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危险的女神 1

春天的脚步近了。

然而,距离“春眠不觉晓”的季节仍为时尚早。即便如此,这个下午,片山义太郎也昏昏欲睡。

这位警视厅搜查一课的能干刑警(至于是不是真的能干或许有待商榷)连哈欠都没忍住,张开大嘴,“喔——”地大吼了一声。这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片山坚信,不管缉拿多么穷凶极恶的罪犯,想睡的时候就睡才是人之常情,因此,他饱餐了一顿午饭之后回到搜查一课打哈欠,这举动实际上是在没有人情味的现代社会回归人性。

不过他的上司栗原课长可不这么想。

“片山!”

突如其来的喊声打断了片山的哈欠。

“在!”片山连忙转向课长所坐的位子,“您有何吩咐?”

“你刚才在干吗?”

“是,那个……因为现在是午休,所以就打了个哈欠……”

“也就是说不是休息的时间你绝不会打哈欠啰?很好,那我就拭目以待。”

真是的,就知道挖苦人!片山在内心暗骂,当然只能在心里这么骂骂。

“你看上去很闲嘛。”

栗原说道。

前些日子片山还在为校园杀人案四处奔走,最后竟独自一人解决并逮捕罪犯,简直罕见!对此栗原应该很清楚才对。尽管如此,他却没怎么开口好好慰劳下属一番,真有领导风范。

“呃,还好吧……”

“很忙?”

“也不算……”

不怎么擅长提出像“请让我稍微休息一下”之类的要求是片山善良的地方,但这和忠厚老实又有些不同。他已经快到三十岁这个微妙的年纪,虽然不想干活,但若去休息,心中也会感到内疚。

“那么,给我把这份资料好好看一下。”栗原说着,把一个厚信封放在桌子上。

“案件资料?”

片山问道。

“真会问,”栗原惬意地坐在椅子上,微微笑道,“你觉得我会给你国外旅游宣传册吗?”

“不会。”片山闹着情绪,说道。

“好了,那你就给我把这个仔细看完,我要去开会了。”

“遵命。”

“你现在回家也行。”

片山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您刚才说什么?”

“你可以回家去认真研究那份资料。然后明天早上十点和我一起外出查案,不要迟到啊。”

“遵命!”

片山突然间整个人清醒过来。可以回家看资料!不管是多么复杂的案件资料,只要不是用印度语写的,留到晚上慢慢看都来得及。

换句话说,今天可以休息一个下午了。于是片山迅速收拾好桌面,准备离开办公室。

就在这时,他撞见根本刑警正拖着沉重的脚步回来。

“啊,根本先生,您回来了。”

“片山,你怎么了?看上去精神不错啊。”

“课长让我回家看资料去,正准备回去呢。”

片山脸上不禁浮现出笑容。根本却一脸凝重地回应道:

“这样啊。我可没有你这么无忧无虑。也罢,找好下份工作后记得通知我一声。最近有时间的话,我们去喝一杯吧。”

“下个——什么?”片山问道。

“你还不知道吗?让你在家里看资料就代表要裁人了。由于预算吃紧,所以要逐步把没用的人踢出去。”

“哈……”

“好啦,打起精神来。那么有缘再见啦。”

根本拍了拍片山的肩膀以示安慰。

“承蒙您关照了。”片山低下头说道。

离开警视厅,片山便走进附近的咖啡店。因为滴酒不沾,所以他一般不会去酒馆酒吧之类的地方。

“我会怎么样呢?”

真的像根本说的那样,这是委婉劝我辞职吗?但又有些说不过去啊!片山很久以前就向栗原递过辞呈,但他将它束之高阁。

总而言之,先看看是关于什么案件的资料再说。

片山把栗原交给他的信封倒转过来,逐一抖落出其中的资料。看了上面的内容后,他简直瞠目结舌。


前往德国的招待函

古堡和森林·浪漫之路两周游

德国旅游要点

……


不管哪一份,都是满载着彩色照片的旅游宣传册,甚至还混进了“德国蜜月指南”之类的玩意儿!

“课长是不是吃错药了?”

片山低语道。

“啊,好漂亮。”

送咖啡过来的女招待看到宣传册不禁感叹道:“好想去一次浪漫之路啊!客人,是您要去吗?是去度蜜月吗?那里可棒了!”

