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回合 旅行

这事儿大概发生在里奥哈,一个叫作里奥哈的省份里,反正事情发生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将近黄昏,说起来,先前在一所庄园的院子里,那男人就告诉过他,说这趟旅行会有点儿复杂,可最终他能好好地休息一下。最后他还是决定去,因为有人劝他,说这样能在梅塞德斯过上十五天轻松日子。他的妻子陪他到镇子上买车票,也是有人劝过他,说最好到镇子上的火车站买票,因为这样还能顺便确认发车时间变了没有。他们这些在庄园里住惯了的人,常常会有一种印象:镇子上的时刻表和其他好多东西都变来变去的。有好多次也真的变了。最好还是把车开出来,开到镇子上去,尽管这样一来要想到查维斯赶上最早的一班火车,时间会有点紧。

赶到火车站时已经五点多钟了,他们把车停在尘土飞扬的广场上,周围尽是些马车,还有装载着大包小包、盆盆罐罐的大车。在车上他们没谈太多话,男人只问了句衬衫什么的,女人告诉他箱子早就收拾好了,只需要把证件往公文包里一塞,再装本书就万事大吉了。

“华雷斯知道时刻表,”男人说道,“他给我讲过怎么去梅塞德斯更方便些,他让我到了镇子上再买车票,而且一定要把怎么转车弄清楚了。”

“是的,这话你已经跟我说过了。”女人答道。

“从庄园开车到查维斯至少有六十公里的路。到佩乌尔科的火车好像是九点零几分路过查维斯。”

“你可以把汽车停在站长那儿。”女人说话的口气听不出是在问他还是在教他。

“好的。路过查维斯的这趟火车得后半夜才能到佩乌尔科,不过酒店里带浴室的房间总应该有的,只是能休息的时间不长。下一班火车五点多就要发车,最好现在就问问清楚。接下来到梅塞德斯的路上还得受好长时间的颠簸呢。”

“路挺远,这话不假。”

火车站里没多少人,有几个本地人在售货亭买香烟,或者在月台上傻等。售票处在月台尽头,快到岔道口那里,屋子里支了张脏兮兮的柜台,墙上贴满了广告和地图,屋子最里面有两张写字桌和一台保险柜。一个穿衬衫的男人在柜台接待顾客,有位姑娘在写字桌旁摆弄一台电报机。天已经快黑了,还没有开灯,他们在尽量利用最后一缕从屋子深处的窗户里透进来的暗淡光线。

“现在得赶紧回庄园一趟,”男人说,“行李忘装上车了,还有也不知道汽油够不够。”

“赶紧把火车票买了,咱们就回去。”女人说道,她稍稍落在后面一点。

“没错。让我想想。那我就先到佩乌尔科去。不对不对,我的意思是,先到华雷斯说的那个地方去买票。可我实在记不清是哪儿了。”

“你记不清了。”女人又是似问非问的。

“这些个地名听上去一模一样,”他心烦意乱地笑了笑,“刚到嘴边就忘得干干净净。之后从佩乌尔科到梅塞德斯还要再买一张票。”

“可为什么要买两次票呢。”女人说。

“华雷斯给我说过,有两家公司,所以要两张票才行,可是不管哪个火车站都可以把两张票一起卖给你,所以这还不都是一回事儿吗。这种事只有英国佬才干得出来。”

“现在早就不是英国佬的时代了。”女人说。

一个长得黑黑的小伙子走进了售票处,东张西望。女人走到柜台前,把一只胳膊支在上面,她是个金发女人,满脸倦容,但一头金发光彩照人,衬得她依然美丽。售票员打量着她,可她一言不发,好像在等丈夫过来买票。售票处里谁和谁都不打招呼,里面黑乎乎的,好像也没有打招呼的必要。

“得看看这张地图,”男人说着走到左边那堵墙前面,“你瞧,得这样才行。我们现在是在……”

他的妻子走了过来,看着那根手指在挂着的地图上犹豫不决,不知该在哪儿停下来。

“这里是咱们这个省,”男人说,“我们现在在这一块儿。等等,是这里。不对,还得往南一点儿。我要去那边,朝这个方向,你看见没有。现在我们应该是在这里,我觉得是这里。”

他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地图的全貌,注视良久。

“这是咱们这个省,没错吧?”

