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带势力 第五章

与此同时,关于古川紫乃,警方也收集到了重要的情报,警察署内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御器所街一带,高级住宅和简易公寓等各种各样的建筑物,混杂排列在一起,古川紫乃住所的对面,排列着大约六个单元一幢的简易洋灰公寓,和陈旧的木结构住宅。由于门前的道路,只有约莫六公尺宽,因此,从对面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古川紫乃家的门口。何况,主妇们对这个单身独居的、长相妖艳的民谣小调女艺人,都保持着非同寻常的兴趣。

住在简易公寓里的一位家庭主妇证实道:在六月三日晚上十点钟左右,她曾看到古川紫乃驾着轿车外出。当时,由于听见了发动汽车引擎的声音,觉得有些奇怪:她很少这么晚驾车外出呀?那位家庭主妇就朝窗外一望,只见古川紫乃坐在自己那辆埃沃利轿车的驾驶席上,正要开车出去。

古川紫乃开着车回来的时候,似乎是凌晨一点不到些。虽说并没有什么目击者,但是有三个人回忆说,当时听到了那辆轿车的引擎声。

还有,与简易公寓相邻的一户人家的大女儿声称,四日早晨六点半左右,她看见古川紫乃在冲洗汽车。那个姑娘跟男朋友约好,星期日要到铃鹿赛车场去,因此这天她出门很早,她看见穿着平脚短裤的古川紫乃,手持橡皮管在冲洗汽车,不由得感到有些诧异,怎么一大清早,就忙着冲冼汽车哪?只见在那白色的车身上,到处都是溅上去的泥浆。

如果是六月三日晚上十点钟的话,正是古川紫乃所说的,手冢邦悦起身告辞的时候。在同一时刻,她也驱车外出,大约三个小时后才回来。她到达的地点是个泥泞的场所,她不正是不愿意被人知道这一事实,才一大清早就亲自来动手,冲洗汽车的吗?

名古屋市是以道路完善、整洁而着称的。从长仅百余公尺的道路,到把屯区划分成棋盘格的各条主干道的马路,都相当宽敞,直到道路的末端,都平坦地铺着柏油。

从车上溅射不少泥浆,和深夜驱车往返花费三个小时,这些线索来看,可以推测出,那天晚上,古川紫乃是到市区以外的远郊之类的地方去的。

关于她那辆轿车的型号、外形、颜色、牌照号码等情况,警方立即通报到邻县各警察部门,以及市郊各派出所,要求进行协助调查。

翌日午后,传来了报告……

在名古屋市的西面,庄内川与木曾川之间这一带,有一大片填海造田形成的人造平原。就在这片平原伸向伊势海湾的、那块突出部分的顶端,有一块锅田围海垦地,在垦地旁边的一块沼泽地附近,查询到了重要的情况:有人报告说,发现过一辆汽车,其特征与古川紫乃的私人轿车颇为相似。

锅田围海垦地的面积,约莫有六平方公里,其顶端部被防波堤包围着,并铺有柏油公路;但在公路的外围,则是一片泥泞的沼泽地,密不透风地长满了一人多髙的芦苇。经过伊势湾台风殉难者纪念碑再往前面走,就是赛马训练中心、野鸟公园和火莽场等等基础建设工地,总之,到处都在平整土地,准备大兴土木。

可是,由于土地十分宽广,空旷辽阔的天空中,野鸟自由自在地飞来飞去,沼泽地里苇滨雀的鸣啭声不绝于耳,四下里充满了未开发的荒野僻壤中的大自然情趣。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从喧嚣的市中心出发,只要驱车一个多小时,就能够到达这种地方。

向根据县警察本部的指令,前来进行查询的派出所的巡查,提供这一情报的人,是在野鸟公园基建工地西侧,修筑公路的两名建筑工人。

六月三日晚上,他们住宿在工地的工棚里面。直到深夜十一点半左右,两人还在喝酒,其中一人不经意地,朝窗户外面看了一眼,只见尚未完工的那段路面上,停着一辆陌生的轿车。借着工地通宵灯的灯光,他辨认出那是一辆白色的汽车,车牌照号码是名古屋的。