“我对象还没呢。”

片山苦笑着说道。

“哎呀,那你看我怎么样?”

“你?”

“对啊!度蜜月回来后我们再离婚不就行了!”

女招待一下子逼近片山。片山被她肥胖的身躯和丰满的胸脯压迫,向后仰去。

“快,快让开!开玩笑也请适可而止——”

片山刚一开口,便连同整张椅子一起摔了个四脚朝天。


“一定是课长给错信封了。”

走在公寓的楼梯上,片山嘟哝道。

的确,这是唯一合情合理的解释。想必家里的两只雌性——不对,两名女性对此也不会有异议吧。

那两人吹毛求疵的本事旗鼓相当。

轻轻一推门就开了。这也太粗心大意了吧!

“我回来了。”

片山进入屋内,吓了一大跳。

房间内,衣服、内衣、毛巾之类的东西散乱得满地都是——难道遭小偷打劫啦!

“晴美!晴美!”

片山飞奔进里屋。也是一片狼藉,壁橱的抽屉被拉开,衣柜里的洋装被倾倒一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晴美是否平安无事?——这里笔者先打断一下,片山晴美不是片山的妻子,而是他的妹妹,虽然在别人眼里看来更像他的小姑。

“晴美!你在哪里!”

记得她说过今天不上班,应该在家才对。如果是出去买东西了,那还好;要是凑巧撞见小偷,那就危险了。

“晴美!晴美!”

片山到处寻找妹妹的身影。他打开浴室的门,突然门口传来“哥哥”的呼喊声。

片山回头望去,只见晴美双手提着两个大纸袋站在那里。“你在干什么?”

“你没事吧?”

“你说啥?”

“家里遭小偷啦!你看这乱的。你没在家真是太好了!”

“你说这个?那都是我弄乱的。”

晴美说道。

“是你?”片山如遭当头棒喝,“但是,你为什么要——”

“做旅行的准备呗。”

“旅行?”

“嗯。哥哥的短裤好多都有窟窿,于是我就出去买了些回来。”

“要去哪里旅行?”

“不是说好了去德国吗?难道栗原先生没告诉你?”

片山呆若木鸡,凝视着手中的信封。

“我说,”晴美双手叉腰,瞪着片山说道,“没脱鞋就进到屋子里,这是怎么回事?还不快点给我把鞋子脱了放鞋柜里!”

“喵——”

另一名女士威胁似的叫道。


“课长心眼也太坏了。”

片山一边抱怨,一边把烤肉送入口中,被烫得双目圆睁,差点跳起来。

“他只是想要开你玩笑嘛。”

晴美用筷子夹起一块冒着青烟的烤肉,放到在桌子下等待的三色猫跟前。“来,福尔摩斯,不要被烫到,凉了再吃哦。”

“喵——”

像是在说着“等一下,这样太残酷了”似的,三色猫发出有些心酸的声音。这只三色猫名叫福尔摩斯,在片山家白吃白住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但是现在不知怎么的,反而是片山在家中没什么地位。

雌性,年龄不详,朝气蓬勃,身上毛发光亮如新。但是福尔摩斯和附近的野猫不同,不,应该说有极大的差异,那就是它的脑子非常好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聪明,福尔摩斯的脸就像茶、黑、白三色冰淇淋,前肢的毛色却是少有的黑白分明。独特的相貌,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被认错。

“话说回来,总感觉毛骨悚然啊。”

“啊?你害怕什么呢?”

“那个课长竟然会提出要我去德国旅行,想必不简单,一定是大地震发生前的先兆。”

片山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显得你很小家子气。”

晴美的尖锐言语往往直戳痛处。

说着话的他俩已不在片山的公寓里。晴美已经收拾好行李,做好了旅行的所有准备,简直有明天就要出发的样子。她毫无做饭的心情,于是两人便来到附近的烤肉店解决晚餐。

“果然还是有些蹊跷。”

片山依旧不依不饶。“费用怎么算?就算我的那份可以用出差费来报销,你的那份怎么办?”

“真的什么都没和你说吗?”

说着,晴美一口饮尽杯中的啤酒。

“费用都由一个叫永江的人出。”

“永江……谁啊?”

