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年轻人想来从来也未曾被一个美丽的异性这样直率地逼视过,是以他迅速地脸红起来,为了掩饰他的尴尬,他必需找点话来讲,所以他道:“我们一共是五兄弟。”

穆秀珍道:“是了,那天晚上,你一定是那四个蒙面持枪汉子之一,是不是?刚才向我打电话的是什么人,是你们的大哥么?”

那年轻人摇头道:“不是,那是我二哥。”

穆秀珍打开了车门,道:“上来吧,带我去见你的四位哥哥!”

那年轻人迟疑了一下,道:“由我来驾车,而且,穆小姐,你要带上……这个。”他自袋中,取出了一个眼罩来。

穆秀珍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陡地伸过了头去,她的嘴唇几乎碰到了那年轻人的脸颊,道:“小兄弟,你听着,由我来开车,你来指路,这个眼罩,如果你喜欢戴,那你就戴上好了,如果你想我戴,那是休想,听到了没有,上车!”

那年轻人更窘了,他还想讲些什么,可是穆秀珍一伸手,便已将他拉上了车子来,道:“好了,我们到什么地方去?”

那年轻人显然知道是斗不过秀珍的了,是以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道:“到麦席生路,四十二号,他们全在那里。”

“这样才痛快哩,小兄弟,你年纪还轻,要记得,和人打交道,越是痛快,越能交上朋友,知道了么?”她一面发动车子,一面居然老气横秋地教训起人来。

其实,她口口声声叫那年轻人为“小兄弟”,而她的年纪,也绝不会比那年轻人大多少的,她心中得意,一面驾着车,一面哼着歌,忽然她又问道:“是啊,你们五兄弟,姓什么?你叫什么名字?要不然我可没有法子称呼你们了。”

“我……我们姓云,天上云彩的云。”

“嗯,这个姓很冷门。”穆秀珍随口应着。

“我叫……我叫云五风。”

穆秀珍转过头来,向那年轻人望着,由于她不望着前面,她又将车子开得极快,因之车子一侧,几乎向墙上直闯了过去。

幸而云五风见情不好,连忙一脚踏向煞掣,将车子停住,而穆秀珍却仍然目不转晴地在望着云五风,道:“怪啊,你的名字,我好像很熟!”

云五风的面色很红,他有点自负地道:“我是亚洲第一届长途海泳的冠军,穆小姐,你是游泳的能手,自然……会听到过我的名字了!”

穆秀珍恍然大悟,道:“对了,你就是被人家称为‘人鱼’的游泳健将云五风,怪不得你的名字那么熟,怎么,除了游泳你们还干盗贼的勾当?”

“穆小姐,千万别取笑。”云五风连忙否认。

“我可没冤枉你们,”穆秀珍向来是口没遮拦的,这时更是滔滔不绝地讲了下去,“你们不是是偷了沙炳兴的很多钱么?”

云五风没有出声。

“而且,”穆秀珍更进一步道,“你们还很善于装神弄鬼,是不是?唔,告诉我,你们是用什么法子来扮鬼扮得那么像的?”

云五风的神色,显得又是气愤,又是尴尬。他涨红了脸,一句话也讲不出来,穆秀珍“哼”地一声:“男子汉大丈夫,像大姑娘一样!”

云五风除了苦笑之外,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因为穆秀珍的词锋,如此犀利,他还有什么还口的可能?他只好转过头去,幸而这时候,车子已经驶到了麦席生路了。

车子在四十二号前停了下来,麦席生路四十二号,是一幢十分古老的房子,在门口两旁,甚至还有着两条大石柱。

那两条石柱,本来可能是澄白色的,但这时,由于年代太远,在附近街灯的照射下,看来却已然变成深灰色了。

穆秀珍才一停车,云五风便跳了出来,穆秀珍也下了车,两人一起上了石阶,来到了大门之前,云五风并不去按铃,只是拿出钥匙来,打开了门,门内一片漆黑,他先走了进去,穆秀珍才听得他的声音道:“请进来,小心些。”

穆秀珍一步跨了进去。

她才跨进了一步,门便关上了,眼前更是一片漆黑,紧接着,便是“拍”地一声响,云五风亮着了电灯,穆秀珍一看,不禁呆了!

