椰子糖

在送芭芭拉小姐从医院回家的路上,迈克尔慢慢地开着车,这时的他,仿佛已经不再是一个粗犷硬朗的警探了,而是变得格外温和、耐心,因为,他身旁的芭芭拉小姐刚刚失去孪生妹妹,此刻她内心的痛苦可想而知。

迈克尔从一开始就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那只是一段已经被淡忘的日子,然而对于迈克尔和芭芭拉小姐来说,则是有着深刻的感受。

他一边慢慢地开着车,一边在脑海里回忆这个案子的种种细节:事情发生在一个星期天的早晨,那天的天气很好,有两个头上梳着小辫子并系着漂亮的缎带,手上戴着白手套,身穿有衬里并浆过的裙子的小姑娘,正准备到街上的教堂去做礼拜。然而,她们中的一个却死了,而且死得很惨,是被一个歹徒活活掐死的,这让街坊四邻感到惊恐不已,担心那个歹徒可能就藏匿在街上的某一幢房子里,使整个街区终日人心惶惶的。

汽车慢慢驶进一座庭院的车道上,迈克尔在一个阴暗处刹了车,然后他推开车门,跳了下来,转身替芭芭拉小姐开车门。

在他的肩膀上,搭着芭芭拉小姐纤细的手,她显得那么无力和弱不禁风,这也难怪,毕竟她正经受着失去亲人的重大打击。迈克尔搀扶着她,沿着铺有鹅卵石的小道,一直把她送到具有法式风格的落地门前,她颤抖着掏出钥匙,开了门,他也跟随她来到屋里。

迈克尔借着灯光四下看了一眼,发现屋子里拾掇得很干净,家具等物品也都摆放得整齐有序。

“请随便坐吧,迈克尔先生,你喝杯茶吗?”芭芭拉小姐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缓缓地说。

“好吧!”说着,迈克尔坐了下来。

芭芭拉小姐已经七十五岁,岁月的磨痕让她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但脸部的整个轮廓还是美好的,不难想象她年轻时还是很漂亮的。这时她的两只眼睛,犹如两个忧愁的蓝色水池,溢出的满是痛苦和哀伤。

“迈克尔先生,我知道你会问一些问题的,不要拘束,请问吧,我已经准备好了。”她一边忙着摆茶壶和杯子,一边说道。

“那么,就请你说说今天晚上的事吧……”迈克尔清了清嗓子说。

芭芭拉小姐的思绪进入到一种回忆中,开始平静地讲述起自己和妹妹的故事:“我和孪生妹妹居住在这里,平时很少有娱乐,只是偶尔有三两个朋友来喝喝茶,或者是玩桥牌,我们的朋友很少。白天,白天没有任何预兆晚上会出事。”说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寒战,声音也有点儿发抖。接着,她又说道:“下午,我用新轧碎的椰子做了一点儿椰子糖,迈克尔先生,你或许还不知道,偶尔做点儿椰子糖是我的嗜好,而且也是我们家的习惯。”“唉!”她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在离我们这条街不远的地方,住着一个可怜的年轻女人,她独自带着四个孩子,生活得很贫穷。在她的孩子中,有两个是一对双胞胎姐妹,说起来真怪,我一看到这两个孩子,就觉得像我和妹妹一样。”

迈克尔能够理解芭芭拉小姐的感受。同是孪生姐妹,小的一对和老的一对完全可能会培养起一种亲近的关系。

“我和妹妹经常能看到她们,或者是在杂货店里,或者是在街上。大约有一年多的时间吧,我和妹妹经常帮助她们,也就是为孩子们做些小事。”说到这里,芭芭拉小姐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你们姐妹的心肠真好!”迈克尔感慨地说。

“当然,我们也得到了报酬,那就是快乐!”她抬起头,用一双蓝眼睛看着迈克尔说。紧接着她又补充道:“我和妹妹都喜欢孩子。今天,我们听说其中的一个孩子病了,就赶快去找医生,医生看过之后,那个孩子就渐渐好了起来,她当时说想吃我做的糖,我答应下次来一定带些椰子糖给她。”

“那么,是不是你妹妹今晚去送椰子糖了?”

“对!”她点了点头。我看到她的脸上又浮现出悲戚的神情。

“我本以为妹妹送完糖后,在孩子家稍坐一会儿就会回来,因为我们家离那里并不远。可谁知她还没有送到就……当时,她好长时间不回来让我坐卧不宁,我就给那边的公寓管理员打电话,请他找我妹妹接电话,可是管理员说我妹妹并没去那里,我惊慌了。”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微微抖动的嘴唇也抿成了一条悲伤的线,显然是痛苦的回忆让她不堪回首。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将双手紧握着放在膝盖上,继续说道:“我赶紧出去找她,可是到处都没有,后来,当我摸黑走到杂货店旁边那个漆黑的小巷子时,听到有轻轻的呻吟声,我快步走到跟前,发现正是我妹妹,她倒在那里,受伤的头部还在流血……当时,妹妹用微弱的声音告诉我,那个歹徒抢走她的皮包时,还吃了那些椰子糖……听到这话,我全身颤抖了:简直是禽兽不如,受伤人就在他脚边,而他还在吃糖!”