“是名下有五六家公司的有钱人,我们是和那个人一起去德国。”

“为什么那个永江要带上我们?”

“他的弟弟好像住在德国,不过据说出了麻烦,也拜托了德国的警察进行调查,但毫无进展,于是便决定亲自前往德国,但又感觉自己会碰上危险的事——”

“这些话你是从谁那里听来的?”片山吃惊地问道。

“当然是栗原先生。”

“从课长那里?”

为什么对自己的部下什么都不说,反倒全都讲给我妹妹听?片上对此很是恼火。

“对了,哥哥,明天是不是要和那个叫永江的人见面谈谈?”

课长指的“明天外出”就是这件事吗?

“天晓得!反正我只是个行李搬运工。”

“真是的,你就不要闹别扭了!”晴美扑哧笑出声来,“虽然表面上说你们是去工作,但是却连我和福尔摩斯也一块儿带去,明明是去度假旅行哦。这也是栗原课长风格的体贴吧。”

“他会是这种人?如果有人上吊自杀,他肯定会故意把椅子踢飞!”

片山一边冷嘲热讽,一边大口吃肉。

“咦,今天你胃口不错嘛!看来肉要不够了。喂,服务员!”晴美呼唤一脸困意的女招待,“再来三人份的烤肉。”

片山睁大了眼睛:“喂,我已经快吃饱了啊。”

“没事,马上有一个超级大胃王要来了。”

“超级?”片山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喂,难道是——”

还没等他说完,店门哗啦一声被打开,石津的壮硕身躯出现在门口。片山的预感不幸被言中。

“石津,这里!”

听到晴美的呼唤声,石津立刻像宠物狗一般摇着尾巴(这当然只是比喻)屁颠屁颠跑了过来。

“真是对不起,我来晚了,因为正好有一具尸体要处理。”

周围的客人听了齐刷刷抬起头对他行注目礼,石津却毫不介意,专注于炭火架上的烤肉所剩无几,脸上露出闷闷不乐之色。

“迟到真乃人生的悲剧。我现在觉得这话挺有道理。”

富有哲学意味的箴言在石津看到端着烤肉过来的女招待之时,立马被抛到九霄云外。

这位目黑警署的年轻刑警对晴美死心塌地,一往情深,说好听点是纯情,说难听点就是天真。

当然,这在以晴美父亲自居的片山看来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然而共同经历了各种各样的案件之后,却对他怎么也讨厌不起来,这也是事实。

“你怎么会被叫到这里来?”

但此时石津的眼中只有肉,耳朵里听到的也只有烤肉的声音,扑鼻而来的尽是烤肉的香味,他对片山的问题置若罔闻。于是晴美代他回答道:

“是我叫他来的。”

“这我知道,我是说——”

“有些事情我们先合计一下比较好,你觉得呢?”

“也对。”片山随口说完,又接着问:“要事先商量什么事情?”

“当然是这次的德国之旅。”

“喂,等一下!难道……”

片山一下子哑口无言。

“多谢款待,”石津一边嚼着烤肉,一边说道,“片山前辈,请务必把我一块儿带去,我一定会派上用场的!扛行李什么的就交给我好了!”

石津仿佛作竞选演讲一般,而片山则像是一开始就落选的候选人。

“啊,糟了!”

石津叫道。

只见一片肉掉到餐桌下。他探头看向桌底,发出“啊,好可惜”的叹息,接着与福尔摩斯打了个照面。

“哇!”

石津连忙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别看他块头大,却有恐猫症。“我不知道你在下面……”

福尔摩斯脸上一如既往若无其事的表情,转眼就把掉下来的肉吃了个精光。

烤肉店的老板娘一边望着举止怪异的那桌客人,一边烦恼着是不是应该报警。


这是一间超现代化的办公楼。

走廊处处被打磨得光洁如新,灯火通明。大厅内部装饰整洁舒适,四下里鸦雀无声。

片山和栗原警视一起步入一楼的客厅。

与酒店的客厅有所不同,这里并没有摆沙发。

三层楼高的挑高大厅里只有一座希腊风格的雕塑静静地伫立在中央。

“好安静啊,”片山说道,“又干净,又宽敞……真想在这种环境下工作呢。”

栗原以锐利的目光瞪向片山,问道:

“这算是对我公开表示不满?你是想说搜查一课又脏又吵?”