她只在一架升降机之中!

她记得是跨进了大门只不过一步,这所屋子一进大门就是升降机,大门原来是升降机的门,这种设计,实在是匪夷所思的。

云五风当然也看出了穆秀珍面上的惊讶,他解释道:“大门有两扇,右边的那扇,一打开就是升降机,左边的那扇,则是正常的。”

穆秀珍由于突然吃了一惊,没好气道:“贼巢之中,总有点古怪的,也算不了什么,我们现在,是向上还是向下啊!”

云五风的脸又红了杠,但是他却并没有争辩,只是拨了一个按钮,升降矶向下落去,但是几乎立即停住,门又打了开来。

他们走出了升降机,外面是一个厅堂,厅堂的陈设全是旧式的酸枝木的,显得古色古香,当然和那具升降机,十分不调和。

他们才跨出升降机,便有一个人,自一扇边门中走了出来,云五风忙迎了上去,道:“四哥,穆秀珍小姐已来了!”

那迎出来的人呆了一呆,道:“木兰花呢?”

穆秀珍不等云五风回答,便大摇大摆地走了上去,道:“不用等木兰花了,她没有空,有什么话和我说,全是一样的。”

那人显然又考虑了一会,才道:“请进来。”

穆秀珍跟着他们两人,走了进去,一进房门,穆秀珍便吃了一惊,那是一间卧室,另有两个人坐着,和一个躺在床上。

令得穆秀珍吃惊的,是那个躺在床上的人,正是她曾经见过的人,穆秀珍也知道,他是云家五兄弟中的大哥云一风。

这时云一风的面色,苍白得极其可怕。

而他的胸口,却扎着绷带,在雪白的绷带上,隐隐有血渍沁出来,他的伤势一定十分沉重,这是从房间中不寻常的气氛中可以感觉得出来的。

穆秀珍呆了一呆,道:“这人受伤了,可有医生来看过他?”

她一出现,躺在床上的云一风,异动了一动,看他的样子,像是想坐起身来,但是他却只是异动了一动,用十分低的声音道:“穆小姐,告诉木兰花别……到沙炳兴的家中去。”

穆秀珍一呆,道:“谁说她去了?”

“我想,昨天她等不到我……她一定会到沙炳兴家中去的,告诉她别去……她如果去了……那是极其危险的。”

穆秀珍呆立着,一时间不知怎样回笞他才好。

她自然是没有法子转告木兰花的,因为木兰花和高翔两人,已不如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们可能是早已到沙炳兴的家中去了。

当然也可能根本不是的,穆秀珍呆了半响之后,道:“你们打电话叫我来,就是为了讲这句话么?这样的一句话不能在电话中说?”

云一风挥了挥手,坐在床边的另一人道:“穆小姐,我们本来是想见木兰花的,如今她既然不来,那表示她十分看不起我们,而我们的大哥,仍然对你们提出了这样的忠告,你们别将这忠告当作耳边风,如今,你可以回去了!”

穆秀珍一听,不禁勃然大怒道:“放屁,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木兰花不来,当然有她的道理,你们将我召了来,想我就这样走,可没那么易!”

云二风站了起来,冷冷地道:“你想怎样?”

云五风失声叫道:“二哥!”

云二风叱道:“五弟,你别管,穆小姐,你快些离开这里,你已得了忠告,这个忠告,是可能救了你们的性命的!”

穆秀珍一掌击在桌上,道:“不行,我既然来了,你们就得将什么都讲出来给我听,一点也不准保留,听到了没有?”

穆秀珍以为云家别的兄弟,也像云五风那样容易对付,她却是大错而特错了,云二风一声泠笑,一翻手,手中已多了一柄十分小巧的手枪。

躺在床上的云一风道:“二弟,别──”

可是,他才讲了二个字,云二风已连射了三枪!

