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死丘之迷

当会议结束时,是当日下午二时正。

凌渡宇和沈翎两人留在会议室内,吃他们的午餐。

默默进食。

两人情绪有点低落,开采的工程看来是非常艰苦。

正是外忧内患,交相迫煎。

凌渡宇道:“我想他们中没有一个人相信你是要采石油。”

沈翎道:“当他们银行户口内的数字不断增大时,那还理会在干什么。”跟着眨眨眼道:“有钱使得鬼推磨,我和他们的合约上列明只须遵照指令,弄它个深井出来,其他一切无权过问。”跟压低声音道:“山那星可能是王子派来的监视的人,三日前才来报到。”

凌渡宇叹了一口气道:“好了!现在到了你和盘托出的时刻了。”

沈翎微微一笑道:“当然当然!我怎敢再瞒你。”

凌渡宇道:“说吧!”

沈翎面容一正,道:“你听过名的‘死丘之谜’没有?”

凌渡宇愕然道:“当然听过,这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奇谜之一,和这里有什么关系?”

印度文明的起源,来自印度河文明,代表印度河最早和最重要的两个古城遗址,是位于现今巴基斯坦信德省的“摩亨佐达罗”城址和旁遮普省的“哈拉帕”城址。根据碳十四的测定,这两个城的年代应是介乎公元前二千年至三千年间,面积约二点五平力公里,人口估计二至四万人。城市颇具规模。

沈翎站了起来,道:“来!让我带你参观参观。”

凌渡宇醒悟他怕破人偷听,忙随他一道往外走。

走出房子外,两人精神大振。

使大地化成一片迷茫的季候雨,被高挂的艳阳取代,湿润的植物在阳光烈射下,散发翠绿的生机,植物清新的气息,扑面迎来,极目远眺,远处环绕的高山,挂着一条条由上往下的白线,隐闻隆隆的水声,是暴雨做成的飞瀑。

凌渡宇道:“这地方特别热。”

沈翎极目四方,答道:“这是盆地,四周高起,中间凹陷,热气不易消散,尽管日落西山,还是很热,你知道吗?只是清理开采区内的树木,便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

凌渡宇望营地中央的巨型钢架结构、远近的房舍、在活动的数十部货车和工人,叹了口气道:“真不简单,这事你筹备了多久?”

沈翎若无其事地道:“五年了!”跟道:“来!”

两人走上凌渡宇驶来的吉普车上。

沈翎把吉普车一直驶出营地外,停在一个高起的山丘上,这处刚好把营地全景尽收眼底之下。

两人下了车,来到一块大石坐了下来。

沈翎道:“你对死丘的事知道多少?”

凌渡宇把记忆中的资料整理一番,道:“在公元一九二二年,印度名考古学家巴纳尔仁,在印度河中央一个荒岛上,发现了一处远古城市的废墟,就是印度河文明的两个古文明遗址之一的‘摩亨佐达罗城’。”

沈翎道:“你对古城的年代,有没有下过研究的工夫。”

凌渡宇摇头。

沈翎仰头大力吸了几日清新的空气。闭上双目,长长于出一口气道:“我却有,事实上,自二十七岁开始,到现在我四十一岁了,从未有一刻停过对它的研究,断断续续地,我在该城进行了大小百多次的广泛发掘。”

“据惠勒作的《印度河文明》一书,断定它的年代在公元前二五零零年至一五零零年间,这个判断,是最流行的说法。年代的问题暂且不论,最奇怪的是,从废墟里所发掘出来骷髅分布的情况来看,古城的居民是在同一天同一时刻全部死亡的,所以考古学家把这古城称为‘死丘’。古城为何会突然毁灭?古城的居民为什么会在同一天内同一时刻全部死亡?这成为印度河流域古代文明发展史上的一个奇谜。”

凌渡宇皱眉道:“我曾看过点有关这力面的作,一些学者从地质学的角度来阐释,认为由于远古印度河河床改道,发生地震,河水泛滥,引起了突如其来的大水患,把河中央小岛上的古城摧毁,城内居民一齐被淹死。”

