特拉斯克莱德的警察尚且能逮捕他们。”亚历克斯努力让自己镇定。他不能相信听完他的话后,凯伦的反应如此轻描淡写。“如果劳森不是警察的话,你们会毫不犹豫逮捕他。”

“问题是他是警察,而且是一名备受尊敬的高级警官。”

“长官,正因为他是不容怀疑的人,你们才更应该重视。你觉得明天早上的报纸不会报道吗?如果他是清白的话,那你们就应该证明他是清白的。”

“你妻子喊你了,先生。”凯伦冷冰冰地说。她走开了,留下亚历克斯一个人傻站在原地。

但是凯伦已经把他说的话记在了心上。她没有逮捕劳森,但是派了几个制服警察悄悄地离开了现场。第二天早晨,亚历克斯接到了杰森的电话,对方兴奋地说,他在邓迪的鉴证科的同事告诉他,前一点晚上,警方找到了一辆房车。好戏开演了。

亚历克斯放低望远镜:“他们知道你在监视他们吗?”

歪呆咧嘴笑着说:“我告诉他们,所有事情都逃不过上帝的眼睛,而且我是跟上帝有直接接触的人。”

“你当然是。”亚历克斯躺倒在岩石上,让太阳晒干脸上的泪水。这一路上,坡度陡得很,他们爬得很吃力,根本顾不上交谈。自从前一天歪呆一家到达这里开始,这会儿还是他俩唯一能独处的机会。“凯伦上个礼拜来过了。”亚历克斯说。

“她怎么样?”

亚历克斯明白,歪呆提问向来如此,他不会把问话具体到“她说了什么?”而是说“她怎么样?”亚历克斯过去可真是低估这位老友了。如今,也许他总算有机会好好重新掂量一下这位朋友了。“我觉得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她和她的同事都是如此。发现他们的助理局长是个强奸犯,还杀害了多条人命,让他们十分震惊。这件事的影响着实不小。我觉得警方有一半的人依然认为整件事是我和麦克费迪恩一手精心策划的。”

“那么她是来向你汇报案情的啰?”

“算是吧。她已经不负责这个案子了,她把整件案子的调查转手给了外面的警察,但是那儿有她的熟人,所以她也并非完全一无所知。真要谢谢她啊,还来告知我们最新的案情进展。”

“进展如何呢?”

“房车里的化验工作全部结束了。除了油漆相匹配之外,他们还在统座附近的地板上发现了一些很细小的血迹。他们从罗茜的两个哥哥和麦克费迪恩身上采集了血样,因为无法获得罗茜的DNA,警方只能通过分析她近亲的DNA。十有八九的可能性是,劳森房车里的血迹是属于罗茜·达夫的。”

“真是难以置信啊。”歪呆说,“过了这么多年后,他居然因为一片油漆和一滴血迹而落网。”

“劳森的一位同事在证词上说,劳森常常吹嘘自己在值夜班时,会把一些个女孩带到房车里和她们发生关系。我们四个人的证词也说明当晚他离案发现场很近。凯伦说检察院起初有些摇摆不定,但是最后还是决定起诉他。当劳森听到这一消息时,整个人都崩溃了。她说当时他似乎再也无法承受这些年来压在他身上的负担了。她说这种情况倒也并非罕见,她告诉我,当嫌犯们已经走投无路的时候,经常不得不一下子想要释放由自己的罪行所带来的种种压抑。”

“那么他为什么要杀人呢?”

亚历克斯叹了口气说:“当时他已经和罗茜约会了几个礼拜了,她不愿意再和他有深入的发展。劳森说罗茜只愿意走到这一步,不愿意再深入下去。她让他失去了控制,于是他就强奸了她。据劳森说,罗茜要去警局告发他。他实在没有办法,就拿起切牛肉的刀捅了她。那会儿天已经在下雪,他估计附近不会有人,所以就把她遗弃在了圣山上。他本来想让这起案子看起来像是一种仪式杀人,还说当自己听到我们几个被当作嫌疑人时,惊恐不已。显然,他不想自己被抓,但也声称不愿意任何人成为替罪羊。”