那三枪所发出的声音并不大,子弹呼呼地自枪口射出,在穆秀珍的头顶和两边颊边掠过,距离只不过半呎许而已!

穆秀珍的脸涨得通红,她的心中,实是怒到了极点,云二风以为这样就可以将她吓倒,那实在是大错而特错了!三下枪响一过,云二风冷冷地道:“怎样,你走不走?”

穆秀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走!”

可是,随着她那一个“走”字,她的身形突然一矮,一伸手间,已然抄起了一张椅子,向云二风疾抛了出去,同时,她的身子,也向前跃出!

在她的身子向前跃出之际,她右手一翻,“叭叭叭叭”四下响,弹出了四颗铁弹子,四面射了开去,令得其余之人,各发出了一声惊呼!

穆秀珍的动作,突然之极,当她随着那张椅子一起向前扑去的时候,各人可以说是一点预防也没有的,云二风的身子,被椅子砸中,他猛地向后倒去。可是,云二风的身手,也十分敏捷,他一跌倒在地,立时着地滚了过来,滚到了穆秀珍的身边,一伸手,便拉住了穆秀珍的双脚!

穆秀珍的双脚被拉,身子站立不稳向后倒去。

也就在这时,有一团东西,向她飞了过来,那团东西,带着一股强烈的腐臭味,穆秀珍来不及躲开,恰被那团东西抛中。

她只觉得一阵恶心,脑子立时昏迷了起来。

她几乎是立即变成半昏迷状态的了,但是她邻还可以听得到人的讲话声,她听得在静寂中,云一风叹着气,道:“我们不必和她们作对的!”

云二风则抗声道:“可是,她们定然会阻我们行事的!”

云一风又叹了一声,道:“那大可以慢慢商量,将她的眼睛蒙上,五弟,仍然由你……由你送她回……她的家中去!”

云五风却道:“大哥,她来的时候并没有蒙上眼晴!”

穆秀珍又听得,在云五风的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几个人都发出了一下惊呼声,那是她听到的最后的声音,接着,她便昏了过去。


木兰花和高翔一起出了屋子上了车,高翔才道:“兰花,秀珍在生气,为什么不让一起去?”木兰花道:“我是特意如此的,因为我们的行动万一不小心,警方的声誉又必然会受到重大的打击,而秀珍正是任何情形下行事都不小心的人!”

高翔笑了一下道:“那你已决定去处了?”

“是的,我们到沙宅去。”

“为什么?”

“我推测‘旋风’和沙炳兴之间,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纠葛,明白了这种纠葛的性质,也就可以明白整个事情了,是不?”

“可以这样说。”

“我更认为,在沙宅天花板上的两个暗室中,一定有着我们所需要知道的秘密,我们现在就去,偷进去看看。”

“兰花──”高翔叫了一声,“要到那密室,只有从沙炳兴的卧室中走进去的!”

“是啊,所以我们的行动,必需万分小心,绝不能让沙炳兴知道,要不然,沙炳兴不知又可以制造出多少事来诬蔑警方了,这也是我不带秀珍来的原因!”

高翔坐直身子,他知道这必需振作精神才行。

因为,单说偷进沙宅,已不是一件易事,而要在沙炳兴的卧室中偷进去,进入暗道,直达密室,那更是十分困难的一件事。

要应付那么困难的任务,没有饱满的精神是不行的!木兰花驾驶着车子,半小时后,便在沙宅的附近,停了下来,然后,他们两人一起向前走去,他们错开了正门,来到了围墙边上。

两人贴墙而立,他们倾听着。到他们听不到有什么异样的声响时,木兰花才一扬手,抛出了附有铁钩的一股绳索。

铁钩钩住了围墙,他们两人都迅速地爬了上去。

然后,他们几乎毫无声息地落在花园中。

当他们两人刚一落在花园中的时候,远处有几下狗吠声传了过来,但是不一会,狗吠声便停止了,他们也开始向前走去。

由于整件事件,到如今为止,处处都透着十二分的诡异,所以这时,他们在深夜偷进沙宅来,他们的心中,也十分紧张。

他们藉着花园中树木的掩护,迅速而小心地向那幢古色古色的大屋接近,终于来到了墙脚下。他们看到有两个人在巡逻着。

这两个人当然是沙炳兴雇来的,但是这两个人却没有发现他们。到了墙脚下,木兰花再度以极其纯热的手法,抛出了那根绳子。

绳子末端的铁钩,钩在二楼的窗槛上,木兰花拉了拉,觉得已经钩实了,才转过头来,低声道:“我先上去,你看到我进了窗子之后,将绳子抖上三下,才开始爬上来!”

