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异兽

在费了很多口舌之后,这个叫王清仪的女孩子依然没有露出半点要信任自己的样子,如果不是使用了秘和武力,林飞羽估计连房门都进不了。不过想来这种场面也很正常——一个自称是父亲同事的陌生男人与一个戴着斗篷、连中文都不会说的洋妞,破门而入不说,还赖着不走,任谁也不会给出好脸色吧?

为数不多的线索是,王朝星离开南洋旅社之前岛上已经出现了骚动的前兆,他不顾安危——当然也没顾自己的女儿,毅然跑了出去,失踪到现在。

林飞羽注意到书桌上的充电器。

“笔记本!”他在王清仪的面前比划了两下:“对了,你父亲应该带着笔记本电脑吧?”

女孩蹙眉,不言不语。

“我可以帮你找回你的父亲,送你们两个一起回家,”林飞羽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但前提是你要帮我。”

王清仪摇摇头:“不是我不帮你,是你找到了也没用,”她指了指书桌上的抽屉:“除了我爸,没有人知道密码。”

“那可不一定,我和你父亲比较熟。”

话还没说完,林飞羽便微笑着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台厚重的墨绿色笔记本电脑——方方正正,结结实实,看起来应该是某种专门适用于野外环境的特殊型号。刚刚开机不到两三秒,黑色的屏幕上就跳出了一个只有两行的简单对话框,似乎是在要求输入用户名之类的东西。

林飞羽发出一声轻微的鼻音,指着对话框道:

“要密码的就是这里吧?”

“你别乱动啊!”王清仪生气地跳起身,伸手就要过来抢夺笔记本电脑:“这里是我爸公司的资料!都是保密信息!”

林飞羽当然知道,在这个对话框里输错了密码会发生什么——硬盘会自动销毁,那可就绝不是所谓审计公司“资料”的问题了。

他腾出右手,轻巧地扭过王清仪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将女孩推回了床上,而后别过笔记本电脑的屏幕,避开阿斯朗和王清仪的视线。

“你瞧,我说过的,”林飞羽突然收起笑容:“我和你父亲是熟人。”

他面无表情地输入密码,并用余光瞄了一眼身旁的阿斯朗,确定她无法看到屏幕之后,才迅速地摁下回车键。

没有出现他熟悉的那种国家安全保卫局探员所使用的系统界面,反而是一片漆黑,就像是死机了一样——林飞羽紧张地回忆了一下刚刚敲进去的密码,怎么想也觉得没有出错,难道是这破电脑出了问题?

“电子密钥!”他突然想了起来:“对了!应该还有一个电子密钥!”他抬头对王清仪道:“你有没有看到你父亲的电子密钥?是一个黑色的小东西,像U盘那样的?”

女孩眉角轻扬,像是当真回忆了一会儿似的。

“像U盘一样的东西?”她也伸出手比画起来:“大概是这么大的?黑颜色的?可以插到USB接口上的?”

“没错!”林飞羽有些激动地点着手指:“就是那东西!”

“没见过。”少女双臂交叉,来回摇了两下:“从来没有见过。”

很难得的,林飞羽觉得自己被别人耍了一次。

“我想你可能还不了解外面的状况,小丫头,”林飞羽走到床边,不顾王清仪厌恶的目光,厚着脸皮坐到她的身旁:“现在有一群恐怖分子在岛上横冲直撞,你父亲很可能会碰上其中的一两个。我现在如果找到他的资料,就能知道他在做什么——或者准备做什么,也就可以找到他本人。”

女孩双眼里闪过一道狡黠的光,像是忽然领悟了什么,但很快,她又微微摇起头来,摆出一副很是无辜、楚楚可怜的模样:

“我真的不知道。”

“你似乎遇到了挫折?”阿斯朗用英语道:“或许我可以帮你的忙?”

“抱歉,”林飞羽回以礼貌的微笑:“搞定女孩子这种事,我还是喜欢亲自上阵。”

“我说的是电脑!”阿斯朗皱起眉头,指着桌子上的笔记本:“我随身携带破解软件,搞定女孩子不行,搞定它应该没什么问题。”

林飞羽一声苦笑——他知道在王朝星的这台笔记本电脑里,使用了最严格的加密措施,任何强行破解都会直接烧毁硬盘和内存,从系统到资料什么的都一口气报销个干净。更何况,在这个电脑里面,还有许多绝对不能让阿斯朗窥伺的“秘密”。

“我说了不用你帮忙,阿斯朗,我自己可……”

林飞羽的话被一声枪响打断,屋内的三人无不大惊失色——这枪声非常之近,应该就在旅社……不,好像就在脚下!

