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威震六合驱妖氛

笑声磁厚高亮,透过风神钟,在密室内轰然回荡,震得烛光明灭不定。魔门群妖无不悚然变色,数百双惊疑骇异的目光齐刷刷地凝聚在黑铜棺椁上,四下寂然无声。

萧晚晴心中一沉,又急又怒,妙目凝视着楚易,想要说话阻止,却奈何发不出半点声响。

楚易贴着她的耳朵,冷冰冰地微笑道:“娘子,我们现在可真叫作同棺共穴了。你若想保住小命,就老老实实地夫唱妇随,和夫君我一齐演一出好戏。”当下以最快的速度,将适才想到的计划扼要地简述了一遍。

萧晚晴心神大震,虽觉太过冒险,但总强过束手待毙。想到他为了晏小仙,竟不惜冒死相救,心中又是一阵如割剧痛……柳眉紧蹙,珠泪盈盈,刹那之间转过万千念头,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时,魔门群妖业已如梦初醒,纷纷喝道:“他奶奶的,是谁躲在棺材里装神弄鬼?快快滚出来受死!”

丁丁当当一阵脆响,法宝神兵霓光乱闪,杀气凌厉,纵横交错,激得铜棺嗡嗡轻震,火星四射。

楚易将棺盖缝隙间的北极磁石、西海神泥一一收起,纵声狂笑道:“嘿嘿,尔等妖魔小丑,擅闯朕的寝宫倒也罢了,竟然还敢口吐狂言,欺君犯上?快快滚过来受死!”

说到最后一字时,毕集周身真气,嘭的一脚踢飞棺盖,抱着萧晚晴翻身电冲而出,右手虚空急劈,绚光怒卷,一道凛冽无匹的气刀呼啸横扫!

魔门群雄眼前一花,只见一轮巨大的五色光波涟漪似地激荡开来,纷纷奋力隔挡。

“乒乓”连声,气浪迸爆。

离得最近的十五六名妖人喉头一甜,哇地鲜血长喷,断线风筝似地拔地抛飞,嘶声惨呼。

后方众人呼吸一窒,如被大浪排击,虎口酥痹,神兵险些拿捏不住,纷纷身不由己地朝后踉跄退却,心中大骇:天下竟有这等人物!

只有李玄、萧太真、方太臻等寥寥数人身形微晃,旋即站稳不动,但心底之震骇丝毫不下于众人,均想:这一记气刀像是太乙离火刀,又像是白金裂地斩,但又仿佛是碧木长生刀……模棱两可,似是而非,威力却又更在这些气刀之上!这人究竟是谁?

定睛望去,只见一个赤裸挺拔的美少年跷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地坐在棺沿上,满脸灿烂笑容,怀中横抱着一个绿裳美人,腰上系了一条七彩帛带,悬着一个淡白丝囊,绚光闪耀。

密室中集聚了天南地北的魔门群妖,但搜肠刮肚,竟无一人能认出这神秘少年,更想不出九州四海哪里来的这号人物。一时间凛然不敢上前。

眼见他神采飞扬,洒落不羁的模样,众女不由目眩神迷,怔怔忖想:原来世间竟真有如此俊美的男子!什么潘安、宋玉、卫玠、周瑜只怕也不过如此罢啦……”

“萧师姐!”天仙门诸女蓦地认出了他怀中的女子,失声惊叫。众人悚然动容,疑窦更甚,纷纷朝萧太真瞥去。

火曜天尊打了个哈哈,阴阳怪气地笑道:“有趣有趣,冰火美人不在晴雪馆赏梅弹琴,跑到这古墓里做什么?难道萧天仙神机妙算,早料到我们会到这里,所以让她到这里接客吗?”

萧太真置若罔闻,又惊又疑,蓦地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莲步轻移,媚眼微眯,凝视着楚易微笑道:“敢问阁下是谁?为何将小徒囚在这铜棺之中?”