那儿是从通往野鸟公园基础建设工地的公路,岔出来的一条道路,路口竖着一块写有“禁止进入”字样的木牌。由于刚刚开工,路面还很泥泞,两侧都长着密密麻麻的芦苇,因此,只能认为驾车者是故意撞倒了“禁止进入”的木脾后驶入的。

一名建筑工人当时感到有些可疑,就招呼同伴来看。于是,这两名建筑工人,都看见了那辆汽车。看上去,车内好像并没有人。

过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建筑工人再次朝窗外看时,汽车不见了。两人猜测着,也许是一对情侣,开着车出来兜风,下车散步的吧。这一带的夜晚寂静安宁,只是偶尔会有年轻人,骑着摩托车或载着情侣的轿车,发出阵阵引擎声,在公路上飞驰而过。两人苦笑着议论道,可是,像这样特意地撞倒木牌,驶入泥泞地带,把汽车停在如此糟糕的地方的情侣,还是第一次遇到……

那辆车的颜色、外形、型号,与古川紫乃的私人轿车完全一致。目击者们并没有记住车子的牌照号码,但是再仔细一回想,开头的数目字,好像是相符合的。

搜查员们敏感地认定,那辆车十有八九,就是古川紫乃的私人轿车。

刑警再次走访古川紫乃,略施小计,故意吓唬她说:“由于你在禁止进入的筑路工地上随便停车,住在工棚里的建筑工人,已经把你的那辆汽车的牌照号码抄了下来。”

刹那间,古川紫乃的肩膀颤栗了一下,显出一副惊慌的神色;但是,马上又浮现出掩饰般的微笑,对刑警解释说:“我只不过是随心听欲、漫无目的地驾车出去兜了会儿风而已。那天晚上十点不到些,手冢先生回去以后,不知怎地,我感到头脑好像异常清醒……我患有失眠症,有时候会直到天亮都无法睡着。在上床之前,我就能预感到这一点。遇到这种时候,我总是一个人驾车出去兜风,在外面转上一、两个小时再回来,就能够很快地进入梦乡了。所以……”

“这么说,那天晚上你驾车兜风,足有三个小时之久吗?”

“到围垦地那儿去,这我还是第一次。我漫无目的地驱车奔驰着,就这样开到了那一带,没料到名古屋附近,居然还有如此幽静的地方,我就试着朝防波堤的尽头处开了过去,因此……”

“仅仅是驾车兜风的话,怎么会驶入筑路施工现场的呢?那是一条泥泞的小路,把车子都搞得沾满一身泥浆吧。并且,你还下车过一段时间吧?”

古川紫乃低俯着头,仿佛是要哭出来似的。她渐渐抬起脸时,两颊微微泛出了一层红色。

“并不是一段时间,只是很短的一会儿。”她又一次垂下眼睑说道。

“为什么要下车呢?”

“那个……由于兜风的时间,比预料的长了一些……可是,那一带又没有诸如小茶馆之类的去处,由于实在是憋不住了,所以就……”

她坦白地说,自己为了解小便撒尿,而曾下车过一小会儿,因此才选择了其它车辆绝对不会经过的,筑路工地现场停车。但是,搜查员们并不相信这样的解释。

难道不能如此设想:六月三日的晚上,古川紫乃在自己家里,秘密杀害了手冢邦悦,然后就开着汽车,连夜把尸体运到锅田围垦地扔掉了吗?虽说手冢是个体格健壮的男子,而紫乃是个纤弱苗条的女子,但是,只要设法让他喝醉酒昏睡过去,勒颈窒息致死、或者以硬物猛击头部致死,也并非什么难以办得到的事情。也可以想象到,她是故意欺骗手冢邦悦服下了毒药。

