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酒足饭饱之后,周荣归根结底还是想跟李茜睡觉,不过这又不是卖淫嫖娼,光谈钱就行,他追求的是女人被他的魅力所打动,于是便带着李茜到别墅四处逛,故作低调内敛地炫耀他的财富,好让女生对他更为崇拜。

李茜表面应付着,趁这机会查探周荣家中环境。

在这大别墅逛了一圈后,周荣唯独没带她去书房,她不禁故作好奇地指着一间关着门的房间感慨:“你家好大呀,哎对了,这间是做什么的,我能进去参观一下吗?”

“这是保姆房,不用参观吧。”

“呃……那这间呢?”李茜指向隔壁一间。

“也是保姆房啊。”

“哦哦,”李茜流着冷汗四顾着,突然发现对面一间屋也关着门,心想这间总不能还是保姆房吧,便问,“那间是做什么的?”

“书房。”周荣浑然没察觉到李茜听到这个回答后眼中亮起的光芒。

“能带我参观一下吗?”

“哦……”周荣犹豫一秒,马上说,“好啊。”

周荣带李茜走到房门前,那扇门与其他房间不同,门上装了一把指纹密码锁。周荣将手指按在指纹器上,门锁自动打开,他站门口示意了一圈,说:“我的书房很简单,没什么东西。”

他正准备合上门,李茜径直走进屋,看着书架便惊呼:“哇,你书真多啊!”

书架上摆满了大部头的书籍,《资本论》《马列主义》《毛泽东选集》《建设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这些书从头新到脚,一看就从没翻过。可李茜却盯着这些书津津有味地欣赏起来。

周荣瞧着她的样子,心中微微有些奇怪,便道:“书房也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到楼上去,那里还有个风景很好的大阳台。”

这时,周荣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一看是胡建仁打来的,便跟李茜说了声抱歉,留她一人在书房里,他走到外面接起电话。

“什么事?”

“荣哥,你的车被人偷开出去撞了,撞得很厉害。”

周荣一脸茫然:“什么车?”

“就是前几天开到咱 4S 店,后来被李茜擦掉的奔驰啊。车刚在店里做完漆,今天就被店里一个销售偷开出去给人做婚车赚外快,结果撞树上了,整个车头都变形了。”

“我——”周荣大怒,又一想今晚约会的女主角还在书房里,此时他也不便大声骂脏话,强自压低声音斥道,“胆子太大了,我自家的 4S 店啊,员工把我的车都敢私下开出去,平时客户的车呢?这店怎么管的!以后谁敢到我店里做生意!”

“是啊,这事性质太严重,我不敢自己拿主意,荣哥你看怎么办?”

“那销售怎么样?”

“他人一点事都没有,就是车毁了。”

周荣深吸一口气,怒道:“严肃处理,这是店里的管理问题。我给你安排几个小弟过去收拾那王八蛋,再让那小子赔个倾家荡产,让所有人记住这教训!”

挂了电话,周荣怒气冲冲走到门口,叫来当天的值班保安队长,让他马上多带些人去 4S 店找胡建仁。

刘直躺在车里朝周荣的别墅呆呆望着,方超躺在后车厢已然打起了呼噜。

一连多日等待时机下手,却一直等不到,两人身心俱疲,商量着再轮流盯几天,如果实在没机会,也只能掉头再去找方庸下手,将他家里的文物古玩搬个空,到时再想办法变卖吧。

这时,刘直看到有汽车从周荣的别墅驶出,一辆、二辆,接连三辆汽车,车子驶出后掉了个方向,径直朝他们这边驶来。

刘直赶紧拍醒方超,两人正当全力戒备,却见这三辆汽车从旁边径直开了过去,随后松了口气,方超正埋怨刘直没事别吵他睡觉,突然透过河对岸的绿树隔离带看到别墅后面的保安室灯关了,他立刻打起精神,掏出望远镜仔细确认一番。

周荣嘱咐完胡建仁去处理 4S 店的事后,收敛了一下怒火,深吸一口气,重新换上笑容,回到书房,看到李茜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站在书房里四顾看着。

“不好意思,刚才公司有点事需要处理一下。”周荣笑着说,突然他目光瞥见墙上的一个圆圈状物体,眉头微微一皱,一丝警惕浮上心头,转头看了看一脸天真模样的李茜,心中的戒心又松懈下来,试探着问,“刚才你一个人在干吗呢?”

“没干吗啊,只能无聊地原地等你咯,你家东西看起来都这么贵重,我都不敢乱动。”李茜故作撒娇地应付他。

“哈哈,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啊。”周荣走到她面前,深情地盯着她,慢慢说,“晚上留下来吧。”

“呃……”李茜不知如何回答。

“可以吗?”

“我……”李茜急思着拖延时间,“荣哥,我口渴,能给我倒杯水吗?”

