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引蛇出洞

“吧嗒,吧嗒——”

黑暗中,不时传来清脆的滴水声。唐晨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黑暗,确切地说,是眼睛被一块黑布牢牢地蒙着。

动了动手,方才发觉手脚俱被捆绑得严实无比。无力挣扎了一番后,口中早已干渴难耐,喉咙内更是有如燃了一撮火焰般难受。

挪了挪有些麻木的身子,屁股是湿的,惊恐中,一滴水珠突然滴在了他的鼻梁上,唐晨清晰地感觉到那颗冰凉的水珠顺着鼻头一直慢慢滑落到了他的嘴唇上。

贪婪地将水珠舔干后,唐晨意识到自己被人绑架了,脑海中,又想起了昨晚那让他心悸的一幕,电光下的那张脸,分明是已经死去了的张木匠的脸,虽然搞不懂张木匠为何会复活,但他却敢肯定,这背后的一切必有阴人作祟。

“想不到老张死后还成了抢手货,竟然屡次被人夺走。”唐晨渐渐地冷静了下来,心中清楚,对方将他挟持而来,肯定是有目的的,八成是为了铜锣,或许,自己便是他们用来交换铜锣的筹码,“看来,我得自己救自己了。”

倾耳细听,周围除了清幽的滴水之声,再无其他任何响动,唐晨敢肯定,自己此刻定是在一座山洞中,而且还是一处非常隐秘的山洞,说不定,这里便是那些神秘人的藏身之所。

鼻孔中,隐隐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有点像爷爷抽的老旱烟。

“此处,八成有老人在这里呆过。”唐晨愣了愣,老人,让他突然觉得害怕。不管是爷爷,太姑婆,还是毛胡子和死去的张木匠,这些老人,个个心中都装着无数不为人知的事情,只是,在这洞内留下烟草味的老人,却让他想到了张木匠那张死去的脸,因为,是这个老人让张木匠死后不得安生的。

“我该怎么办?”唐晨无数次问着自己,这山洞仿佛是一处被世界遗弃了的地方,此刻,这里除了他似乎再无任何的生命。

“有人吗?你既然敢抓我,为何不敢出来见我。”枯坐了两三个小时后,唐晨终于忍耐不住大声地喊叫道,除了悠长的回音,洞中哪里有人应声,“我知道你们在这里,如果你们再不出来见我,我就一直喊下去,你就不怕我的叫喊声被附近的村民听见?”

见依旧没人回答他,唐晨一时来了气,张嘴大声叫喊不止,直到喊累了方才作罢,稍事休息了一阵,自嘲道:“我怎么这么蠢,这肯定是一个非常深的山洞,他们既然没有堵住我的嘴巴,就完全不担心我的叫喊,唉,看来只有等机会了。”

颓然中,耳内突然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脚步声很小,如果不静神倾听很难发现,待要仔细捕捉发声的方向,却又消失得没了踪迹。

心中咯噔了一下,这脚步声让他奇怪,难道是那些人偷偷在查看自己,当下破口大骂:“既然来了,为何不敢出来见我?老子已经等你们好久了。”

唐晨冷笑了几声,暗想对方定是以为自己不知道他的到来,顿了顿,正想开口继续骂,只听到耳边有人和他轻声说道:“嘘,别出声,我带你出去。”

唐晨被这突来的话声惊出了一身冷汗,暗想这人竟是有如鬼魅一般,到了身边自己都全然不觉,惊骇中长吁了一口气,压住起伏不止的心跳,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我是谁不重要。”那人边说边给唐晨解开脚上的绳子,叮嘱道:“你拉着这根木棍走。”

“为什么不把我手上的绳子也解开?”唐晨不满地问。

见对方没有答话,唐晨知道他肯定是不想解开自己手上的绳子,以免自己顺势揭掉罩眼布看清他的样子。

“也罢,既然他带我出去,便是好事。”唐晨想了想,当下拉着木棍跟在那人的身后。

估摸走了半个小时,那人突然停下脚步说:“我现在把你手上的绳子去掉,你一直往前走,不远便可出洞,切莫回头。”