县警察本部和千种区警察署,专门派遣了大约三十名搜查人员,对那天晚上古川紫乃停车的一带,进行了仔细搜索。因为,警方已经相当明确地认定,手冢多半已被杀死了。

在搜索过程中,搜查人员不禁萌生出奇妙的感想:把这一带作为隐藏尸体的场所,实在是再合适也没有了。连绵不断的沼泽地上,长满了高达两、三公尺的芦苇,以及茂密繁盛的野草,只要稍微偏出道路一点,立刻就会被芦苇阻挡住视野。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水洼,横七竖八的排水沟渠。倘若把尸体扔入水洼,也许尸体会依靠着自身的重量,慢慢地自行陷入地面之下的吧。

捜查人员以筑路工地现场附近为重点,并且沿着围垦地面另外几条公路的两侧,进行了细致慎密的搜索,但却是一无所获。

“毕竟是如此辽阔的一大片沼泽地哪,要搜查过来每一个角落,显然是不可能的。”

“若是被扔在芦苇荡的深处,除非碰上天大的好运气,不然,恐怕怎么也找不到的吧。”

参加搜索行动的年轻的搜查员们,不由得有些泄气地发起了牢骚。

“可是,我们至少已经对古川紫乃当夜停车的区域,以及附近道路的两侧,进行了彻底的仔细搜查。由于没有发现什么,这就说明,依然存在着把尸体运入芦苇荡深处的可能性。”千种区警察署的刑侦课长,接过他们的话头,陈述着自己的意见,“可以设想,在这种情况之下,搬运尸体的,也许并不只是古川紫乃一个人,极有可能还有着其他的协助者。”

存在着共犯者的推理,在警察署内占据了上风。十分茂盛地生长在沼泽地上的芦苇和杂草又高又密,极富韧性,即使是身强力壮的男子汉。拨开密不透风的杂草芦苇往前走,也是相当吃力,更何况古川紫乃这么一个纤弱的女人,又怎么能够拖着个成年男子的尸体,一直走入儿乎无法被人发现的芦苇荡深处去呢?

那么,协助者是谁呢?

有人提出了一野濑康造的名字。尽管他本人一口咬定,那天晚上没有走出家门一步,但实际上,他却在十点多驾车外出过,这已经有人证实了。

很可能是古川紫乃在杀死手冢邦悦之后,打电话给一野濑康造,约好在某处碰头,然后,两人同乘紫乃的私人轿车,前往锅田围垦地,扔掉手冢邦悦的户体。当然,一野濑也有直接参与杀人行为的嫌疑。

可是,只要得不到古川紫乃与一野濑串通勾结的可靠证据,这一大胆的推论就难以成立。

对于两人的情况,警方大致上已经作过一番调查,但对古川紫乃,仍在继续进行更加慎重细致的暗中调查。因为,一野濑是公司职员,活动半径比较大;相比之下,古川紫乃所接触的人比较容易查清楚。

古川紫乃的门下,现有十一名弟子,警方对他们,逐一进行了细致、慎密的调查,但并没有发现特别可疑的人物。从他们在接受查询时,各自的答话中,也没有探听出什么迹象,表明一野濑曾频繁出入于紫乃家。

不过,弟子中有一人,是整形外科的开业医生,他无意中泄露出来的话,引起了搜查员们的兴趣。

这位医生,是在医院的诊疗时间结束后的傍晚时分,上古川紫乃家去学艺的。今年四月初的一天,他听完课吿辞后,忽然想起来有东西遗忘在那儿了,就在晚上八点左右,又返回了古川紫乃家。当时,他恰好看见她家的格子拉门开着,一个年轻人正在从屋里出来。

那个青年是瘦长身材,戴着眼镜,拖曳着一条腿走了过去,“虽说我没有靠近看,但别的弟子们,在复习的时候经常见面,大家都认识。那个人显然不是古川紫乃的弟子。”

搜查员赶紧追问说:“还有什么,给你留下印象的事吗?”

似乎有些好管闲事的外科医生微微一笑,随后补充道:“那个,他拖着一条腿嘛,当然让人感到,那是个瘸了腿的跛子啦……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他那拖着腿的姿势,多少有些不太自然,我是个外科医生,每天都要跟各种身体残缺、或者行动不便的人打交道,关于全身的平衡啦,用力的部位啦等等,其中很有一些微妙的讲究。……啊,不,我只是稍微有一点这样的感觉,也许是我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