沈翎不屑地道:“这是雷克斯撰写的《印度河古代城市衰亡录》和威尔帕特的《印度新史》所提出的说法,这些人只可用他们能理解的方法去解释一切,其实漏洞百出。”

“他们也不想想,假设真的是大洪水为患,古城内居民的尸体,当会随水漂流远去,城内没有可能保留大量的骷髅。我会仔细察看遗址,并没有发现任何遭受特大洪水的证据。”

凌渡宇沉吟不已,暗忖是不是一场大瘟疫造成的集体死亡,很快他又推翻自己的断定,因为人类的知城内,还没有任何急性传染病能在同一天同一时刻内,使全城人一齐死亡。而且从骷髅分布的情形分析,当时有些死者是在街上散步,又或者在房舍里干活,不似患有重病。

凌渡宇道:“是不是别的种族大规模入侵做成的呢?”

沈翎道:“这说法可能有点道理,可是当时其他的种族,根据现存的考古资料,还没有那个倾向和力量。有人认为是雅利安人,但他们的出现,是几个世纪后的事了,入侵的不会是雅利安人。据考古发掘,当时有居于俾路支斯坦的部落,有和伊朗部落相连的诸部落,他们的移动规模极少,应该不能做成这类消灭全城数万人的灭绝大祸。”

凌渡宇道:“你的想法是怎样?”

沈翎眼中闪动慑人的光芒,他一生人都在探索大地上神秘的一面,那是他的生命和目标。

沈翎望向凌渡宇,吸一口气道:“在死丘里,有一种很奇怪的痕迹,只能用大爆炸去解释。”

“发生爆炸的中心区域,所有建物全部夷平,爆炸的痕迹十分明显,破坏程度由近而远,逐渐减弱,只有最远边的建物得以幸存。”

凌渡宇脑海中勾出古城爆炸的骇人情景,隆的一声下,地动山摇,建物泥沙般塌下,震力一下子摧毁了数万人命。

沈翎从衣袋中取出一块石头,递给凌渡宇。

凌渡宇拿在手中揣揣,颇为沉重,似乎是泥土和矿物扭结而成。

沈翎道:“这是我在废墟内找到的,是黏土和合矿物烧结而成,我曾经把这拿去化验,证实使这块东西烧成的熔炼温度高达摄氏一千四百度至一千五百度之间,”他吁出一口气,严肃地道:“这样的温度,只有在冶炼场的熔炉里,或持续多日森林大火的火源核心,才可以出现。”

凌渡宇好奇心大起,这样的森林,在此岛上,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可是这块东西却是铁一般的事实,这是什么道理?

沈翎道:“你听过印度流传的一次奇特的大爆炸吗?”

凌渡宇霍然一惊,他从没有将这传说中的大爆炸,和死丘连在一起。

相传在印度的远古时代,发生了一次惊天动地的大爆炸,爆炸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引起了“无烟的大火”、“河水沸腾”、“鱼被烧焦”,爆炸后的情景更是耸人听闻,产生了“紫白色的极光”、“银色的云”、“奇异的夕阳”、“黑夜中的白昼”……凌渡宇望向沈翎,后者沉醉在这远古的异事里,眼中充溢向慕的神情。

这时西方天际有团颤动的大黑影在空中掠过。

沈翎也看到了道:“那是蝗虫群,又有农作物要遭殃了。”

凌渡宇回目四望,这美丽的士地,偏是多难多灾,古今依然。

沈翎道:“你想到了!”

凌渡宇点头。

这样的爆炸,只有现今的核爆炸可相比拟,但那是在距今三千六百多年前,根木不可能出现核子爆炸。

沈翎道:“据我最初推想,可能是一块庞大无匹的殒石掉到古城去,但那只会做成一个巨大的陨石坑,古城一点渣滓也曾不下来。”

凌渡宇默不作声,他推测到沈翎一定是有了惊人的发现,可是眼前这开采点,和古城相距数百哩,究竟有什么关连呢?