高翔低声道:“如果你出了事呢?”

“那你就快退出去,立即再以警方人员的身份公开来找沙炳兴!”木兰花一面讲,一面已迅速无比地向上,攀了上去。

她攀到了窗前,一手拉着绳子,支持着整个身子,一手取出玻璃刀来,在窗子的玻璃上削了一个圆圈,又取出了一个橡皮塞,将那被削破的玻璃片,吸了下来。

然后,她从那个洞中伸手进去,弄开了窗栓。

她轻轻将窗子拉开,一翻身,跳了进去。

木兰花不知道那间是什么房间,她也不知道那间房间之中,是不是有人,是以她极其轻巧地跳了迳去之后,立时蹲了下来。

她蹲着不动,大约有二十秒钟,直到她确定了房间中绝没有别的声音时,她才取出电筒来,缓缓地照了一转,她看清了,那是一间卧室。

但是这间卧室的床上,却并没有人,这可能是一间客房,如今没有人客,当然空置着了。木兰花松了一口气,回到窗口,将绳子拉了三下。

不到半分钟,高翔也跳进了房间。

木兰花连忙收起了绳子,高翔在这时候,早已用百合匙将房门打了开来,他将门拉开了半呎,向外面望去。门一打开,光线便透了进来,外面是走廊,走廊的灯光,十分明亮。由于他们曾来过一次的,所以他们立即便认出了沙炳兴的卧室,在他们的斜对面。

若是算起距离,约莫是十二码左右。

但是,他们却并没有立即越过这短短的距离!

因为,在沙炳兴的房门口,坐着两于彪形大汉。那个彪形大汉,全都穿着黑衬衫,在衬衫的袖子上,绣着“BE”两个英文字母。

高翔和木兰花两人,一看就可以知道,这两个人是本市“黑鹰保护社”中的人。这家保护社中的人员,全都精娴柔道和空手道,他们接受一切危险的任务,自然也包括守护在内。沙炳兴聘请他们来保护,也是自然而然的一件事。

可是这时,对木兰花和高翔而言,事情却麻烦了!

他们想到天花扳之上的密室中去查究,一定要由沙炳兴的卧室壁橱中的暗道进去,首先他们得进入沙炳兴的卧室才行!

但沙炳兴卧室门口,却有两个人寸步不离地守着!

他们看了片刻,又轻轻地关上了门。

高翔低声道:“兰花、我们用强烈的麻醉剂,使这两个人昏迷几小时,那实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让我先出去对付他们。”

“不,遣样沙炳兴就会知道有人上去过了!”

“给他知道又怕什么?我们早离开了!”

木兰花停了片刻,才道:“高翔,你不觉得,我们上次进入暗道的时候,沙炳兴一看到那木梯上有脚印,他的面色是何等难看?而且,他说这暗道几乎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可知道上面一定极度的秘密,如果他知道有人又上去过,那么他可能会因此做做出很多我们意料不到的事情来的。”

“那么,”高翔耸了耸肩,“有什么法子进去呢?”

木兰花又想了片刻道:“如果他卧室的门是锁着的,那么你估计,打开那门,需要多少时间?”

高翔一呆,道:“那我是无法估计的,因为我不知道他装在门上的是什么锁,但如果使用锁孔炸药的话,那么两秒钟就够了!”

木兰花不禁笑了起来,道:“一样要试用炸药,何不就使用强烈麻醉剂呢?既然没有把握,那我们只好将他们两人麻醉过去了!”