“好啊。”周荣笑了笑,刚要转身,突然,他肚子发出咕噜一声巨响,他尴尬地看着李茜,接着又是咕噜一声巨响。

关键时刻要拉大便了,这可如何是好。周荣考虑要不要忍耐一会儿,但谁想这股便意来势汹汹,根本不给他忍的机会,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控制不住的大屁释放出来后,他感到内裤后面一阵热意,他说了句抱歉,夹紧双腿便跑出了书房。

待他走后,李茜终于松了口气,泻药发作了。

李茜接到周荣邀约后,就考虑怎么应付,最后被她想到了一个奇招——用泻药,大剂量足以让人拉虚脱的特效泻药一放,周荣即便到时想对她行为不轨,自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趁周荣跑去厕所,李茜赶紧跑回墙边的圆形物前,手伸上去转动起来。她看出这是一只嵌入墙壁的保险箱,圆形物便是转动的密码盘,只是这密码盘如何转开是个问题。

她转了几遍,又把耳朵紧贴墙壁上细细辨别声音,什么也听不出,她又想强行打开,可保险箱缝隙极小,针头都塞不进去。试了很多次,还是没有办法,正不知所措间,她听到屋外再次传来脚步声,她赶紧跑到书架前,继续佯装若无其事地打量。

周荣这一次在厕所简直拉得天昏地暗,自打他记事起至今几十年,拉肚子间或有之,但如此剧烈的拉肚子还是头一遭,甚至他刚吃的晚饭都在排泄物中一清二楚地出现。拉了一阵刚提起裤子,紧接着下一波再度袭来。整整在厕所待了十多分钟,浑身拉得酸软,脸色惨白,肚子里再也没多余水分了才站起身,但隐约间依旧感觉肚子有股冲动。他强撑着冲洗一番,换了身家居服,让保姆给拿了些止泻药服下,也不敢多喝水,只小抿一口。心想今晚这形势也无福消受李茜这人间尤物了,便去书房跟她解释,让保安送她离开,改天再约了。

他回到书房后,跟她解释大概今天吃坏了肚子,李茜也表示人之常情非常理解。正交谈间,周荣兀然注意到了保险箱的密码转盘,顿时脸色一冷,对李茜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直接质问:“你是谁?”

“我……我是李茜啊。”

周荣走到她面前,抓过她手臂,一把将她往保险箱前一推:“你为什么要转这东西?”

“我没转过啊。”李茜惊慌地辩解。

“没转过?我两次进来都看到密码盘的刻度变了,第一次我当你是好奇随手乱摸,这一次呢?”

“你……你别过来!”李茜知道被周荣识破,没法解释,只得后退,右手悄悄摸向牛仔裤的后口袋,那里隐藏了一把折叠小刀,这是她来赴约前准备的防身利器,若是最后泻药和防身利器两样都失败了,她也只能抛出她的警察身份让周荣放她出去了。

见她这副模样,也坐实了周荣的判断,此时他也不急,淡定从容地走到保险箱前,笑道:“说吧,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打我的主意?你如果不说实话,今天是不可能平安离开这里的,别墅外面都是我的保镖,你出不去。”

“我……”李茜惊慌失措,不知该说什么。

周荣摸着密码盘,笑道:“这么算起来,你差不多转了二十分钟密码盘了吧,怎么,还是转不开啊?哈哈,你转不开是应该的,哪怕是天底下最好的神偷,也转不开我的密码盘。因为——”周荣捏住密码盘,用力一拔,整个密码盘居然被他拔了出来。

“因为这东西就是个装饰物,给像你这样的白痴转着玩的,它本质是个声控保险箱,没有我的声音密码,谁都开不了,强制打开就会自动销毁里面的所有东西。”

“这么高级啊!”突然门口一个男声传进来。

“当然高级,大几十万进口的——谁!”周荣突然惊醒,转头朝门口望去,看到两个头戴面具的男子走了进来,为首那人手里握着一把枪,笔直地对向他。

“别喊人哦,不然我只能开枪同归于尽了。”面具中的方超冷笑起来。

他持枪威胁着周荣,刘直关上书房门便朝李茜走来,李茜刚想着怎么反抗就被刘直一手掌切在脖子后,她浑身一软赶紧倒地装作昏倒,马上被刘直用绳索结实地绑了起来。

“你们……你们是谁?”周荣见一人持枪,另一人一掌就拍晕了李茜,看得出这两个不是一般的小毛贼了。

“不要紧张,周老板,我们只想跟你借点钱。”方超淡淡地说。

“钱,好说好说。”周荣强自咽了口唾沫。

刘直走到保险箱边,研究了一番,从没见过这种高级保险箱,锁在哪儿都看不出,不由赞叹:“声音控制密码的保险箱,真是高级!我来试试看,”他咳嗽一声,吐字清晰,“芝麻开门!”