“吃糖?那也许是个吸毒的,因为嗜糖是个标志。”迈克尔说。

“妹妹告诉我,抢劫她的那个歹徒个子很高,脸上还有一个W形疤痕,是个年轻人。”这时,芭芭拉小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她泪流满面地说。

时间不早了。迈克尔站起身,用手碰碰她那还在不停抖动的瘦削肩膀,温和地说:“芭芭拉小姐,发生了这种事情,今天晚上你就不要在家里睡了,我看你还是在别的地方过夜吧,由我来安排。”

“谢谢你,迈克尔先生,这是我的家,我不想离开它。”她婉言谢绝了。

迈克尔犹豫了一下,说:“好吧。不过我必须要提醒你,在过去的六个星期里,这一带连续发生抢劫事件,这个案子已经是第四起了,也许还有我们目前不知道的情况,只是你妹妹是头一个丧命的人。”

“难道都是同一个人下的手吗?”她小心地问。

“关于这个我们还不能肯定,不过有一个也遭到抢劫的女人报警时说,她在遭受重击失去知觉之前看了那个人一眼,说他的面颊上有W形疤,其他的描述也和你说的基本一样。”迈克尔说。

“看来是同一个人了,”她自言自语地说,“这么说,你们一直在追踪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只是运气差点儿,是这样吗?”她似乎想知道警方破案的决心。

“是的。”迈克尔坦言。不过他又接着说:“请你相信,只要罪犯一天不归案,我们就一天不放弃努力。”

迈克尔向芭芭拉小姐告辞后,又回到了警察总局,但他的脑子里仍然在思索着这件事。

想到芭芭拉小姐那痛苦的样子,迈克尔决心尽快抓住凶手。“注意,有一个外貌体征是高个子,脸上有W形疤痕,年纪在二十岁左右的嫌疑犯,他在抢劫时杀了人,如果发现就立即逮捕他。”迈克尔警探在无线电通讯室里发出了命令。

为了追寻凶手,也为了保护芭芭拉小姐的安全,从这天以后,迈克尔每天晚上都开车在芭芭拉小姐家附近巡逻,只不过她不知道罢了。

他发现,芭芭拉小姐这些天有一个例行的做法,每天晚上天刚一擦黑儿,她就从那幢老房子里出来,然后慢慢朝西走,先经过那家杂货店,再过一个十字路口,最后走完下一条街,返回时仍按照原路线。最初,迈克尔对芭芭拉小姐这种有规律的举止很赞赏,他觉得这样对于恢复她的精神状态有好处。当然,迈克尔有时也不忍看她那踯躅的身影,毕竟是七十五岁的老人了,独自一人在夜色中行走,看起来是那么脆弱和无助。

芭芭拉小姐还有一个怪癖行为,就是每天晚上折返回来后,总会先在家门前站一会儿,回头看她走过的那条黑暗的石子路,然后再进屋,接着,楼上有窗帘的窗后就会亮起幽暗的灯光,这时她准备睡觉了。

“可能是她用这种方法排遣失去孪生妹妹的痛苦吧?”迈克尔猜测着。

其实,芭芭拉小姐自从妹妹下葬后,就开始了这种夜间巡礼,即使风雨天也从不间断,就好像悲伤和痛苦在逼迫她按照那天晚上妹妹为两个小姑娘送椰子糖的路线,去重踏那些令她伤感的道路。

尽管迈克尔对芭芭拉小姐用这种方式排解心中忧伤的做法能够理解,但是,他也非常担心她的安全,因为,那个杀人凶手很可能就躲在附近的树影里,或者是黑暗的门边、小巷的角落。“她最好是赶快结束这种怪癖行为,否则是会有危险的。如果她继续这样做的话,我就要去找精神医生了。”迈克尔默默地想。

三个星期后的一天,迈克尔又和往常一样,趁着夜色守候在一个广告牌后面,仔细观察着对面的道路,他希望今天能发现那个歹徒的影子,因为他每天晚上都要在这一带蹲坑守候,已经持续好多天了。

