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一起走出摄影棚。她觉得身上粗呢的披肩变得很沉重。她的手脚都很冰冷。她戴上手套，不经意地发觉派史提去年送她的月石戒指又把手指弄脏了。有些人戴真金的时候就是会这样笨拙。派史提走到她前面替她开门。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天气非常冷，又开始下雪了，厚重的雪花使他们的脸发冻。

“我替你叫计程车。”他说。

“不……我想走路。”

她默然地点个头。派史提看着计程车开走。他因为怕今天早上六点半赶不到摄影棚，所以昨夜在附近的旅馆过了夜。这会儿他迫不及待地想趁尼尔没上学前打电话回家。他每次一不在家就会很担心。尼尔到现在还会做恶梦，半夜还会气喘病发作。虽然鲁特太太会立刻打电话找医生，但是他仍然放心不下……

“现在不要。”派史提低头望着她，脸上露出不耐烦与关心的神色。麦莎的眼睛看起来很紧张，眼里散布着一道道红丝，她上电视化的妆并没有掩饰住她的苍白，倒是她额头和面颊上的雪更增添了她几分疲惫。

“周六早上我打电话给你。”

“我不忙。”

“那你是怎么例外的？”他必须问这个问题。他们两个都知道他真正要问的是，“在你的生命中有没有重要的人？”

他俯身吻她，她的嘴唇有点僵硬。他感觉到她的身体很紧张。他回头用手招了辆计程车，车子开来后，他替她开门，吩咐司机开到“新闻专报”大厦。他关门以前问道，“今晚你会来吗？”

他陪她走回家，走过第二条街时，他们牵起了手。她请他上去喝杯睡前酒，她稍微强调了“睡前酒”这三个字。

“我们必须再面对！”

派史提还清楚地记得那晚的感觉，火光映照着她发亮的头发，投射在她古典的轮廓上，她的微笑很美。他离开时，冲动得想拥住她，可是他只是轻轻地吻了她。“如果，你星期六不太忙的话……”他等着她的回答。

“你能回家休息一会儿吗？”他问。“你很需要睡眠。”

“你疯了，看你累成这个样子。”

派史提转过弯往北走，脑里不禁想到他和麦莎交往已经半年了。第一天晚上他们约会时，她建议散一会儿步。他提醒她秋天开始了，天气会比较冷。

时间。一切都需要时间。派史提叹口气，走到后面桌子上，拿了他昨晚正在编写的社论，开始他的工作了。

“我们别再争吵了，亲爱的！”

他调酒的时候，她点燃壁炉，他们并肩坐着，注视火焰。

“我想是吧。”

“好极了，”她说。“我简直烦透夏天了。”他们沉默地走过几条街。他观察她走路时悠然自在的样子，沙金色的衣服更衬托出她修长的身材。他记得带有寒意的风吹落了第一片落叶，落日的天空是一片秋天的深蓝色。

“没有，只是云很厚。”

“我知道。我们已经有三个礼拜没见面了。鲁特夫妻打算出去过周年纪念，我呢，今晚想和你、尼尔在一起。”

“每次在这样的晚上，我都会想起一首歌，”她告诉他。“你听过的，如果我离开你。”她温柔地唱着，“秋天我是怎么离开你的，我不知道。当秋风啃噬着空气的时候，我看见你散发着光芒。我是在秋天认识你的，我就在那里……”她的低音很动听。

冬天又冷又湿。也许到了春天，尼尔多出去玩玩，身体就会强壮一点。他的脸一直都太没有血色了。

“史提，我们的想法不同。我们……”

那晚过得真好。他们吃着晚饭，不管旁桌的人来来去去。

“好吧。晚上见。”

“我必须把专栏稿交出去。”

是鲁特太太接的。“哦，尼尔很好。他正在吃早饭，一口一口细嚼慢咽的。尼尔，是你爸爸。”

如果我离开你……

春天！我的天，现在已经是春天了。春分已经过了，照理说冬天应该结束了。听气象报告是不准的。

派史提无视于往来身边的人群，他用双手捧起了麦莎的脸孔。她的表情迷惑悲哀。他严肃地说，“麦莎，我爱你，你是知道的，这三个礼拜来我非常地想念你。我们必须谈谈我们两个人的事。”

“麦莎六点左右会来，那他们就可以走了。”

他开车回家的路上，他知道这两年来不安的焦虑就要结束了。如果我雏开你……麦莎，不要离开我。

他走到办公厅时已经是八点一刻了。“事件”杂志工作人员一向是不早到，走廊上都没人。他向电梯的警卫点个头，走到第三十六层楼的办公室拨电话回家。

尼尔接了电话。“嗨，爸，你什么时候回家？”

“儿子，好好过一天吧。穿暖和些。天气相当冷。家里那边下雪了吗？”

“爸，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