楚易眉尖一挑,纵声大笑道:“嘿嘿,‘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认不得自家人了!’小丫头,难道你连自己的十八代祖宗也认不出吗?这里是朕的陵宫,你说朕会是谁呢?”

萧太真脸色微微一变,心中突突剧跳,格格笑道:“你的陵宫?难道你是秦始皇不成?”

众人顿时一阵哄然。眼见这神秘少年赤条条地从秦皇棺椁中跳出,动辄称孤道寡,修为又深不可测,群雄已隐隐猜到这种可能,但始终又觉得太过荒谬。

姑且不论死了千年的人能否复活,嬴政死时已是五十多岁,又怎会如此年轻俊美?况且听他说话语气,狂傲不羁,与传说中那深沉刚愎的一代雄主颇为不符,倒像是一个玩世不恭的浪荡公子。

东海救苦天尊哈哈狂笑道:“臭小子,你以为学了几招四不像的气刀,就能唬住老子吗?操你奶奶的!你若是秦始皇,老子还是阎罗王了呢……”

楚易心道:敲山震虎,杀鸡骇猴。不下辣手,镇住这群妖魔鬼怪,后面的戏可就难唱了。

当下长笑道:“哦?阁下既是阎罗王,不回冥府,赖在朕的地宫里做什么?”身影一闪,突然鬼魅似地急冲而出,右手一晃,“呼!”一枝青铜盘龙椎从乾坤袋中翻飞而出,碧光暴涨,蓦地化为两条逆鳞虬龙,怒吼飞舞。

“双龙镇海椎!”李玄、方太臻等人失声低呼,齐齐变色。

这铜椎是太古东海八大神器之一,相传是大荒时代,六侯爷击溃水族大军的法宝。众人只在《太清道藏秘编》等书中见过图谱,想不到竟会在这地宫里出现!

东海救苦天尊脸色微变,喝道:“翻江倒海,疾!”双臂挥舞,气浪澎湃,万千珊瑚珠子盘旋飞绕,突然幻化成无数骷髅,当空形成一道滚滚漩涡,嘭的一声,与双龙撞个正着。

轰隆!强光耀眼,众人呼吸一窒,只见双龙飞腾,骷髅珠子缤纷炸散,鬼哭狼嚎。

司马鲸波凌空翻滚,跌退出十几丈外,面如金纸,“哇”地喷出一口黑血,一屁股坐倒在地。

楚易长身傲立,右手一收,将双龙椎纳入掌心,昂首睥睨,哈哈狂笑道:“还有谁想上来一试?”

众人大骇,东海救苦天尊是“魔门六尊”之一,修为已近散仙,凶狂难当;其幻魔珠更吸炼了数千东海妖魂,聚散无形,妖诡无比。没想到仅仅一招,便被这神秘少年谈笑间打得大溃而退!

倘若这少年一鼓作气,痛下杀手,他岂不是要被打得魂飞魄散?

被楚易那嚣狂凌厉的目光一扫,群妖无不心生寒意,情不自禁地纷纷后退,凝神戒备,面面相觑,谁也不愿率先轻举妄动。

却不知适才这一下硬碰硬的对决,楚易体内也是气息乱涌,难受至极,根本无法立时追击。因此索性故作气定神闲,虚张声势。

暗自调息了片刻,目光扫处,眼见晏小仙盘蜷在地,簌簌颤抖,楚易又怜又怒,蓦地又纵声大笑道:“千秋一梦,皇图霸业。大秦万世帝国,将从今日重新开始!顺朕者昌,逆朕者亡。尔等还不快快磕头臣服?”

这几声大笑,运足了周身真气,直如轰雷贯耳。众人脑中嗡然一响,几乎站立不住,几个真气不济的登时骇得肝胆欲裂,双膝一软,扑通跪倒在地。

楚易心中大快,传音道:“娘子,该你出场啦!乖乖地照着我说的做,否则别怪夫君辣手无情了。”

萧晚晴背心被他轻轻一拍,经脉登解,“啊”地低呼出声,花容煞白,颤声叫道:“师尊,各位神门前辈,他……他的确是秦皇陛下!奴家亲眼瞧着他从棺中复活的!”

