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和流感,一个关于社交圈的话题

“这事儿我可得跟你说说!”一位公司经理打来电话。他在报纸上看到一个跟人类幸福有关的研究报道后,有如经历了一次山体滑坡。不过他打这个电话我还是挺开心的,借此我又有机会好好观察我们的社交行为了。虽然人类最显著的特征就是社交性,不过,我们好像对此了解得很少。这个经理让我做了回人类社交的见证人。他的故事是这样的。

他读到的一项美国的研究表明,我们的行为,尤其是幸福,会受到朋友的社交圈的强烈影响。在一个人类社交关系似乎要被Facebook、Netlog和LinkedIn等社交网络主宰或即将被主宰的时代,这可是个热门话题。不过,今天我们要谈的是真实生活和有血有肉的朋友。不光是我们的朋友具有影响力,朋友的朋友也一样,虽然我们连他们的面都没见过。还有,我们朋友的朋友的朋友也可能具有同样的影响力,社交圈对人类健康的影响还真就这么大。当然,决定幸福的因素有很多,其中有一点是可以想象的——和我们接触最多的朋友的生活幸福度,多少是会传染的。也就是说,他们的生活是否幸福,能掌控我们的幸福度。生活在一群幸福的人之间,你也会变得幸福起来,就算从来没见过面的人,也可能对你产生影响,这一点让电话里的那个商人很是惊讶,他说:“我担心自己是个机器人。”不过,他最感兴趣的话题还是“这种理论能不能用到公司里去”,并且希望就此得到一些解释,而我乐意为此效劳!

假设您朋友的朋友得了流感,您的朋友可能会被传染,过一阵您自己可能也会生病。以此类推,这串流感还能扯得更远点,因为您朋友的朋友也是被别人传染的,流感病毒由此在人们的社交圈中扩散开来。我们可以简单地想象一下,一个离社交圈较远的人,相比直接接触的人,被传染的机会也较小。您想想看,如果您最好的哥们儿给您发短信说他不来看您了,因为他爱人的好朋友的女朋友的同事得了流感,怕把您给传染了,那您一定会说,他是在为自己不想来找借口。

传染性咳嗽是可控的,然而幸福又该如何控制呢?它又怎么会具有传染性呢?

我让电话里的那位听众去看我2008年写的《大脑机器》,里面就有解释,比那项美国研究发表得可早多了。在那本书里,我把幸福称作许多欢乐体验的串联。欢乐是一种重要的感情,它给予能量,促成合作。倘若你生命的某个阶段充满欢乐,你就会说自己是幸福的。这下子,感情具备了双重价值,一方面具有纯粹的生物效用,恐惧能够帮助我们抵御危险,自豪促使我们做出更多积极的社交举动,提高我们的社交声望……而另一方面,感情也需要交流,从而使别人对其有所了解,甚至接纳。观察他人的感情信号对我们的大脑,尤其是镜像神经元,有着不同寻常的强烈影响,同一种感情就这样被唤醒了。当然,其强度相比直接发射感情信号要弱些,不过还是会产生一种转移。可能仅发生在两个人之间,也可能产生于一群人之中,感情通过转移扩散至整个群体。我曾称此为“心理学上的血液循环”,感情如血液流遍全身一般流遍集体。

从进化的角度来看这一点非常重要。人类进化中的一个关键特征为社交行为的发展,这一点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们是社交性超强的生物,拥有巨大而复杂的社交性,有点像白蚁,不过可比白蚁强多了。倘若没有这种社交性,文化的发展就会滞后。在发现新地域需要殖民时,人类就无法发明出抵御严寒的技术(这里我说的是几万年前的事),无法传播知识等等。这一切只有通过紧密合作才会成为可能,而这种紧密合作也就几乎成了“人类”的同义词。只有当群体中的所有成员了解对方的情绪状态,并尽可能地使自己处于同一水平时,合作才能达到最佳效果。此处,心理学上的血液循环扮演着关键的角色。正如恐惧能警告人们危险的到来,欢乐也以同样的方式让每个人从中获取能量。所以说,幸福早在几万年前就传染得很厉害了。我很感谢经理在电话里提及的那些研究人员,是他们优秀的研究使《头脑机器》里的观点得到了强有力的支持。

“这个能用到我公司里去吗?”经理还在问这个问题,“比如,把感情的传染性用到我同事身上,从而使产量得到提升。”进化论中关于人类行为的观点能获得商业界的关注,让我感到荣幸。在说了一声“当然可以,但是……”后,我跟那位经理约了个时间,准备亲自去他公司看看聊聊。我们的确可以把进化论中关于人类社交行为的知识运用到一个合作群体中,不过得小心使用。挂上电话,我们让彼此都幸福起来。看来,幸福通过电话也能传染,这点流感就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