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晓得杀人犯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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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位读者的住址和姓名是:

相武市恋洼字渔沼4314-35镰濑乔

东京都国分市宫前町72伊泽正和

东京都涅谷区神宫前4-18-1X新中央公寓立木繁男

这三个人都有可能是熟悉麻醉强奸事件和绑架杀人事件发生地点地理情况的人物。搜查本部对这三名读者的身边进行了暗中调查。

镰濑乔35岁,在相武市内经营照相器材店和DPE(冲洗、印相、放大)商店,家属有32岁的妻子和上小学二年的儿子。

伊泽正和58岁,在千代田区大型商业公司任要职,现因病在家疗养,家属有妻子、上大学四年的长男、上高中三年的长女。

立木繁男57岁的律师,两个孩子已经结婚,现夫妻二人生活。

经过进一步暗中调查了解到,伊泽在发生绑架杀人事件当时因公赴美出差。

立木繁男是民事诉讼界知名的一流律师,怎么也不像是进行麻醉强奸和拐骗杀人的罪犯。经了解,给出版社的信件是他妻子用他的名义写的。至此,只剩下镰濑乔一个人了。

调查工作集中到镰濑一个人的身上了。他昭和4X年毕业于市内某摄影专科学校。后师从某著名摄影家历时3年,终因事业无成,于昭和5X年开设了现在这个照相馆。

大体与开业同时,和现在的妻子结了婚。开业的资金和现在新家的建筑资金,像是在相武市拥有老店铺的富有的岳父家出的。由于镰濑有一副招人喜欢的相貌和彬彬有礼的待人态度,在学生时代就颇得女同学的青睐。在婚姻问题上也是现在的妻子对他一见钟情,哭着央求父母要嫁给他。随着调查工作的逐步深入,镰濑性格上的破绽浮现出来了。

近两年以来,镰濑居住的地段里,屡屡发生女人洗澡被偷看和女人内衣丢失事件。流氓出没的地方,大多有镰濑在场,而且带头去寻找机会。

通过调查,了解到他妻子对附近要好的主妇流露过丈夫对她要求变态,使得她夜里感到厌烦的情况。所说的变态行为的具体内容虽不清楚,但听说他以他特长的照相技术拍照妻子的睡姿给朋友们看过,夫妻还闹过离婚纠纷。

但是,他摄影技术精湛,生意兴隆,家业兴旺。不仅个人,连相武市内的企业和团体都专门找他去照相。

他进出的机关中,有安心制药相武研究所和武藏农业大学附属植物病理学研究室。搜查总部了解到这种情况,心里就更有底儿了。

制药公司和大学的研究室,很可能有做实验用的乙醚。经过进一步的调查,很快弄清了这两个单位都常备有乙醚和氯仿一类的药品。

“被杀害的女子大学的学生的尸体上有小麦粉吧。”一个搜查员说。他的话暗示着小麦粉可能来自武藏农业大学。

侦查班到武藏农大植物病理学研究室调查,得到了有意思的情报。该研究室栽培了许多实验用植物,今年5月前后小麦的雌蕊特别兴奋。

“‘小麦的兴奋’是什么意思呢?”

“稻科植物的雌蕊柱头沾上金凤花的花粉时,在受粉前,甲基蓝、醋酸胭脂红等的液体不易使柱头的细胞着色,但受粉后在一分钟内花粉发芽前突然着色。这说明受粉后雌蕊的细胞受到刺激,性质发生变化。稻科的柱头,不是接触到什么花粉都发生反应,只是接触到金凤花的花粉时才兴奋起来。实验室里没有金凤花,大概是外来的人将金凤花的花粉带进来的。”

在这里又出现了金凤花。金凤花在第三现场的周边盛开着,被杀害的女大学生的尸体上附着有小麦和金凤花的花粉。

将农大研究室——庙堂——女大学生这三者联系在一起的,在目前来说,只有镰濑一个人。镰濑的嫌疑越来越大了。搜查总部得到被害人松原悦子的合作,去镰濑的商店门市部核对了一下镰濑的面貌,被害人说:“当时遇到他的时候光线虽然较暗,但没有错就是他。”

