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江离坐镇九鼎宫,为大禹的江山恢复元气 第十节 一死重千钧

拉婆门临退之时,命令属下活捉了数百邰城的老弱平民,驱赶他们向融父山十二连峰大阵冲去!

“怎么办?”南宫冯问道。

姬庆节知道,如果要把这队巫骑兵困死,就得先对那些平头百姓动手。他叹了一口气道:“放他们回去。”

“可是,就算放他们回去,胡人也未必会放过这些百姓。”

“我知道。”姬庆节说,“明知是徒然,我也没办法向子民动手,这大概就是我们和那些蛮族的区别吧。”

南宫冯也感到无奈,只得放拉婆门等穿过大阵。拉婆门退出融父山十二连峰大阵之后,北狄方面也收兵了。

这一仗下来,北狄损失了近三千精锐,而邰城也遭受到严重的破坏,双方都觉得损失惨重。姬庆节正在烦恼时,属下来报:“申屠族长出阵救人去了!”他不由得大吃一惊:“救人?救什么人?”

“那队巫骑兵掳走的几百个人里面,有不少是申屠氏的人。听说有人看见申屠族长的儿子也在其中。”

姬庆节怒道:“糊涂!糊涂!这个时候出阵,哪能救人?枉自送死罢了。”

南宫冯道:“要不要派人接应?”

姬庆节苦笑道:“接应就有用吗?再说,我们还有余力去接应吗?”

姬庆节烦恼的时候,始均厉那边也暴跳如雷。这八千骑兵可是牺牲了五万北狄精锐,大祭师沼夷耗时三年才培养出来的,此外所耗费的人力物力更是不可胜计,没想到才开仗就损失了超过三成,而公刘居然到现在还未出手。

“这见鬼的融父山十二连峰,真不好对付!”始均厉正迟疑在进退之间,属下报告:“营前抓到一个奸细,他自称是申屠氏族长申屠畔,求见大王。”

“申屠畔?把他宰了祭旗……且慢!”始均厉转头问拉婆门,“你们冲进阵的时候,这家伙是不是其中一个主持将领?”

“是,属下远远望见他了。”

“好,你亲自把他请进来。”

申屠畔跟在拉婆门后面,双眉紧锁。“姬庆节那毛头小伙子,果然不能依靠!”然而自己该怎么办?真的能救回儿子和族人?

“你就是申屠畔?”

申屠畔惊醒过来,一抬头见到了高峰般的始均厉。一种强大的压力使他忍不住就要跪伏,但他立刻想起了一个身着粗衫的老人,心道:“他们北狄现在是强大没错,可我们轩辕子孙自有自己的高贵处,不可轻易妄自菲薄。”这念头只支持了一会儿,他随即想到自己早已背叛华族,哪里还能得到公刘的精神支持?双膝一软,终于跪倒。

始均厉似乎笑了:“你这次来,可是要告诉我融父山十二连峰大阵的破绽?”

申屠畔心中一颤,这当然不是他此来的目的,但要救回儿子和族人,怎么可能不出卖些重要的情报?

“怎么,为什么不说话?”

“我……我只知道很少的一部分内容。”

“哦——”始均厉似乎微感失望,随即道,“不要紧,说来听听。”

“大王,申屠畔万死,能否先见见犬子?”

始均厉皱了皱眉头:“什么?”

“犬子……我儿子和许多族人让拉婆门大人擒拿过来了,我想……”

始均厉的声音冷得像十二月的冬风:“你敢跟我讲条件?”

“不……不敢!”

始均厉神色稍缓:“你放心,你既然投靠我,申屠氏一族便算是我族新民。我不会为难他们的。待此事一了,便把他们编入我族行伍。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编入北狄的行伍?申屠畔突然一阵茫然。当初在危急之际答应了北狄方面的条件,但现在想想,自己的族人还能习惯从衣冠重归蛮夷吗?特别是在被公刘唤醒了华夏正溯的强烈意识之后。

“怎么?”

“这……我……”

如果始均厉善加引诱,也许申屠畔很快就抵受不住,可惜他的耐性并不好,再加上方遭新败(在他看来),心情更是恶劣。浅陋之民族,视武力高于一切,始均厉暴躁之下想到的不是诱惑,而是威胁:“把他的族人给我带来!”

申屠畔心中一震,眼见就要见到自己的族人了,但眼前这个酋长的声音里似乎饱含怒气,到底是福是祸,可真难以预料。

百余人被绑成一串,蹒跚走近帐前。申屠畔听见脚步声,脸上一热,忽然站了起来,始均厉见他不得命令自行起立,心下更怒。

申屠畔还没细看,一个稚声已经叫了起来:“爹爹,爹爹!真是你,你来救我们对吗?”

北狄的卫士喝道:“别吵!”