“他倒挺高尚的。”歪呆语带讥讽地说。

“我倒觉得这是实话。哪怕他撒个小谎,就能让我们麻烦不断。当初麦克伦南发现那辆‘路虎’车的时候,劳森只需说他一时忘记了早先曾看到过车子就行了。要么就是在去圣山的路上,要么就是拉玛斯酒吧关门的时候在酒吧外面看到。”

“只有上帝知道哪些是实话。但我想,没有证据前,姑且相信这是实话吧。你知道,过了这么多年,他一定认为自己已经万事大吉了,不会有任何人怀疑到他。”

“不,还有我们这几个人会追查真相。劳森过了二十五年的太平日子。接着警察局长宣布要重启悬案调查。听凯伦说,第一次在法庭上成功使用DNA后,劳森就处理掉了物证。当时,那些证据还保存在圣安德鲁斯,所以他很容易就能接触证据。当证物被转移的时候,开襟毛衣的确被放错了地方,但是其他的衣物和含有生物证据的证物是被他处理掉的。”

歪呆皱着眉头说:“开襟毛衣和尸体怎么会在不同的地方被发现呢?”

“劳森回到警车时,发现开襟毛衣还在雪地里。他是在将尸体搬到山上的路上把开襟毛衣丢掉的。他随手把毛衣塞到了树篱中间。所以,在没有其他相关证据的情况下,他一定认为自己可以安然度过重启的悬案调查。”

“后来又冒出来了个格雷厄姆。劳森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她的家人会如此死不罢休地追查真凶。麦克费迪恩是罗茜案的真正受害者,一心一意地要找出真相。但我至今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来追杀我们。”歪呆说。

“照凯伦的说法,麦克费迪恩一直缠着劳森,要求他重新审问证人,特别是我们几个。他坚信我们有罪。在麦克费迪恩的电脑里,保留了他和劳森之间的对话记录。其中有一条写道,麦克费迪恩觉得很诧异,当晚劳森坐在巡逻车里,居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当他第一次质问劳森时,劳森显得相当急躁,麦克费迪恩以为劳森觉得他是在苛责警方。但是事实上,劳森是害怕有人留意他当晚的活动。大家都把他当晚出现在现场附近当成是理所当然。但是,如果撇开我们四个人的话,可以确定当晚在附近区域活动的就只有他了。如果他不是警察的话,那一定就是主要嫌犯。”

“既然如此,麦克费迪恩为什么还咬着我们不放?”

亚历克斯别扭地在岩石上挪了挪身体:“这个问题有些难以解释。据劳森说,他一直被人勒索。”

“勒索?被谁?”

“蒙德”

歪呆大吃一惊:“蒙德?你开玩笑吧。劳森在说什么歪理?”

“我不觉得这是歪理。你还记得巴内·麦克伦南死的那天吗?”

歪呆颤抖着说:“怎么忘得了啊。”

“劳森是站在绳子最前端的人。他目睹了整个过程。照他的说法,麦克伦南一直拉着蒙德,但是蒙德很恐慌,就把他踹下了绳子。”

歪呆闭了一会儿眼睛:“我宁愿自己不相信,但是那的的确确会是蒙德的反应。但是,我仍然不明白这和劳森被勒索有什么关系。”

“他们把蒙德拉上来后,就乱成了一团。劳森负责照看蒙德,陪着他上了警车。他告诉蒙德说自己看到了一切,而且说他一定会让蒙德为此付出代价。就在那一刻,蒙德投下了手里的重磅炸弹,他说曾经看到罗茜在拉玛斯酒吧门口上了劳森的巡逻车。劳森知道此事败露的话,麻烦肯定很大。所以他俩做了交易,如果蒙德不声张的话,劳森也同样会保持沉默。”

“这也算不上是两败俱伤的勒索啊。”歪呆冷冷地说,“什么地方不对劲了呢·”