唐晨胡乱应了一声,待手上的绳子被解除后,整个人顿觉轻松不少,当下赶紧揭掉罩眼布,转身一看,身后,哪里还有人的影子。

“好快的速度。”唐晨叹了一声,却是不敢在洞中多作耽搁。

出了洞,久违的日光刺得双眼有些睁不开。天还没有放晴,正密密麻麻地飘洒着毛毛雨。抬眼查看天色,估摸已经到了中午十二点左右,唐晨当下将周围的地形查看了一番,认得是金子坡,记下洞口的位置后,没命地往山下而去。

饥寒交迫地淋着雨,一路提心吊胆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到家中,整个人已是成了落汤鸡,下半身裹满了黄泥,看上去甚是狼狈,一二十里山路,更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见父亲正在院子里用铁砂布擦拭着那把已经多年未用过的老式洋炮,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霎时驱尽了心头所有的恐惧,那颗久悬的心终于松弛了下来,当下无力地说:“阿爸,我回来了。”

说完,方觉脚下竟有如灌满铁铅一般沉重,再也迈不开步子了。

唐老虎愣了愣,这熟悉的声音让他有如被电击了一般,心里还以为是自己脑海中的幻觉所致。疑惑中转身一看,见儿子摇摇晃晃地站在院门口,大有要倒之势,惊喜之下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他,颤声道:“晨儿,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回来了?”

“阿爸。”温暖的怀抱,让唐晨突然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这个强壮的男人也是这样紧紧地抱着他,这是一种多么踏实、安全的感觉。于是,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他情不自禁放声大哭起来。

“孩子,不哭,你受苦了。”唐老虎说,扶着儿子往屋中走去,大喊道:“晨儿他娘,快去把饭菜热一热,烧一锅热水,给晨儿找一身干净衣服。”

喊叫声惊动了屋内众人,成风老人跛着脚,竟是连拐杖也顾不上用,一瘸一拐地从里屋走出,激动中险些被门槛绊倒在地。

进屋后,见周氏双眼泪汪汪地只顾关切地看着儿子,唐老虎大吼道:“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说罢,伸手扯下一块干毛巾给儿子擦头发和脸上的雨水,一旁的舒雪红肿着双眼已经大半天了,心中因为牵挂唐晨,曾不止一次在房里偷偷哭过。此刻,见他的手腕被绳子捆得乌青淤肿,也顾不得有这么多人在场,一把将唐晨的手放到胸口,心疼地抽泣道:“咔,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到底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啊?”

“我没事,真的没事。”唐晨无力地笑了笑,见大家都在关切地看着他,说道:“阿爸,爷爷,太姑婆,我没事,让大伙担心了。”

“竟然有人敢动我唐老虎的儿子。”唐老虎脸色铁青,双眼发红,两个儿子从小到大自己虽然对他们极为严厉,却从没有受过如此的苦楚,心里发誓一定要揪出幕后黑手。他愤怒地走到院内,拿起洋炮填上铁弹,轰隆一声朝天开了数枪。

洗过热水澡,吃完饭后,除了手脚被捆绑过的地方生疼难受,唐晨已是恢复了力气。

“晨儿,你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仔细说说。”太姑婆端坐在座,此刻,她只想探出真相。

唐晨点了点头,脑海中回忆着昨晚看到的那可怕的情景,颤声道:“昨晚,我听到院中有响动便去查看。后院内,果然有个黑影被铁夹子夹住了脚,没想到,没想到,没想到那人竟是死去的张木匠。之后我被吓晕,今天醒来的时候,却被人捆在金子坡的一座山洞中。”

“果然是张木匠,想不到还真有这么邪门的事情。”王杰惊叹不止。

“金子坡偌大一座山,可还记得那山洞的具体位置?能从那些人手里逃出来,足见你这小子智勇过人,不错,不愧是我唐家的子孙。”成风老人颇是赞许地看着孙子。

爷爷的夸奖让唐晨双脸发红,当下摇头否认:“爷爷,我不是自己逃出来的,是被一个人神秘人所救,那山洞,我找得到。”

“哦,被一个神秘人所救?”田教授眉头紧皱,颇是不解,忖度了下,问:“有没有看清那个神秘人的样子?”