这百余人里申屠氏的人占据了大多数,内中一个老人见识较广,见申屠畔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也没有绑缚,以为是邰城方面派来的使者,抗声道:“族长,您回去对公刘大人和庆节大人说,华族子孙都是不怕死的好汉!不要因为我们这些老弱受到牵制!”

“啊,爹爹,你是庆节哥哥派来的吗?哼!你放心,小达谨记您的教诲,丘爷爷不怕死,我也不怕死!”

始均厉大声冷笑,申屠畔心中一阵绞痛,看看自己的儿子,脸上全是伤痕,看来吃了不少苦。然而那双望向自己的眼睛却单纯地充满信任和希望。申屠畔只看了这一眼就不敢再看——他不敢想象儿子知道真相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怎么样?想好没有?”始均厉的话里充满了不耐烦。

刚才那个申屠氏老人大声道:“族长,千万不能为了我们答应任何屈辱的……”他还没说完,始均厉怒气大发,一个北狄卫兵会意,一棒把老人的脑袋砸得稀巴烂。

俘虏们一阵骚乱,但在刀棒之下终于恢复了平静。小达今天见到不少杀戮,但此时还是吓哭了,口中说道:“爹爹,小达不怕,小达不怕,我只是心里难过。”

申屠畔看着那个倒下的老人,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始均厉冷冷道:“你可以慢慢想,从现在开始到轮到你儿子,还有一点时间。”

申屠畔一惊,马上悟到他这句话的含义,惨呼道:“不!”

拉婆门亲自走过去,举刀大声道:“跪下的,不杀!”他的华语说得不是很好,但人人都清楚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最靠近他的一个女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割断了喉咙。

拉婆门踏一步杀一人,每一步踏出都会顿一顿,每个人都杀得极有节奏。集体的恐惧让整个俘虏队列又是一阵骚乱。这时候只要有一个人跪下,马上会跪倒一大片。但他们看到处于领袖地位的申屠畔屹立着没有跪,便都硬顶着。百余个面临死亡的人看到各自眼中的恐惧,又拼命地为其他人打气。小达大声叫道:“我不怕,我不怕,我不跪,我不跪。”可他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和他绑在一起的一个小女孩一句话也不说,用手撑住他,不让他跌倒。

“哼,不错嘛,头儿骨头软,底下的人骨头却都硬得很。”

这句话仿佛刺中了申屠畔的心脏。始均厉道:“你今天既然不肯开口,当日何必向我投诚?你既已向我投诚,何必死不开口?别人有为公刘效忠的立场,你却早丢掉了,不是么?快点说吧,免得你族人枉死。”

一些俘虏听了这几句话,开始怀疑地看着申屠畔。小达也怔住了,叫道:“爹爹……”

“爹爹……”这声称呼是这样的软弱。申屠畔没敢看儿子,但听了这句叫唤也马上知道自己的儿子也在怀疑了。

“爹……爹爹……”

申屠畔陡地跳了起来,冲着小达暴喝道:“不许这样叫我!”

小达惊傻了,如果不是身边有个女孩子咬牙撑住他,他非跌坐在地不可。

申屠畔红了眼睛,一瞬间什么也顾不得了,个人的生死荣辱,族人的长远利益,全部抛在一边。他抽出藏在鞋底的一柄小刀向始均厉扑去。

始均厉也呆了呆,然后轻轻地伸手一挡,一股寒气把申屠畔瞬间冻毙。但他这一冲之势甚猛,竟然撞到了始均厉身上,再被始均厉震开,碎成十几块后,跌落在地上。

现场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步步杀人的拉婆门。小达大叫一声要扑过来,却被扯住。拉婆门举刀就要砍下他的脑袋,一直待在小达旁边的女孩子挺身过来,却哪里能阻挡这一刀的来势?两个弱小的身体一起断成两截。

一直温顺的俘虏们骚乱了,当然,骚乱的结果是一个个人头落地,最后只留下十个人——这十个人是留下来清理尸体的。

十个幸存者在大刀下把同胞的尸首一件件捡起来,堆成一堆。他们知道,自己也仅仅是比同伴们晚走一步罢了,等这繁琐的捡尸工作一完成,便是自己下黄泉的时刻。这十个人都显得很害怕,但手里抓着族人的尸体,也没向那群野蛮人跪下,因为死去的人正在看着他们呢!

就在他们准备受死的时候,尸体堆上突然出现一个美少年。美少年扫了一眼周围的情况,叹道:“唉,又弄错地方了。”

拉婆门大惊:“是那坐芭蕉叶飞的小子!”

始均厉正要出手,美少年周围的空间一阵扭曲,他本人、尸体还有那十个幸存的俘虏一起消失了。

始均厉看着尸体消失后那空荡荡的地面,喃喃道:“他们华族子孙,还真是难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