“没那回事。”

片山摆出一副心照不宣的神态说道。

总而言之,他是有点不吐不快。今天早上,他曾试着问栗原:

“为什么不对我说,却对我妹妹解释得那么详细?”

“与其对你讲,不如对你的妹妹讲更能贯彻我的指示。”

片山听了不禁气上心头。

现在两人为了与永江和哉会面,来到“永江第五大厦”。

“既然冠名第五,就应该还有其他大楼吧?”

片山按下电梯向上的按钮,问道。

“好像有二三十幢。若能分我一幢该有多好。”

栗原异想天开地答道。

电梯在降到底层后打开了门。

“哪一层?”

“据说社长办公室在顶层。”

“在最上面啊。”

片山一面胡思乱想遇上火灾该怎么逃命,一面按下了顶层的按钮。

突然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奇怪声响。

“咦,好像有人正跑过来。”

的确是脚步声——但是这嘈杂的脚步声却与整幢大厦的寂静格格不入。

“等一下!请等我一下!”

还有呼喊声。

无奈之下,片山只好按下“开门”按钮,眼看要关上的电梯门再次被打开。

根本不必这么着急呀,又不是赶末班车

由于地板太过于光滑,那名女性跑到电梯前时稍微放缓了脚步——似乎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但事与愿违,她控制不好速度,让人感觉就像在溜冰,嗖地滑进了电梯。片山连躲闪的念头都没来得及转,直接被女子撞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对……对不起!您没受伤吧?”

“还……还好。”

片山挣扎道。

“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想停下来,可是因为速度太快,地板又滑,而且平时不怎么穿高跟鞋出门,所以来不及刹住——”

“怎么都行,总之你先从我身上起开!”

片山喊道。

电梯开始向二十楼上升。

“原来你就是保镖?”

那名女性问道。

“我是警察,不是什么保镖!”

“不过,都是贴身护卫这点没错吧?初次见面,你好,我叫由谷圭子,是永江叔叔的侄女。”

“你也要去德国?”

“嗯。我是第一次去欧洲,好开心啊。”

名叫由谷圭子的女子年龄大概在二十一二岁左右,脾气温和,就是太胖。

从片山被她压住时完全无法动弹这一点就可以想象她有多重,虽然个头不算太高,只比瘦高个片山的肩膀高出一些,但是宽度却是他的两倍之多——看上去给人超重的感觉。

大楼很时尚前卫,可这电梯的上升速度却有些慢,会不会是因为与由谷圭子同乘的关系?片山不禁暗自胡思乱想起来。

“啊,好热啊!因为太胖,所以我很容易出汗。对了,德国会不会很热?”

“也许吧。”

“我是不是带上泳衣比较好?”

她似乎以为要去塔西提岛之类的地方。

片山稍许冷静了些,可还是没有完全从刚才的冲击中清醒过来。他又看了看女孩,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头——名叫由谷圭子的少女怎么看都和千金大小姐的形象相去甚远。不计较肥胖,她的发型是像金太郎那样的齐短发,没有细心护理过;滚圆的脸蛋被晒得通红,很是健壮;至于衣着则不禁让人怀疑:时至今日还会有哪家店会卖这种古旧花纹的连衣裙?并且,脚下的高跟鞋为了努力支撑主人的体重,时不时伴有异样的声音传来。

如果是晴美肯定会说,胖成那样还不如死了算了!

身为永江和哉这种有钱人的侄女,却土里土气,身上尽是便宜货。片山对此深感困惑。

电梯到达二十层打开门后,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气派的柜台,一名脸上仿佛写着“接待”两字的美女正对着电梯门坐在柜台后面。

栗原向其告知来意,美女拿起手边的电话三言两语了一番后,立刻站起来说道:

“这边请。”

说完便向前领路。

走廊上铺有厚地毯,再也不用担心由谷圭子会滑行了。

众人被领到一间与其说是会客室不如说是沙龙的宽敞房间,里面摆着几张沙发。

有个二十五岁左右的高个子年轻人已经在房间里。

他似乎从早上起就拿着威士忌酒杯,像是对什么事情不满似的,到处瞪来看去。

“啊,绅也先生。”

由谷圭子打招呼道。

“原来是圭子啊,”名叫绅也的年轻人依旧兴致淡然的样子,问道,“你也会去?”