“洞内黑暗,而且,那个神秘人显然不想让我看到他的模样,在救我的过程中,只和我说了两句话,可以说是来无影去无踪。”唐晨仔细回忆着洞中的情形,此刻想来,却是找不到一个可以解释那人救自己出洞的理由。

“现在,我们还弄不清那些人的来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对方很不简单,救晨儿出洞的那个神秘人,或许和抓走晨儿的人有着利益冲突,是不是面具人,我们不敢肯定,但对方想不到的是,他们亮出了张木匠抓走晨儿,却被另一个人插手进来。现在,他们其实已经暴露,我们或许也该有所行动了。”成风老人看了一眼儿子,斩钉截铁地说。

“不错,成风叔说的对,他们把张木匠拿出来装神弄鬼本以为能将铜锣弄到手,却没想到中途另生枝节,他们现在骑虎难下,这些日子必会有所行动。”田教授颇是赞同地点头。

“我就怕他们不来。”唐清手中握着一把磨得雪亮的三菱铁叉,铁叉上刻着“唐老虎”三个字,这把铁叉,曾是他的曾祖父昔年横行山林的必备之物。

看着父子俩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王杰倒吸了一口凉气,此刻,他突然发觉与这些强悍的山里男人相比,自己是那么的弱小。

“爷爷,我们该怎么做?还请爷爷仔细谋划一下。”唐清高扬铁叉,双眼内熠熠生光,暗想自己在部队上学到的本事,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成风老人摸了摸胡须,伸手拿出旱烟袋点上,“吧唧吧唧”抽了几口,于浓烟中沉声道:“猎人捕杀猎物,需智勇俱备。我们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掌握猎物的行踪,了解猎物的动向。”

“茫茫山岭,我们该怎么找到他们?”王杰不解地问。

“蛇有蛇道,鼠有鼠踪。只要他们来过,就定会有迹可寻。”成风老人闭上眼睛,交代儿子道:“你等下去周围的村寨跑一趟,秘密拜托每个村寨的长者,你告诉他们,山里出了坏人,让他们注意留意一切可疑之人和可疑之事,如果有所发现,请第一时间告诉我们,我想,不日内必会有所收获。”

“他们会听吗?”田教授皱眉道。

“我唐成风父子拜托的事情,岂有不帮忙的道理?”成风老人笑了笑,继续说:“既然那些人以为我们已经得到了子母锣,我们索性将计就计,装出破解了铜锣秘密的样子,引他们出来。”

“那么,我们该怎么装呢?”看着爷爷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唐晨暗想此刻的爷爷肯定已经回到了当年的猎人角色中。

“晨儿,你知道什么叫引蛇出洞吗?”老人看着在场的年轻人哈哈大笑,“或许,你们仅仅只懂得把蛇引出来,但换成我,就不会只做这些。我会在蛇洞的出口埋下一片锋利的刀片,当蛇被食物所吸引爬出洞后,它却被刀片活活开膛破肚了。从明天起,我会从家族里挑派人手,由你阿爸带队进山,我们要扛着锄头,带着头,牵着赶山狗,到哪里去呢?”

老人说到这里打住了话语,顿了顿,说:“就去红岩山吧!”

“为什么要去红岩山?”唐清被爷爷的话搞得摸不着北。

成风老人往堂屋外看了看,生怕他的话被人偷听了去,正色道:“你们还不知道吧?红岩山这些年一直有个传说,据说曾有不少路人,在傍晚的时候看到红岩山上有亮光发出。”

“啊!”唐清仿佛也想起来了,悟道:“您是说红岩山有活宝的事情?”

“哪里有什么活宝,只是传说罢了,但这却是一个极好的幌子。一方面,张家人对这事也了解一些,故此不会对我们的行为多作怀疑,当然,他们更不敢到红岩山去乱来,因为那座山是我们唐家的;另一方面,族人们也不会过多探究此事,我们只说在山上有所发现,相信大家也会很高兴,定然尽力按照我的吩咐去做,这样一来,那些隐藏在暗中的人却真以为我们找到了铜锣的秘密,为了探出究竟,必然会在那附近出现,甚至会出来抢夺铜锣。”

听罢老人的一番话,田教授止不住连连点头称赞,心中对这老人的智谋佩服得五体投地,当下笑道:“成风叔,如果到时候在红岩山挖不到什么东西,您老怎么和族人交代呢?”