搜集到的镰濑的可疑材料,件件都和犯罪嫌疑人对上了号。但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说明他就是罪犯。夫妻间要求变态性行为的人,也不一定就是变态人。有机会弄到麻醉药的人,也不一定确实弄到手了。金凤花是到处都有的植物,农大研究室里小麦花蕊上的和女大学生身上的金凤花粉,也不能肯定就是镰濑带去的。

另外,关于“核对面貌”的证据价值,是有争论的。有一种意见认为,因为目击者或被害人是在认为追查罪犯的专家警察找到的嫌疑人肯定是罪犯的先入之见支配下去核对面貌的,所以这里边存在错误地肯定对方就是罪犯的可能性。

这时,埼玉县警总部部长和女大学生绑架杀害事件搜查总部部长召开了仔细研究嫌疑资料,决定可否逮捕犯罪嫌疑人的联席搜查会议。会议结果多数意见认为,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从搜集来的大量材料来看,镰濑肯定就是麻醉强奸犯,应该在他毁灭罪证之前予以逮捕。

但是,现有的材料,还不能证明或辨明与绑架杀害事件有联系。根据县警总部部长的决断,决定于第二天早晨7点逮捕镰濑。立即请求相武地方法院颁发对侵入住宅、猥亵妇女为目的的掠夺、强奸致伤行为的一般逮捕证和搜查住宅、扣押车辆的许可证,并得到了法院的同意。

7月27日星期日上午7点,镰濑在家里睡假日早觉的时候,一帮警察闯了进来。使警察感到吃惊的是,他早晨醒来要求妻子同床遭到拒绝,这时他自己正在手淫。

他正处在射精后的虚脱状态中,像是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严峻处境。

“作为麻醉药强奸致伤的嫌疑人,你被捕了。”

他一看逮捕证,才抽搐着面颊,没有了血色。为警察开门的妻子,茫然自失的样子呆立在一旁。搜查人员已经麻利地开始了家宅搜查。

“啊,你穿上衣服。”搜查员催促镰濑说。镰濑以木偶般的动作开始穿衣服。

“爸爸,这些叔叔们在干什么呀?”镰濑的上小学的独生子穿着睡衣揉着睡眼从里屋走了出来。

被带到搜查总部的镰濑,像是有了精神准备。家宅搜查的结果,发现了下列物品:三枪手牌的绅士皮鞋一双、装在硬旅行提箱里的氯仿6瓶(6300克)、乙醚两瓶(900克)、注射器10个、注射针31个、氯仿1瓶(装100克)、乙醚2瓶、手套、绳子、胶条、长筒袜(估计是覆面用的〉、毛巾等。

三枪手牌的皮靴,和留在强奸现场的脚印儿完全一致。这是无法抵赖的证据。

被捕后有了精神准备的镰濑,在确凿的证据面前交待了他的全部罪行:强奸女职员事件、强奸女子高中学生事件、两起犯罪未遂事件、强奸致伤事件3起、强奸未遂事件5起、携带麻醉药入户强奸事件8起。

镰濑的家庭经营鸳鸯旅馆,他是在易于目睹男女房事的环境中长大的,当然性早熟,对情欲异常关心。在小学时代就窥视客人的房间,在初中时代就和不良高中女生发生了性关系,到高中时代,满够得上一个花花公子了。

在高中时代,就学会了做安眠游戏。还凑趣般地和同伴们轮流喝兴奋剂,沉湎于不正当的男女交际,后来逐渐变得不满足于正常的两性关系了。

给对方安眠药喝使之昏睡过去,和女性发生性行为的点子,是从川端康成的《睡美人》中学来的。开始时是在女朋友同意下给对方喝安眠药,后来逐渐不满足于这种做法,升级为使对方闻麻醉药后进行奸污的恶劣行为。