“嗯,叔叔决定带我去。”

“爸爸他人真好。那你要老实点哦。”

“嗯,我懂。”

由谷圭子躲到最里面的角落,安静地找了把椅子坐下来。

片山感到气氛有些不太对。这个叫绅也的年轻人似乎是永江和哉的儿子,和由谷圭子是堂兄妹关系。

可他对圭子的态度就像对待佣人一般。

片山和栗原就近落座,刚才负责接待的美女推开门,端着冷饮走了进来。

“永江先生呢?”

栗原问道。

“会议延长了十分钟。”

女子回答道。

那就没办法了。栗原和片山只好一面喝着冷饮一面等待。

这时有一只狐狸推门进入房间——当然这只是修辞手法。

女子有一对眼角上吊的小眼睛,只见她旁若无人地走向绅也。

“哎呀,原来是老妈,”绅也说道,“好难得啊,您这么早就过来了。”

妈妈?片山瞠目结舌。她看上去的确不像是永江的女儿,顶多也就三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苗条,身上的衣服价值不菲,穿戴讲究。与不戴项链、耳环和戒指的由谷圭子的打扮正好完全相反。

多半是继室吧?

“那些人是谁?”

妇人望向片山,故意大声问道。

“应该是旅行社那帮家伙。”

对于绅也的回答,连栗原都忍不住生气。就在他站起身准备自报家门的时候,门又一次被推开。这次,一个三十岁左右、一副精英职员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这不是夫人嘛——”男子走近狐狸夫人打招呼道。

“北村先生,劳烦你了。”

狐狸夫人说道。

名叫北村的男子正了正银边眼镜,走向片山等人。

“各位是警视厅的吗?”

“正是!”栗原故意大声回答道,“我是搜查一课的栗原。这位是片山刑警。”

“听说要和我们同行的是——”

“没错!虽然他是我们搜查一课的重要王牌,但既然是永江先生提出的委托,也只好借给你们用用了。”

栗原把自己称作为“重要王牌”,片山听了心情很是舒畅,然而被人“借去用用”则令人有些不愉快,又不是出租汽车或是出租自行车!

但是北村脸上依旧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

“我是永江先生的秘书,敝姓北村。这回有劳你们了——”

北村说完,片山也似笑非笑地客套道:

“哪儿的话,我们才要请您多多关照。”

就算是片山这边还要带上晴美、福尔摩斯和跟班石津(究竟谁才是跟班暂且不论),也要低调。

“容我来介绍一下,”北村说道,“这位是永江社长的夫人。”

“敝姓有惠。”狐狸夫人始终摆出一副高傲的样子。

“旁边的这位是社长的儿子,名叫绅也。”

“你好。”

绅也冷漠地盯着举在手中几乎已空的酒杯。

片山发现待在角落里在电梯里和他撞了个满怀的由谷圭子正站起身来,估计北村接下来就该介绍她吧。

然而北村看了看手表,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他换了个话题说道:

“看来社长也快到了。”

只见由谷圭子默默地坐回椅子。北村不会没有注意到她,就算房间再大,也不可能漏看一个人。

片山当然已经认识她,但还是对北村没有作介绍感到奇怪。由谷圭子没有发一句牢骚,脸上露出压抑着悲伤的神色。

“北村先生。”片山说道。

“嗯,什么事?您想要喝些什么?”

“不是。坐在那边的小姐和我们是一起的吧?你还是介绍一下比较好吧?”

北村瞥了一眼由谷圭子,假惺惺地笑道:

“您说的正是。哎呀,因为刚刚眼镜没有戴正,所以我没有注意。”

于是他重新整了整银边眼镜,介绍道:

“这位是永江社长的侄女,名叫由谷圭子……”

圭子缓缓站起身,朝片山等人低头示意。再抬起头时,她的双目中似乎饱含了对片山的感谢之情。

栗原戳了戳片山的侧腹。

“怎么了?”片山问道。栗原悄声回答说:“喂,还不快点展示你的骑士道精神?”

就在片山不知所措之时,突然有人推门而入:

“哎呀,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声音响彻整个宽敞的房间,一下子便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你们就是警视厅的各位?”

来人向栗原伸出手,说道:“我是永江和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