“看着挺像的,”女人应道,“你说我们现在是在这里。”

“当然是这里。这应该就是那条路。到火车站足足六十公里,华雷斯说过的,火车应该是从那里开过去。我再看不出还有别的地方了。”

“行,那就买票吧。”女人说。

男人又端详了一会儿地图,走到售票员面前。他的妻子跟在他身后,再一次把胳膊支在柜台上,仿佛打算长久地等待下去。小伙子已经和售票员谈完话,过去看墙上的时刻表。电报员桌上亮起一盏蓝莹莹的灯。男人掏出钱包,翻了一会儿,找出几张纸币。

“我要去……”

他转过身来,他的妻子正打量着柜台上的一幅画,那是用红墨水画的像手臂一样的东西,画得很潦草。

“我要去的那个城市叫什么来着?一下子想不起来了。不是最后要去的,是最开头的。我打算开车去的那个。”

女人抬起目光,朝地图那边看去。男人一脸不耐烦,那幅地图太远了,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售票员把双臂往柜台上一支,一言不发地等候着。他戴着副绿色的眼镜,衬衫敞开的地方露出一撮黄毛。

“我记得你说的是阿连德。”女人答道。

“不对,怎么会是阿连德呢。”

“华雷斯给你说怎么走的时候我又没在。”

“华雷斯是给我讲了发车时间还有怎么转车,可我在车上对你重复过一遍呀。”

“根本就没有一个叫阿连德的车站。”售票员说话了。

“没有就对了,”男人说,“我要去的地方叫作……”

女人再次打量那幅红墨水画的手臂,现在她总算弄清楚了,那画的并不是手臂。

“这样,我买一张头等座席的票去……我就知道我该开车去的,那地方在庄园的北面。这么说你是一点也不记得了?”

“二位有的是时间,”售票员说道,“慢慢想。”

“我也没那么多时间了。”男人说,“我这就得开车去……然后要一张从那里到下一站的票,再转一趟车到阿连德。刚才您说了,不会是阿连德。你怎么会想不起来呢?”

他走到女人跟前问她,眼睛里是大为震惊的神情。他差一点儿回到地图那里去找,但想想又没过去,继续等候着,把身体略略朝女人那里倾过去,她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指在柜台上划来划去。

“二位有的是时间。”售票员又重复了一遍。

“那么说……”男人说,“那么说,你……”

“是不是叫莫拉瓜什么的。”女人仿佛在问什么人。

男人朝地图看去,可是他看见售票员在一个劲地摇头。

“不是,”男人说,“我们不可能记不起来的,刚才来的路上我们还……”

“这事儿不奇怪,”售票员说,“最好是我们先随便聊点儿别的,突然,那个地名就会像小鸟一样落下来,这话我今天刚给一位到拉玛约去的先生说过。”

“拉玛约,”男人重复了一遍这个地名,“不是,我要去的不是拉玛约。说不定找一张写着站名的表格来看一看就能……”

“那边就有,”售票员说着指了指贴在墙上的时刻表,“可是我得先把话说清楚了,有差不多三百来个站,有好多是小站,还有货运站,但名字总归都是有的,您说呢。”

男人走到时刻表跟前,用手指按住了第一行站名。售票员等待着,从耳朵上取下一支香烟,舔了舔香烟的一头,把烟点着,两眼望着还靠在柜台上的女人。昏暗中,他觉得那女人笑了笑,可是看不太清。