四周又是一阵大哗。被楚易神威所慑,又听了这番言语,众人不由得将信将疑。

萧太真与李玄对望一眼,心绪狂乱,隐隐之中总觉得似有不妥。忽地想到:难道那个谶语竟是真的?娇躯一震,心跳瞬间停顿,几乎喘不过气来。

念头未已,果听萧晚晴低声吟唱道:“四灵出,八荒破,二十八宿天下走。青龙啸,白虎吼,朱雀玄武震九州。莲花落,天帝苏,三十三天变颜色……”

魔门群雄登时面色大变,一个人失声叫道:“莲花落,天帝苏,三十三天变颜色……莫非……莫非这小子竟是……”紧张骇异之下,嗓音干哑,剩下的半句话竟说不出来。

“不错!”萧晚晴咬牙,一字字地道,“他不但是秦始皇重生,更是蚩尤大帝转世!”

一言既出,如惊雷震地。群雄目瞪口呆,鸦雀无声。

当年秦始皇一统六国,焚书练兵,将魔门的上古历史抹了个干净。后世修真虽然越来越多人沦落魔道,但对所谓神门的由来、历史毫无所知。即便是楚狂歌等千年一遇的魔门奇才也不能例外。

近年来,萧太真、李玄为了重振神门,将蚩尤大帝争帝失败,余党创立神门,矢志恢复“神帝五族制度”等上古旧事向魔门各大魁首一一说明,至于秦始皇一节则隐去不提。

在她穿针引线之下,魔门各宗终于团结一致,约定共同对付道佛各派,夺取轩辕六宝,开启四灵封印。而后恢复五帝制度,平分天下,共享《轩辕仙经》。这首数千年前的谶语,也因此大肆流传,成为魔门中人耳熟能详的歌谣。

随着二十八宿印解开,妖兽横行,天下大乱,魔门对于这首谶谣也越发坚信不移,都认为一旦四灵封印解开,蚩尤魔神就会投寄在某人身上,转世重生,成为平衡五族的神帝……

魔门群雄都是穷凶极恶的妖人魔类,逍遥自在惯了,自然不见得愿意受什么“神帝”约束。但这几百年来,群妖受道佛各派压制,过得憋气至极,暗自又希望真能出现个蚩尤转世,将道佛各宗打个落花流水。

此时听萧晚晴说这少年竟然就是谶谣中所说的“复苏的天帝”,焉能不骇然大惊?即便是萧太真、李玄等人,亦是方寸大乱,将信将疑。

楚易眼见群妖瞠目结舌地望着自己,暗暗好笑,“嘿嘿,你们既敢用这谶语妖言惑众,现在我就让你们自食其果,反受其乱。”当下微笑不语,冷眼旁观。

逍遥大帝脸色阴晴不定,忽然摇着扇子,眯眼微笑道:“有趣有趣!四灵封印尚未解开,天帝居然就已复活了?萧丫头,你说这小子是秦皇重生倒也罢了,说他是蚩尤大帝转世……嘿嘿,不知又有什么凭证?”

萧晚晴咬唇沉吟,瞟了萧太真一眼,像是鼓足了勇气,大声道:“帝尊明鉴,他就是秦始皇,而秦始皇原本就是蚩尤大帝转世,这点我师尊可作明证……”

萧太真大怒,脸上红晕横生,娇叱道:“孽障!你胡说什么?”

当年秦始皇便是自称蚩尤转世,从而号令魔门五宗,吞并六国。霸业既成,又过河拆桥,铲灭魔门。这段不光彩的往事一旦被魔门众人得知,萧太真身为其子孙,不但必定遭受众人嫉恨,辛辛苦苦构建的同盟阵线说不定也会因此土崩瓦解。

眼看自己最为信任的爱徒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这秘密,饶是她一向从容镇定,也忍不住急怒交加。

萧晚晴脸色雪白,颤声道:“师尊!事已至此,又何必再隐瞒?六宝归一,神帝复生,五宗臣服,圣女至尊……我们辛苦筹划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今时今日吗?神帝既已复生,您又何必借尸还魂,越俎代庖?”

