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好。

没关系,候诊室有杂志翻。今天我没什么事,就早早离开了学校。

很好。

行!那我告诉你实话,不太好。

是的,我本来打算取消治疗。

不知道。一些时候我就是表达性很差,不想说话。讲英文尤其是的,我那母语的一半变得非常挑剔,很刻薄,讲英文的这一半刚开口,它就找到了毛病。然后开始指摘。此后,我每成型一个英文句子,就会听到尖刻的评论,是我母语的那一半在批评我非母语的这一半。说它的句子结构笨重,用词不巧妙。如此断裂。我那讲英文的自我变成了我整个人的异端,显得那么孤立。就想把嘴闭起来。

我有时更喜欢我这英文的一半。它好像是年轻的。它是——我老在想——它是无辜的。它鲁笨、稚拙、直率。它是我的年仅十八岁的语言啊。

而我的中文,我的母语,它其中包含的我是有城府的。我那个基本与我同龄的语言。它那巨大的弹性,易变和善辩,它多成熟。

这样的时刻发生,我能做得到的只有缄默。

你说得对。

我确定,你是对的。

明天下午四点,让我写下来。

不知道。也许我一个人走走。天不错。也许和女朋友一块儿吃晚饭。闭上嘴,听她的。

谅解我突然变卦。

谢谢你的谅解。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