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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近内家里到秋川学园得转乘两趟私铁,位居郊区的广阔校园中包含了小学到大学。虽然以前曾听喜子说过,但直到这时近内才忽然想起,这还是他第一次踏进儿子念的学校。

出了车站之后有一条有着拱廊屋顶的商店街,穿过那条热闹的街道,再过了国道,近内来到有着一排排低矮住家的住宅区。前方的高楼社区像一座墙壁似地近在眼前,绕过社区前的小公园,直走到电子工厂的尽头,再过去就是秋川学园的校地。

这所学校比近内想像中漂亮许多。整排银杏树两侧的建筑物几乎完全对称,另一头则是广阔的操场。

午休时间好像刚开始,几个比较快吃完午餐的女学生,叽叽喳喳地从校舍跑出来。近内叫住其中一人,问到中学部的教职员办公室在一楼后,就直接往那边去。

“请问三年八班的植村老师在吗?”

进门之后,近内询问旁边座位上一名正打开便当的女老师。

“植村老师!”

女老师一喊,靠近窗户的座位上有名老师站了起来,看来大约三十出头。植村守男老师肤色白晳,身材痩高戴着一副眼镜。

“我是刚才打过电话的近内省吾的爸爸,谢谢老师平日的照顾。”

“您好”,植村将桌上的便当连同垫在下方的报纸一起往里推,还为近内拉了一张空椅子。

“您正在用餐吗?那么,我在旁边等一……”

“没关系,您请坐。”

近内心想,应该晚点来的,但还是在植村拉来的椅子上坐下。

“听说您打过电话来家里,真不好意思,让您费心了。我和内人糊里糊涂的,竟然完全不知道省五无故旷课,真是太难为情了。”

植村点点头,眼睛下方看来有些疲惫。自己班上的学生居然遭人杀害,心情当然会受影响。近内不禁同情起他。

“近内同学个性相当开朗,平常在班上也很受其他同学欢迎。因此他为什么突然不来上学,老实说我也不太了解。”

“这……是不是在学校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很难说。之前我也问过他,但他总说身体不舒服之类的无关痛痒的理由。要说不顺心的话,在学校里接触这么多人,难免有些小摩擦,不过这阵子实在频繁了些。”

“频繁……我听内人说大概两星期——”

“是的,他这段时间经常动不动缺席。我看看……”

植村从桌上一排文件中抽出一本黑色封面的册子,翻了几页摊开在桌上。

“这是我们班的点名簿,近内同学在这里。您看一下,大约两个星期前他还每天按时出席,这个‘欠’的红字表示缺席,‘迟’是迟到,‘早’则是早退。近内想着原来如此,接着看着点名簿。”

根据记录,省吾第一次缺席是在五月二十八日星期二,今天是六月十二日,整整两星期。令人惊讶的是,不只缺席还有很多次早退。他几乎每两、三天就缺席一次,其余的日子则提早离开学校。

近内找到今天的日期,上面写个红字——“欠”近内当然知道这件事。在他跟喜子说了要出去和人见面,然后走出家门时,省吾依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近内继续看着点名簿,发现了另一件事。

名单中出现多次“欠”字的学生,不止省吾一人。

在从五月到六月的点名簿上,五月中起红字变多了。除了省吾之外,还有七、八个学生的栏位也出现密集的红字。

“有不少缺席的学生呢。”

一问之下,植村叹了一大口气。

“这阵子不太寻常。”

“不太寻常……是指缺席状况?”

植村轻轻点了点头,指尖在点名簿上敲了几下。

“以前从来不曾发生过这种情况。”

近内的目光在点名簿和植村之间游移。

“什么意思?除了省吾之外……难道也有其他和他状况类似的学生吗?”

“这一个月以来,学生缺席、早退的状况……突然变多了。”

话中似乎有弦外之音。

“坦白说,”近内老实告诉植村,“省吾曾经带着全身多处的瘀青回家。”

“瘀青……?”

“是的,我吓了一大跳。背部、胸部、腹部,总之全身上下都是淤青。内人说好像一星期之前就有了,但那孩子却什么都不说。甚至为了不让我们看到瘀青,连澡都不洗。”

“近内同学身上有瘀青?这是真的吗?”