“挖不到就挖不到,就说是我搞错了。无论如何也是有好处的,山上多年没松动过,这次派人去那挖垦一番后,明年那山里的树定会疯长一年,而且又能引出那些坏家伙,两全其美,这岂不是很好,何乐而不为?”成风老人捋了捋胡须,一通话,将在座的后生晚辈说得心服口服。

“这个老人,不简单呀。”田教授愣了愣,默默在心中叹道。

商定计谋后,唐老虎自是出门到附近的村寨去了。唐晨的回来,对于众人来说是个惊喜,王杰摸了摸唐晨的手,笑道:“好汉,能否给小生描述一下你被挟持后的感受。”

唐晨白了他一眼,故意不悦地说:“别以为每个男人都像谢霆锋那样好说话。”

“那好,你要什么条件,尽管开,只要小生能办到。”王杰一本正经地正色道。

“谢霆锋是谁?”成风老人不解地问:“也是你们的同学么,有空叫他一起来玩。”

唐晨望了望王杰,又看了看舒雪,三人面面相觑,当下对爷爷笑了笑:“一定,一定。”心中却在嘀咕,如果谢霆锋来了这里,不知道会不会引来女人们的一片惊呼,或许大家都不会,除了舒雪。

下午,成风老人召集了族内的几个长者,准备开一个重要的家族会议,在座的都是成字辈的人,都有着同一个爷爷,相互间俱是兄弟关系,当然,太姑婆也在场。

成风拱手唱了一个喏,算是与众位族兄施礼了,坐定后,说道:“各位兄弟,今天把大家召来,全因成风有一件重要事情得与大伙儿商量。”

“二哥,有话就直说嘛,我们听着就是。”成武点头道。

“好。”成风摆了摆手,开始直入话题,“大家可能都听过红岩山上有活宝的事情,有不少人据言看到山上有金光闪出。之前我是不信,可是,昨天下午,却被我撞上了。”

“啊!”成风的话,立时在一群老人中引起了骚动,老人们相互间议论不止,表达着自己的看法。

“二哥,你确定没有眼花吗?”成文笑道。

“成文,你这是什么话?二哥眼睛好好的,何来眼花之说?”成立不满地质问成文,说罢,转头看向成风,“二哥,我相信你的所见之事,如此说来,山上可能当真有宝藏,该怎么做,只需二哥一声吩咐,我们各家定当全力支持。”

“是啊,成立的话有道理,此事只有二哥知道,如果二哥是那种有私心之人,岂会让我们介入?”成斌举手赞成。

见状,成风会意地笑了笑,示意大家静下声来:“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派人去挖,由老虎带队。”

“这个是自然,现在老虎不就是我们唐家的当家人吗?”

“可是,关于红岩山的宝物,大家可曾还有听闻?”成风定了定,脸上现出了顾虑,“早些年有过路客看过,说那是活宝。活宝,各位应该知道,活宝是会跑路的,所以,我怕的就是到时候空忙一场,没有任何收获。”

“二哥,你多虑了。”成文摇头否认道:“且不管过路客的话,就算真的是活宝,我们不去试试,又怎么知道是活宝还是死宝?眼下,还是先把挖掘事项安排下来,而且,尽可能不让外人知道。”

“成文说的很对。”成风点了点头,肯定地说:“人不需要很多,只要去十三四个就可,但年纪必须在三十左右,每人都要准备狗,到时候将我家大黑也拉去。为了不过多浪费时间,我们只挖四天,四天后如果没有任何发现,就当没有这事,以后再也不用提起。”

“一切都听二哥的安排。”众人应声道。

眼见得家族会就要结束,太姑婆突然站起来说:“各位侄子,你们男人家的事情姑姑本不想插嘴。我只想说,我们唐家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团结一致,行事立命要严遵家规,务必做到上能无愧于天,下能无愧于地。”

“姑姑说的是。”众侄子恭敬地齐声应答。

王杰几人坐在堂屋中静静地听着里屋开会的声音,虽然这是一场特殊的家庭会议,但从会议中的一言一语,无不透出一种团结、有序的气氛,这让王杰震惊。他暗想唐家之所以在山坡村比张家更加强势,或许这便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团结,就是力量。

“咔啊,你家还真是一个大家庭,哪像我们城里,楼上楼下老死不相往来。”舒雪啧啧赞叹不已,猜测道:“我想你们家肯定还有族谱,是不?”

