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原振侠听到这里,忍不住道:“这……真是不可思议之至……透明的血液,也是O型?”

黄绢道:“现在他的血液并不透明,而是浅红色。”

原振侠想了一想:“如果这个人的一切结构都和人体一样,估计他的体温,也不应该高出很多。再观察二十四小时,相信可以有结果……”

电话中又静了片刻,然后又是卡尔斯的呼叫声:“再等二十四小时,我绝不等了……”

原振侠心中想问的问题,被黄绢在电话那边问了出来:“绝不再等?你有什么办法让他醒来?”

卡尔斯将军的话,令原振侠不由自主,生出了一股寒意:“注射药物,医生总有办法令昏迷不醒的人醒过来的,是不是,医生?”

另外有一个陌生的声音道:“这得看是什么样情形的昏迷,将军……”

卡尔斯的声音更响亮:“他一定要醒来,真神既然叫他来和我会晤,做我的助手,他就一定要尽快醒来!”

黄绢冷笑:“不等真神的使者自己醒来,而向他注射药物,你不怕真神的谴责?”

这一句话,倒刚好击中了卡尔斯的要害。

电话中再也听不到这个狂人的呼叫声了……他的发狂程度,显然又再晋级,因为他竟然认定了真神使者降落在地球的任务,是真神派来协助他完成回教大帝国的计画的。

原振侠又听到了黄绢的吸气声:“原,我随时和你保持联络。”

原振侠只好说:“一定要使他等下去!”

要使卡尔斯多等二十四小时,还不算太难。而二十四小时之后,情形仍然不变,再要他等第二个二十四小时,就困难得多了。

黄绢的报告是:这个人的体温没有再升高,心跳率和呼吸的速度,也没有再增加。显然在这些方面,他和地球人一样。

他的一切都正常,可就是昏迷不醒!

在黄绢第三次和原振侠联络的时候,原振侠想到了一个其实早就该想到的问题……由于这个问题太普通太简单了,在那么怪异的情形下,自然会叫人疏忽掉,但实际上,这个问题十分重要。

原振侠问:“假设他的‘冬眠状态’已经解除,他必须吸收营养来维持身体发出热能。而他又一直没有进食,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在替他进行葡萄糖注射?”

黄绢道:“没有,经过检查的结果,发现……”

黄绢在使用的显然是会议电话,因为卡尔斯的声音突然又传来:“别说!”

黄绢的声音大怒:“这又是什么秘密了,为什么别说?”

卡尔斯道:“当然是大秘密!这个人可以不进食而获得营养,要是我的军队在战争时期,全能这样,那么我的军队的战斗能力,自然举世无双!”

原振侠不由自主叹了一口气:“算了,既然是那么重大的军事机密,那么,关于这个人的一切,再也不要来问我的意见!”

黄绢在对卡尔斯说话,语气之中充满了讽刺:“你意思怎么样,将军?”

卡尔斯连哼了五、六下,显然他十分在乎原振侠的意见,所以他十分不愿意地道:“告诉他吧!”

黄绢这才道:“在这个人的胃部,发现有一种物质,正在提供营养给他。这种物质是大小不同的颗粒状,估计可以很有规律地按时被消化吸收。那是一种服食一次之后,就可以长期提供营养的食物!”

原振侠听了之后,淡然道:“那不算什么,地球上也早已有这种设想。有一种毒药,放在难以溶解的胶囊之中,吞了下去,就可以根据胶囊的溶解时间,而预定这个人毒发身亡的时间……嗯,有没有观察他胃部的这种食物,还可以维持多久?”

黄绢的声音又低了一些,那是她在问别人。然后,有了答案:“大约三天。”

原振侠冷笑:“看来将军要多等三天,三天之后,他就会醒来!”

卡尔斯大声问:“为什么?”

卡尔斯的那一问,早在原振侠的意料之中,他立时轰笑了起来:“将军,三天之后他会饿!饿了,自然会醒来,没有人可以不吃东西的。”

原振侠可以想象到,狂人卡尔斯在听到他的嘲笑之后的愤怒情形,他一面笑,一面放下了电话。接下来的两天,每天黄绢都和原振侠联络一次,在第一次的电话中,黄绢的声音听来十分焦急:“情形仍然没有改变,那猪快发疯了。”

“那猪”自然是指卡尔斯将军而言。要是那个外星人一直不醒过来,一个昏迷不醒的“真神使者”,能起什么作用?