众人轰然,疑云大起,纷纷叫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蚩尤大帝、秦始皇和萧天仙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

“他奶奶的,什么五宗臣服,圣女至尊?什么又叫借尸还魂,越俎代庖?萧丫头快快说个清楚!”

逍遥大帝、火曜天尊等凶魁冷冷地凝视着萧太真,笑意森寒。就连李玄目中也闪过怀疑敌视之色,负手静观其变。

萧太真虽然依旧笑如春花,心中却是又惊又怒,忖道:这丫头今日怎敢如此自作主张?是了!定是她乘着妖蛇攻入地宫时,盗走了轩辕六宝。怕我责罚,所以索性恶人先告状,想置我于死地,然后乘乱溜之大吉……方太臻等人原已疑心我独吞六宝,再被她这般挑拨,只怕立时便会翻脸。

当下萧太真格格笑道:“晴儿,你是被魑魅迷了心窍,还是被魍魉附了身?师尊让你自省其心,说点真话。”樱唇急速翕动,默念御蛊诀。

咒诀方起,“游梦仙”登时发狂似地挣扎咬噬起来。萧晚晴心中剧痛,“啊”地翻身跌坐在地,骇然叫道:“师……师尊,饶命!不要杀……”脸色煞白,珠汗涔涔,美眸中满是痛楚惊怖之色,倒有大半是故意夸张出来。

众人哄然,更觉可疑,喝道:“老妖婆做什么?想杀人灭口吗?”

楚易哈哈笑道:“妙极妙极!想不到朕的子孙竟是‘叶公好龙’,平日里口口声声说要复活天帝,振兴神门,等到真见了朕,不但好死赖活不敢相认,还要杀人灭口!嘿嘿,小丫头,你就将此事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说与大家听听吧!”

手掌一拍,抵住萧晚晴背心,真气轰然鼓舞,绵绵输入,瞬间化丝织茧,将蛊虫再次强行缚住。两道念力真气彼此对峙,僵持不下。

萧晚晴心中剧痛顿时大缓,知道此时生死攸关,容不得半点犹豫,当下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师尊,您对晚晴恩重如山,但此事关系到整个神门的兴衰成败,恕晚晴不能隐瞒!”

萧晚晴顿了顿,秋波流转,徐徐扫望众人,高声道:“各位朋友有所不知,我师尊便是秦始皇与蚩尤大帝嫡亲后裔!秦始皇当年之所以能扫平六国,统一四海,就是因为他得到了轩辕六宝,将四灵封印中的蚩尤大帝元神附入自己体内,无敌天下……”

当下将蚩尤如何被黄帝分尸四处,元神封镇;其后人如何组建神门,矢志光复;萧史如何成为秦国乘龙快婿,找到轩辕六宝与四灵封印;秦始皇又是如何背信弃义,用狡计杀死神门五宗精英,假借‘焚书坑儒’之名屠戮异己,斩草除根,而后又如何在一次修炼时,走火入魔之事从头到尾,统统说了一遍。

她声音清甜纯真,娓娓道来,真假参半,说得天花乱坠,却不由得人不信。一时间众神魔哄然喧哗,惊呼迭起。

她话中虽然故意竭力宣扬秦始皇是如何英明神武,励精图治,但似褒实贬,听在众人耳中,则完全变了另一番滋味,心底森森直冒寒气。

眼见众人惊惧恨怒地瞪视着自己,议论纷纷,楚易心中反倒大喜,知道他们已然上钩。

这群魔门妖人看似团结,归根结底仍是利益驱使,各怀鬼胎,只要自己能抓其要害,挑拨离间,就可让他们分崩离析,重新变作一盘散沙。等到他们“狗咬狗、一嘴毛”之时,自己再寻机救出晏小仙,原路返回,冲出地宫。