保险箱当然毫无反应。

“白痴,这么高级的设备还能用这密码?”方超斥一声,直接把枪顶上周荣的太阳穴,威胁道,“说密码,马上!数到三就开枪。一——二——”

“门开麻芝!”周荣脱口而出。

“砰”一声响,一扇门弹出墙壁,保险箱应声而开。

“果然高级!”刘直朝周荣立起大拇指,马上凑近看了一番,保险箱不大,里面只有满满的各种合同和上面的一块小 U 盘。

刘直搜寻一番,回禀方超:“里面没钱啊。”

“没钱?”方超手枪继续指着周荣,探出头朝保险箱里看了眼,吃惊道,“这么个高级保险箱,里面居然不装钱?”

“兄弟,我……我家里没放钱。”周荣支吾着解释。

“我去你妈!”刘直一脚踹在周荣身上,将他踢翻,跟着狠踢几脚,掏出绳子将他五花大绑。

周荣满嘴求饶,方超质问:“我再问你一遍,你家里钱藏哪儿了?”

“我家里真没放钱。”周荣说的是实话,他虽然有钱,但都在银行账户上,没事谁把钱放家里啊。

方超咬牙问:“你说的是实话?”

“是实话,是实话,”周荣虽是大老板,但大老板也是血肉之躯,被亡命之徒威胁着,所有气场都没了,连声应着,“我家里没钱,桌子里可能有几千块,你们嫌少,我这直接可以银行转账。”

刘直怒道:“你当我们傻,会收转账的钱?”

刘直想到他们俩辛苦蹲点多日,今天终于找到机会进大别墅了,结果居然一无所获,更是怒火中烧,抬脚就把他往死里踢,周荣痛得嗷嗷直叫,肚子一紧张,又是一阵便意,在对方的踢打中直接拉了出来。

方超盯着他的表情看了几秒,见他屁股腥黄一片,他这辈子打人虽多,却也是第一次见到人屎都被打出来了,屎都被打出来了说的自然是真话了,想到此处,他不禁悲从中来:“你可把我们骗惨了,你说你家里都是钱,结果,结果!”

刘直更是气急:“弄死他算了,我受够了!”

周荣无暇顾及什么时候骗过他们俩说家里都是钱,此刻一心求生,听到对方要弄死自己,急忙想到朱亦飞的箱子留在他家,里面装了他准备给朱亦飞的一百万美金,连忙说:“有钱,有钱,我想到了,旁边那箱子里有钱。”

刘直停下殴打,顺着周荣指示,从墙角拉开一只硕大的旅行箱,打开后全是衣物,翻找一圈只找出三张面额一万的水疗中心储值卡,举着卡问:“这就是你说的钱啊!”

周荣赶紧解释箱子里面有个纽扣是开关,按下去有暗格,里面藏了一百万美金。

刘直打开后,果然找到了一百万美金,方超检查一遍,确认无疑。一百万美金价值六百多万人民币,这可是一笔大钱了。两人又各种恐吓威胁周荣,周荣这期间再次绷不住拉了几次肚子,再也拿不出钱了。

他们见此,也知道周荣没说谎,只能作罢。

还是不满足的方超来到保险箱处,找了一番,里面都是合同,这些东西对他们而言毫无用处,唯独那个 U 盘孤零零放在一侧,颇为奇怪。

方超拿出 U 盘,问他:“这里面装了什么?”

周荣一见这 U 盘,顿时慌了,道:“就是一些工作的文件,没什么东西。”

方超盯着他眼睛看了几秒,心知异常,拿着 U 盘来到电脑前,开机后插入 U 盘,打开 U 盘后找出了几个文件,点开其中一张表格,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数字和时间地点。方超思考了几秒,便明白过来,看向周荣:“这是你送钱给人的行贿账册吧?”

倒在地上头晕眼花的李茜听到这话,强自集中了精神,悄悄朝他们打量。

周荣低头不敢与方超对视,颤巍巍地说:“这……这个东西对你们没用,你们把钱拿走就好。”

“这箱子的钱嘛,当然要拿。”方超拔下 U 盘,“不过这 U 盘我也带上了,如果周老板醒来想报警的话,这 U 盘就归警察了。”

“什么醒来?”周荣不解。

刘直冷笑一声,一掌劈在他脖子后面。

“哎哟哎哟。”周荣痛得大叫,却并没有被劈昏倒,张口急道,“你们记下我电话,明天我用钱赎回 U 盘。”

方超记下他电话,示意一眼刘直。刘直再来一掌劈在周荣脖子后,周荣再次痛得大叫,刘直微微皱眉,赶紧再劈,连番试了好几次,总算位置和力道都对了,才把周荣劈昏倒地。

方超把枪往腰上一别,觉得这行李箱暗格的设计颇为不错,便叫刘直拿了整个行李箱走人。

这整个过程,都被倒在一旁装昏倒的李茜听在耳里。

正是因为叶剑被人杀害一案,引发了后面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叶剑被害现场找到水疗会所卡片,张一昂根据卡片找到会所经理周淇,周淇因为被郑勇兵骗了钱所以举报他,警方对郑勇兵例行调查中发现了潜逃的刘备,刘备正因这次行踪曝光于是想干最后一票弄几百万金盆洗手,他才铤而走险偷走了朱亦飞的小号编钟,谁知装编钟的箱子内暗藏跟踪器,被霍正寻到后杀死,霍正拖着装尸体和编钟的箱子离开,上了小毛的假出租,箱子被小毛劫走,刚哥和小毛在开车途中打开箱子吓得半死,车辆偏离行驶轨道导致杜聪驾驶的奔驰车被撞,奔驰车被撞后周荣派了自己的保镖去处理,方超和刘直发现别墅后面的保镖集体外出后趁机潜进来,绑架周荣并抢了周荣的钱和最关键的罪证 U 盘。