“这个当然有,族里专门有人负责修订的,包括加入新生儿和外房人。”唐晨解释道。

“外房,什么叫外房?”舒雪不解地问。

“呵呵,打个很简单的例子,以后我娶了你,你就是外房了,还有,我家的祖坟碑每过两年都会换一次,碑是越换越大啊!”唐晨摇头笑道。

“碑越大不是越有气势么?”王杰摸了摸头,疑惑地说:“可是为什么要两年换一次呢?”

“因为啊,家族里每年都有出生迎娶的事情,祖坟的墓碑上就要把这些人的名字加进去了,比如,祖坟碑上我的名字旁,现在已经留了一个空位。”唐晨看着舒雪,嬉笑不已。

“嘿嘿。”舒雪被唐晨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身后,伸手不住地抓扯他的头发,“我知道,那个空位不就是给我的嘛。”

“痛……痛啊!”唐晨赶紧求饶。

三人在笑骂间,里屋的会议却是结束了,老人们纷纷走出,三个年轻人赶紧起身施礼,恭送道:“爷爷慢走。”

见所有的老人笑眯眯地向他三人点头,王杰偷偷在心中嗤笑不已,暗想这么多爷爷,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叫你啊?

翌日早饭过后,唐晨家的院内陆陆续续开始有人赶来,每个人都扛着工具牵着狗,个个脸上俱是欣喜激动的表情。

待人来齐后,成风老人开始训话:“这次的事情,大家想必都已经听说了,我也不想再讲什么,不管挖不挖得到东西,我们都要在红岩山上仔细搜索一次。”说罢,向众人挥了挥手。

一片嘈杂的狗叫声中,掘宝队伍开始浩浩荡荡地往村口走去,一路上,惹得村人纷纷驻足观看,议论不止,很多不知就里的村民,俱是疑惑不已,搞不清唐家此行究竟所为何事。

天气还没有转好,村口的工地上依然还是冷清一片,没事的山民们耐不住清闲,手里总要干着点什么心中才踏实。

张全贵和张全福正在村口收砍工地上的树枝,见状,张全贵冷冷地说:“唐老虎又打算搞什么?如此兴师动众。”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哥。”张全福没有理会张全贵的话。

“昨天听到了洋炮声,好像是从唐老虎家传出来的,难道唐家出事了?”张全贵眉头紧皱,不知何故,总觉得近段时间唐家有点不对劲,那个什么田教授,已经在唐老虎家待了好些日子了。

张全福显然对哥哥的话没有兴趣,捆好柴火后,扛上肩膀径自去了,留下张全贵一个人还久久地望着唐老虎一行人消失的方向发呆。

红岩山,距离村子有五六里的路程,山上因为有两块巨大的红色圆石而得名。在附近的山民眼中,这山中有两处最为诡异的地方。

据说很多当地人和过路人都看到山上有金光出现过,于是便传出了有活宝的事情,至于活宝是什么样子,却是没有一个人见过。但是,关于活宝这东西,当地人都有说法的,便是活宝会不时转移藏身之处,类似于精怪。

其二,便是山顶的两棵古树。两棵古树并排而立,皆有四五人怀抱大小,一棵是杉树,一棵是古砧木。两树立于山顶遮天蔽日,山中幽晦不见天光。

唐晨曾问过爷爷这两棵古树到底有多大年纪,成风老人告诉他说,他爷爷的爷爷从小的时候,这两棵古树已经有这么大,古树或许已经长到了极致,不仅上百年树身的大小没有发生过明显变化,时至今日更是没有人知道古树的年纪。

夏日每当闷热之时,山顶上便会传来“唧唧”的鸣叫声,谁也搞不懂这叫声出自何物。直到一九九四年的夏天,唐成斌的二女儿下午赶早放牛,却没想到遭遇了暴雨,电闪雷鸣中,受到惊吓的水牛狂奔上山而去。雨停后,唐成斌上山找牛,到了两棵古树之下,却意外地发现树下卷缩着一条足有海碗粗的大花蛇。