当下微笑不语,将几日学来的神功妙法学以致用,接连施展上古水族的“星河大法”、木族的“万竹连根诀”,全力护住萧晚晴心脉;同时借势发动强大的念力攻势,滔滔不绝地反扑。

此时他念力、真气之强,已可列入散仙级,与萧太真几在伯仲之间,又有轩辕诸宝护体,登时稳稳占了上风。

萧晚晴起初还有些紧张害怕,但眼见萧太真不能奈她何,胆气越来越壮。接着说道:“秦始皇大劫之际,体内的蚩尤元神再度离附到了轩辕六宝上。陵墓接连被盗,轩辕六宝也随之流落民间。秦国覆灭之后,秦始皇之后代四处搜寻六宝,因为只要找到六宝,就能解印出其中残留的蚩尤神识……”

群妖又惊又怒,凝神聆听,都不敢上前。

远远望去,绿光紫气吞吐闪耀,在楚易三人周围鼓起一个巨大气罩,不时蹿起道道炫芒,如金蛇乱舞。

萧太真凝神聚意,疾念蛊咒,那“游梦仙”却始终不能挣脱而出,自己反倒像是被漩涡巨浪紧紧拉拽,意动神摇,一时之间竟连话也说不出来。

她心中又惊又怒,知道遇到了生平罕逢的超强敌手,忖道:难道……难道此人当真是秦祖复活?念头一起,惧意登生,气势更是为之一馁。

萧晚晴坐在光罩中心,肌肤胜雪,绿衣飘飘,幽幽叹道:“后来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啦。在我师尊斡旋之下,大家群策群力,重新找到了轩辕六宝的下落,并离间道佛诸派,解开了二十八宿印。”

秋波一转,凝视着盘蜷在李玄脚边的白狐,叹息道:“晏姐姐说得没错儿,前几日,楚公子、楚天帝和李牛鼻子的确是落到了师尊和紫微帝尊的手中……”

话音刚出,顿时又是一阵大哗,众人纷纷朝李玄惊怒瞪视。

方太臻摇着扇子森然笑道:“难怪难怪!难怪李紫微一直在为萧天仙说话。敢情你们两位已经暗结同心,准备好了坐神帝、天后的宝座啦……”

“逍遥帝尊这话可就说错啦。”萧晚晴浅浅一笑,带着一丝淡淡的讥诮之意,轻叹道,“其实紫微帝尊也是被我师尊所蒙蔽,而且还是蒙蔽最惨的一个呢。那日听说各位前辈赶来晴雪馆,师尊和紫微帝尊各派遣了十八名弟子镇守地宫,紫微帝尊以为可以安心,殊不料这一切都是在我师尊的算计之中……”

众人轰然,李玄依旧负手微笑,脸色却微微有些变了。天仙派众女尖声怒骂呵责,想要上前围攻萧晚晴,却被魔门群妖隔挡开来。

萧太真越听越怒,恨不能立时将她碎尸万段,偏偏此时与楚易的念力对抗已达白热化,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看楚易笑嘻嘻地盯着自己,心中恼恨更甚,忽然一凛,觉得那眼神似曾相识,好生熟悉!就像是……就像是谁呢?

却听萧晚晴叹道:“唉,其实紫微帝尊又何尝知道,太古虎符和河图龙幡也早就到了我师尊手中?那日等我们到了地宫之后,师尊立即故意将消息走漏给了银蛇姥姥。佘姥姥顺藤摸瓜,找到地底,和李元照师兄等人斗了个两败俱伤。而奴家便按照师尊吩咐,乘机打开密门,抢了轩辕六宝躲到这里……”

“奴家原以为只要奴按照师尊指示,将轩辕诸宝送入秦始皇尸体腹内,就可以将零散封印于六宝中的蚩尤元神合归一处,在天地洪炉烧炼成元魂珠。等师尊得了蚩尤元魂珠,练成《轩辕仙经》,自然就可以一统天下,乃至问鼎仙界……”

“但是没想到轩辕诸宝才刚刚放入秦皇陛下手中,他就立刻醒了过来,将奴家瞬间制住……没过多久,你们就全都赶来啦!”