对于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张一昂还一无所知,警方今晚正在全力抓一个人。

“局长,刚刚杨威传来消息,梅东已经到了三江口,叫他一个小时后过去见面,地点就在枫林晚大酒店,房间号还不知道。”傍晚,王瑞军和宋星急匆匆闯进张局长办公室,向他汇报这条紧急情报。

“怎么这么快!”张一昂一瞪眼,这速度完全出乎意料啊,昨天才定下借杨威钓梅东的计划,梅东今天就到了,超人啊。

宋星解释道:“杨威是接到梅东小弟的电话,他自己也不确定消息真假,依我看,一定是梅东在故意试探他,梅东人在境外,就算要回三江口,哪能一天就到啊?肯定是梅东派了马仔在枫林晚酒店盯梢,看杨威赴约时会不会带着人,如果确认了安全,过些日子梅东才会偷偷潜回三江口跟他见面。”

张一昂皱眉问:“那你们准备怎么做?”

宋星道:“让杨威单独去赴约,我们就派几个便衣在酒店外面的马路上看着,不跟杨威直接接触,以免打草惊蛇。”

张一昂不无担忧道:“万一梅东真的来了呢?如果只派几个便衣怕是应付不过来。”

宋星摇摇头:“不可能的,我敢打包票绝对是试探,梅东不可能来!”

看他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初时张一昂也觉得梅东不可能这么快来,但一想是宋星打包票,他是赌什么错什么的人物,这票肯定保不住,梅东八成真的会来。

他一改脸色,马上摇了摇头:“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你们马上商量出两套方案,没来怎么办,来了怎么抓!要当梅东真的来了来应对!”

虽然宋星依旧坚持己见,认为梅东肯定没这么快,没必要兴师动众,但领导这么吩咐了,他也只能照办,便又叫了几个可靠的老刑警来到张局长办公室,几人当场商量起来。

时间紧急,他们按照酒店周边的交通地图状况,只花了几分钟就暂订了计划方案。

首先,今晚刑警队所有成员全部投入作战计划,当然,为防梅东派马仔在单位外面盯梢,所有刑警还是正常着便衣各自下班,到外面后再逐一按照王瑞军、宋星等人指派,前往各自的位置待命,重要人员带上手枪。

其次,酒店为中心的方圆一公里内所有重点路口,全部安排便衣悄悄布防,地图上形成两层封闭圈,可包围、可支援、可追击。

第三,酒店内部,前后几道门及外面过道,均由老刑警着便衣蹲点,宋星亲自带队分组到酒店大堂和机房监控前守候。到时让杨威单独进去,让他想办法尽快把消息传出来,如果确认来的人是梅东,那么宋星带队当场冲上去抓人,如果来的是替梅东探路的小弟,则按兵不动。

如此一来,酒店内部和外面道路都有便衣封锁,如果梅东来了就抓人,如果没来就撤队,进可攻退可守,此计几乎天衣无缝。

众人商量已定,都看向张一昂,心想这攻守皆备的行动方案一定会得到领导嘉许。

“局长,你觉得怎么样?”

“很不怎么样!”张一昂很不满意地摇摇头,丝毫没顾忌他们的自尊心,脱口而出,“你们这行动方案,表面看起来歹徒无处可逃,实际上呢,徒有其表,一点都没有触及到抓捕方案的灵魂!”

这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顿时让这些老刑警不寒而栗,众人浑身颤抖地问:“怎么样……怎么样才能触及抓捕方案的灵魂?”

“抓捕方案最关键的要点是什么?是抓到人!”

“是啊。”大家都很认同。

“我问你们,你们要不要在杨威身上装窃听器?”

“不能装窃听器!”宋星果断说,“如果杨威进去了被搜身,搜出了窃听设备,不但我们的行动计划会立刻暴露,而且很可能会害死杨威。电视里那种装鞋子底下的特工用的窃听设备,我们一时半会儿也弄不到。”

“那就是了!杨威是独自进去的,他在里面发生了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我们的行动只取决于他传出了什么消息。你是不是打算让杨威找机会用手机给你发指令?”

宋星“呃”了一声,点点头。

“在我看来,这个计划的成败全都押宝在了杨威身上!”

众人想了一下,这是事实。

张一昂分析道:“你让杨威进去后找个机会用手机传你信息,他能找什么机会啊,上厕所?男人上厕所又不用关门。他总不能谎称要大便关门吧,刚见面就大便,梅东是傻子才没反应呢!”

