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劫匪的平淡和奇袭 外一篇 大海里还有跟错过了的那条一样好的鱼

矶原的目光茫然地落在手边,那里放着一个杯子。抬起头,祥子正在微笑。他将摊开的地图折好。

“我没要续杯啊。”

“都过二十五岁了还没去过药店,那才奇怪呢。”祥子笑道,“那头一次去药店感觉怎么样?”

“那往大了说呢?”

“只是,武断地回绝他也会造成问题,所以得先上门调查。就算是他不讲道理也不行。做生意就是这样。”

“约的是四点。”矶原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表。还有大概一个小时,可目的地离咖啡店并不是很远,有二十分钟就足够了。

“是响野哥告诉你的?真是个大嘴巴。”

“但是不管怎么看,那个被炉都不是搬家时的那个。当初清点时是一个小号的被炉,搬家时似乎也是那个小的。所以那肯定是搬家后买的或者是从哪里弄来的,故意调包,想要我们拿去修。”

“嗯。”友里绘点头,“三年前分手的。没想到还能再见到。”

“怎么可能!”友里绘说完,对自己如此坚决地否定感到意外,“我并不是为了这个,只是觉得冤枉他不好。而且那个时候我非常生气,光顾着发火,吵架吵得不可开交。如今想想,我觉得就算分手,也应该分得更成熟一些。”

“那,药店的工作……”

“那现在可是粗心马虎,毫无细腻可言,而且身体也不好了。”

“可是,是真的。我真没有外遇。可她就是疑神疑鬼。搞不好是因为我在其他地方太随便了,那才是真正的理由。”

“听起来怪伤感的。”

“没有任何理由啊。”矶原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确实,他当时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理由的东西。

“你和矶原都住在这附近,真的只是偶然吧。”

“最开始我还庆幸总算找了个可以充分发挥药剂师资格的地方,可似乎是个很忙的工作。不过,也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情况了。”

“只要客户生气了,搬家公司也得道歉啊。搬家时用的纸箱没有及时回收啦、搬运方式太粗鲁啦,等等。如果是因为我们这边的不小心而被骂,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可这次完全没道理。可以说就是找碴儿,冤枉我们。这次搬完后,客户打电话来投诉说‘被炉给碰坏了’。”

“但说真的,如果三年前矶原没有外遇,那会是什么样子呢?你,还会跟他在一起吗?”祥子问道。

“也就是说她怀疑你有外遇了?”祥子问。

“背上了外遇的黑锅,你就没恼怒吗,矶原?”

“好了,把门关上,要出发了。”坐在驾驶座上的女人通过后视镜看着矶原说。

“才不是呢。从那以后我就对她一心一意了。”

她的话里并没有任何嘲讽或好事的味道,友里绘松了口气。“三年前我觉得矶原他绝对有外遇,可时隔这么久再见到他,又觉得会不会真的误会他了。”

“是吧。”

“道歉?矶原你不是在搬家公司工作吗?”她的表情好像在问:搬家公司的工作还包括道歉吗?

“不可能,肯定赶不上。”

“往小了说,比如不管被说多少次出门都不带手帕啊,也从来没主动收拾过餐具啊,之类的。”

“啊,”矶原下意识地叹了口气,“这是客户住址的地图。我接下来要去上门道歉。”

“只是偶然。”友里绘笑道。

接下来,友里绘和祥子开心地闲聊了一会儿,随意地谈着各自的家乡和工作。友里绘坦诚地谈起自己再就业的艰苦,而祥子则谈起外甥最近长成了小大人,歌声像极了鲍勃·迪伦,而且好听得叫人想哭。虽然祥子说话时不紧不慢,但友里绘还是被她的话吸引了。

祥子默不作声地望向成濑。成濑转向祥子,微微地点了点头。至少看上去似乎是在点头。

这时,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成濑忽然开口说:“越说赶不上就越来劲的驾驶员,现在就在外面等着呢。”

“咖啡钱不要了,作为交换,你得告诉我你当初被女朋友甩了的事情。”祥子露齿一笑。那轻盈的笑容就好像女高中生。

“那,你跟友里绘分手的时候,是真的有外遇了吗?”

矶原看了看,那是一张车站结构图。“这是什么?”