众人骚然,火曜天尊阴恻恻地笑道:“这么说来,这小子当真是天帝了?除了北斗神兵尚未收齐,轩辕六宝都在此处了?萧天仙是摆明了利用我们,把我们耍着玩儿了?”

“不错……”萧晚晴秋波流转,扫了萧太真一眼,满脸黯然,垂下长睫,低声道,“在我师尊心底,轩辕六宝就像是家传之物,怎会甘心与旁人分享?为了能独霸六宝,吞下天帝元神,修炼成《轩辕仙经》,就连自己的祖宗秦皇陛下也要除去,何况是我们?”

听到此处,魔门群妖无不义愤填膺,大呼小叫上了萧妖女的恶当。一齐呵骂着,将天仙派众妖女围在中间,法宝神兵尽皆亮出,丁当乱响。大有一哄而上,乱刀齐下之势。

唯有李玄眯起眼,精光爆射,凝视着楚易三人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却再也不看蜷缩在地的晏小仙一眼。

翩翩气怒已极,红着眼圈厉声大笑道:“师姐呀,师姐,十八年来,我从不知道你对师尊竟是如此恨入骨髓!究竟她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竟让你不顾十八年养育之恩、师徒之情,做出这等吃里爬外,欺师灭祖的事情来?”

萧晚晴妙目中泪光盈盈,摇头凄然道:“师妹,非我无情。只是师尊她……她……权欲熏心,逆天行事,迟早惹得人神共愤,我又岂敢偏私?”

楚易瞧在眼里,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这妖女果然最会做作,嘿嘿,萧老妖婆收她为徒,可真叫作养虎为患,自食其果。”但想到她对自己的欺骗,心中登时又是一阵刀扎似的痛楚,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他这一分心,念力登时微微涣散。

机会稍纵即逝,萧太真再不迟疑,蓦地收敛念力,娇叱一声,飘然后退。眼角扫处,只见他嘴角那抹笑容极富魔魅,嚣狂之中又带着淡淡的凄楚伤心,就好像……就好像楚狂歌!

萧太真蓦地大震,刹那间恍然醒悟,格格大笑道:“楚郎,原来是你!妾身险些被你骗过啦!你究竟使了什么妖法,竟能让这丫头俯首帖耳,甘愿为了你背叛师门?”

众人一凛,纷纷凝神望来。

楚易哈哈大笑道:“什么楚郎?小丫头,朕分明是你的十八代祖宗,你怎么就是不肯相认?还真是不肖子孙哪……”

萧太真新仇旧怨一齐涌上心头,又是惊怒又是气急,格格笑道:“是吗?那我便让大家看看你的法身真相!”长袖翻飞,一个月牙形的青铜古镜电冲而出。碧光闪耀飞舞,笔直地照射在楚易的身上。

嘭!光波激荡,楚易微微一晃,骨骼历历,周身仿佛忽然透明,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太阴伏魔镜!各位瞧见了吗?朕的法身真相到底是谁?”

众人凝神望去,碧光荡漾,他依旧是那俊秀绝伦的少年体貌,倒是肚腹内绚光闪烁,照得眼睛酸疼难当。

“咦,那是什么?是了!是……是太乙元真鼎!”“乾坤元炁壶!还有……还有天地洪炉……”“太古虎符!河图龙幡!萧晚晴说得没错儿,轩辕六宝真的在他的身体里!”