老人受惊不小,回家后大病一场险些丢了性命。族兄成风听闻此事,便在红岩山顶开坛祭拜,献上贡品无数,并立了一座土庙,塑了洞神像,成斌之病方得痊愈,之后,这山中便产生了洞神的说法。但这洞神的牌位乃是唐成风所立,加上红岩山本是唐家的,故此,这洞神也被附近的山民称为了唐家洞神,那些盗木贼更是惧于洞神的存在,从来不敢染指红岩山的上好木材。

每年逢上端午之际,唐成风都会亲自上山祭拜一番,自此之后,山上的巨蛇再也没有人看到过。

见马上就要到达山脚,听着身后那些侄子族弟们纷纷不止的议论声,唐老虎暗忖了下,暗想父亲这一招,定会将那些幕后的神秘人给引出来。

上山后,众人停下脚步等唐老虎的吩咐,见状,唐老虎笑道:“关于这活宝,世间之人也是众说纷纭,活宝其实就是成精了的宝贝。就我的了解,我们这里其实屡有活宝的传说,大家知道金子坡的故事吗?”

年轻人听罢,俱是摇头表示不解,唐老虎正色道:“金子坡便有活宝的故事。据说若干年前,我们村来了一个肮脏的老太婆,那老婆婆全身流着脓水,奇臭无比。进村后,可怜的老婆婆挨家挨户地恳求村民给她烧一盆水洗澡,却哪里碰得到好心人。最后,村东口一个穷小子见他可怜,便好心地给她烧水。洗完澡,老婆婆一再叮嘱穷小子,叫他不要倒掉她的洗澡水,说完,便一瘸一拐的出村而去。穷小子当然不会留着那一盆臭水,见老婆婆去远便将水倒掉,正当他放洗澡盆的时候,这才发现盆底残留的臭水竟然变成了一撮黄金,这才知道那婆婆是活宝。之后一路追赶,老婆婆跑到金子坡,一头钻进了坡中,才有了金子坡的说法。”

“难怪,叫金子坡,唉,要是我就听那老婆婆的话,那样,岂不是有了一大盆子金子了,哈哈……”唐仕清双眼放光地看着红岩山,口中啧啧赞叹不已,“不知道这山中的活宝又是什么东西。”

“嘿,你少做白日梦,不过,花山寨也有活宝的故事。”唐老虎示意大家安静,点头道,“花山寨的活宝却是一匹马,传说有个猎人在花山寨脚下看到一匹黄色的野马,激动中赶紧持刀追赶,眼见得就要追上,不想到那野马跑到花山寨脚下后竟然钻入了山中,惊讶之中,猎人挥刀砍断了野马的后脚。”

“伯伯,那野马的后脚岂不也是宝?”唐仕刚笑道。

“当然,但那只脚落地后,也不见了。”唐老虎摇了摇头,继续说,“关于这活宝说法不一,总之可以认为是一些有了灵性的宝贝。八仙过海里面的张果老,不是吃了首乌精吗?那首乌其实也是活宝。这山上的活宝,有些人猜测是黄金猴子或者黄金母鸡,或许还有小鸡。如果我们挖到的话,最好的捕捉方法就是用火围捕。”

“用火围捕?”众人不解地问。

“金都是怕火的。”说罢,唐老虎从身后的蛇皮袋子内拿出了数个昨晚做好的火把,他把火把分给众人后,向众人道:“动手吧!一处处找,尽量多注意土坑和土洞。昨天我爹看到有异光从山中发出,大家可以多留意一下山腰。如果到了离山顶洞神庙二十米远的地方还没有任何发现,就只好作罢。挖的时候,边用锄头敲敲地面,如果地下是空的,会有不同的声音发出。还有,不能挖断树根。”

众人领命后,开始挥起锄头、头等物,两人一组一处处地毯式搜寻,发誓要掘地三尺找出活宝。

唐老虎和儿子唐清自然格外卖力,见状,唐清愣愣地说:“希望大家不要白白忙活一场。”

“不会的。”唐老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你爷爷是不会失手的,再狡猾的猎物,碰到他喜欢的饵,岂有不吃的道理,特别是在他饥饿难耐的情况下。”