植村推了下眼镜反问。

“是的。我猜他是不是跟朋友起了什么争执?所以遭到围殴,让他不想来学校。”

“围殴……”

“不,这只是我个人猜测,但我也想不到什么其他可能性。至于他之所以不肯说实话,或许是怕消息走漏后会遭到更可怕的报复。”

“……”

植村眉头深锁地摘下眼镜,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拭镜片。

“刚才听您说也有其他学生和省吾一样,最近经常缺席,我才提出这个想法。您是否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近内边说,边望着植村桌上是否有烟灰缸,一无所获。

植村戴好眼镜,又叹了一口气。

“我也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一个月的时间,我却觉得学生们好像突然远离我了。”

“远离……?”

“是的,我们学校从来未曾发生过社会上经常闹得沸沸扬扬的各种学生问题。学生人人个性开朗,身心健康,老师和学生之间也相处得很融洽。但最近却从三年A班开始出现了难以解释的变化。”

“难以解释……是所谓的校园暴力吗?”

“不是……目前倒是没有这么明显的状况。”

植村语带保留,或许是想起了贯井直之的死。

“那么究竟是什么事?”

“以往学生之间也会有些小争执,不过这也理所当然,只是从这一个月开始出现了明显的行为。”

“不良行为……”

近内没想到植村居然和喜子使用了类似的说法。

“具体来说,是怎么样的不良行为?”

“小一点的像是上课态度开始变得糟糕,有几个学生在课堂上听起广播,或是突然吵闹起来,还有乱丢纸屑之类。”

“广播……”

这还挺可爱的,近内反而这么认为。

“这些学生的成绩当然也会退步,如果只是这样倒还好……”

“省吾也是如此吗?”

植村点点头。

“我曾没收过学生的收音机一次——应该是两周前的星期六。不该说没收,只是暂时放在我这里保管,日后当然会归还。”

“是的。”

“那次一共收了四台电晶体收音机,其中一台就是近内同学的。”

“真不好意思。”

“事后我找了那几位同学来,一个个告诉他们学校规定不能带收音机。”

“我会告诉他不准再这么做。”

近内弯了下腰低头道歉。

“若是妈妈能注意一下孩子的随身物品,情况就会差很多。”

“是的。”

近内点头,想起自己刚才打断了植村的话。他刚说,如果只是这样倒还好……究竟是什么意思?

“省吾还有其他更严重的问题吗?”

“这个倒不是针对近内同学,而是有些学生的确出现令人头痛的行为。”

“什么样的行为?”

“像是勒索低年级学弟妹,或是顺手牵羊。”

“顺手牵羊?”

“是的,还有学生会闷不吭声地拿家里的钱。”

近内直盯着植村。

“要不就是随意在外过夜,先前学校也接过警察通知,要我们领回学生。”

“警察?”

“是的。警察说我们班上的女学生,怎么也不肯说出父母的名字,只肯回答就读的学校,所以我就到警署去了。”

“为什么会被带到警署?顺手牵羊吗?”

“这个嘛……”

植村老师犹豫地不再往下说,更添几分不自然。

“据说是晚上在闹区游荡。”

“……”

近内察觉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的目光又落回桌上的点名簿。

“这些事情是从这个月左右才开始的吗?”

“是的,真是没道理。不久之前根本没有任何迹象,全班都是好孩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近内心想,省吾似乎也是这些异常现象之一。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近内此时察觉到一件事,他提心吊胆地开口:“请问贯井同学也出现了类似的变化吗?”

植村没作声,看了近内好一会儿后才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有,贯井是个优秀的学生。他不太可能有什么不良行为,因为他是个聪明的孩子。”

“是吗?真不好意思。我再请问,省吾跟哪几位同学比较要好?”

“跟近内同学亲近的学生吗?我想问同班同学会比较清楚。我经常看到他和喜多川勉、浅沼英一两人在一起。对了,还有您刚提到的贯井直之。”

“……”

近内不由得凝视着植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