阴沉、漆黑的夜色笼罩着大地,迈克尔向上拉拉衣领,眼睛仍然一眨不眨地盯着路对面,就像一个猎手耐心等待猎物出现似的。突然,黑暗中又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看了看夜光手表的指针,发现她今天出来的时间要比往常晚了十分钟。芭芭拉小姐慢慢地走向杂货店的阴暗处,就要过街了,她在小心地四周张望。

“我必须要阻拦她!否则她很容易成为歹徒袭击的目标,甚至还会重蹈她妹妹的覆辙。”迈克尔焦急地想。当他正要斜穿街道去阻拦她的时候,一个意外情况出现了,从杂货店旁边胡同口的黑影里突然钻出一个高大的身影,只见他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溜到芭芭拉小姐的身后,猛然抱住她,一手掐住她的脖子,一手抢扯她的皮包。不出迈克尔所料,芭芭拉小姐果真遭到抢劫了。

“站住!我是警察!”迈克尔冲过去并大声喝道。那个高个子的人猛地把芭芭拉小姐摔在路边,拎着抢夺的皮包迅速躲进了杂货店墙后的黑暗中。

迈克尔赶到芭芭拉小姐身旁,正欲朝着歹徒藏匿的地方追去时,只见芭芭拉小姐挣扎着站起来,一下子抓住他的手臂,顺势倒在了他的身上,这一突然的重量撞得迈克尔踉跄了好几步,使身体失去了平衡,肩膀也重重地磕在了杂货店的墙角上。

“你?唉!”迈克尔十分懊恼。

“你怎么在这儿?迈克尔先生,我的确不知道是你呀。”芭芭拉小姐喘息着说。

“那个坏蛋就要逃走了,快放开我!看在老天的分儿上,快!”他试图甩开芭芭拉小姐那双瘦削的,但却紧拽他衣服不放的手大声说道。

“千万别,迈克尔先生,他身上可能有武器,不要为我冒险。”她依然不松手。

“你这是在干什么呀,芭芭拉小姐!”他急得要命,使劲推着她的双手,想从中挣脱出来。然而,芭芭拉小姐却突然将身子向后一仰,倒在了地上,并且发出“哎哟”一声叫喊。

“你怎么了?”迈克尔俯下身来,“有没有受伤?”他在急促询问的同时,用眼睛向那条早已空无一人的黑暗胡同瞥去,当然是遗憾的目光。

倒在地上的芭芭拉小姐脸色苍白,正用手揉着左小腿。

“对不起,芭芭拉小姐,我不是有意的。”迈克尔一边抱歉地说,一边伸手去搀扶她。

结果芭芭拉小姐轻轻推开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绊倒了。”她略显轻松地说道。

“哦?”迈克尔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你看没看见那个强盗的脸?有W字形的疤痕吗?”他显然还没有忘记刚才逃走的那个杀人凶手,继续追问道。

“我没看清楚,但那是个年轻人,脸上也有W字形的疤痕,算了吧,这已经足够了。”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缓,目光也怪怪的,那若有所思的眼神,就如同两道蓝色的烛光穿透夜空般地一闪。

迈克尔带着心中的遗憾和疑惑回到了警察局。虽然他冲了个澡,让身体清爽了许多,但心中的不舒服却丝毫也没有减少,而且头也有些疼。

他想静静地坐一会儿,再理一理思路。

突然,门口传来了联络中心警察的喊声:“迈克尔警探!”

“什么事?”

“刚接到电话说,那个专从身后掐人抢劫的歹徒已经抓到了,个子挺高,脸上有疤痕,是个年轻人。”

“什么?太好啦!”顿时他的头也不疼了,急切地问道,“在什么地方?”

“是在沿河街四号的弗利公寓发现了他的尸体。他的女友下班后想到公寓与他幽会,结果发现情人已经趴在地板上死了,当时吓得他的女友惊叫着跑出来,情况就是这些。”

迈克尔迅速穿好衣服来到弗利公寓。他在一间狭小甚至有些令人窒息的房间里,看到一具男人的尸体头朝下,伏在床边。

迈克尔将他的身体翻过来,仔细端详着那张带有疤痕的脸,问旁边的警察:“这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吗?”

那个警察回答说:“应该没错,因为他脸上的伤疤太独特了,我们已经和通缉令上的照片对照过了。”

迈克尔似乎还在思索着什么。他走到靠墙角的衣橱前,打开一看,那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女用提包,都是死者抢来的。“哪一个是她的呢?”他默默地回忆着,“对了,那天晚上芭芭拉小姐在杂货店旁遭到歹徒抢劫时,我似乎看到有白光一闪,好像是个小手提袋,对,是深色镶白边的。”他开始在那堆包中翻看,果然看到有一个样式很旧、镶着白条的蓝色女包。

迈克尔捡起来一看,发现包的拉链已经断了,显然是芭芭拉小姐和歹徒撕扯时弄坏的。他慢慢打开包,眼前的一个东西突然让他愣住了,原来在皮包的一角有一块包着糖纸的糖,他剥开糖纸,里面包裹的是一块椰子糖。

在停尸间,迈克尔大声喊道:“医生,我想尽快知道,这位凶手究竟是怎么死的?你现在就告诉我!”