宋星稍稍辩解:“我还会叫他如果没机会动手机,就等出来后再通知我。”

“哼,出来后,你能保证杨威出来以后,梅东还在酒店?梅东就不能先一步离开,让小弟故意以陪着杨威为借口,监视杨威行动个把小时再让他走人?此时梅东人早已不在三江口了!”

宋星背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就算排除梅东会怎么反侦查,你对杨威这人了解多少,他会不会出卖我们的计划?”

“这个……”宋星咽了下唾沫,“我们昨天和他谈妥了条件,我想……我想他不敢耍我们。如果他想耍我们,也不会主动通知我们梅东约他碰面。”

“之前是这样,之后呢?他见到梅东后会不会反悔,就算他没打算出卖我们,如果言辞之间闪烁,被梅东发现破绽了呢?假如他当场就被梅东控制了,梅东再逼他向我们传递假情报,然后趁机逃出了我们的包围圈,怎么办?所以我说,按你们这个方案,最后成败完全押在各种风险的杨威身上,风险极大!”

“这个……”众人浑身一凛,杨威身上的种种风险是他们不曾考虑到的。

宋星一脸愧色,对张局长这番分析心服口服,挠挠头自怨:“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呢!”

王瑞军哼一声:“如果你想得到,你早就是局长了,这就是我们跟局长在经验和水平上的差距啊!”

众人纷纷点头自叹不如,又问:“局长,那我们怎么办?”

“既然约在枫林晚酒店,我们就找陆一波帮忙。”

“陆一波帮忙?”众人一头雾水。

“叶剑案至今毫无进展,唯一的线索只有枫林晚酒店的 VIP 卡,我总觉得陆一波一定有所隐瞒,我们正好借此机会跟陆一波更多接触。同时,陆一波帮警察抓人,这事周荣肯定会收到消息,上一回我们用离间计虽然不知效果如何,但总是在周荣心里扎了根刺,如果这次陆一波再帮警察抓人,周荣和陆一波之间的隔阂势必会加深,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大家想了想,颇为认同,陆一波帮警察抓人这事被周荣知道了,哪怕陆一波向周荣解释,作为周荣,他还能一如既往地信任陆一波?如果两人关系破裂,说不定底牌就直接掀翻了。

可是还有个问题,王瑞军问出大家心中共同的疑惑:“地点虽然是枫林晚酒店,可我们抓人,能让陆一波怎么帮忙?靠酒店的保安也帮不上忙吧。” “利用水疗会所啊,我的军哥!”

汽车驶到枫林晚大酒店的停车场后,杨威依旧握住方向盘,迟迟没有熄火。坐在车里,他点起一支烟,内心犹豫着。

想当年三江口四兄弟是多么风光,哪个中学的男学生不知道他们的大名,学生打群架时只要有人拿出“梅林杨谢”四个字,便能摆平一场纷争。现在整个社会早已时过境迁,只有傻瓜才会喊打喊杀,四兄弟也各自分崩离析,老四谢邵兵逃亡时被车撞死,老大梅东在澳门倒也混得风生水起,只是不敢再回三江口,留下林凯和他打着法律的擦边球,做着放贷要账的活儿。放贷原本就是灰色生意,如今林凯死了,他给方国青灌尿闹成带队游行,一下子公安要对他往死里办,如果不跟公安合作,他那些烂事被警察搜罗出来,判个几年刑是逃不过去的。

帮公安把梅东钓回来,无论从情义还是利益,杨威都干不下手。可张局长已经放话,梅东抓不回来,杨威还得抓回去。三四十岁的人了,都有家有室,面对两难选择,杨威觉得还是牺牲兄弟吧。

他掐灭了香烟,按下汽车熄火键,下车向酒店走去。

今天他收到的电话是梅东的马仔打来的,马仔说东哥叫他去枫林晚酒店见面。杨威马上把这情报告诉了宋星,宋星没有派人直接跟他接触,而是通过微信叮嘱他接下去要怎么做。宋星还叫他不要紧张,八成不是梅东自己来了,而是派了小弟,稳住应付过去,不要让人起疑。

他来到酒店大堂,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掏出手机拨打了马仔的电话。接起后,马仔说让他稍等片刻。

与此同时,警方也通过酒店监控将这一切实时看在眼里。

过了一会儿,一个二十多岁的小青年从酒店电梯中出来,来到大堂休息区,两人互看了几眼,小青年上前很有礼貌地问:“你是杨威吗?”