“悬案调查重启后,蒙德去见了劳森,告诉劳森让自己保持沉默的代价就是别再被人骚扰。他不想让自己的生活再次分崩离析。他说自己手里握着一张包票,因为他不是唯一知道实情的人。只不过,他没有告诉劳森他还把事情透露给了我们三个之中的哪一个。这就是为什么劳森一直要求凯伦把注意力集中在物证上,而不是来盘问我们几个。这就给了他时间来杀掉可能的知情者。可是后来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想为蒙德的死找个替罪羊,所以他就把麦克伦南的死因告诉了罗宾·麦克伦南。但是就在劳森杀害蒙德之前,罗宾已经和蒙德接触过了,这让蒙德很害怕,于是又去找劳森。”亚历克斯一边说一边做了个鬼脸笑笑,“那晚他回法夫郡见我,就是为了再跑去见劳森。蒙德责怪劳森破坏了两人之间的协议,他觉得自己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变得聪明起来了。所以,他觉得自己应该先把实情说出来,这样一来劳森说自己害死巴内·麦克伦南就会变成一个走投无路者的蓄意陷害。”说完,亚历克斯拿手抹了一把脸。

歪呆呻吟着说:“可怜啊,愚蠢的蒙德。”

“最讽刺的是,倘若不是格雷厄姆苦心孤诣地追查真凶,我们四个可能早就被劳森杀了。”

“这话什么意思?”

“如果格雷厄姆没有通过因特网追查我们几个的行踪,他就不会得知基吉的死,也就不会送那个花圈。我们也就不会把两起谋杀案联系起来,那么劳森随随便便哪个时间就能解决我们两个。即便在那时,他也是尽力将这塘子水越搅越浑。他刻意安排我知道格雷厄姆的存在,好像他是不小心说漏了嘴。当然,他还向罗宾·麦克伦南告发蒙德是怎么杀死他哥哥的,这样他就又替自己多争得一分保险。蒙德被杀之后,这个狡猾的杂种到罗宾那里为他提供不在场证明。罗宾欣然接受了,丝毫没有转念想一想,这样做其实也为劳森提供了不在场证明。”

歪呆颤抖着缩起双腿,把膝盖顶在胸口。他感到肋骨处一阵疼痛,是之前还未痊愈的创伤引起的。“但是他为什么要来袭击我呢?他一定已经知道我们两个都不知道蒙德所说的实情,不然的话,蒙德一死我们肯定立刻就找上他了。”

亚历克斯叹着气说:“但是他已经越陷越深。因为麦克费迪恩的花圈,我们俩把两起看似毫无关联的谋杀案联系起来。劳森唯一想的就是让麦克费迪恩看起来是凶手。麦克费迪恩一定不会杀了两个人就罢手,你说对吗?不把我们全杀了他是不会罢休的。”

歪呆沮丧地摇着头:“真是一团糟啊。但是他为什么先杀基吉呢?”

亚历克斯回答说;“说起来也算不上有什么高深的原因。显然因为在重启悬案调查以前,他已经决定要去美国度假。”

歪呆舔舔嘴唇;“也就是说劳森也有可能第一个杀我?”

“如果他决定去你那边的野外钓鱼的话,可以这么说。”

歪呆闭起眼睛,把手指插进两膝之间:“基吉和蒙德的案子呢,进展得如何?”

“恐怕不怎么顺利。尽管劳森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作案经过,但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蒙德是劳森杀的。他的作案手法很谨慎。尽管没有不在场证明,但他声称当晚待在自己的房车里,所以,即便有邻居证实那晚他的车不在屋外,他也仍然可以遮掩过去。”

“那么这件案子他就能脱罪了,是吗?”

“看起来是这样。按照苏格兰的法律,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当事人自己的认罪是不能用来定罪的。但是格拉斯哥的警察避开了艾琳和杰姬。”

歪呆愤懑地用手掌拍着一旁的岩石;“那么基吉的案子呢?西雅图警察总该像样一些吧?”

“稍微好一点,但也就那样。基吉死之前的一个星期,劳森待在美国。他应该是在加利福尼亚州南部钓鱼的。但是当他把租来的车还回去时,汽车的里程表上多出了两千五百多英里。”

歪呆踢着脚下的岩石说;“正好是由加利福尼亚南部到西雅图之间的一个来回,对吗?”