他常去的制药公司和农业大学的附属研究室都常备麻醉药,可以很容易地拿出来,这也助长了他的这种行为。

他用最初偷出来的乙醚给妻子闻了一下,效果很好,享受了一次超过《睡美人》一书中所描写的美妙的性行为。尝到甜头以后,就想用在别的女人身上。

尽管他知道氯仿和乙醚,是用不好的话会致人于死地的危险麻醉药,但是他像麻药中毒那样中了“麻药奸”异常刺激的毒而不能自拔。不久,被妻子察觉而遭到拒绝,因而不得不将欲望转向他人。根据镰濑以上的自供,一连串的麻醉强奸事件都有了答案,但他和绑架杀害女大学生事件的关系还不明朗。审讯官一追问,他交待说:

“因为闯入民宅和袭击单独夜行女人屡遭失败,想到了袭击饭店里的女性旅客。一旦闯进饭店的房间里,其他的旅客比公寓的邻居还要漠不关心,心想成功率一定高。5月18日,我用假名住进了武藏观光饭店寻找猎物,但找不到单身女客,计划失败了。次日,我恋恋不舍地离开饭店到外面去寻找猎物的时候,遇到一个20岁左右的年轻女性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她一看到我就说‘你救救我吧’。她气色很不好看,头发和衣服也凌乱不堪,很明显是遭受了凌辱的样子。我心想这正是一个好猎物。

“我对她说,在这紧急关头躲到林子里去吧,她乖乖地跟了过来。林子里有一座寺庙,我说到庙里躲一会儿吧。把她骗入寺庙以后,我就用乙醚浸过的毛巾捂住了她的嘴,她立即瘫软下来。因为乙醚的药效时间短,我又给她注射麻醉药,这时候忽然有一条狗跑进来向我扑来咬我。

“惊慌之余,我想把它赶走,但它以更加凶猛的气势向我扑来。我觉得这样下去可能要被它咬死,吓得我跑出了寺庙,但那狗紧紧地追了过来。我一生气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将狗砸死了。但我的身体遍体鳞伤,衣服也被它咬得破烂不堪。回到寺庙里一看,女人已经不见了,像是在麻药生效之前跑掉了。狗的异常吠声有可能被人听见。我觉得再在这里呆下去有危险,于是连女人的去向也没去找就离开了那里。那个女人后来怎么样了我不知道。”

根据他的交待,狗的死因清楚了。但作为警察,不能囫囵吞枣地全信他的话。麻醉强奸妇女和绑架杀人的罪责是不一样的。因为遭抵抗,他一气之下就把对方杀死将尸首扔了的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

镰濑意识到自己有重大嫌疑,他在惊愕之余,坚决否认杀害过人。他说:“绑架杀人,没影儿的事。我又不缺钱花,不可能去杀人。我绝对没有杀人。那个女人,我是偶然遇见她的,她的姓名、住址我都不知道。”

“你能够打死狗,也能杀人吧?”审讯官一追问,他说道:“狗和人不同。是狗追着咬我,我才打死了它。那个女人,我没有伤害她,我完全没有非杀她不可的理由。”

“你明明知道你使用的麻醉药,弄不好会杀死人的,可是你控制不住你的兽欲而多次犯罪,这不能不说你的行为有故意过失杀人的成分。你大概拿杀人不当做一回事儿。”

“相信我吧,我没有杀人。我使用麻醉药,是因为我不愿意强行奸污抵抗我的女性。我这个人,一遇到对方的抵抗,性欲就没有了。”镰濑一边哭着一边这样诉说。这个罕见的色鬼,看来像是一个色厉内荏的恋态者。

警察带着镰濑去绑架女大学生的罪犯购买作案用具的眼镜店、五金商店、体育用品商店,叫商店的售货员核对一下他的相貌。售货员都说买东西的人不像是他,买东西的人长相很一般没什么特征,但比他年轻。这是几家商店售货员的共同印象。