众人认出那绚光闪射的几大神器,惊呼鼎沸,震耳欲聋。

楚易正中下怀,纵声狂笑道:“六宝归一,天帝重生,你们谁还有疑义?嘿嘿,萧丫头,朕倒不知你这太阴伏魔镜又是从何处而来?如果朕猜得没错,这镜子分明是上清派掌门的法宝,怎么又会落入了你的手中?”

众人轰然,再无怀疑,均想:“不错!太阴伏魔镜既到了萧太真的手中,唐梦杳、楚举子等人必已落到了她的手里。看来萧晚晴所言非虚,此人的确不是楚狂歌,而是吞了轩辕诸宝之后,重新复活的秦始皇!”

萧太真花容微变,这“引蛇出洞,请君入瓮”的法子她生平也不知用了多少次,想不到今日情急之下竟阴沟翻船,反而中了他的道!

魔门群妖哗声四起,方太臻森然笑道:“萧天仙,枉我们这般天真,为了神门复兴拼死血战,想不到竟反倒成了你霸业雄图的过河卒子!嘿嘿,如果不是你徒弟大义灭亲,我们被卖了还替你数钱呢。”

火曜天尊尖声怪啸道:“罢啦罢啦!去他奶奶的神门复兴,管你是蚩尤转世,还是秦皇重生,老子今天一不做二不休,先杀了你们祖孙再说!”

群魔炸开锅似地怒吼道:“不错!杀了他们,夺回轩辕六宝!”“他姥姥的,谁杀了萧天仙和这小子,谁就当神帝!”

刹那之间人影纵横,气浪横飞,惨叫娇呼此起彼伏,一场血腥异常的混战突然爆发。

天仙派妖女寡不敌众,片刻间便伤亡近半,娇叱着奋力抵挡,将师尊团团护住,只等她一声令下,再做反应。

萧太真心中急怒悲楚,视若不见,兀自怔怔忖想:萧太真啊,萧太真,这么多年了,你终究还是对这魔星念念不忘,不然何至于一见了他,就这般方寸大乱!

想到自己辛苦经营了百多年的复兴大业,竟在最紧要的关头因他而功亏一篑,更是恨火熊熊,悲愤难当。

秋波扫处,只见楚易笑嘻嘻地一手抱着萧晚晴,一手挥舞着双龙镇海椎,气浪飞旋怒扫,将人潮轰然逼退,但双眼视线却时不时地朝几丈开外、那盘蜷在地的白狐瞥去。

萧太真心头大震,蓦地恍然大悟:“是了!我可真是糊涂了!这小子定是‘胎化易形’,和那负心汉合为一体了!所以那狐狸精才能凭借红豆,一路追到此处。而这小子必定是为了救小狐狸,才冒死出来乱搅一气……否则以那负心汉无情无义的性子,又怎会这么关心一个狐狸精的生死?”

心中悲楚、快意、恨怒、滑稽、凄苦、嫉妒……交相翻涌,柳眉一扬,格格大笑道:“楚郎啊,楚郎,只怪妾身有眼无珠,连你这等薄情寡义、好色无厌之徒也认不出来!”碧袖翻飞,素手如兰花怒放。

咻!碧光一亮,摄魂夺目。一柄弯弯曲曲的青铜长剑爆射而出,如惊雷厉电,瞬间没入东南角屋顶的一个黑铜兽头。

轰隆!天摇地动,整个地宫密室剧烈地摇晃起来,灯光乱闪。东南角顶壁突然裂开一条笔直狭长的缝隙。

众人大凛,纷纷停下手中动作,抬头上望。

砰!缝隙开裂,水声轰鸣,狂涛巨浪如天河瀑布,劈头盖脸地冲泻而下,顿时将群雄推飞卷溺!

楚易心中一沉:“糟了!仙妹……”念头未已,已被那势如千钧的巨浪当头排击,翻身沉入水底,呼吸窒堵,冰寒彻骨。

眼角扫处,只见萧太真绿裳翻舞,在水中优雅地俯冲滑翔,一把抓起盘蜷成团的晏小仙,朝上方飞速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