“我当时太乐观了,总觉得就算不用努力和忍耐,也可以和她过一辈子。”

自己到底说没说过这些话,他已不记得了,但那时的他确实已经失去了平常心,狼狈不堪。那时,面对他为什么非分手不可的质问,女朋友只是一味重复着“我已经无法再相信你了”、“我们分手吧”。

“是啊,你也加油吧。”他回应道。

“因为说起来太麻烦,所以一次都没提过结婚的事。”

他试图继续说下去,可友里绘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说道:“你的清白被证明了吗?”她微微一笑,“我完全以为那只是玩笑话。”

“那是误会,我可没想投湖自尽,只不过想换换心情才跑去那里。”

“是啊。”友里绘也笑了出来。自己下定决心来这家咖啡店真是来对了。在药店偶遇矶原的友里绘不知道他是碰巧路过还是就住在附近,只是心里隐约觉得“能在这种时候重逢也挺有意思”。前天,当她再次在药店前狭窄的单行道上发现矶原宽阔的背影,而一身西服的他又走进这家咖啡店时,她再也忍不住想“在这最后的时刻知道事情的真相”。而昨天,或许是从公司回家的路上吧,友里绘发现他再次走进了这家咖啡店,心想他肯定是这里的常客,于是今天决定要来这里打探一番。刚好店里没有其他客人,于是她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情问吧台对面的女人:“常来这里的客人中,有没有一个姓矶原的?”

“你怎么会知道?”或许是祥子告诉她的吧,矶原想。“那,再会。”他举手告别。

穿得比客人还厚,还戴着口罩,从这样一个店员手里买药的客人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心情呢?友里绘觉得很过意不去。

“可是,你还有未了的心愿吧?”

“因为我有过前科。”开始交往的第一年,矶原曾经跟一个来看棒球比赛的短期大学女生纠缠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矶原试着问初次见面的驾驶员。

那大概是十分钟前的事。矶原从厕所出来,由于没带手帕,他胡乱地挥着手回到吧台边,那里坐着另外一位客人。那是一个目光锐利、行为冷静的男人。祥子介绍说:“这是我老公高中时的同班同学。”似乎姓成濑。

“矶原,你体格不错,适合跟客户周旋打交道,应该很受器重吧。”

“嗯。”

“请注意别出事故啊。”矶原说道,他的身子如同被按倒在椅背上。

矶原将杯子放到嘴边,啜了一口咖啡。他的脑子里闪过一个疑问:为什么比起店长响野泡的咖啡,他老婆祥子泡的咖啡会好喝那么多倍呢?或者说,为什么他泡的就那么难喝呢?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想起开咖啡店,这才是个谜。

祥子虽然在笑,声音里却带着锐利,而矶原又到了不得不走的时间,于是坦率地答道:“嗯,是真的。”

“为了分开而跑去相见,这多别扭。”

“好像是她看见我跟另外一个女的走在一起,然后就误会了。”

友里绘拿了找零,收起钱包,答谢祥子没有拒绝自己堪称怪异的请求。

这种要求似乎有些过分,友里绘想着,可祥子似乎并不生气,只是说了一句:“清白这说法不知为什么听起来很好笑。”她微微笑了笑,“但我也没有自信是否能从矶原嘴里问出那些话。”她挠着太阳穴说道。

矶原吓了一跳,只得一边顾及旁边的成濑一边说:“这话就用不着再翻出来讲了吧。”他想岔开话题。

“嗯。我们都互相说着‘跟错过的那条一样好的鱼在大海里多的是’之类的,好像谚语般的话。”

友里绘用力点了点头。她和矶原分手后,曾一度辞去工作,回到新潟市的老家。但是两年后,她再次回到东京,一边在药店做兼职一边找工作。她选择住在横滨这片区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矶原以前也是住在东京市内的一处廉价公寓。因此两人在这里相遇只能说是不明缘由的偶然。

“嗯,确实是这样。”友里绘说着,猛地抿起嘴唇,又无力地松开,“也不知道这时机到底算好还是坏。我……明天,就要搬家了。”她继续说。

矶原的脑子里浮现出那个喋喋不休的店长的样子。确实,三年前第一次来这家店时,正是跟女朋友分手不久,他或许跟响野哭诉过。

很快就找到了站台。电子显示板上正显示出友里绘乘坐的那辆新干线列车的信息。爬楼梯的时候,矶原发现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这感觉与奔跑后局促的喘息不同,是一种混杂着紧张和激动的情绪。友里绘真的在吗?他不停地想。就算见到了又该说些什么呢?他很烦恼。

或许是咖啡喝得太多,一股尿意袭来,矶原站起身朝厕所走去。他打开店内最里面的那扇门,在马桶前小便,又回到洗脸池前看着自己的脸。以前从未如此注视过自己的脸,他觉得额头和面颊上的皱纹很刺眼。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啊?”