罪犯打电话索要赎金的时候,警方还没有介入,当时没有录下音来。当让被害人的父亲听了镰濑的声音以后,他说尽管罪犯可能用了假嗓子,但罪犯的音质比镰濑的要高。

好不容易逮捕的犯罪嫌疑人将逐渐被证明无罪的时候,搜查总部又发现了决定性的无罪资料。那就是武藏观光饭店的客房管理人员证实了从女大学生被绑架的那天晚上到第二早晨,镰濑确实住在该饭店,一步也没有离开过饭店的事实。就是说,镰濑具有不在作案现场的证明。但是,这只能证明镰濑不是绑架犯,而他依然有可能是杀人犯。

这样一来,就是绑架犯另有人在。那么,绑架犯到哪里去了呢?绑架犯和杀人犯不是一个人的话,会不会是在绑架途中镰濑将被害人抢走了呢?另外,镰濑的话属实的话,那就是被害人一度逃离了绑架犯之后,遭遇到了镰濑。摆脱掉镰濑之后,又被绑架犯抓住了。那样的话,绑架犯为什么杀死了被害人呢?假如是怕她再逃跑就把她杀死了,应该继续索要赎金呀。

镰濑的自供,使得绑架杀人案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2

在这时候,侦查班的小林启介在以第三现场为中心扩大侦查范围时,从当地农民那里得到了一个情报。那个农民是一直住在那里的松叶耕造。在侦查员访问他的时候,他像是想起似的,在说了句这件事也许毫无关系之后,接着说道:“这么说来,我在附近发现了绑架犯的汽车的时候,有三个暴走族模样的小流氓打完架倒在那里。”

“暴走族在这里打过架?和谁打架呀?”小林向前探着身子问道。

“他们说是同伙打起来了。像是打得相当激烈,当时都动弹不得了。我说找医生来吧,他们说没有必要。我叫他们在我家休息到傍晚时分,说不定骨折了呢。”

“那三个暴走族倒在哪里啦?”松叶说的地方,紧挨着发现被害人的汽车的地方。小林一听,马上兴奋起来了。

“这件事情,你怎么不早点对我们说呀?”小林用带点责问的口气说。松叶的家离现场有一段距离,位于初期侦查网的边缘地带,可查可不查的微妙地段。

“说起来,警察到我家来,你可是第一位。”

“过去没有人来查问过吗?”

“也许有人来查问过。前一段时间我不在家。”

“不在家?到哪里去啦?”

“去巴基斯坦了。我女儿参加了青年海外协作队,去巴基斯坦期间,和那里的一位工程师好了起来,建立了家庭。最初我反对她嫁到遥远的巴基斯坦去,但因为她态度坚决,我也就同意了。后来她生了个儿子,我和老伴儿就看孙子去了。她住的村子风景优美,还可以看到喜马拉雅山。她的生活像是很幸福美满,我也就放心了。”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不容忽视的情报。

“你知道那三个暴走族的身份吗?”

“不用说他们的身份,他们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说就走了。我和老伴又给他们抹药,又给他们缠绷带。我真对现在年轻人的不懂礼貌感到吃惊。”松叶像是又在生他们的气。

“没有可以说明他们身份的线索吗?比如他们之间的相互称呼,或者他们谈到的工作单位和学校名称等……”

“你这么一说,一个像是头头儿的人,像是叫他手下的人西原或西山来着。”

“西原或西山。”

“他们屡次说过英西阿拉这个名字。”

“英西阿拉?你没听错吗?”木讷寡言的松叶突然说出了洋里洋气的名字,小林又叮问了一句。

“我刚从巴基斯坦回来,不会听错的。”松叶像是很有自信的样子。

“他们没有说别的吗?”

“他们还说过在米兰座干什么来着,在奥利安座看那个来着。大概是说的电影院。”

“你记得他们说影片的名字了吗?”