原振侠的回答,多少有点嘲弄的味道:“你可以提议他向所有人宣称,真神的使者之所以昏迷不醒,是由于使者的灵魂已进入他的体内。所以,实际上,他就是真神的使者了,这样岂不是更加直接?”

黄绢陡地吸了一口气:“天!我求你别再出花样了,你以为他不会?他会的!”

原振侠也有点骇然:“他会不会,其实都没有什么大分别。”

黄绢叹了一声:“他要是能驾驶那艘飞船的话,早已自称是真神的使者了。可是那飞船实在太复杂,他又不想别人来一起研究。”

原振侠有点担心:“你要小心些,人若是得不到适当的休息,行为会变得疯狂。尤其他本来就有偏执狂的倾向,可能会有意外的怪诞行为。”

黄绢沉默了一会,才道:“我会小心。”

第二次的联络,黄绢的声音听来疲倦之极:“对不起,原,昨天我才休息了两小时。外星人仍然昏迷,我无法休息的原因,是那猪不停地咆哮,他好象想凭自己的叫嚷声,把外星人吵醒。”

黄绢显然不是在卡尔斯身边打电话的,因为原振侠并没有听到卡尔斯狂叫的声音。

原振侠感到十分难过:“别再和他在一起了,到我这里来。地球虽然小,可是还有的是可以好好休息的所在。”

黄绢沉默了片刻,原振侠的邀请,对她来说,自然是一个大诱惑。可是大约在半分钟之后,原振侠却听到了一下叹息声,原振侠苦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所提供的诱惑,比起回教大帝国的第二号人物来,还是大大不如。黄绢并不讳言她是一个野心家,世界上,几乎没有任何野心家可以抗拒那样的诱惑!

黄绢自己替自己解释:“X光透视的结果,胃部残留的食物,只可以维持一天了。希望至多一两天,他就会醒来。”

原振侠忍不住问:“你究竟是赞成,还是反对那猪的计画?”

他特别在“那猪”这两个字上,加强了语气。本来,他并不是很同意那样称呼卡尔斯,虽然卡尔斯是一个狂人,可是这样的侮辱十分幼稚。但这时他却强调了这个称呼,因为若是黄绢同意卡尔斯的计画,那么,她就把自己和“那猪”之间,画上了等号!

黄绢对于原振侠那么严厉的责问,竟然不能有立即的回答──当然是由于她的内心,已同意了卡尔斯的计画的缘故……原振侠感到十分愤怒,正准备用力放下电话时,才听到了黄绢的声音:“等外星朋友醒来了再说,要是他愿意的话,我看……也没有什么害处。”

原振侠的忍耐到了极限,他用尽气力对着电话筒叫:“祝你成功!”

然后,他重重放下电话。在放下电话的时候,他还听到黄绢的声音自电话中传出来:“原……别……”

黄绢要他“别”什么,他无法知道。不过猜想起来,无非是叫他别生气之类。

原振侠的确生气了,非但生气,而且十分生气。所以当电话又在固定的时间响起时,他任由电话响着,并不去接听。

电话响了很久才停止,停了之后又响起,原振侠这才拿起电话来。黄绢的声音听来更疲倦更焦急,那使得盛怒中的原振侠,也不免感到了一阵心痛。

黄绢道:“原,外星朋友还没醒……他胃部的食物已完全消化完了。”

原振侠叹道:“我没有意见,我无法对那么复杂的问题,在几千里之外作决定。”

黄绢声音苦涩:“他疲倦,睡着了。我乘机替他注射了镇静剂,二十四小时之后才会醒转。如果他醒转,外星人仍然昏迷的话,他必然无法再等,一定要替外星人注射药物,使外星人醒转。他说过,即使是短暂的醒转,也是好的。”

原振侠的声音,不禁有点哽塞:“他无权那样做,你应该立即通知联合国,进行干涉。”

黄绢长叹:“联合国的干涉,要是有用,也不会有那么多狂行了!”