“把灯打开,胡安娜。”售票员喊了一声,女电报员伸手够到墙上的开关,浅黄色的天花板上于是亮起了一盏灯。男人已经划到第二行的中间,他的手指停了下来,回到上方,又向下划去,最后离开了时刻表。真的,那女人现在千真万确是在微笑,灯光下,售票员看得真真切切,不知为什么,他也笑了笑。这时,男人猛地转过身来,回到柜台面前。那个黑黑的小伙子坐在大门口一张凳子上,多出个人,多出一双眼睛,在两张面孔之间,来回地巡视。

“我来不及了,”男人说道,“至少你总该想起点儿什么来吧,我记不住这些名字什么的,你知道的。”

“华雷斯不是把什么都告诉你了吗。”女人答道。

“别再提华雷斯了,我是在问你。”

“说是要坐两趟火车,”女人说,“你先开车到一个火车站,我记得你还说过要把汽车停在站长那儿。”

“这和坐到哪一站没有半点关系。”

“所有的车站都有站长。”售票员说道。

男人看了售票员一眼,可也许根本就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他正等着他的妻子想起点儿什么来,一时间,好像一切都取决于那女人了,取决于她能不能记起点儿什么。没多少时间了,还得回庄园去,取上行李,再开车往北走。突然间,疲倦,就像这个他怎么也想不起来的站名一样,成了一种虚无,压在心头却越来越沉。他没看见女人的微笑,只有售票员看见了。他还在等他妻子想起点什么,他一动不动,好像这样就能帮上她,他把双手撑在柜台上,离女人的手指很近很近。女人还在消遣着那幅画着红色小臂的图,不过她现在知道了那并不是一只手臂,来回划动的手也更温柔了。

“您这话说得有道理,”她看着售票员说,“人呀,就是想得越多,忘得越多。可是你呢,会不会……”

女人把嘴唇嘬得圆圆的,就像是想吸点儿什么。

“我大概想起来了,”她说,“在汽车上我们说你要先去……不是阿连德,对吧?那就是听着有点像阿连德的地方。你再想想,会不会是‘阿’或者是‘哈’什么的。要不然我再想想。”

“不对,不对。华雷斯告诉我的是在哪儿转车最方便……因为还有另一种方法可以到那里,可那样一来就得换三趟火车才行。”

“那太麻烦了,”售票员说了句,“换两次就足够了,先不说会热成什么样子,光是那车厢里积的土就够呛。”

男人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转过身去,背朝着售票员,站在那人和女人之间。他一侧身看见那小伙子正从长凳那边朝他们张望,于是又转了一下身子,他既不想看见售票员也不想看见那小伙子,只想面对他女人一个人,女人已经把手指从画上抬了起来,正打量着涂了色的指甲。

“我不记得了,”男人把嗓音压得低低的,“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你知道的。可是你应该能记得呀,你再想想。你一定能想起来的。”

女人又一次嘬起双唇,眨了两三次眼。男人攥住女人的手腕,捏得很紧很紧。女人看了看他,眼睛也不眨了。

“拉斯洛玛斯,”女人说,“可能是拉斯洛玛斯。”

“不是,”男人说道,“你不会想不起来的呀。”

“那会不会是拉玛约呢。不可能,我刚才说过了。如果不是阿连德,那就是拉斯洛玛斯。不信我再到地图上去查查。”

攥着她手腕的手松开了,女人揉了揉皮肤上留下的手印,又轻轻吹了吹。男人垂下脑袋,艰难地喘了口气。

“也没有叫拉斯洛玛斯的车站。”售票员说。

男人的头往柜台上垂得更低了,女人越过男人头顶看过去,售票员不慌不忙,仿佛在试探着什么,向她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佩乌尔科,”男人突然出了声,“我想起来了。就是佩乌尔科,对吧?”