“他们没说。”松叶摇了摇头说。

从松叶那里就得到了这些情报。可是,了解到这些,也填补了一些空白的部分。米兰座和奥里安座都是绑架事件发生地国分市内的专门放映西方电影的影院。别的地方也可能有叫这种名字的电影院。但首先应该调查一下国分市。

假定那三个暴走族是从国分市来这里的。他们长在嘴皮子上的“英西阿拉”,是他们所属的暴走族的名字吧。但是,市内的暴走族像是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呀。

那么,会不会是他们经常集聚的地点的名字呢?要找一找叫“英西阿拉”的咖啡馆或小吃店,在那里找一找有没有叫西原或西山的人……

小林回到国分市内,寻找“英西阿拉”。很快就了解到,在奥利安座附近有一家叫“英西阿拉”的咖啡馆。在市内再没有别的“英西阿拉”。

后来从国分警署风纪负责人那里了解到,英西阿拉咖啡馆在游乐场的地下室,那里灯光很暗,营业到深夜,是市内流氓青少年聚集的地方。

小林来到英西阿拉咖啡馆,里边光线很暗,什么也看不清楚。室内的空气非常污浊,响着音量很重的摇摆舞曲。

瞳孔适应了以后,小林在柜台前的空位子上坐了下来。今天时间还早,客人却相当多。他冷眼一看,留着流线型大背头、披着夏威夷衫、趿拉着拖鞋的男子,和卷曲着头发、穿着无袖运动衫的女子最为显眼。还有穿和服式夏季短外衣和横须架的美国兵穿的那种后背有华丽刺绣的缎子短上衣的人。

这里的客人,年轻人占压倒多数。其中也有像是中学生的天真无邪的孩子。穿制服的高中女生也不少。她们全都烫着发化着妆,还有染指甲的人。脱掉制服的话,就是一点也不像是学生的“成年女性”。

小林观察完周围的情况之后,就开始了侦查工作。他向在柜台里从虹吸管咖啡瓶为他向咖啡杯里倒咖啡的像是老板的男人问道:“你们这里的常客当中,有没有叫西原或西山的像是暴走族的人呀?”

对方的表情稍稍一动,像是知道的样子。

“啊,你这么一说……”老板的反应有些惊慌,说话吞吞吐吐的。看来他像是知道些情况。

“我是警察,你知道的话,请务必帮忙。”小林让对方看了一下装在外衣里边口袋的警察手册。老板客气地反问道:“西山出什么事了吗?”

从这种反问当中,小林搞清了他要找的人叫西山。

“我有些事情要问他,你要是知道他的住址或呆的地方,就告诉我吧。”小林说道。

“最近他好像没露面,正好现在有他的伙伴在这里,他也许知道西山的情况。”

“他的伙伴?现在在这里?”

“是的。喂,你把上原君叫来。”老板命令从眼前通过的女服务员说。

“老板,你找我有事吗?”一个穿着整齐的敢死队服装的年轻人,从最里边的厢座里站起身走了过来。年龄比周围的人们大一两岁的样子,动作也比较老练。

他看到柜台旁边的小林,感到事情不妙,投来窥探的目光。他的眯缝眼儿泛着凶光。

“警察先生找你有事。”老板这么一说,上原的凶光一下子不见了,眼神变得怯懦起来。

“警察……”他张口结舌地说着呆立在那里。片刻之后,突然向门口跑去。小林虽然有所准备,但没想到他突然逃跑。去追他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他已经跑到自动开关的门前了。可是,因为他跑得太快,门没有及时打开,啪的一声被自动玻璃门弹回跌倒在地板上。

头部摔伤多处,一时站不起来,像是脑震荡。在场的人全站起来了。小林站在上原身旁,等他站起身来。

“不要紧吗?”

