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骚乱之夜 3

女人见到晴美,先是一愣,紧接着立刻拉下脸快步贴上来,一把抓住晴美的胳膊。

“你干什么?”晴美被这股气势吓住了,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你把我的孩子——荣子,弄哪儿去了!”

“什么?”

“孩子在哪儿?你要对一个孩子做什么!”

这个女人,外表看四十岁上下,能住这样的酒店,经济条件应该不差,但眉宇间却笼罩着不幸的阴影。

“你认错人了吧?”晴美定了定神,“我是来找猫的。”

“猫?”

“是的。您的孩子不见了?”

“嗯……”

女人犹犹豫豫地答道,又用强作镇定的眼神看了看晴美,忽然犹如全身失去支撑一般塌下肩膀,松开了手:

“对不起……对不起……”

她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腿一软,打了个踉跄。

“小心!”晴美连忙伸手去扶。

这时,石津跑了过来。

“晴美,你怎么了?她欺负你吗?”

真不知这家伙是打哪儿看出来的——晴美心想——算了,现在这节骨眼上,多一个石津总比没有强。

“说什么呢?这人的孩子丢了,你快帮她找找。”

“行,没问题,”石津说着掏出记事簿,“孩子走失的时候穿什么衣服?”还备好了笔候着。

“不用搞这些,就这一会儿工夫,孩子应该走不远。”

“说的也是。”

“这样,您先去那边的沙发上休息。”

“不,我也要找。”

“好吧,那我们一起找,人多力量大嘛。”晴美鼓劲儿道。

女人也稍稍来了精神,感谢道:“谢谢!我叫梅原伸子,刚才睁开眼,发现女儿荣子不见了……她是不会自己随便开门跑出去的。”

“孩子多大了?”

“七岁,身上穿的大概是粉色睡衣。”

“知道了。石津,你沿着走廊往里找,我去休息室那边看看。”

“好的。”石津快步走去。

“你呢,我想了想,还是回房间等着吧。”晴美说。

“可我……”梅原伸子似乎心有不甘。

“万一中途荣子自己回来了呢——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就我和女儿两个人。”

“那么你还是回去吧。几号房?”

“一楼的——从这儿往里走,106。”

“好,要是荣子回来了,你也待在屋里别动。等我们找完一遍,会去你那儿集合。”

“那你们……”

“行了行了,赶紧回去吧。就你现在这身衣服,也不适合到处跑呀!”

梅原伸子低下头:“那就谢谢你们了,我等你们消息。”

“行,别客气。”

晴美这姑娘,既任性又好管闲事。天生的,没办法。

晴美来到休息室。因为搜寻对象是个小孩子,所以她连沙发背后都没放过。

梅原、梅原荣子……等等,梅原?好像在哪儿听过,是在哪儿呢?

“我想起来了!”晴美不禁失声嚷道。

这不就是刚才“幽灵俱乐部”的故事里死于车祸的男人吗?后来查明他叫楠本什么的,但起初大家都以为他叫梅原。

两个人都姓“梅原”,又同住这家酒店——会是巧合吗?

绝对不可能!晴美爱轻易下结论的老毛病又犯了。

先不说别的,那个名叫梅原伸子的女人发现孩子不见后,并没有联络酒店方面,反而一把抓住晴美,责问她把女儿藏到哪儿去了,可见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有人会对孩子图谋不轨。这背后一定还有故事。

晴美意识到自己正一点一点卷入事件的漩涡中。若换作片山,或许会唉声叹气,但晴美却瞬间斗志满满。

接下来该怎么办?不管了,先找孩子,孩子!

那个叫荣子的孩子到底跑到哪儿去了呢?

“晴美——”石津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怎么样,找到没?”

“没有,我连厕所都找了。”

“这里也没有——啊,快看!”

只见休息室通往阳台的法式落地窗帘下开了条缝,从底下探出一个褐、黑、白三色的小脑袋朝屋里张望。

“福尔摩斯!你跑哪儿去了?”