原振侠冷笑:“我以为所有的狂行,你都有参与的份。”

黄绢的声音听来很刺耳:“现在不是追究谁是谁非的时候。原,要是注射药物对外星人有害,我无法保护他。”

原振侠也一筹莫展,连黄绢都没有办法了,他远在几千里之外,又能有什么办法?他思绪一片混乱,只好问:“他能接受地球人的血液,这真不可思议。”

黄绢苦笑:“能接受输血,未必能接受药物……”

原振侠也苦笑:“那又有什么办法?只好怪他来到地球的方法太不高明了。”

黄绢在呆了片刻之后,才以极疲倦的声音道:“也好,出了问题……也许更好,我实在太疲倦了!”

原振侠还想讽刺她一下“做野心家也会疲倦的吗?”但是黄绢的声音听了实在令人同情,他就忍住了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多保重。”

这次联络,在黄绢的叹息声中结束。

原振侠估计,那外星人胃部定时消化的“食物”,既然已经用完,那么,他身体再也没有营养供应,必然要另外设法补充。

那么,他必须醒来,不然,营养衰竭的必然结果,就是死亡!

所以,第二天,在固定的时间,原振侠的心情十分紧张,等候黄绢打电话来。可是过了十分钟,电话仍寂然无声。原振侠十分不安,无论那外星人是醒是昏迷,或者是吉是凶,黄绢都应该打电话来的!可是,黄绢的电话一直没有来。

又一天,黄绢仍然音讯全无。

原振侠和黄绢之间,本来也不是每天都有联络的,甚至几个月不联络也很平常。可是如今有了外星人这件事,忽然失去了联络,就有点很不寻常。

一连五天,黄绢还是没有消息,也没有来自卡尔斯国度的特别消息,原振侠已到了十分焦虑的程度。

他甚至想到,有可能黄绢和卡尔斯意见相左,被卡尔斯处置掉了……虽然他知道卡尔斯对黄绢有十分特殊的感情,但是在庞大无比的权力之前,再特别的感情,只怕也会在比较之下,败下阵来!于是原振侠就开始主动联络黄绢。

黄绢有一个绝对私人的电话,是她一个人才能接听的,原振侠自然晓得这个电话的号码。他有点后悔,为什么五天之前,黄绢在固定的时间没有打电话来时,没有立即和她联络?这时,他拨了又拨,这个电话却一直没有人听。

原振侠的双手手心都在冒汗,他无法设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令黄绢竟然不听电话!一小时之后,他又冒充是一个通讯社的记者,打电话到黄绢的办公室,要求“简单采访黄绢将军”。可是得到的回答是:“对不起,黄将军正在处理紧急的国家事务,无法接受访问。”

当然,是什么“紧急国家事务”,原振侠也问不出来。他转而要求访问卡尔斯,得到的结果也是一样。

又是三天,仍然没有黄绢的消息,原振侠简直坐立不安。他明白自己虽然和黄绢在志趣和思想上,绝不相同,但是如果明知黄绢有意外,而他只是在几千里之外等消息,结果使意外恶化的话,那么他就会内疚一辈子!

他责怪自己,已经等得太久了!当原振侠决定要再行动时,他本来想和玛仙联络一下,可是最后,仍打消了念头……虽然玛仙一直极大方,但是又焉知她的内心不会不快乐?超级女巫又怎么样,普天之下,是女人,都一样!

他在电话录音机中留下了话,说自己会有远行,目的地是北非某国……他说的那个国家并不是卡尔斯的国度,而是它的邻国。如果黄绢打电话来,自然会知道他真正的目的地是在什么地方。

原振侠在决定了要有所行动之后,第一个目的地,是卡尔斯发现宇宙飞船降落的地方。

他的目的,是要弄清楚黄绢究竟有什么意外,所以本来应该直接去找卡尔斯。可是他也知道,如果黄绢有了意外,他和卡尔斯之间,也成了死敌,卡尔斯不会不加防范,更不会见他。在那种情形下,自己如果贸然撞了上去,说不定卡尔斯早已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那就真是“地狱无门闯进来”,自投罗网了。

他选择先到飞船降落处去,是经过许多考虑之后的结果。因为不论那外星人怎么样了,卡尔斯的另一目标,必然是放在那艘飞船上。

他可以想象,卡尔斯是如何焦切,想学会驾驶那艘飞船!因此,他就会出现在飞船的附近,不断研究如何可以驾驶飞船。

虽然在飞船的周围有军队驻守,但是在沙漠中对付卡尔斯,自然比在他的“天宫”之中对付他,要容易得多了。原振侠知道,自己的这次行动,是自己冒险生活中新的一页,必然极其凶险……除非一切都是自己神经过敏,黄绢根本没有意外。