父亲的话让唐清心中一凛,从父亲的话中,唐清分明嗅到了一股浓浓的杀气。

众人在山中挖了一天,虽然毫无收获,个个却俱是兴致勃勃,更把整座山的小半深翻了一次,见时间已是不早,唐老虎停下活计,开始吆喝着大家准备收工回家。

唐晨白天无事可做,自从前晚被人绑走,心中一直郁郁不乐,虽然在危难中被那神秘人所救,但一想到张木匠那张干瘪有若陈皮的脸,一股无名的怒火,便无法压制地从心而生。

究竟是谁在暗中作怪,难道那些人将张木匠的尸体施下太阴巫术,仅仅就是为了用他出来吓人吗?对于这个问题的分析,唐晨和爷爷、父亲的看法不一致。

“如果张木匠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你怕不怕?”唐晨笑嘻嘻地看着身旁的王杰。

“这还用说,当然会怕,否则,你也不会被吓晕在地了。”王杰耸了耸肩膀,心中搞不懂唐晨为何要这样问自己。

“假如,你和张木匠不认识呢?”

“这个。”王杰顿了顿,思索了一阵,“可能不会那么害怕,毕竟,张木匠和我们是熟人,我们知道他已经死了。”

“不错,我正是这个意思。”唐晨点了点头,分析道:“其实,昨晚我之所以会被吓晕,根本原因是因为我极度受惊所致,恐惧,倒是没有那么剧烈,他的出现,是我从来没有料到的。”

“你说的有道理,受惊和被吓是两码事。”王杰肯定了唐晨的说法,顿了顿,突然悟道,“你的意思是,他们用张木匠是有意针对我们几个人的?”

唐晨摇了摇头,沉思良久之后,猜测说:“前晚绑架我的人,肯定和面具人不是一路的,他们弄走张木匠的尸体,当然是为了吓我们。可是,我总觉得在这背后还藏着些什么。你想想,如果这些人早就对张木匠的尸体预谋已久,那么,岂不是我们进古屋之初,就已经被他们盯上了?可是,既然这些人有如此高明的秘术,为何不在我一开始拿到锣的时候,就来抢夺呢?亦或是提早就拿走铜锣?却要酝酿这么久,想通过绑架我来换取铜锣?”

“如此说来,我倒是想到了一点,那晚不是来了两个贼吗?”王杰疑道。

“对,说不定那两贼中有个是和昨晚绑架我的人一伙的。”唐晨恍然大悟,肯定地说:“我觉得,这另一伙人八成是在张木匠死的那晚发觉了锣的事情,而且,他们肯定也知道和锣有关的传闻。”

“这铜锣之事如此隐秘,就连你爷爷和太姑婆都不知道,我想除了地主李主隆自己之人,难道还有别的人?但这样分析也不对啊,毕竟,这个秘密对于李主隆的后人来说,肯定不会毫无了解的,他们犯得着通过这样的方式夺锣吗?难道,李主隆的秘密被泄露了,又或许,李主隆家在过去出了乱子?”王杰越想越觉得不靠谱,一时间,思路全部被打乱了。

“走,问问爷爷和太姑婆去,或许我们能从李主隆的过去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唐晨被王杰的一番话弄得稀里糊涂的,当下起身和他往堂屋中走去。

爷爷和太姑婆悠闲地在屋中和舒雪聊天,两位老人仿佛对之前设下的圈套充满了信心,俨然是在等着猎物落网。

见状,唐晨打断了三人的对话,向爷爷说出了他的想法。

听罢,成风老人愣了愣,嘴角微微抽蓄了几下,却是沉默起来,良久之后,方说:“若要说李主隆,这话,可就长了,你祖父唐老虎,匪首铁拐子,张波罗,他们之间,谁也少不了谁。”

见爷爷一副如此感慨之状,唐晨知道,老人的脑中肯定是充满着回忆的,只是,那段回忆对于他来说,或许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当下期盼地说:“说吧,爷爷,我也好听听太爷爷的过去。”

“那时候,我还小,就在那一天,村口,突然来了很多人……”老人抬头幽幽地望着屋顶,点上烟袋后,口中猛地吐出几口白烟,往事,开始爬上了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