“喵——呜!”福尔摩斯回应道,原地转身弹跳一下后,又昂着头喵喵叫起来。

“它好像有什么事情,石津。”

“该不会是找到条小鱼高兴的吧?”

话音刚落,福尔摩斯便冲石津猛一龇牙,发出威吓声。石津见状,连声道歉:“开玩笑,开玩笑的。”

“去庭院看看,走!”

出了阳台,福尔摩斯沿两侧如裙摆般铺开的楼梯哒哒哒地一路小跑,下楼后一个刹车,催促般地喵了一声。

“快追!”晴美跟着冲了出去。石津则手忙脚乱地落在最后。

只见福尔摩斯以箭一般的速度窜过灌木丛中的小径,遇到左右拐弯时,前爪绷直,后爪使劲儿一蹬,伴随着飞起的小石块,柔韧的身体如弹簧般划出一道弧线完成方向转换,继续全力飞奔。

而追在后面的人呢,自然是不会这些的,脚步声噼里啪啦动静很大,还不时喊着“等等我”,呼呼喘着粗气——能不掉队已经不错了。

至于路过哪里、去往何方,晴美已完全没了方向,只一味跟着福尔摩斯。

跑着跑着,一不留神,福尔摩斯从晴美的视线里消失了。

“福尔摩斯!”

揣着些许不安又拐过一个转角,意外地来到了刚才与石津二人小憩的地方——庭院的中央,喷水池。

银白色的水银灯下,不仅有中央的大理石雕塑,还有——

晴美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只见水池里一个白色物体——不,是一个女孩子,一个穿睡衣的女孩子浮在水面上。

“石津!快过来——”

没等晴美说完,匆忙赶到的石津已经目睹了一切,“糟了!”

他片刻不停,大步上前,踩着水池边缘嘿的一声临空一跃——但这毕竟不是游泳池,水深不过一米,于是石津的登场掀起了响亮的水声与绚丽的水花,池子里的水更是哗地溢了出来。

“喵嗷——”

被池水浇个正着的福尔摩斯怪叫一声躲开了。

石津托起女孩子,狼狈地出来了。

“快让她躺这里,还有呼吸吗?”

往石板凳上放下孩子后,石津解开孩子的粉色睡衣,贴着胸膛仔细听了听:

“还好,还有呼吸,只是灌了几口水。”

“那赶紧把她送回去吧。福尔摩斯,还是你带路!”

福尔摩斯怏怏不乐地“喵——”了一声,像是在抱怨——但仅靠石津一人,万一迷了路,岂不坏事?

“真拿你没办法,跟紧上!”福尔摩斯叮嘱般扭头看了看石津,又朝酒店方向跑去。石津则怀抱着孩子紧随其后。

正当晴美准备起步的时候,却停住了脚步,仿佛受到莫名的牵制。

她回头查看——雕塑、水池,没有任何异样,只有水池中的水仍因石津的鲁莽泛着小小的涟漪。

正在这时,地上的砂石突然发出沙沙的响声,把全神贯注的晴美吓了一大跳。

有人!

“石津——”晴美试图求援,可这会儿石津早就走远了。

只留下晴美一个人站在喷水池前。

沙沙——又一记声响,有人躲在灌木丛后!

是谁?晴美屏息凝神聆听对方的动静,脑中联想起那个浮在水里的孩子——这不是一起意外!水池的边缘那么高,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自己跌进去?一定是有人把她扔进池子里的。为了确保孩子溺水身亡,这段时间里那人一定不会走远,只是见到我们来了才慌慌张张地躲了起来。

竟然对这么小的孩子下如此毒手,绝不能饶恕!

晴美越想越生气,怒火中烧。她这火爆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旦上头,就什么危险都看不见了。

于是,晴美向发出声响的地方蹑手蹑脚地靠了过去。

尽管她留神克制着脚步声,但既然自己能听见对方的动静,对方照理也能听见自己的才是。不过自信的晴美不断说服自己,“这点声音听不见”,就这样来到了灌木丛旁。

这里的灌木丛,与日式庭院里那种疏朗通透的灌木不同,这里枝繁叶茂,足有三十厘米宽,再加上两米多的高度,倘若没有超能力,是绝对看不到对面的。

于是晴美紧贴着灌木,静候对方的下一步行动,要是你敢逃跑,就正好被我逮个正着——她压根儿没想过对方要是不打算跑呢?