高翔点了点头,又将门推开了半呎,他伸出一柄枪法,瞄准了之后,连扳了两下,在几乎没有声响的情形下,两枝针已射了出去。

那两个大汉,显然也是十分机灵的人,他们立时抬起头来。然而,当他们抬哲头来之时,两支利针,也早已射到了!

高翔射出那两枝针,都射中在两人的面颊上。

他们两人陡地一呆,伸手向面颊上摸去,可是他们的手还未曾碰到针尾,身子便已然摇幌着,要向下倒了下去了。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也就在此时,推开门,向前疾窜了出去,在那个大汉还未曾发出砰然巨响倒下来之前,将他们的身子扶住。

然后,又将他们轻轻地放了下来。

木兰花向高翔使了一个眼色,高翔已在开那卧室的门了,那卧室的门,果然十分精巧,高翔化了足足五分钟的时间,还不免发出了两下轻微的“卡卡”声,才算将锁打了开来,可是当他握着门球,转动着去推门时,门却并没有应手而开!

锁是肯定已被打开的了,但是却推不开门来,这种情形的解释,只有一个,那便是,门已在里面被拴上了,这是一个十分麻烦的事情!

在高翔开锁的时间内,木兰花已将那两个汉子扶了起来,坐在椅上,并且取下了他们面颊的麻醉针,看来那两个汉子和常人无异。

这样的情形,如果有人来,他们要避过去,倒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他们打不开门,那却是十分麻烦的事情!

木兰花来到了高翔的身后,用极低的声音道:“里面有门拴?”

高翔点了点头。

木兰花取出了一枝笔形的仪器来,顶端有一个小小的表,表上是有指针的,木兰花将之放在门缝,慢慢地自下而上地移动着。

那是一枝金属探测仪,利用磁性敏感的反应,可以探测出在木门的后面,什么地方有金属来,有金属的地方,当然便是门栓的所在处了。

当那仪器移到下门球之上两寸处的时候,指针颤动了起来,木兰花继续向上移着,一直到了门顶,指针都末曾再动过。

木兰花指了指那地方,已取出了一柄有着极其锋锐钻头的小形摇钻来,,在那地方钻了一个孔,然后,她再以一根一端有尖钩的硬铁丝,伸进孔去。

她小心地用那根硬铁丝钩动里面的门栓,她当然无法看清门内的情形,但是她却可以凭感觉而知道铁钩有没有钩中门栓。

约莫过了七八分钟,木兰花的面上有了喜容。

又过了半分钟,只听得门内传出了极轻微的“拍”地一声,木兰花连忙缩回了那股硬铁丝来,他们两人也各自跳开一步,在门的两旁,贴墙而立。

他们已然钩开了门栓,但刚才都发出了“拍”地一声响,如果已惊醒了房中的人的话,他们小心的行动,就可以使得他们更易脱离险境了!

他们等了约莫半分钟,并没有听到房内有什么动静,木兰花首先又来到了门前,旋着门球,轻轻地将门推了开来,闪身而入。

当木兰花闪进卧室之际,高翔也立时跟了进来,两人的动作,配合得十分紧密,但是,木兰花在进了门之后的一刹间,高翔还未曾进来,门也还开着,走廊中的光线射了进来,木兰花一眼就看到,床上的被褥十分整齐,根本就没有人!

高翔随即进来,将门关上。

木兰花低声道:“高翔,沙炳兴不在!”

高翔陡地一呆,连忙亮着了小电筒。

沙炳兴不在床上,也没有坐在房内的沙发上,他根本不在房中!他不在房中,又何以弄了两个人守在门口呢?这可能是他的空城计!

不管沙炳兴用的是什么计,他不在卧室中,对木兰花和高翔两人的行事,总要方便得多的,因此他们不再耽搁,立时打开了壁柜的门。

高翔走了进去,用小电筒照着字键,根据他上次听来的号码,迅速地转动着,高翔的确不愧是第一流的开锁专家!