“也许吧,”女人应道,“说不定就是佩乌尔科,可我还是觉得听上去不太像。”

“您要是开车去佩乌尔科的话,那可得开挺长时间呢。”售票员说。

“你没觉得就是佩乌尔科吗?”男人坚持问道。

“我也不知道,”女人说,“刚才你不是想起来了吗,我没太注意。说不定就是佩乌尔科。”

“华雷斯说的就是佩乌尔科,我敢肯定。从庄园到那火车站有六十公里远呢。”

“远远不止,”售票员说道,“您开车到佩乌尔科去划不来。再说就算到那儿了,接下来您又怎么走呢?”

“什么叫接下来我怎么走?”

“我这么对您说是因为佩乌尔科只是个换乘小站,别的什么都没有。有三四间盖得傻乎乎的房子,还有个火车站开的小旅馆。到佩乌尔科去的人都是为了转车。当然了,如果您在那儿有什么生意上的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不可能是那么远的地方,”女人说,“华雷斯给你说过有六十公里的路程,那就不可能是佩乌尔科。”

男人迟疑了片刻没有作答,他用一只手掩住耳朵,好像在倾听内心的声音。售票员两眼不离那女人,等候着。他心里吃不准刚才那女人说话的时候到底对他微笑了没有。

“对,应该就是佩乌尔科,”男人说,“如果说太远的话,那也是因为它是第二站。我得先买票到佩乌尔科,再等下一趟火车。您说了,那是个换乘小站,而且有一家小旅馆。那没错,就是佩乌尔科了。”

“可是那儿离这里不是六十公里远。”售票员说。

“当然不是,”女人直了直腰,声音也抬高了,“佩乌尔科是第二站,可现在的问题是我丈夫记不起来第一站要到哪里了,离这里六十公里远的才是第一站。我记得华雷斯对你说过的。”

“哦,”售票员说,“那就对了,您得先去查维斯,然后坐火车到佩乌尔科去。”

“查维斯,”男人说,“当然了,应该是查维斯。”

“也就是说,从查维斯再到佩乌尔科。”女人似问非问地说。

“要从这边过去,这是唯一的方法。”售票员说。

“你看见了吧,”女人说道,“如果你能肯定第二站确实是佩乌尔科的话……”

“怎么你也不记得了吗。”男人说,“我现在差不多能肯定,不过刚才你说拉斯洛玛斯的时候,我也觉得挺像。”

“我没说拉斯洛玛斯,我说的是阿连德。”

“不会是阿连德,”男人说,“你真的没说过拉斯洛玛斯吗?”

“也有可能吧,我觉得你在汽车上提到过拉斯洛玛斯。”

“没有叫拉斯洛玛斯的车站。”售票员说。

“那我说的一定是阿连德,我也拿不准。照你说的,应该就是查维斯或者佩乌尔科了。那就买一张从查维斯到佩乌尔科的车票吧。”

“没问题,”说着,售票员拉开了一个抽屉,“可是从佩乌尔科接下来……我给您说过的,那儿只是一个换乘的小站。”

男人正在钱包里飞快地翻找,一听见最后那句话,手停在了半空。售票员靠在打开的抽屉侧面,又一次等候着。

“我再买一张从佩乌尔科到莫拉瓜的票。”男人的语气有点迟疑,就像他伸在空中的手里捏着的几张票子。

“从来就没听说过莫拉瓜这个站名。”售票员说道。

“反正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吧,”男人说,“你也不记得了吗?”

“不错,好像就是莫拉瓜这么个音。”女人说。

“站名里面带M的有好些站呢,”售票员说道,“当然,我说的是从佩乌尔科出发的车。您还记得路上大概要走多长时间吗?”