沙发边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杨威点点头:“对啊,我是杨威。”

妇女别过头去,心想这年头光天化日承认自己是阳痿的男人也真够坦诚的,这两个男人约在这里要去干吗也是一清二楚了。

果然那个小青年马上热切地说:“我们上楼去房间吧。”

妇女心里鄙夷地哼一声,眼睛余光看着这两个男人走进了电梯。

小青年刷了电梯卡,他们到了八楼,进入其中一个房间,里面还有一个面色冷峻的男子,一见面便伸手一拦:“手机拿出来。”

“你要干吗?”杨威一瞪眼,不满浮现脸上。

冷面男不为所动,带路的礼貌小弟笑着解释:“杨哥,东哥现在身份特殊,我们俩负责他的安全,如果出了事,我们都没脸混了。您是他兄弟,还望您多多理解,我们这么做也都是为了东哥好,可别为难我们做小弟的。”

一冷一热的两个人盯着他看,却根本不给他任何反对的机会,他抿抿嘴,只好掏出手机交给对方,心想和公安所有接触的东西都已经删了,应该不会有问题。冷面男接过手机,又借杨威的手指头解开密码,随即当着他的面检查着里面的信息,一旁热情的小弟反复跟他道歉。翻了好几分钟,并无异常,冷面男将手机关机,放进口袋,告诉他离开时会还给他。接着,冷面男又将杨威全身上下搜了一遍身,两人这才放下心来。

随后,小青年便开始了试探式的寒暄:“杨哥,林凯哥究竟是怎么死的?”

“哎,我也不知道啊,警察还在查,他们也不肯透露具体的事情,我知道的就是林凯的尸体是在一块空地发现的,他的车也找不到了。”

“听说警察昨天把你也关了一天?”

杨威一愣,知道梅东早就通过他自己的渠道,把事情都打听过了,宋星嘱咐他在梅东这边不要撒谎,除了跟警方合作的事,其他都一五一十告诉对方,否则很容易有破绽。杨威喝了口水,叹气怒道:“我差点就被这帮贼警察关着出不来!”

“这是怎么回事呢?”小青年颇为关切地询问。

“林凯前几天失踪后,那时还不知道他死了,他失踪前正在跟方国青——东哥知道他,跟方国青要账,我以为他逼方国青太紧,方国青找人对付了林凯,所以我找上方国青,给他嘴里灌尿,逼他说出林凯下落。谁知我走后,方国青全家带着工人上街游行,说被黑社会逼迫,事情闹大了,警察就把我抓了。后来林凯尸体被发现,变成命案了,才把我放出来。”

小青年笑着问:“可方国青那边的事还没弄好,警察怎么就把你放出来了?”

“因为我给钱了啊!整整三十万!”杨威直截了当地说。

“给谁钱了?”

“管这事的刑警大队长王瑞军啊,我被抓了赶紧托关系给他塞了三十万,要不然我哪这么容易出来,他还说了,因为我这案子还没报检察院批捕,他才能把我弄出来,如果隔天报上了检察院,就是花再多钱也出不来。”

这话自然是警方教他说的,警方商量着如果梅东先打听过情况,必然知道杨威被警察抓了后又被放了,也只有抓了当天被放才能让梅东相信。否则若是拖几天再放人,梅东打听到这案子的性质,知道一旦捅到上级花再多钱也出不来,梅东肯定会怀疑他是当了卧底才出警局的。释放杨威的理由,给警察塞钱是最好的解释,可让他说给谁塞钱呢?张一昂亲口点名,王瑞军的人设比较符合。王瑞军当场举手发誓,反复表明立场,他从没收过黑钱,但领导写的台词,他怎么改?

小青年点点头,以他的见识,这个理由很符合现实,心想如果杨威是卧底,公安的台词一般会写某某上级领导收黑钱,不会写主管领导收黑钱。

杨威又叹口气:“不过我心里也在担心,我出来名义上是保释,如果警方接下去还在暗中跟踪调查我,那就麻烦了。像我今天过来,我担心万一被跟踪,我倒无所谓,就是怕连累东哥。”

小青年自信地笑了笑:“这个你不用担心,没有警察在跟踪你。”

这时,房间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小青年瞬时收敛了笑容,和杨威对视一眼,随后走到电话机旁,接起来,里面传来一个女声:“先生,要不要按摩?”

“你们酒店里有按摩?”

“我们在三楼,水疗中心,您可以下来体验一下。”

“哦,不用,谢谢。”

挂了电话,小青年又跟他闲聊了十多分钟,走进卫生间,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过了几分钟,回到房间,问:“杨哥,跟我去见东哥吧。”

“东哥在哪?”

“去了你就知道。”

说完,冷面男先行一步出门,走到外面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回来敲了三声门,便先一步离开。

这时,小青年才带杨威出门,没有坐电梯,而是走消防楼梯到了十楼,来到一个房间前,敲了三声门,门开后,小青年便退了出去,进了隔壁一间房间。杨威进门看见一个穿着小马甲的男人正抽着雪茄,看到他便露出了熟悉的笑容。

“威子!”梅东站起身,张开双臂走上前,给了杨威一个大拥抱。

“东哥……”杨威有些陌生地看着他。

梅东笑着解释:“我前几年整过容了,跟过去不太一样,一开始我自己都快认不出来,别说你了,慢慢的,也就看习惯了,怎么样,这整得比过去还帅吧?哈哈哈。”

虽然面孔和他记忆中的梅东截然不同,不过声音还是如过去那般熟悉。梅东依旧是老大哥的模样,热情地招呼他,多年不见,兄弟之情依旧炙热,梅东向来都讲义气,杨威想到要出卖大哥,不禁更加自惭形秽。

“你怎么了?”梅东发现他情绪不对,也沉下声来。

杨威只好低着头解释:“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林凯也死了,三江口我也不想待了。”

“那行,等阿凯丧事办完,你跟我一起去澳门吧,我虽然比不上那里的大老板,但带几个兄弟讨口饭吃是没问题的。要是你真肯下决心出去的话,你先跟我走,到时我再安排你家里人一起过来。”

“可一旦出去,以后想回来就难了。”

“兄弟,在外面混不轻松,但也没你想的这么难。就拿我来说吧,我知道公安在通缉我,你一跟我说阿凯出事了,我马上就过来了,我这么快你没想到吧?”