不到三分钟,他已打开了暗门,向木兰花招了招手,两人一起走了进去,木兰花顺手“拍”地一声,开着了电灯。

那道木梯的脚印,十分杂乱。

他们向木梯上走去,高翔走在前面,到了尽头,顶开了那块木板,和木兰花两人,先后来到了二楼的天花板的上面。

上面十分黑暗,两人都吸了一口气。

高翔当然不信有鬼,可是在这样漆也似黑的黑暗之中,而这个地方,又是一个十分诡异的地方,高翔的心中,不但紧张,而且还相当害怕。

他的手心中,已隐隐地在出汗了!

他们两人,在黑暗中站立了约莫一分钟,木兰花才先着亮电筒,电筒的光芒十分微弱,但是却也可以看清眼前的情形了。

木兰花向前看去,只是眼前的一切,和上次来的时候,并没有两样,这里实在是一个通道,左右各有一扇门,在那两扇门内,才有着他们要得知的秘密!

木兰花向左指了指,表示先去看左首的房间。

高翔在木兰花手中电筒光芒的照耀下,来到了那扇门前,他先试着握着门柄推了一推,都不料门根本没有锁着,竟应手而开!

高翔陡地一呆,忙又将门关上。

木兰花一步跨向前来,道:“怎样?”

“门没有下锁。”

“里面也没有灯光,我们推开门,一起进去,你向左闪,我向右闪,你等看到我亮了电筒之后,才可以有所行动。”木兰花吩咐着。

她熄了手中的小电筒,四周围重又一片漆黑,高翔一伸手,将门推开,两人立时闪了开来,他们只觉得立脚之处十分软,分明是铺着极厚的地毡,除此之外,由于眼前一片漆黑,他们什么也看不出来。木兰花已经取出了红外线眼镜戴上。

在缸外线的作用之下,木兰花的眼前,呈现一片暗缸色,她立时看清了眼前的情形,那由于它是在屋顶之下的,因此它的一边,是斜向下的,地上的确铺着地毡,地毡的花纹,看来还十分之复杂,而令得木兰花惊讶的是,那一大房间,竟是空的!

木兰花立时着亮了小电筒,电筒的光头,照在墙上的电灯开关上。高翔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先关上了门,然后亮着了电灯。

由于在黑暗中久了,电灯才亮的时候,高翔感到了一阵目眩,他用手遮住了额头,向前看去,当他看到了眼前不但一个人也没有,而且连一件家具陈设也没有之际,他也不禁呆了一呆,道:“兰花,什么也没有,这是怎么一回事?”

木兰花取下了红外线眼镜,呆呆望着地。

显然,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慢慢地向前走着,由于落脚之处十分柔软,所以她便低头看去,她一眼便看出,那一张地毯,是世界着名的蒙古地毡。

那张地毡十分之大,木兰花从来也未曾见过那么大的一张地毡的,它几乎将那间大房间全铺满了,它至少有五百呎那样大。

地毡可以看出,已非常之旧了,但是图案,颜色,却仍然十分鲜明,在地毡的中心,织着一大群奔马,栩栩如生,在那一大群奔马之旁的,则是一圈又一圈如意纹,十字纹,龙纹,风纹,围字纹的图案,这是一张极其精美的地毡。

这张地毡,可能还是古董,它的价值,自然是非同小可的。那么名贵的一张地毡,却铺在这里,这事情实是十分怪异的。

木兰花和高翔南人,在地毡上踱着步,他们两人显然正在想着同一个问题,这张地毡,是什么意思呢?有什么作用呢?

几分钟之后,他们一起抬起头来。

显然,他们都未曾想出什么结果来。

木兰花向高翔做了一个手势,高翔关了灯,木兰花再戴上了纹外线眼镜,他们离开了这间房间,又向右首的门走过去。

高翔握住了门球,轻轻地旋转着,门也是未曾锁的。

木兰花低声道:“和刚才一样!”

高翔会意,用力推开了门。

可是,这一次,却和上次大不相同了!

上次,他一推开门之后,便立时跃了进去,木兰花也跟在他身后跃进来的。然而这一次,门一推开,高翔根本未及向前跳出,便整个都呆住了。

不但高翔呆住了,连木兰花也呆住了!