所以,他的行动十分小心……黄绢如果有了意外,卡尔斯就必然料到原振侠会有行动,可能早就利用了庞大的特务系统在跟踪他了!所以他如常到医院,在医院中化装,然后,再离开医院,直赴机场。

原振侠把自己的皮肤染成浅棕色,看来就像是当地的土着。然后,他在邻国的首都下机,租了一辆吉普车,驶入沙漠。在遇到了第一个游牧部落时,就向部落借了四只骆驼,继续前进。在沙漠之中,骆驼远比吉普车可靠得多。

由于两国之间,有一段边界还处在紧张局势之中,所以原振侠绕了一些远路。

两国的关系再紧张,也无法在几百里接壤的边界上都布有军队。所以原振侠毫无困难就越过了边界,进入了卡尔斯国度的领土。

对那艘外星飞船降落的地点,原振侠并没有正确的资料,一切都是卡尔斯的叙述。

卡尔斯当时,是从他的首都要飞往邻国的首都去捣蛋,以他的偏执狂的性格而论,他必然采取直线飞行。而卡尔斯又透露过离边界只有三十公里,有这两点资料,范围就缩小了许多。

原振侠在沙漠中骑了两天骆驼,在这两天之中,他从随身携带性能极佳的收音机中,可以知道世界上发生的许多事。可是却没有卡尔斯将军的消息,也没有回教国家有什么特别行动的消息。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起来,平静得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可是原振侠又知道,应该有事发生的!沙漠中单独的旅行,本来是最沉闷不过的事,但原振侠却不觉得,因为他利用时间,作了种种假设。

假设都环绕着那个外星人……不论是醒过来了,还是出了意外死亡了……来进行。外星人要是醒了,不论是自然醒来,还是用药物弄醒的,都不应该那么平静……卡尔斯的计画,一定已轰轰烈烈展开,全世界都知道了!

那么,是不是外星人还没有醒转,或者,是在误用药物之下死亡了?

如果那外星人死亡,卡尔斯在极度的失望之下,会狂性大发!

原振侠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只有在这种情形下,黄绢才会有意外,而无法和他联络!

假设的结果,不是十分乐观,那使得原振侠十分焦急,所以最后一段路程,虽然刮着强风,他仍旧拚命赶路。远近被强风卷起的飞沙,蔽天遮地,使得沙漠看起来一片黄蒙蒙,尤其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变成了天地之间一片黄红色……看来像是天地之间,充满了一种魔幻之火一样!

到了天色黑下来之后,风势更强烈,实在不适宜再赶路了。可是也就在这时,原振侠看到了不远处有强烈的灯光,估计距离不到两公里。

沙漠之中而有那么多光亮聚在一起,当然不会是游牧部落,那极有可能就是原振侠要去的目的地了!

原振侠精神为之一振,用布把自己的头部全包了起来(他早已戴上了风镜),催着骆驼,向着灯光处进发。风越来越强烈,在强风中行走十分困难,可是也有一个好处……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之下,谁也想不到会有人接近,警戒工作自然也会松懈很多。

一小时之后,原振侠已经通过望眼镜,可以看到四列活动房屋,围成了一个正方形。

那四列活动房屋,显然是军队的临时营房,可以看到有几个士兵,正低头匆匆走过。

而在营房中间的空地,围着相当高的帆布幕,这时,帆布幕正在沙漠的强风之中抖动不已。看到帆布幕的抖动,原振侠甚至可以隐约听到帆布被风吹动的簌簌声。

强烈的灯光,就在布幕之内透出来,可想而知,布幕遮着的,正是那飞船。看样子,正有人在二十四小时研究那飞船!

卡尔斯将军也大有可能就在这里!原振侠知道自己行动的步骤对了。

他又接近了几百公尺,就放弃了骆驼,步行接近营房。当他来到一列营房后面时,风势更强烈,帆布幕被风吹动所发出的声响,十分惊人。虽然有士兵在站岗,可是天气恶劣,原振侠接近营房并无困难。

当他来到了一个有灯光透出的岗亭之外时,恰好有一个士兵匆匆走进岗亭。原振侠背靠着岗亭站立着,听到岗亭之中,有人在交谈,一个浓浊的声音在说:“将军的精神真了不起,他几乎不必睡!”