“嗯……对啊,你怎么会这么快?”

“我这几天本来就在杭州处理点事情,这不昨天一接到你电话,就赶紧过来了嘛。”

“可……可你被警察……你怎么回国的?”

梅东握着雪茄的大手一挥,洋洋自得道:“这是秘密,不过咱们兄弟告诉你也无妨,我是正规渠道入境,光明正大。”

“啊?”杨威没见过世面,不知道这些门道。

“我在国内有点生意,可我自己入境肯定要被抓,可有时候自己不过来也解决不了。我后来听朋友介绍了个办法,我在国内物色了一个兄弟,我花大价钱整容成他的模样,现在整形技术可真发达,只要舍得花钱,光从证件照上压根儿看不出来。每次我要入境,就让他先通关来澳门,在澳门住着,我用他的证件入境,办完事再回去,跟他换回来。每年在这上面花的钱可不小呢。”

“原来如此。”杨威听梅东把这瞒天过海的秘密就这么全盘说给自己听,心下更是愧疚,看着梅东的眼,越显不自在。

“你是不是还有其他心事?”梅东脸色渐渐暗下来,他从这小弟的神色上读出了有事瞒着自己的异常。

“没……没事啊。”

梅东双目注视着他,一只手搭上他肩膀,郑重道:“我们是兄弟,你叫我来,我就来了,因为我一直觉得兄弟才是最重要的!你跟我说实话,你叫我来,是不是公安的主意?”

“不……不是啊。”杨威顿时惊慌失措,梅东一双眼睛全看在眼里,慢慢咬住了牙齿。

这时,房间的电话突然响了,梅东警惕地看他一眼,犹豫片刻,站起身,接起桌子上的电话。

“喂,先生,需要按摩吗?”水疗会所经理周淇的声音传来。

梅东啥也没回答,直接挂电话。

正当他要挂上电话,杨威突然说:“东哥,放松一下也好啊。”

梅东一把挂断电话,顿时眼露凶光:“你刚才叫我什么?”

杨威畏惧地看着他:“东……东哥啊。”

“我去你妈狗东西,老子当你是兄弟,你还要卖老子!”他抓起烟灰缸就砸过去。

杨威一边躲闪一边哭喊:“东哥,你快跑吧,我也是被逼的。”

梅东咬牙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拳头狠狠砸了几下他的脑袋,看他这副窝囊样,重重叹口气,拿上外套和皮包,开门就走。

出了门,梅东走到隔壁房间敲了两下,两个小弟出来后,他低声说了几句,三人来到没有监控的楼梯通道,他将外套和马甲扔给冷面男穿上,冷面男将自己的衣服扔给梅东换好。随即冷面男走出楼梯通道,快步朝电梯走去,梅东和跟班小弟从楼梯往下走。刚走到五楼,听到楼下急促的脚步声冲上来,梅东向跟班小弟使了个眼色,跟班小弟用力点下头,说了声“东哥你保重”,小弟故意发出很大的脚步声响朝楼上逃去,梅东则闪身到楼梯通道外,几秒后,就见宋星带着三个便衣朝楼上向小弟追去。

待他们一走,梅东赶紧闪身下楼,顺着楼梯一路走到了地下停车场。他知道既然警方布局来抓他,那么酒店外面肯定也布满了警察,不管是走路还是弄辆车,他都出不去。他张望一圈,看到对面一角堆满了酒店的垃圾桶,旁边还停着一辆垃圾清运车,他微微一笑,计上心头。

此时酒店的地下停车场里只有张一昂这一个警察,王瑞军等人在酒店外面布防,宋星在楼上抓人,他独自坐在一辆社会车辆中实时指挥各方的行动。张一昂看到有个男人走出楼梯,梅东早已经过整形,外貌和通缉令上的截然不同,张一昂本没有在意,但见这衣着干净的男人东张西望一番后径直朝那堆垃圾桶走去,他不禁悄悄观察起他来。只见男人走到垃圾清运车后向四周看了一番,随即动作敏捷地爬进了垃圾车后的运输箱,躲了起来。