门一推开之后,眼前竟是一片光亮,而绝不是他们想像中的黑暗,接着,他们便听得里面,传来了凄厉而难听之极的笑声!

在那一刹,尽管木兰花和高翔两人,都是机警之极的人,但由于事情的发生,实在太以突然了,是以连他们也僵立着不动。

而突然之间,笑声停止了。

他们听到了沙炳兴的声音,沙炳兴的声音,也十分凌厉,但更多的是惊讶,只听得他怪声叫道:“是你们,是你们!”

高翔和木兰花两人,直到了此际,才有机会定睛向前看去,他们看到,那问房间中的陈设,十分简单,只是一张酸技的方桌,和四张高背的椅子。

在正对着门的一张椅子上,坐着沙炳兴。

而沙炳兴的手中,却握着一枝枪。

那绝不是一柄普通的手枪,而是有着一个相当大的轮膛,可以放射六枚小火箭,杀伤力极强的火箭枪!高翔和木兰花一看到这等情形,更是进退两难!

事实上,他们也实在可以说狼狈到了极点!

他们两人处于不利的环境,这当然不是第一次了,然而处在那样尴尬的处境中,这却是在这次之前,从来未曾发生过的事情!

沙炳兴面色铁青,盯着他们。

过了好半响,才听得他又道:“是你们!”

他一面说,一面已将手中的火箭枪放了下来,同时,用手托住了额角,可以看出他的样子,十分之疲倦,几乎已不能再支持了!

木兰花和高翔互望了一眼,高翔速忙走向前去,轻易地将桌上的火箭枪取了过来,道:“沙先生,这是十分危险的武器,你不应该碰它的!”

沙炳兴并没有回答。

木兰花也走了进来,她看到,在那幅墙上,挂着四张炭画像,画像是传统的中国人像画法,画中的人都在四十上下年纪。

那四个人中,有一个一望而知是沙炳兴。

另外三个人,都是陌生的,但是其中的一个,却令得木兰花的心中一动,她觉得这个人非常脸熟,那种坚定的脸部轮廓,实是使得她觉得脸熟。

但是她并没有机会去进一步思索,已听得沙炳兴突然咆哮起来,道:“出去!出去!你们替我滚出去,快滚出去!”

高翔有点不知所措,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木兰花疾转过身来,她的声音十分温和,道:“沙先生,你镇定些,你在这里等人,是不是?我们先来了一步,你要等的人,可能随后会来的。”

沙炳兴喘着气,不再高叫了。

木兰花又道:“或者,我们在这里,和你一起,等你要等的人来了,我们可以给你一点帮功,你认为我的话有理么?”

沙们兴又呆了许久,才僵硬地点了点头。

木兰花松了一口气,向高翔使了一个眼色。

他们两个人,一左一右,在沙炳兴的两边,坐了下来,木兰花道,:“沙先生,事已至此,你也应该将一切向我们说明白了!”

沙炳兴却已恢复了镇定,只听得他冷冷地道:“你说什么,我实在不明白,什么叫做‘事情已到了这等地步’?我不明白。”

“唉,沙先生,你一定要我讲明白么?以你在社会上的地位,以你所拥有的财产而论,今晚,你竟想做一个杀人犯,事情还不严重么?”

沙炳兴的脸色,在木兰花锋锐之极的词锋之下,又变成死灰色,他的身子在微微发抖,但是他却回答道:“笑话!”

“沙先生!”木兰花更进一步地逼问,“我们两个人在这里出现,对你来说是一个意外,但你在这里,的确是在等人的,而如果来的不是我们,而是你等的人,我想你一定已经毫不犹豫地开了枪,而且,你也已成了一个杀人犯了,是不是?”

在木兰花的连连紧逼之下,沙炳兴神色变幻不定,可是他却发出了连声的冷笑,转过头去,道:“高先生,你们有入屋搜查令么?”

高翔呆了一呆,神色尴尬。

沙炳兴又冷笑了起来,道:“那么两位私入民居……”

木兰花一挥手,道:“少废话,如果你可以肯定不要我们帮助的话,那么你大可以公事公办,你可以控告我们有罪!”