这并不是感动或怀念,恐怕她也是因为这突然的再会而不知所措,最终在困惑中哭了出来,一定是这样。

“你该不会是说了‘比你好的女人多的是’这种话吧?”

这到底是在开什么玩笑?正想着,车子又来了一个锐角转弯,矶原差点倒下。

站在友里绘旁边的祥子微笑着,把手里的咖啡杯轻轻放到她身边。热气轻柔而温暖地飘荡。

“啊!”这是友里绘发出的声音。

“我当然火了啊。她也失去了冷静。最后两个人在互相谩骂中分手。”每当想起这些,他都会变得忧郁。交往了那么久,有过那么多快乐的回忆,为什么最后却变成这样呢?他的心头涌起一股寂寞。

“或许是命运吧。”

“接下来你要去的车站的内部地图。因为时间很紧,你得按照地图上画的路线去站台。”

“病才刚好,今天就得去生气的客户家啊。几点?”

友里绘慢慢抬起头,看着那块手帕,眼中含泪地笑了出来。“你也开始随身带手帕了,”她说,“你还是成长啦。”她指着他。

友里绘并未多想就答道:“不好说。他一次都没提过结婚的事。那种情况下,很难想象我能否一直等下去。”

“只是偶然,而且他应该并没有意识到见到的是我。”

“你老公是老板吗?”

“祥子姐,那事跟你完全没关系啊。”

“药店的店员得了感冒,还戴着巨大的口罩,真是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了。”友里绘笑道,“因为其他店员的时间排不开,我不得不站到收银台去。”

“你立刻就意识到那个人是矶原?”

“只是这样?”

“最开始没有。首先我不知道他住在附近。而且,他原本是个从不感冒的人。”他总是骄傲地说自己打棒球练出来了,从来就跟生病无缘。

如此一来,矶原虽然内心充满疑问,却忍不住觉得听从指示就是自己应该做的事,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我会加油”,随即接过站台票冲过检票口。

祥子笑道:“那种事还真的不好说啊。”她点了点头。最后,她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那个,如果明天矶原来到店里,而且也可以证明他当初并没有外遇,你怎么办?”

“惯犯。”

“就算是讨论自己到底有多爱说话,他都能讲上两个小时。”祥子耸耸肩,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我想听听你从猪苗代湖回来后的事呢。”

“是我要你帮的忙,这样说可能不大好,可就算现在忽然问矶原当初有没有外遇,我觉得他也不一定就会说实话。只有今天明天这么短的时间,恐怕是搞不清楚的。”

“那,既没有和好,也没有约定再相见,就真的分开了?”吧台对面的祥子有些惋惜地问道。

忽然,他想起了三年前跟他分手的她的面庞。这记忆是如此清晰,反而让他有些困惑。

“嗯,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就可以,拜托了。”友里绘低头行了个礼。

站在哭得停不下来的她面前,矶原的手伸向自己的西服口袋。他试图寻找不可能存在的那块手帕。如今自己能做的,似乎也只是递给哭泣的友里绘一块手帕而已。这个念头不断在脑中回旋,使他开始憎恨没有随身带手帕习惯的自己。

“可是,你为什么要到我这里来呢?”祥子夸张地眨着眼,“反正矶原也住在附近,直接去找他,两个人坐下来慢慢谈不是更好?都已经过去三年了,真相到底怎样,这时候也应该可以说清楚了吧。”

两个人同龄,但是她却一直显得年长,要强、唠叨。矶原也知道这是因为她爱操心,有时候反而感到一种踏实。分手的时候,或许压抑已久的担惊受怕终于爆发,她十分激动,言辞激烈,矶原也毫不示弱地应战。结果就是他一个人去了猪苗代湖。