“你们这帮家伙怎么那么着急?我得根据化验看结果。好吧,既然你问,那么我敢说这个冷血杀手一定是服了砒霜,他死于中毒!相信验尸官也会证明我的结论。”医生十分肯定地说。

旁边的一个警察小声对迈克尔说:“化验室的人在那间公寓的地板上找到一张小薄纸,那是老式糖果店用来包糖用的。”

“我对他们的发现并不感到新奇。”显然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这里。

迈克尔又来到芭芭拉小姐家的门前,按响门铃没多长时间,芭芭拉小姐就身披法兰绒睡袍,脚穿拖鞋从里面走了出来。

“真不好意思,芭芭拉小姐,又来打扰你了,可是,我必须要这么做。”迈克尔抱歉地说。

“是迈克尔先生呀,没关系,快请进。”芭芭拉小姐很客气地把他领进了客厅,待他坐下之后,她问:“要喝茶吗?”

“唉!”迈克尔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我这次就不喝了,来,你也坐。”说完,他用目光凝视着她,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个究竟。

芭芭拉小姐也在沙发边上坐下来,她将双手轻轻地搁在膝盖上,那样子显然在等着迈克尔发问。

“你被抢的皮包是暗蓝色带白边的吗?”他问道。

“是的。你已经找到它了吗?”她脸上呈现出似乎早已知晓的神情。

“找到了,是在一个死者的房间里,这个死者很年轻,脸上还有W字形的疤痕。”迈克尔发现她听到这话时,嘴边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芭芭拉小姐,你在欺骗我!”他大声吼道。

“不,不是的!尊敬的迈克尔先生,我没骗你!”芭芭拉小姐依然平静地说。

看到芭芭拉小姐这副坦然的样子,迈克尔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了,他狠狠地踢了一下桌腿,说:“这些天,你每天晚上都出来散步,实际上你是在拿自己做诱饵,目的是等候他出来,希望他袭击你,是不是?当他真的袭击你的时候,你又是拽我,又是倒下,其实都是故意的,你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他拿着你的皮包和里面的东西逃走……你的包里都有什么?可能有点儿钱,但是还有掺了砒霜的椰子糖,我说得对不对?”

“迈克尔先生,你别说得那么可怕,再说了,我怎么能弄到砒霜呢?”芭芭拉小姐否认着。

“别扯谎了,我可不是个小孩子,你有玫瑰花园,到药房弄到砒霜很容易。你把砒霜放进椰子糖里,当时连同皮包都扔给了他,你知道吗?他几乎全都吃了。”迈克尔愤怒地说,以至于额头上的青筋都一条条地胀起来。

“什么?他全都吃了?”她显出一副吃惊的样子。

迈克尔从口袋里掏出他从死者房间衣橱的包里拿来的糖,他一边假装小心地剥糖纸,一边说:“这块糖是塞在皮包一角的,他没有吃,那个包是暗蓝色带白边的,也就是你的包,那么你承不承认糖是你做的?”

“瞧!你手里的那块糖多么可爱呀,虽然那么多人都捏过它,但它仍然很可爱,迈克尔先生,不是吗?”她缓缓地站起来说。

“哦?”迈克尔还没弄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轻轻移到他的身边,趁其不备一把抓过那块糖丢进嘴里,然后望着他,脸上露出柔和的微笑,“迈克尔先生,你看我吃的是有毒的糖吗?”

迈克尔愕然了。

停顿了片刻,迈克尔摇摇头说:“芭芭拉小姐,你刚才吃的糖是有毒的,不过,一块糖里的含毒量是不足以杀死你的。坦率地说,对于你的勇气我已经领教过了,我对你有勇气做任何事情丝毫也不怀疑。”

“是吗?那么,你会认为我毁灭证据而逮捕我吗?”她很认真地问道。

“不,我不会那么做。即使我有足够的证据认定你做了一块有毒的椰子糖,但是你并没有请任何人吃,而那个暗蓝色带白边的皮包,却是罪犯袭击你的确凿证据。”迈克尔同样认真地回答说,“好了,我该走了,芭芭拉小姐。”迈克尔起身告辞。

“那么,你还愿意来喝茶吗?”她陪他走到门口时问。

迈克尔停住脚,反复打量了她一会儿说道:“对不起,我想,我永远也不愿意再见到你了。”说完,他转身跨出门外。

身后的芭芭拉小姐朝他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又站在门前,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