沈翎道:“于是我想到,可能是有一艘外太空飞来具有高度文明的宇宙飞船,经过漫长的旅航后,在古城上空爆了开来,毁灭了古城。”

凌渡宇依然役法把这推断和目下进行的庞大工程拉上半分关系。

沈翎道:“于是我进行了一个以古城为中心点,逐渐扩展的仔细搜查,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给我发现了这块宝贝。”

他从袋中取出一块两寸乘两寸的扁圆形物体,银光闪闪,细看下又变成灰色、褐色、深黄,叫人难以肯定,不知是什么质地。

沈翎默默地递过去给凌渡宇。

凌渡宇接过扁圆物体,一拿上手,怪叫起来道:“这是什么?为何像羽毛那样轻?”用手一捏,有些许弹性,似乎是种有机的物质,教人难以形容。

沈翎早知他会惊怪,淡淡道:“说得好!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物质,因为它从未会在地球上出现过。”顿了一顿,面容严肃起来,通:“我会把它拿到世界上设备最好的实验室。”

凌渡宇精神一振,静待沈翎说出研究的结果。

沈翎看见凌渡宇期待的神情,苦笑摇头道:“结果令人更糊涂,就是这几个实验室都有截然有异的结论,例如西德的一个化验所,便说它是外太空掉下来的坚硬物质,即管核爆也不能将它熔解。另一间在华盛顿的核子研究所,却说这可能是一种生物死去的肌肉纤维,因为那种组织不可能是无机性的。法国的一间实验所说的最奇怪,他们说它是一种仍有生命的物体,因为它的分子,对光、热等,都有一种奇异的反应。众说纷纭,教我不知信谁才好!”

凌渡宇沉吟半晌,抬头道:“有很多奇怪的地方,假设这物质确是通核爆也不能摧毁的东西,那印度史前的大爆炸,便可能是比核爆更奇异的力量做成,难道是有太空船来到地球上,却发生了我们无法理解的意外。撞入了地壳里?”

沈翎道:“没有错,就在我们脚踏之下。”

凌渡宇面上泛起前所末有的凝重,沉声道:“你怎知道?”

沈翎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望向晴空,缓缓道:“找到这物体后,我心中形成了一个坚强的信念,就是那艘太空船,是用非常难以毁灭的物质造成的,虽然发生故障,产生了把整个古城毁去的意外,可是它仍是安然无恙。一是修好后,飞离了地球;一是发生了不能弥补的损毁,那是我们不能想像的意外……”扬了扬手中的扁圆物体,道:“把船身做成某一程度的损伤,掉下了这东西,而飞船却撞进了地层内。”

“于是我把搜索的范围逐步扩大,经过了差不多一年的努力,终于得到了成果。她就是在我们脚下三千米深的地方,我变卖了所有收藏和家当,筹措了达八亿美元的资金,进行这庞大的计划,不过最后仍是经费未足,其他的事,你都知道了。”

凌渡宇凝望对方,道:“你怎能知道‘她’在脚下三千米的深处?”

沈翎一拍凌渡宇的膊头,笑道:“凌,你真善忘,忘了老哥一项惊世的专长。”

凌渡宇恍然而倍。

沈翎是一个“魔叉探物者”(Dowsing),而且是最好的一个。

魔叉探物是始于中世纪时的一种奇异的技术,施术者以榛木、花愀木、柳木枝、或分叉的金属棒,两手持两端,悬摆平胸处,探测水源、矿藏、财宝、文物,甚至体等隐藏的物体。

探物者紧握探杆两叉,当收到隐藏物发出的频振时,探物者会生出感应,肌肉不自觉地收缩、弯曲或颤震。

凌渡宇想想,道:“我知你是世界顶尖儿的探物者,以往和你出生入死时,亦多次靠你这种异能,得以死里逃生……但……”

沈翎打断他道:“还记得那回在撒哈拉大沙漠,我在断水两日后,找到地下水源吗?”

凌渡宇笑道:“那种要命的口渴怎能忘记!”