“对了,你能在我家老公没在的时候来,这真是太好了。”结账时祥子说。

来到站台,矶原慌忙环视四周。他看向写在站内结构图上新干线的信息。是二号车。他朝列车前进方向走去。本来他应该停下来调整呼吸,好让因奔跑而痛起来的侧腹稍微缓和一下,可因为时间不够,他还是朝前迈出脚步。

“这句话从有着靠嘴皮子吃饭的老公的祥子姐嘴里说出来,显得格外有说服力。”

“你刚才不是说免费赠送嘛,怎么突然间又要问什么前女友的事。”

“那当然得赔礼道歉吧。”

“随便?”

友里绘也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说:“明明也不是什么值得哭的事。”

既没有要重归于好,也没心情闲聊过往寻找幸福的点滴,一切只不过是为了在这极为短暂的时间里再次相会,矶原充分明白了这一点。

“啊,矶原你喝啦!你喝了这免费的咖啡,就必须告诉我了。”祥子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那痛苦我好不容易才忘记,你别揭我伤疤啊。对了,我跟祥子姐你说过这事吗?”

矶原伸出双手接住龙头里流出的水,啪啪地搓着。他发现这里既没有纸巾也没有烘干机,只得在空中挥舞手掌,将水滴甩开。他感叹着自己还是没有带手帕,真是一点都没有成长。

“所以我说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啊!”矶原皱起眉头,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话说回来,我告诉过祥子姐你友里绘这个名字吗?”

“那可太过分了。”祥子露出一副打心底里同情的表情。

“看到收银台的人戴着比我还大的口罩,衣服也厚得无法形容,觉得很好笑。”矶原说,“连药店的人都搞成那样,让人还没吃药就已经觉得这药没什么作用了。”

祥子似笑非笑地眯起眼睛。“确实,看起来是挺结实。”

她并未给出回应,取而代之的是车子的前进。

“啊?”

“也没那么好笑吧。”矶原笑得有些牵强。

“矶原你还在之前那家公司奋斗?”

“免费赠送,免费赠送。”她说道,“哎,那是什么地图啊?”

“啊,”祥子用力地点点头,“那确实够随便的。”

“你以前不是说过嘛。被从学生时代就开始交往的女朋友甩了后,你悲伤万分,曾试图往猪苗代湖里跳。”

“好了好了,你回答我的问题嘛。嗯,首先,你跟友里绘交往的时候,曾有过一次外遇,是真的吧?”

“说得轻松。”

“也不是,”说着,友里绘哗啦哗啦地从怀里的包中掏出一个大口罩,“我当时戴着这个呢,他应该没注意到。”

“搬家?”

“可是,为什么祥子姐还有其他那些人,要那样帮助我呢?”他拼命忍住,才没说出“大家有那么闲吗”这样的话。

“你这想法也真奇怪。”祥子咧开嘴笑着。

可能是因为从小学开始就一门心思练棒球,矶原个子很高,身体也很壮。他一直自认为自己最大的长处就是身体好,可是这身板前两天也因为感冒而落得卧床不起,令他完全丧失了自信。“果然压力太大就会生病啊。我还是头一次去药店呢。”他感叹道。

“好。”祥子拍了拍手,“矶原你的嫌疑已经排除,是友里绘她误会了。”

矶原每每看到她这副样子,都会想起一个做学术研究的朋友说过的一句毫无科学依据的话:“植物十分纯真,将它们放在屋子里,可以得到心理上的安宁。”祥子真是纯真啊,他常这样想。

“如果,在你去关西之前,可以断定矶原的清白,是不是该最后见一面呢?”

“嗯。所以,如果有一天,矶原证明了他的清白,你可不可以替我转告他:‘友里绘冤枉你了,她已经道歉了’?”