张一昂当场意识到这人是歹徒中的一员,他赶紧下车,小步快跑来到垃圾车后。

梅东听到快速跑过来的脚步声,知道来人异常,于是便从口袋中摸出一把匕首,牢牢握在手中,全神贯注地防备来人。

外面的人已经放慢了脚步,脚步声很轻,正在向这边靠近,梅东手心暗自用力,只待情况不对劲便直接动手。突然之间,他面前一黑,只见垃圾运输箱的盖子整个翻了下来,随后听到闩竿扣下的声音。

张一昂拍了拍手,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梅东牢牢锁在了垃圾运输箱中。

十多分钟后,宋星和其他几个刑警押着两名小弟来到地下停车场跟张一昂汇合,宋星脸上擦破了皮,身上也都是灰尘,说是在抓捕中被人一脚踹下了楼梯,当然那两个小弟脸上的伤更多,想必是后来被宋星揍回去的。

宋星一脸沮丧:“梅东跑了,这两个王八蛋不肯交代跑哪里去了。”他回头一巴掌拍冷面男头上,“你老大究竟躲哪儿了?你不说看我怎么抽你!”

冷面男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视死如归:“我不知道,我老大根本没来三江口。”

“局长,杨威说梅东刚才是在的,他整过容了,杨威一开始都没认出来。我想他可能还躲在酒店里,王队正调人来封锁酒店。可千万不能让他逃出去!”

“整过容?”张一昂一想就明白过来了,“那我抓的这个八成就是梅东了!”

“什么!局长你抓了梅东?”

张一昂走过去拍拍垃圾车:“我把人关里面了。——喂,里面的,你是不是梅东?”

外面交谈的声音梅东听得一清二楚,两个小弟都被抓,外面全是警察,现在他就算说我不是梅东,我是梅西,也逃不出去了,只听运输箱里传出一个沮丧的声音:“我是梅东。”

两个小弟一听这声音,顿时变了脸色,警方一看这表情,就知锁里面的人是梅东无疑。 一堆刑警抓梅东被他跑了,宋星还被对方小弟打得鼻青脸肿,张局长却赤手空拳单打独斗擒获梅东,将他一把扔进垃圾箱锁了起来,一时之间,这条大新闻传遍了三江口公安局内部的各个微信群,全市警察都肃然起敬。

晚上九点,三江口公安局长齐振兴匆匆赶回单位,把赵主任叫进自己办公室,马上问:“张一昂抓获梅东了?”

“是啊,他亲手抓到的人。别人都在说刑警队抓捕梅东时,被他溜了,结果被张一昂单独截获,他当时也没带武器,梅东身上有把匕首,张一昂就赤手空拳跟他搏斗一番,把人制服锁进了垃圾箱。”说这话时,赵主任都不禁对张一昂的本事感到不可思议。

齐振兴微微咋舌:“怎么这么快?昨天他才说用杨威钓梅东,这才一天,人就抓到了。”

“据说梅东人本就在国内,昨晚杨威联系对方后,他今天就赶到了三江口。”

齐振兴点点头:“梅东被抓是件大事,此人不光在境内外做赌场,还牵涉大额跨境洗钱,上级多次点名,也派人去和澳门警方联手抓人,但一直没有进展,这回总算落到我们三江口手里。”

赵主任关上门,皱起眉幽幽叹了口气:“齐局,话不能这么说。昨天是你背负了重重压力,向上级向政府解释释放杨威的布局,如今呢,张一昂抓人前都没向你汇报过。按道理,这么重要的抓捕行动应该由你指挥,他来执行,现在呢,所有人都知道是他一手抓获了梅东,可是谁又知道你在背后付出的努力啊。”赵主任手背拍着手心,替齐振兴扼腕。

齐振兴眉头抖动了一下,他对这次刑警队如此高规格的抓捕行动完全绕开自己,心里当然很不乐意。

机关单位里,一把手被架空也不算少见,但一般见于空降领导。齐振兴原来就是局长,张一昂才是空降的,可才短短个把月,原本大事小事都会向他汇报的刑警大队,现在只对张一昂马首是瞻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只能安慰自己:“梅东来三江口事发突然,大概他们来不及跟我说吧。”

“抓人又不是一秒钟的事,一个电话的时间还能挤不出?这分明是想绕开你,独揽大功。如果不是你跟政府解释要放杨威钓大鱼,政府能同意放人,岂不是更怀疑公安局是杨威的保护伞?张一昂抓人前不通知你,抓人后第一时间通知了公安厅,这根本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啊!”

“他先通知公安厅了?”

“对啊,跟上级表功也该是通过你,什么时候轮到他?”

齐振兴强自解释:“张一昂和别人不一样,他的人事关系还在省里,高副厅长又是他的老领导,他直接通知省厅也不奇怪。”

“不管他人事关系在哪里,他工作在三江口,你才是一把手。这本来就应该由局长你先向上级市公安局报捷,再由上级市报到省厅!上一回抓李峰,事发突然也就算了。可这次抓梅东,分明是整个单位的成绩,他又绕开你,凭什么!”赵主任狠狠道,“再这样下去,整个刑警队,局长你都指挥不动了。”

齐振兴咬牙鼓起嘴,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