沈翎笑骂起来,真是木末倒置,妄顾隆恩。

凌渡宇正容道:“我绝不怀疑你地底探物的能力,然而有两个问题存在,首先,你怎能确定地底下是艘外来用同样物质造成的宇宙飞船;其次,那是三千米下的深度,而不是数米下的流水。”

沈翎道:“没有事能瞒得过你,我自十七岁学懂探物的异能时,积聚了无数次的经验,发觉不同类的物体,会引致探杆产生不同的共振,甚至同是矿物,锡和铜的振动便不同,虽然只是非常微异,我却能知道。于是当我找到这非地球的物质时,做了一个小实验,实验直接而简单,就是把它埋在土内不同的深度,再去感受和把握它振动的频率,结果是怎样?你知道吗?”

凌渡宇道:“是怎样?”

沈翎道:“一点反应也没有。”

凌渡宇瞪目结舌,这答案出人意表,假设一点反应也没有,沈翎凭什么利用这实验得来的知感,探测出刻下脚踏之地,藏有同类型的物质。

沈翎吁了一口气,道:“我尝试了足有三个多月,所有努力均告失败,就在我最失望、最颓丧的当儿,最奇怪的事发生了。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早上,我把那东西埋在土下十米的地方,一如以往,所有尝试都失败了,我觉得很疲倦,将魔叉探杆挂在颈项间,坐了下来,不自觉地盘膝打起坐来,通过深长的呼吸,进入冥想的境界,也不知过了多久,探杆强烈振动起来,吓得我跳了起来,探杆停止跳动,但当我再进入冥想的境界,它又跳动起来,于是我领悟到,必须在冥想的精神境界,才能和这东西产生感应。那种感应的强烈,甚至在数哩之外,也可清楚感到,而且有非常清楚的方向感和距离感,所以找只再花了六个月的时光,便找到这地方。她在下面。”

凌渡宇拿起手上的扁圆物体,直勾勾地审视,心神飞越到太空无限的深处。

假设这真是宇宙飞船遗留下来的某部份,那他手上拿的,就是全人类盼望了无数年代,来自另外一个文明的东西。

这东西具有令人不解的特性,能和人某一种精神状态产生共振。

凌渡宇的眼光转到营地中心的巨大钻油塔去,心想,换了他是沈翎,也会去干同一样的事。

所有人世间的生荣死辱,比起这与天外文明的接触,是何等地不重要。

她在下面。

沈翎的声音传入耳际道:“你知他们为什么唤我作船长吗?”

凌渡宇愕然,这和眼下谈论一艘深埋地底的宇宙飞船,又有何关系?

沈翎眼中射出回忆的神情,道:“那天我一人驾游艇,沿恒河,一直驶往瓦拉纳西,当时我把魔叉挂在颈部,那时我已找遍了大半个印度,还是什么也找不到,心中沮丧之极,几乎便要放弃。”

凌渡宇的注意力大大提高,心中感到沈翎要说出很关键性的事。

沈翎道:“那天天气很好,我一边驾船,来到了瓦拉纳西,忽地迎面来了一只小艇,艇上独坐了一位老人,小艇几乎擦我的游艇而过,我很自然望向艇上的老人,最奇怪的事发生,忽然间我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到他的眼睛,我从末见过如此深邃辽阔的眼神,同一时间,我感到挂在颈项的魔叉生出感应,吓得我连忙把心神集中,进入冥想的状态……”

凌渡宇也在沉吟,沈翎遇到的老者会是谁,心中隐约地有个印象。

沈翎的声音提高,显示他陷进令他兴奋的回想里,通:“我突然清楚地感觉‘她’就在我的脚下无尽的深处,在我几乎要欢呼起来时,我的游艇撞上了岸边供人举行圣浴的码头,还伤了几个人,幸好伤势都不重,赔钱了事,不过‘船长’之名,却由是大振。”

凌渡宇现在反对此不感兴趣,面色前所末有地凝重,眼神注定沈翎,沉声问道:“你既然是在瓦拉纳西发现了宇宙飞船藏在地底下,为何跑到这五十多公哩外的地方来钻洞?”

沈翎沉沉地道:“人类总爱以自己的经验,去测度宇宙其他生物的经验,例如宇宙飞船,我们总爱以我们的交通工具去比较,例如像艘最巨大的油船。”

凌渡宇截断他道:“不用废话,告诉我!”