好不容易坐了起来的上原,像是没有力气再逃跑了。

上原感到沮丧,他想笑,却因双颊痉挛笑不出来。

“你为什么逃跑呀?”小林问他,他不作回答。不,像是不好回答,显露出满脸怯懦的表情。小林直感到上原有重大犯罪嫌疑,说不定就是本案的罪犯。

“你跟我到警署走一趟吧。”小林抓住他的胳膊带走了。上原没有抵抗。被带到搜查总部的上原,最初坚决行使缄默权。

经警察说服他保持缄默也摆脱不掉绑架杀害人质的嫌疑之后,他开始说话了。

上原的自供,是出乎搜查总部意料的。他的话要是真实的话,绑架犯和杀人犯就不是同一个人。搜查总部开始认为上原是迫不得已胡言乱语。

然而,紧接着上原的部下西山和大冈也作了同样的供述。应该说他们之间没有串供的时间。

在对上原等人的审讯中,发现了三崎涉这个新人物。他们供述说,是三崎涉绑架了前桥香保里,他们想把香保里抢过来,和三崎打了起来。在他们打架的时候,香保里逃跑了。

“香保里逃到哪里去啦?”审讯官追问道。

“不知道。”

“说不知道行吗?是你们杀了她不说实话吧?”

“不是的。”

“那么,是三崎杀的吗?”

“不知道。三崎说不是他杀的,他还说这样我们都要成为罪犯,要求我们和他合作查找凶手。”

搜查总部对上原等人的口供进行了认真的讨论,决定选拔特命搜查员对三崎涉身边进行调查。特命搜查员作了如下分工:对三崎周边进行调查,对三崎的行动进行昼夜24小时的监视,找到三崎的照片,调查三崎在作案前与被害人有无联系,拿着三崎的照片让卖给他作案用具的商店售货员核对面貌,调查三崎对尸体遗弃现场的地理情况是否熟悉等。调查结果如下:

三崎涉是住在国分市内的19岁的失学青年。又不上补习学校,不怎么用功读书,每天游手好闲。父亲在市内经营一个大约有50名职工的铁工厂,事业发展顺利。有一个上高中二年级的妹妹,双亲健在,经济条件很好,在国分市算是上流家庭。他本人是腼腆老实青年,老是呆在家里。周围的人都说他不像是犯绑架杀人大罪的人。但是,从年龄、相貌、体形来看,商店售货员都说他就是购买绑架作案用具的人。真不知道性格内向的人,心里藏着多么危险的逆反因素。

但监视他本人行动的人员,送来了令人惊异的情况。三崎有五天没有回家了,不知他现在在哪儿。

怕是他察觉到了警方的动向而远走高飞了。可是,他是在小林与上原等人接触之前就失踪了。

据三崎母亲说:8月5日那天早晨,他也没说去哪儿就突然走了,一直到现在没有回来。因为他是个男孩子,过去又在朋友家里住过,所以我们没太为他担心。

三崎在他朋友家过夜的日子,正是前桥香保里被绑架的前后。从香保里被绑架那天起,到三崎失踪的那些日子里,三崎总是心神不定的样子。

“我儿子做了什么坏事吗?”搜查员神态紧张的气氛,使三崎母亲的不安情绪加重了。搜查员安慰过母亲之后,就去三崎可能去的地方探听他的踪迹,但那些地方他都没有去过。三崎涉于8月5日走出家门之后,就完全没有了踪影。搜查总部对这一事态进行了探讨。

3

“三崎大概是慑于搜索他的网日益缩小而逃跑了。”

这是大多数人的意见。但也有如下的有力的反对意见:

“可是,他离家的时候并没有带走多少钱,他要是远走高飞,应该准备些钱的。”

“三崎身上有多少钱,连他父母都不清楚。竟敢为了勒索赎金绑架人质的人,也许他身上有父母不知道的巨款。”

“他绑架人质勒索赎金,不正说明他身上没钱吗?”