“整整一个上午,”男人说,“差不多六个钟头吧,也可能用不了那么久。”

售票员看了一眼压在柜台一头的一张地图。

“那就可能是马龙巴,或者是梅塞德斯。”他说,“差不多距离的地方我只看见这两个车站,又或者,会不会是阿莫林巴呢。阿莫林巴站名里有两个M,也是有可能的。”

“不是的,”男人说道,“这两个都不是的。”

“阿莫林巴是个小镇子,可梅塞德斯和马龙巴都是正经城市。这个地区带M的站名再也没有了。如果您要从佩乌尔科乘车的话,只能是这两站中的一个。”

男人看了看女人,手还伸着,慢慢搓了搓手中那几张票子。女人嘬起嘴唇,耸了耸肩。

“我不知道,亲爱的,”她说,“也许就是马龙巴,你说呢。”

“马龙巴,”男人重复了一遍这个地名,“那你觉得就是马龙巴。”

“不是我觉得不觉得的问题。这位先生给你说了,从佩乌尔科过去只有马龙巴和梅塞德斯。也说不定是梅塞德斯,可是……”

“从佩乌尔科上车,只能是到梅塞德斯或者马龙巴。”售票员说。

“你听见了吧。”女人说。

“是梅塞德斯,”男人说,“马龙巴听上去不太像。可是,话又说回来了,梅塞德斯呢……我要去的是世界大酒店,也许您能告诉我它是不是在梅塞德斯。”

“确实是在那儿,”坐在长凳上的小伙子说,“世界大酒店离火车站两个街区。”

女人扫了小伙子一眼。售票员迟疑了片刻才把手指伸进抽屉里,火车票在那儿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男人面朝柜台俯下身去,仿佛是想把钱递得更方便些,一面又回过头来,看了看那小伙子。

“谢谢,”他说,“多谢了,先生。”

“这是家连锁酒店,”售票员说,“对不起,说起来在马龙巴也有一家世界大酒店,阿莫林巴我不太肯定,说不定也有的。”

“那有什么办法能……”

“您就一个一个试试吧,反正要不是梅塞德斯的话,您从那儿还可以再坐一趟火车到马龙巴去。”

“我觉得梅塞德斯听起来更像一点儿,”男人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听起来更像一点儿。你觉得呢?”

“我也是,特别是一开头的时候。”

“什么叫一开头的时候?”

“就是那个小伙子跟你说酒店的时候。可要是马龙巴也有一家世界大酒店,那……”

“就是梅塞德斯了,”男人说,“我敢肯定,就是梅塞德斯。”

“那就买票吧。”女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从查维斯到佩乌尔科,再从佩乌尔科到梅塞德斯。”售票员确认道。

女人又打量起柜台上的红色图画,她的半边脸被头发遮住了,售票员看不见她的嘴。她的指甲涂过色,这时正用手慢慢地揉着手腕。

“对,”男人稍稍犹豫了片刻,答道,“从查维斯到佩乌尔科,再从那里到梅塞德斯。”

“那您可得抓紧了,”售票员说着取出一蓝一绿两张小卡片,“到查维斯还有六十公里的路,火车到那里的时间是九点零五分。”

男人把钱放在柜台上,售票员给他找钱的时候,看见女人还在慢慢地揉着手腕。他看不见她是不是在微笑,这本来和他也没多大关系,可他还是想弄明白,在这垂在嘴边的一头金发后面,她是不是在微笑。

“昨天夜里查维斯那边雨可下得不小,”那小伙子又说了话,“您得赶紧了,先生,路上全是泥。”

男人把找的零钱装进了外套兜里。女人伸出两根手指,把头发撩到后面,看了看售票员。她双唇紧闭,好像在吸着什么东西。售票员冲她笑了笑。

“咱们走吧,”男人说,“我时间挺紧的。”

“您要是现在立刻出发,差不多能赶上,”小伙子说,“为预防万一,您最好带上链子,快到查维斯那一段路可不好走。”

男人点了点头,又朝售票员那边挥了挥手,算是问候。他出了大门,女人刚想朝大门走去,大门却自动关上了。

“真有点儿遗憾,翻来覆去,最后他还是弄错了,不是吗?”售票员像是在对小伙子说话。

女人已经走到了门口,又转过头来,看了看他,可灯光几乎照不到她那里。很难确定她笑了还是没笑,而且也没办法知道那大门是她砰的一声关上的,还是因为起了风。这里天一黑总是会起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