“你第一次来我们店时跟我老公说过。”

“她因为错怪了你,现在觉得很内疚。就因为这种误会,你不觉得不甘吗?所以啊,不如把握住最后的机会见一次面,好好跟她道别吧。”

开车的女人伸过一只手,说了声“这个”,递过一张地图。

不过,矶原放弃了继续思考和追问,而是选择将手帕递给友里绘。“给。”

“告诉你,友里绘今天就要乘新干线去关西了,暂时不会再回这里。跟矶原你或许一辈子再也见不到面了。”祥子的语气比平时郑重许多,一股脑地说完。

矶原试图喊她的名字,提醒她该上车了,可直接叫已经不是恋人的她的名字似乎有些不妥,但在名字后面加上敬称似乎又令他更为犹豫,他竟开始烦恼起究竟该怎么称呼她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他吓了一跳。是对面走过来的人差点要撞上他,为了避开便用手轻轻推了一下。“啊,不好意思。”对方只简短地赔了个不是便走远了。

从厕所里出来回到吧台时,那里坐着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正跟祥子打招呼。

“见到矶原时才猛然意识到的。如果矶原真的是清白的,我想跟他道歉。”

“咖啡店的祥子姐……”矶原的声音断断续续。

“那如果是误会,你还想和好吗?”祥子抬起头,微笑着问。

“不,那是个误会,我是冤枉的。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嘛。我的外遇只有一次。”

“什么?”

“或许你还是不相信,”矶原决定把该说的话都说完,“我那时候,真的没有搞外遇。”

“我说矶原,我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祥子说着瞪大眼睛,略带微笑地将脸凑过来,“如果你现在不去见友里绘,那可能这一生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可是,投诉的客户就算今天没去见,以后什么时候想见都能马上见到。如果今天你爽约,人家明天肯定还会恼羞成怒地打来电话。”

“先不管了,”矶原探出身子,“那天那个投诉的客户,是祥子姐代替我去见了吗?”祥子说过投诉的事她会想办法,可最终到底怎样了,矶原一直忘了问。

“算是吧。要是他在,那就烦得不行,或许你立刻就想逃往国外了。”

“这是偶然呢,还是命运呢。”祥子一边朝吧台里走,一边饶有节奏地说。她虽然比友里绘年长,却让友里绘觉得似乎在跟同级生说话。

友里绘将手帕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展开,贴到脸上。

祥子听完便说:“嗯——或许这种事就该这样吧。”说完还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那天刚好是最后一天。”

瞎猜也得有个限度吧,友里绘心想,不过还真的猜对了。她也只得红着脸答了声“是。你怎么知道呢?”

“清白是指……他其实并没有外遇?”

“我们都加油吧。”矶原说,“然后,我们要在大海里,找到跟曾经错过了的一样好的鱼。”

“是真的。”

“什么光干坏事啊,又不是罪犯。”

“哦——”矶原发出感慨的声音,“跟店长的气质完全不一样啊。”

“我也正打算要奋斗呢。”友里绘说着,又露出笑脸。她低头看了看表。“那,聚散终有时,我们就这样吧。”她的语气一直显得轻松愉快。发车时间就快到了。

工作日午后的车站内有一些旅客来来往往,虽说有一定影响,矶原还是勉强能避开行人顺利前进。两只脚走得越来越快,不知何时已开始奔跑。他忽然觉得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于是停止奔跑,可立刻又开始快步穿梭。等回过神时,已然又跑了起来。

“好久不见。”友里绘说。

“恭喜。”

“一个年轻男人会在那里等你。你要从他手上拿站台票。”

所以如今,矶原正坐在一辆异常敏捷地穿梭于各车道之间的车子后座。就好像篮球运动员重复着左右踏步和转身一般,这辆车来回变换车道,不停地左右转弯。

“还真就是罪犯啊。”祥子接话道。

友里绘仍旧在哭。

“喜欢动物,讨厌人类,是个奇怪的青年。”她回答道。

“是啊,工作定下来了。”

往来于站台上的乘客不时朝二人看去。其中有好奇,可基本上是同情远距离恋爱的情人分别时的亲切目光。矶原禁不住想:如果大家得知这只不过是三年前的分手的重演,会不会大跌眼镜呢?

被问到的瞬间,矶原的脑子里浮现出前来投诉的客户的各种表情,以及自己不断赔礼道歉的身影。他自觉这完全算不上是能跟友里绘炫耀的状况,便简单地回应说:“奋斗着呢,或者说,是准备开始奋斗呢。”

“有问题吗?”祥子露出恶作剧得逞的孩子的眼神,一脸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有问题的表情。

“你要搬家了?”

“不是我,是我家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