“没错。但是仍然没有直接的证据。劳森太聪明了,甚至没有在别的地方用过自己的信用卡。凯伦说警察拿着劳森的照片到硬件商店和汽车旅馆询问,但目前没有任何发现。”

“我真不能相信这起谋杀案他也能逃脱。”歪呆说。

“我觉得你把人类的审判能力想得太高了。”

“上帝的审判可不允许我们能不在一个道德世界里行事啊。”歪呆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关爱同胞的一种方式就是让他们避免一时冲动的作恶。把罪犯投进监狱只是这种方式的一种极端表现。”

“我敢肯定罪犯们已经领悟到了这一点。”亚历克斯讥讽地说,“凯伦还说了一件事情。他们最终决定不以蓄意谋杀罪起诉劳森对你的那次袭击。”

“为什么不?我告诉过警察,我很愿意回来作证。”

亚历克斯坐了起来:“没有麦克费迪恩作证,他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袭击你的是劳森。”

歪呆叹了口气说:“哎,好吧。至少罗茜的死他是怎么也脱不了干系的。我想袭击我的那件事,起不起诉对他来说没什么两样。你知道,我总以自己的老于世故而自豪。”他若有所思地说道,“但是那天我走出你家家门的时候,可是勇气满怀啊。如果知道打算对付我的不止一个人的话,我真不知自己是愚蠢呢还是勇敢呢?”

“这个真要感谢老天爷了。如果麦克费迪恩没有跟踪我们的话,我们也不可能把劳森和他的巡逻车同弃尸现场联系起来。”

“我仍然不敢相信他看到劳森把我往死里打的时候,居然无动于衷。”歪呆痛心地说。

“也许因为他侦探剧看多了。”亚历克斯叹了口气说道,“答案我们永远也无从得知了。”

“最重要的是我们知道杀害罗茜的真凶了。”歪呆说,“二十五年来这一直是我们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现在我们的内心终于能平静下来。多亏了你,才能让我们拔出胸中的这根刺。”

亚历克斯充满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你有没有怀疑过……”

“怀疑真凶就在我们四个人之中?”

亚历克斯点点头。

歪呆想了一会儿:“依我的判断,不可能是基吉。他对女孩从来不感兴趣,也从来不想治治自己的病。如果是蒙德的话,他不可能那么多年都保持沉默。至于你……亚历克斯,呣,我想不出你是怎么把她弄到圣山上去的。因为你没有‘路虎’车的钥匙。”

亚历克斯大吃一惊:“这就是你觉得我不是凶手的唯一原因吗?”

歪呆笑了:“你有保守秘密的能耐,也有能力在重压之下保持冷静,但是一旦爆发,那简直就像引爆一座火山。你被那姑娘迷住了……这是实话。我的确想过你可能是凶手。但是一得知罗茜是在别的地方被袭击,然后被遗弃在山上,我就知道肯定不是你,因为你没有交通工具。”

“谢谢你信任我。”亚历克斯说,觉得受到了伤害。

“既然你这么问我,那你呢,你怀疑是谁?”

亚历克斯有些尴尬地说:“我想到过是你。特别是在你信教之后。犯了罪孽的人最会走上那一步。”说完他的目光越过树颠投向地平线上重重叠叠、若隐若现在一片朦朦胧胧的蓝色之中的群山。“我经常想,如果罗茜接受了我的邀请,在那天晚上参加了派对,那我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她一定能活到现在,蒙德和基吉也是。我们之间的友谊也一定会一如既往。我们的生活里一定没有罪恶。”

“最终和你结婚的可能是罗茜,而不是琳。”歪呆挖苦地说。

“不会。”亚历克斯皱着眉头说,“那永远不可能。”

“为什么?可别低估了维系命运的那一根细绳啊。你喜欢罗茜。”

“那种喜欢长久不了,她也不会和我这样的男生过一辈子。她太成熟老练了。我觉得当时我就感觉到琳是拯救我的终身伴侣。”

“拯救你什么?”

亚历克斯笑笑,一种很诡秘的微笑:“什么都拯救。”他俯视着内心所牵挂的自家小屋和屋前的空地。二十五年来,他头一次觉得,除了往事带给他的那一份折磨,他居然还有未来,是他最终为自己挣得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