沙沙沙——这回声音是从灌木丛发出的。“咦,怎么回事?”晴美大气不敢出,“难道他还想从里面钻出来不成?”

突然,从距离晴美五六厘米的灌木丛里猛地闪出一件银色的利物,是一把刀!尖锐的刀刃有二十厘米长,直指晴美而来。晴美吓得哇的一声大叫,当场仰翻在地,“杀……杀人了——”

对自诩名侦探的晴美来说,这个场面实在不光彩,但毕竟保命要紧。无奈石津这会儿刚刚抱着孩子赶回酒店,而福尔摩斯即便耳朵再灵,相隔这么远,恐怕也听不见。

如果那个手持利刃的人当真要夺去晴美的性命,晴美恐怕在劫难逃——然而幸运的是,他并无此打算,在把晴美吓得人仰马翻之后,只听见沙沙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了。

“啊……得救了!”晴美坐在地上,情不自禁地感叹道,“大家都把我丢下了……”这还真怨不得别人。

就这样坐了一会儿,晴美站起身,掸掸沾上的尘土,向酒店走去。也不知道石津跟着福尔摩斯到了没有——她边走心里边琢磨:那个被救的孩子顶多六七岁的样子,究竟是谁要置她于死地?

若排除自己不慎落水的假设,最大的可能是被人扔进池子里的。

还有她的母亲——好像叫梅原伸子来着——一见面就冲我吼:“你要对一个孩子做什么!”想必真的有人企图加害女孩。

把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小孩子扔进水里不管不顾……这是人干出来的事儿吗!

想着想着,晴美不由得火冒三丈——酒店还没到,火气已不小了,真是个暴脾气。

“喂,我说你刚才上哪儿去了?”刚走进休息室,正巧迎面碰见片山,“一转身你就没了影儿,担心死我了,要是出门散步,至少也得……”

片山察觉到晴美的情绪不太对劲:“你怎么啦?该不会是被石津那家伙……”

嘿,他都想哪儿去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是孩子差点遇害了!”晴美气冲冲地说道,但片山不知所云。“孩子?谁的孩子?不会是你的吧?”倘若这时候开这种不靠谱的玩笑,一定逃不过晴美的怒骂。

“晴美!你回来了。”石津全身湿漉漉地走了进来。

“哟,你又是怎么回事?游泳去了?”

晴美顾不上理会片山,焦急地问:“孩子怎样?”

“催她吐了几口水,现在好多了,人也恢复了意识。”

“那就好。”晴美放心地抚了抚胸口。这时,门口出现了孩子的母亲梅原伸子,怀抱刚醒不久的孩子前来致谢:

“谢谢你们!幸亏有你们,荣子才捡回条性命……”

“别这么说,要谢的话就去谢福尔摩斯吧,是它给我们捎的信儿带的路。”

听见声音,福尔摩斯仰着头轻快地走过来,仿佛在问:“是你叫我吗?”刚才因为石津的莽撞溅了她一身水,像是才抖落干净。

“啊,真不好意思,”梅原伸子红着脸低下头,“请问福尔摩斯先生是哪一位?”

“嗐,你误会了。它是一只猫,喏!”说着,晴美伸手指了指福尔摩斯。

梅原伸子惊讶得睁圆了眼睛,随后放下怀里的孩子说:“还是得谢谢她。”接着,她一丝不苟、端端正正地跪坐在福尔摩斯面前:“真的非常感谢!”向着福尔摩斯深深地磕了个头。

福尔摩斯见状,不好意思地扭过脸,咳嗽了两声——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只见它昂头望着天花板,一副毫不知情的淡定状。

只有片山一人摸不清状况,直愣愣地在一旁看着这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