“作案之前他买了那么多作案用具,投入了相当数额的‘资本’,就是他有钱的证据。”

在揣测犯罪嫌疑人囊中是否有钱方面,意见出现了分歧。在旁边默默听着两派议论的小林说话了:

“根据上原等人的供述,三崎不是杀人犯,他在寻找真正的凶手。他觉得这样下去,他就要背上杀人的罪名,因而在拼命寻找凶手。假如这是事实的话,三崎是不是比我们抢先一步找到真正凶手了呢?”小林意味深长地看着大家。

“三崎能够比我们先一步找到真正凶手吗?”搜查总部部长代表大家问道。一个外行的个人,比投人大量专业搜查员的组织调查还先行一步找到罪犯,是不大可能的。

“我想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组织搜查,也有漏网的时候。而且,三崎又是绑架犯,他曾经控制过被害人,应该说他掌握着许多我们不了解的情况。”

“诚然。”总部长点了点头。

“三崎要是找到了真正凶手,会怎样呢?”不知是谁提心吊胆地说。总部长故意没说出来的不祥预测高涨起来。

“真正的凶手对三崎的突然出现会感到愕然。在他自己觉得平安无事的时候,了解他的罪行的人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而且,三崎的目的不是前来勒索金钱。找不到真正的凶手,三崎就要背黑锅,所以这不是用金钱能够解决的问题。对真正的凶手来说,事态是非常严重的。这可能是三崎一个人干的事情。凶手通过和三崎对话,觉察到只有三崎一个人了解他的罪行。三崎到这里来,任何人都不知道。只要把三崎除掉,自己就安全了。于是,凶手就把三崎杀死了吧。”

小林一说完,室内呈现出一种压抑的沉默。他的推理像是很有道理。可是,这个推理要是正确的话,摸索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搞清了的犯罪嫌疑人,只是一部分罪行的罪犯。而且,真正的凶手又将唯一掌握他的情况的三崎杀死,躲到犯罪的壁垒中去了。

这时,搜查员们都陷入了难以形容的全身无力的感觉之中。

那么,凶手的动机是什么呢?三崎绑架了前桥香保里,在三崎和上原一伙争斗的时候,香保里跑掉了。应该说,这不是凶手预料中的事情。

而且,根据镰濑乔的自供,香保里逃出三崎的魔掌之后,又落入了镰濑的毒手之中。凶手要是来了的话,必须是在这以后。

这个事件要是有计划的犯罪的话,那就是凶手耐心地等待着被害人这只球两传三传,最后才传到自己手里的啦。有这样慢性子的杀人犯吗?

要是突发的犯罪事件,是什么驱使罪犯去犯罪的呢?作为一时冲动突然杀人,将尸体运到市中心的国有地去,是难以理解的。要是将被害人活着带到市中心,在尸体发现现场杀害的话,就不是突发杀人事件。尸体发现的状况和杀人动机联系不起来。

在三崎涉的家和他可能去的地方,都进行了严密的监视,但都没有发现他的身影。三崎的踪迹,自从他8月5日早晨走出家门以后,就像画上了终止符似的,一直没有任何消息。

搜查总部的不安和焦躁高涨起来。三崎就这样被除掉,尸体被埋在渺无人迹的深山之中的话,恐将永远无法找到,女大学生被绑架杀害的事件也将成为永久之谜了。

追踪至今的搜查总部从此进入迷宫的话,那可真叫欲哭无声了。各传媒单位有的报道说:“以绑架发端的事件变得扑朔迷离,搜查方针也两变三变,连罪犯的相貌都没有掌握。”有的报道说:“头号犯罪嫌疑人没了消息,搜查工作大有进入迷宫之势。”

在一筹莫展形势下拼命搜查三崎下落的时候,上原等人的口供得到证实。

在绑架事件中,上原等三人都有不在现场的证明。另外,又从国分女子大学的合唱队那里了解到:在前桥香保里被绑架之前,三崎曾参加过该队的街头演唱练习,后来他又到大学来买过合唱队公演的预售票。

三崎过去就合前桥香保里有联系。将从被害人车内采集的残缺不全的指纹复合成功的完整指纹和三崎的指纹一对照,二者正相一致。

至此,断定绑架前桥香保里的罪犯是三崎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