沈翎道:“很简单,魔叉清楚地告诉我,宇宙飞船横亘在由瓦拉纳西的恒河至我们现在立足之处,长度达五十多公里。”

凌渡宇不能置信地叫了起来道:“这样的庞然大物,撞进了地层内,怎能一点痕迹也不留下来,你会走遍整个印度,有否看到什么特殊的地理结构?”

沈翎道:“我明白你的感受,可是魔叉清楚地告诉我,这是事实,飞船在地底三千多米处。小凌,掉开你的人类脑袋吧!掉开你的盲目和无知,这宇宙的事比任何人能想到的更奇怪千百万倍,‘她’怎样掉进地底,不是我们这舍月球外从未到过任何地方的‘乡下小子’所能明白的,单是这样庞大的太空船,已不是人类能想像的了。”

凌渡宇默然不语。

或者人类最可怜的事,就是自我欺骗。整个人类文明只是活在一个充斥无知的孤岛上,在广阔无边的宇宙空间里,作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极短途旅行,但我们却要把那当作永恒,将人类变成宇宙的核心。

太多事情是我们不能想像,也不能理解的,就像太空船的体积,在人类的角度来说,那已不能当作一种交通工具,而是整个世界。

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凌渡宇和沈翎头戴钢盔,手中拿无线电话,不断发出指令。

二十多方尺的井眼已开凿出来,位于钻台钢塔底部正中心,粗若儿臂的钢索,从十多米高的塔顶,通过一个定滑轮,把钻杆缓缓吊下来,伸进井眼的巨大套管内。因应升降机的装设,套管是特别订制的,比一般常用的要大上上至八倍。因应这比例,同时用上了三个钻头。

总工程师英国人艾理斯,指导工人把泥浆管的一端装嵌至套管,泥浆管的另一端,早接驳钻台旁的泥浆池,只要启动泥浆泵,开动卷轴,水泥浆会通过浆管,压进套管和井壁问的空隙,使水泥形成一个密封环,这是固井的必要步骤。

二百多工人非常戮力地工作,沈翎给他们的工资,是一般的两倍之上,他们怎能不卖命。

沈翎浑身湿透汗水,气呼呼地走近凌渡宇身边道:“怎么样?”出奇地兴奋。

凌渡宇笑道:“才是刚开始,你根本不是开采石油,每件装置都不依常规,我看他们的表情,并非那样乐观。”

沈翎道:“什么困难的事情我末遇过,我订购了大量作打地洞用的炸药,文的不成来武的,掘个洞也不成?”

凌渡宇道:“你倒说得有点道理,这里看来暂时不需要我,我想往瓦拉纳西打个转。”

沈翎道:“去吧!不过要小心点。”

凌渡宇知道他顾忌王子,哂道:“这句话你向自己说吧!”说到这句话时,他已向爬下钻油台梯阶的方向走去。

沈翎在他身后高声呼道:“今晚回来吗?”

凌渡宇高叫道:“不回来了!我订的氧气呼吸系统今天会运来,你代我收货吧!”

二小时后,凌渡宇驾他的吉普车,来到圣城瓦拉纳西上次度宿的大酒店。

他将车交给了酒店的侍应,悠闲地步入酒店的大堂,右手挽个公事包,来到服务柜台前。女服务员满脸笑容地帮他办理入佳的手续。

凌渡宇一边和女服务员有一句没一句地调笑,眼尾的余光恰好捕捉到四名缠头的大汉,先后从大门进来,散往不同的位置,形成对他的监视网。

凌渡宇心中嘀咕,事实上一进城来,他使发觉到给人跟踪,照理王子答应了不弄鬼,不会这样明目张胆,劳师动众地追蹑他。难道这是另一帮人?