另一个声音叹了一声:“愿真神保佑他,别让他再发脾气了!”

士兵的对话,令原振侠几乎欢呼起来!

卡尔斯将军果然在这里!他在这里,日夜研究那飞船!

然而在兴奋的同时,原振侠也更加焦急:卡尔斯致力于研究飞船,可知那外星人一定遭到了意外。黄绢和自己失去联络,凶的成分又多过吉的成分了!

原振侠背着风,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极目四顾,很快就找到了卡尔斯的栖身之所。

他看到一辆中型吉普车,巨大的车轮是专为沙漠行驶设计的。在那辆车子后面,是一间拖车屋,有着土黄色的伪装色。另外还有好几辆军用大卡车,围往了这拖车屋,当然是为了保护将军的安全。

原振侠心中暗想:卡尔斯将军大驾在此,一定是一个极度的机密。不然,世上有不少人想他消失,只要一枚小小的火箭袭击,就可以达到这个目的了!

看来,卡尔斯也不是不想有更好的防卫,可是在沙漠之中,临时又怎能建立完整的防卫系统?

就算没有恶劣的天气,月白风清,原振侠要接近那车屋,也不是难事,何况是现在!车屋的门锁着,原振侠只花了一分钟就弄开。

在他推开门的时候,他在想,卡尔斯对那飞船再有狂热,总要休息的。当他进入车屋,发现自己正在恭候他的时候,神情一定精采绝伦了!

他推开门,闪身而入,立时关上门,原振侠才发现车屋之中,异乎寻常地黑暗,一点光线也没有。车屋不可能是密封的,那一定是有着特别防光装置的结果。卡尔斯有不少怪癖,可能一定要在漆黑的环境中才能入睡也说不定。

原振侠只是略怔了一怔,就已取出了小电筒来,准备先照看一下车屋中的环境。可是,他还未曾着亮小电筒,就陡地震动了一下。

车屋中有人在!

他什么也看不到,可是他强烈地感到,车屋中有人在!他甚至于没有听到这个人的呼吸声,可是他知道,一定有一个人在。这个人一定正屏住了呼吸,所以才听不到呼吸声,然而人是有体温的,在一个小空间中,有人在和没有人在,感觉敏锐的人一下子就可以分辨出来,而原振侠正是感觉十分敏锐的人!

一时之间,原振侠感到了僵呆,他迅速转念:在车屋中的是什么人?保镖?随从?守卫?

那早已在黑暗中的人,一定知道自己进来,不然,他不会屏住呼吸。可是他为什么不采取行动,只是在黑暗之中一声不出?

这个在黑暗之中一声不出的人,不知在车屋的哪一个角落?而自己开门,闪身进来,在什么地方,对方全然知道!

一想到这里,原振侠立即用极小心的动作,打横跨出了两步,同时伸手摸索着,摸到了一个不知是什么架子。然后,他十分小心地吁了一口气。

在黑暗中的那人仍然不出声……原振侠知道自己不会感觉错,一定有人在。车屋中仍然一片漆黑,在紧张之中,原振侠觉得气氛十分怪异。

那人不但不出声,而且一定屏住了呼吸,可是原振侠却明显地可以感到他的存在!这是一种十分奇异的感觉,也正由于感觉如此奇妙,所以黑暗之中,气氛也就诡异之极,连有丰富怪异经历的原振侠,也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

他迅速地转着念: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因为不论在车屋中的是什么人,总是自己在明,别人在暗,在明的总是吃亏的一方。

可是,又如何打破这样的局面呢?

而且,在黑暗中的那人,为什么不采取行动?难道那人对自己没有恶意?那似乎又不可思议。这是卡尔斯的车屋,在里面的人,怎会对自己没有恶意?除非那人是……

原振侠一想到这一点,几乎就要“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因为他想到了,在车屋中的除非是黄绢,才会对他没有恶意!

刚才他闪身进来时,在车屋中的人,一定可以觉察到,那是一个陌生的侵入者,也就一定会展开行动。除非是黄绢,从他的动作上,认出了是他,所以才没有行动。

可是,那又有点说不过去……黄绢为什么不表露自己的身分呢?难道不能肯定自己是谁?