高翔立时接了上去,道:“如果你还想我们帮助的话,那么,当然你不必追究有没有搜查令了,沙先生,是不是?”

沙炳兴抬起头来,望着上面,上面全是一根一根的椽子,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他自然只是在思索。过了难堪的几分钟之后,沙炳兴才道:“我当然要你们的帮助,因为我的生命,财产,全都受到了极大的威胁,我当然需要帮助的。”

“很好,我们可以帮助你,但我们首先得了解事实的真相──例如,你所说的威胁,是来自那一方面,什么人?”木兰花试探着问。

“我不知道,你们也别问我!”

沙炳兴的态度如此横蛮,高翔已经十分愤怒了,但是木兰花却还是十分心平气和地道:“我想,是旋风,是不是他?”

当木兰花一讲到“是旋风”这句话时,她的心中,陡地一亮,她想起来了,墙上那四幅中的一幅,她感到面善的,正是像那自称旋风的年轻人!

在画上的那个人,已有四十开外年纪,当然不是那个年轻人了,但是容貌既然如此相似,那自然是他的上代了,说不定就是他的父亲!

事情已经有点眉目了!

那个自称“旋风”的年轻人,当如此严厉地攻击沙炳兴,那自然是沙炳兴曾对他的上代,做过许多不道德的事情。

木兰花的心中十分兴奋,因为她已找到了使顽强的沙炳兴投降的武器了,她双手按在桌上,道:“前天晚上,我已经见过旋风了!”

沙炳兴陡地一征,但是出乎木兰花的意料之外,他却突然大笑了起来,木兰花感到有点狼狈,因为她预料自己的话,只会使对方大吃一惊的。

她为了挽救自己的狼狈,连忙又指着墙上那四幅画像中的一幅,道:“那是这个人的后代,我一看可以看出来了。”

还句话生效了!沙炳兴的笑声突然停止。他凝视着木兰花,木兰花也望着他。两人对视着,好一会,沙炳兴才缓缓地道:“如果你已经见过他,那么,你还来问我干什么?你又何必到我这里来?”

木兰花这时,心中十分为难。她的确是见过那年轻人的,可是,她和那年轻人的会见,却是一场无结果的会见,因为她并未曾对那年轻人增加丝毫了解!

所以这时候,她对沙炳兴的反问,难以回答。

因为她实在是不知道这事情的内因!

但是木兰花是十分机智的人,她立时道:“我当然见过他,如果没有,我怎么迳指他是这人的后代,而不指另外两个?”

沙炳兴又不说话了,木兰花再度占了上风,她又道:“他当然也对我说了不少你和他之间的事,可是我却不相信你真的是如此卑鄙无耻!”这一句话,简直就像是利矛一样,投中了沙炳兴!

沙炳兴的身子,陡地站了起来。

由于他站起得太急了,他身后的椅子倒了下来,“咚”地一声,倒在楼扳上,他连忙俯身想去扶起椅子来,想以此来掩饰惊慌。

可是,他的手在不断地发抖,终于要靠高翔的帮助,才扶正了椅子,重新坐了下来,然后才道:“他什么……都……说了?”

“几乎是那样!”

“他什么都说了?”沙炳兴又怪叫了一句。

木兰花点了点头,虽然她其实什么也不知道,但是她却必需装出她已知道了一切的样子来,是以她再度点着头,道:“是!”

“放屁!”沙炳兴的声音,实是尖利得可怕,“完全是放屁!他讲的没有一句是真话,一句也没有,他全是在造谣!”

沙炳兴讲着,陡地跳了起来,冲到了墙前,将那张画像摘了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哔”地一声,玻璃被砸碎了。

而沙炳兴还在用力地踏着,将画框踏了个稀烂,然后,他才将那张画像拾了起来,“嗤”地一声响,将之撕成了两半。他还要再撕的时候,木兰花突然看到在画像的下端有着一行字,她连忙一步跨出,一伸手,便将画像的下半部抢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