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西行记
其实刘碧玉还没回来,公司上下就已经沸腾了。外经贸委每天一期的“Canton Fare News Express”头版头条红字刷着“轻工健儿再创高潮 巨额定单独占花魁”。我撇着嘴说,“怎么一党报喉舌也极尽淫秽之能事,什么高潮啊独占的,怎么不是那个味儿?”
碧玉一踏进办公室的门,大家把她围了个水泄不通,数着定单上USD$号后面的一长串零激动得心惊肉跳,老数不清。经理颤抖的手指一次盖住三个零,共二指才盖全。“妈呀!一千五百万?碧玉你别是拣着元宝了吧?!”
碧玉倒是沉的住气,喜气只掩在眼底,还是象以前一样不温不火。晚上老总大肆宴请碧玉,大富豪超级包厢,我们一帮老总的心肝宝贝们作陪。老总搓着手说,“人才啊,我们的失策,埋没了5年了都没发现。好在是金子在沙堆里都能闪光,终于重见天日了啊!”经理一旁赔笑着,“是是是。。。。。。”丫丫是老总的心头肉,在没出这事以前年年状元的,如今听了这话不乐意了,嘴角含着意味的笑,“呦!照您这么说,合着我们都是沙子了?也别赶尽杀绝呀!当年没金子的时候还不都靠沙子撑着。”我赶紧圆场:“如今水涨船高,老总既定了一千五百万是金子的标准,您那几百万的沙也算是守宫砂了,倒是我们这些几十万的黄沙没得活路了。”
谁签大单我们都不奇怪,惟独没想到是碧玉。她在我们公司这样人员流动快的地方算是老前辈了,生意一直没起色,靠着接走了的人的单子饥一顿饱一顿地混着。原因是木呐。这搞外贸的讲究的就是个灵活,嘴灵腿勤才捞的到生意。她是那种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主儿,再加上英语不好,除了HELLO,GOODBYE顺溜些,其他但凡长点的句子都得事先想个几分钟。一个广为流传的关于她的笑话是,一次电话里被逼急了,她脱口而出:“If again no open L/C, I will give you some colour see see.”那意思是,再不开证,我要给你点颜色看看。
公司看她业务素质太差,只把她安排在杂货部,主攻化工产品。她手头仅存点Suda Ash Dense,重质纯碱的配料。自从国家外贸开放后,大连化工,海湾集团等一级企业都自营出口了,早就把我们给撇到了一边,我们只能蒙一些边远地区的老客户了。今年派她去交易会是看她没功劳也有苦劳,好歹呆了五年了,只当送她去度假的吧。这种主也能吊上个大客户?没过一阵字,有关碧玉艳遇的桃色版,诗画版,杜撰版,盗版。。。。。。,总之不同的版本在公司上下漫天飞。经过我去伪村镇存真地挑选再加以组合,其经过大体是这样的:
某个艳阳高照的中午,孤独的碧玉姐肚守门楼,其他人员吃饭去了。中午用餐时间通常是广交会馆比较冷清的时段,基本上没客户光临。只这时候,主任才敢委重任以碧玉。碧玉坐在桌边手托香腮翻着闲书。“Excuse me, can I have your catalogue?”一股浓重的卷舌英语夹杂着特有的牛羊膻混和香水味直扑玉面。就在我们碧玉姐轻抬眼帘的那一刹那,四目交织的一瞬间,OH,MY GOD!小天使拍着翅膀,月老扯着红线,夏娃揣着苹果,玉兔扛着锄头,丘比特提着箭一齐出现了!碧玉眼前矗立着一位高大健壮,胡须盖唇的老外!这老外头缠五尺白巾,身披同色麻袋,胸前金链足有大拇指粗,手上钻戒晃的你张不开眼!虽没什么见识,我们碧玉姐也看的出依这打扮,眼前的大爷象是从神灯的故乡一千零一夜中走来。
其实,我相信以碧玉的不解风情,任凭丘比特乱箭穿心,她也意识不到爱情的降临。被SHOCK 的只是那老外。碧玉到没什么美,至少在我们这些庸脂俗粉的眼中,她相貌平平。一双凤眼狭长到象工笔画描出来的,还微微上吊,一付窄肩却圆润下削,站起来从后面看,腿短腰长。惟一可取之处就是眼角一颗泪痣画龙点睛。最美的角度就是从上望下,看她抬眼看你,眼也不显小了,痣还欲诉还休。老外定是被那 STANDARD东方美女的神态夺魂摄魄了。
由此我大脑的链接又转向质疑历史上。四大美女,旁的不说,这昭君当年埋没在宫中
主要是因为在美女扎堆的地方不显啊,美女是靠比较才得出来的。
碧玉神经开始紧张了,四下里张望看有没有个同事来解围的,四下张望的另一个代名词就是顾盼生辉。生意是靠什么语言谈成的我们不问,只知道最后交换帖子的时候,那男人说,我叫摸汗摸得。阿汗抹得。阿不毒拉。哪里站。阿里。碧玉经过长达半分钟的沉默后,朱唇轻启:“怕蹲?”男人解围到,“你叫我阿里就好了。我们的规矩是家族的姓氏一直要延续下来的。我父亲和母亲都是大家族,所以我名字比较长,给你的这部分还是简称。我以前在美国开车超速被罚,警察看了我的全名后就把我放了,因为如果全抄在罚单上会堵塞交通。”
碧玉事件后长达半年的时间内直到下次秋交会前,全公司上下掀起了学习西语的热潮。大家见面的招呼也由过去的招手改为先吻头后摸脚。我也起劲地搀和了一阵,到现在都还记得“阿拉马来轰”“毒赛达拉姆”“后打OFFICE”,翻译过来就是HELLO, I LOVE YOU,GOOD BYE。语言靠积累,恶补只能拣那最管用的。会的少不要紧,先建立亲切感,让阿拉丁们有他乡遇故知的激动。顷刻间,“阿拉比哥”打败了“英格里氏”。生意场就是这么无情,谁有钱谁老大。丫丫是个争强好胜的主,极不甘心皇后的宝座被夺去,每日挑灯夜战,刻苦钻研古兰经,不仅要做到语言上的自主交流还要做到文化上的融会贯通。她看我每天吊着膀子闲逛就批评我不求上进,不是做生意的大家。我说姑奶奶你饶了我吧,即便我象你那样刻苦我们发展的方向也是不同的,顶多再研读一遍一千零一夜,顺便探究一下阿拉伯古代房文化考。“哎?你说,阿拉伯男人是都行割礼的吗?”我问。她白了我一眼,说:“俗!”,隔两天又跟我说,我去查了资料了,资料上说是。晕!彻底甘拜下风,她那哪是做生意的人,屈才,读个博士什么的,以这种钻研精神,随便发个什么都得上 SCIENCE。
碧玉的生意顺风顺水地做下来了,以每月独包两条船的阵势进行着。当时的船公司对咱们公司那个热情!差点包了我们整年的饭局。一次我打电话去订舱,那边脱口而出,几船?我都不好意思出口说是一个40尺的柜。碧玉真是好命,在家打个电话调调情生意就搞定了,那阿里细致到操办了一切,每天数个长途一聊半天,生意绝口不提却不时冒出什么“I LOVE YOU ”“ME TOO”。恋爱是语言发展最好的催化剂,人家碧玉现在都能侃麦加城了。公司首次空前关心大龄青年的婚姻问题,特地在碧玉家里提供了免费国际直拨电话。以前公司比资本主义还资本主义,巴不得我们都嫁不出去,这样就NO婚假NO产假也省了六一儿童节的那半天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