分析到这里,原振侠觉得,无论如何,自己总得先有点表示才是,否则,僵局不能打破。而且,黑暗中的那人,若是要害自己,也早就可以下手了!

他先呼出了一口气……如果黑暗中的那人是黄绢的话,那么,不必等他开口,就应该可以知道他是什么人了。他缓缓呼出了一口气,而他和黄绢之间的熟悉程度,是可以知道彼此之间呼吸的频率……这并不是打情骂俏的话,而是他们相互之间,确然有这样熟悉对方的能力。

所以,原振侠在呼出了一口气之后,略顿了一顿。可是黑暗之中,仍然没有反应。

原振侠的心中,又疑惑了一下,才用极低的声音低呼:“绢,绢?”他叫了两声,就停了下来。

车屋之中相当静,虽然风声很强烈,但原振侠可以肯定,黑暗之中如果有人,一定可以听到他的低呼声。可是,仍然没有反应!

原振侠的手中握着小型的强力电筒,他知道,只要按一下,电筒发出的光芒,是可以照亮整个车屋,弄清楚车屋中的情形。可是这个动作会使他完全暴露,这是他犹豫的原因。

原振侠又轻轻地移开了几步,就在那时,他忽然听到了鎗声。虽然在强烈的风声之中,鎗声听来仍然十分惊人,而且鎗声听来,也十分奇特。

那是单一的鎗声,只是一枝鎗在射击,一下接着一下,听得出是射击者一下又一下在扳动扳机,而不是连发鎗。

对各种鎗械有丰富知识的原振侠,甚至在第三下鎗响时,已经听出,那是一种威力强大的军用手鎗所发出的声响。而且,子弹在向上飞,也就是说,射击者是在向天空发鎗。原振侠也立即想到了这种巨型军用手鎗的主人……卡尔斯将军,当然发鎗的就是他!

通常,人都是在两种情形之下,才会向天射击:一种是极度兴奋,表示庆祝;一种是极度愤怒,向天射击,以便泄愤。

原振侠很快就知道,卡尔斯是在哪一种情绪影响下向天射击的了。因为在几下鎗声之后,他又听到了卡尔斯的呼叫声,卡尔斯正用一连串粗鄙得不能再粗的脏话,在大声咒骂着。而被他咒骂的是天气,是强风,由于天气的恶劣,使他的研究工作受阻!

咒骂声正自远而近传过来,可知卡尔斯离开了帆布围着的范围,正在向车屋走来。

原振侠陡然紧张起来,他双手迅速摸着,接触到了一个架子。他推了一下,那架子居然可以移动,他就把自己的身子,挤到了架子的后面。

他估计,自己藏身之所,离车屋的门,大约有两公尺左右的距离。卡尔斯一进来,只要不是第一时间发现他,他就有出手突袭,一下子把卡尔斯制伏的机会。

而且,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卡尔斯由于愤怒,向天开鎗,鎗声一共响了七下。他射完了鎗膛中的子弹,在愤怒之中,不见得会立刻补充的!

要对付手中只有一柄空鎗的卡尔斯,原振侠自问绰绰有余了!

一闪身进入架子后面,原振侠便已蓄定了势子。他的目的不仅是躲藏,所以便保持着可以看到架子外面情形的姿势……就算卡尔斯一进门来就见到他,他也想好了行动的步骤:先发力推倒架子,然后飞扑而出,以他熟练的“擒拿手”功夫,一下子把卡尔斯制伏!

卡尔斯的咒骂声越来越近,听得出他的声音十分粗哑。虽然是在穷凶极恶地咒骂,但是声音之中,实在充满了疲倦和失望。

卡尔斯来得更近了,原振侠知道,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不会超过三公尺!

接着,就是“砰”地一声响。卡尔斯显然在开门之前,先在车门上,重重踢了一脚。

原振侠在这时,不禁庆幸自己相当幸运……他刚才在弄开车门,闪身进来之后,曾顺手检查了一下,锁是自动锁,车门一关上,就自动上锁。如果不是,卡尔斯一发现门开着,自然会大起疑心!他虽然在盛怒之中,但也毕竟不是笨人。

这时,原振侠听到了开门声。卡尔斯显然一时之间未能把钥匙插进匙孔,所以又在大声咒骂,把车门弄得乒乓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