订好了房间,侍应引领他往十八楼的一八零三室。

凌渡宇神态自若,这还不是对方动手的时刻。

傍了赏钱后,侍应离开,剩下凌渡宇一个人。

凌渡宇微微一笑,打开公事包,拿出一套印度人的便服,迅速换上,跟把头发缠上包布,黏上胡子,再在脸上贴上几块人造肌肉,在脸上抹了一层使皮肤转黑的肤油,立时脱胎换骨,变成个五十多岁、道地的印度人。

这些都是在新德里购买的,现在派上了用场,他有个约会,要保持秘密行事,化装成印度人是唯一的方法了。

他不能这样由正门外出,他敢打赌门外跟踪他的大汉正虎视眈眈。

凌渡宇走到窗前,其中一扇窗是活动的,不过却上了锁,当然难不倒他这个开锁专家,不到半分钟,锁孔传来“的”一声轻响,被他插入的钢丝打了开来。他把窗门打开,待要探头往外细察,房门刚好传来开锁的声音。

凌渡宇当机立断,一个虎步跳了回来,闪入浴室去。

门被推了开来。

凌渡宇再不犹豫,利用两脚的撑力,迅速爬上了浴室门的顶部,除非来人进浴室,否则从门外看进来,是看不见他的。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冲进房内。

是七、八名大汉涌了进来,门外还不知有多少人。

有人惊呼道:“他由窗门逃走了!”

凌渡宇感到脚下有人扑进来,又退了出去。叫道:“浴室没有人!”此人胸中早有成见,没有望向在近门的天花上悬撑的凌渡宇。

七八名大汉退出房外,跟震天的敲门声,从左右传来,这批人必定平日横行霸道,居然逐房搜查起来。

有人在门外道:“追!”

脚步声分向升降机和太平梯的方向去了。

无线电话的沙沙声响起,声音传来道:“点子逃了,守大门。”

凌渡宇心中暗笑,跃了下来,闪到打开的房门,向外窥视,恰好见到几名大汉的背影,正在隔邻第五间房子拍门。

凌渡宇鬼魅地闪了出去,佝偻身体,大模斯样向他们走去,实行以进为退。

大汉们惊觉回头。

凌渡宇大声以印地语咕哝道:“什么事?神的兄弟!”他这句话是从那圣者学来,似模似样。

其中一名大汉怒目一睁,喝道:“我们是警察,不关你的事,快走!”

凌渡宇装作畏怯地低下头,急步往升降机走去。

转了一个弯,升降机前守了两名印度大汉,凶光闪闪。凌渡宇一边回头,一边噜噜苏苏抱怨道:“这样凶恶的人,我要向酒店投诉。”

两名大汉完全没有疑他,喝道:“是警察追捕疑匪,快些走,否则告你阻差办公。”

凌渡宇耸耸肩胛,这时刚好门开,凌渡宇暗叫谢天谢地,走了进去。

大堂处有十多名大汉,目光灼灼地监视进出的人客。

凌渡宇施施然混在其他人中,走了出外。步伐加快,他估计目下还是在危险中,敌人的行动非常有组织,是一流的好手,当他们冷静下来后,会发现他遗下的衣服和易容药品,从而推测到他的身上。

他在街角截了辆计程车,说了地点,计程车开出。

司机非常健谈,喋喋不休地向地介绍圣城各种好去处。

最后车子在恒河旁的一座大庙停了下来。

凌渡宇付了车资,走下车子,沿恒河慢步,行人比那天圣河节,至少减少了八成,兼且此处地方偏远,只有三三两两的游人。

人减少了,牛却明显增加,联群结队地四处散游,似乎它们才是大地的主人。

四周逐渐昏暗下来,太阳在西方发射出半天暗红的夕照。炎气稍减。

河水里间中仍见有人在作圣河浴,祈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另有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氛。

凌渡宇轻松地走,心中有种出奇的喜悦,无虑无忧,几个星期的辛苦,至此被抛诸脑后。

未来充满希望,假设真能抵达地底深处的宇宙飞船,接触天外的文明,即管有生命危险,然人生至此,夫复何求。朝闻道,夕死可矣。

他忽地想起恒河来,这条印度人为之疯狂的河流,为何有这样大的魔力?

假设恒河昔日不是真的曾有治愈伤病的神力,为什么她能千百年来把远在千里外的人吸引来?

现在呢?污浊的河水,只能予沐浴的人更增染病的可能性。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