“是双筒猎枪齐射!”林飞羽连忙起身,指着门口:“大堂那边出事了!”

眨眼的工夫,阿斯朗已经闪身跳出房间,像一阵风似的不见了踪影,只留下被用力扯掉、摊在地上的大斗篷。

真是个心急的女人——林飞羽心中暗道,他转过身,用双手摁住王清仪的肩膀:

“你待在这儿别动,明白吗?”

“但是!”少女眉头紧锁:“我!”

“把门锁好!用椅子抵住!明白吗?”林飞羽根本就没有理会女孩的争辩:“除了我之外,不要放任何人进屋!”

他知道王清仪的价值——这个女孩是王朝星的女儿,没有她,王朝星根本不可能离开裴吉特岛。换言之,她的生命和王朝星的生命同样重要,直接关系到任务的成败。

但至少现在,这丫头是个累赘,除了让她老老实实待在屋里,林飞羽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保护她。

就在林飞羽转身欲走的时候,王清仪突然伸手拉住了他大衣的袖口:

“你真的……是来带爸爸和我回家的?”

林飞羽回以一个充满自信的微笑,这多少让女孩有了点安心的感觉:

“这就是我的工作,”他轻轻捏了捏王清仪柔软的肩膀:“所以你在这儿等好,明白吗?”

刚走到门口,林飞羽注意到地上的烟灰缸,突然想起了什么,忙转过身,从大衣的内袋里抽出陈扬给的那把92式手枪,递到少女面前:

“拿着。”

王清仪一脸错愕:“这……这……这是枪?”

“是。之前用过吗?”

女孩猛烈地摇起手,面色煞白:“没没没!我碰都没碰过!”

“那刚好,学着用,”林飞羽微微一笑,把手枪用力拍到床上:“这玩意儿比烟灰缸好使,真的。”

大堂的吊灯不知被什么东西打了个稀烂,仅有的几盏小灯在闪闪烁烁,让整个环境充斥着一种阴暗而诡异的气氛。

阿斯朗四肢着地,蹑手蹑脚地从走廊里摸了出来。她通体漆黑,戴着狰狞的头盔,恍若鬼魅,就好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到人间的妖魔,只是看上一眼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但是比起阿斯朗的恐怖模样,大堂里的惨状更让人触目惊心。

大理石地板上,一条半米宽的猩红血迹从柜台一直延伸到门口,被击碎的大门在吱嘎作响,微微摇晃,木屑散了一地,连那个精致的镀金门把也掉在大厅中央——毫无疑问,无论是谁破门而入,他的力量一定小不了,不仅彻底撕破了门板,连墙沿的转轴也给扯了下来。

阿斯朗小心翼翼地翻过柜面,却不见那个叫罗恩的大堂经理,只有他的双筒猎枪掉在地上,而且也已经扭曲变形,就像是被一把大锤狠狠砸过。

这个时候的林飞羽,却还在三楼的走廊里磨蹭。

这里住满了惊慌失措的中国游客,他们听到了楼下的枪声,更是犹如惊弓之鸟,一起打开房门观望,刚好看到了林飞羽这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可疑同胞。

“回去,待在屋子里!”林飞羽指着其中一户的门口大声喝道:“外面杀人了!不要出来瞎晃!”

这句中文具有不可思议的杀伤力,所有的游客就像躲避瘟神一样,连忙锁紧了房门,根本就没有去思考“这男人是谁”或者“他说的是不是真话”之类的问题。林飞羽露出一丝得意的坏笑,顺着楼道奔下楼去。

在他看到阿斯朗的时候,着实被她那怪模样给震了一下。

这个全身黑装的猫型“妖精”四脚着地,趴在柜台旁边。她撅着屁股,一条长尾像是某种有生命的小动物,高高竖起又微微地来回摆动。在林飞羽走下楼阶的同时,尾巴突然弯成弓型,尾尖仿佛长了眼睛,死死盯住他的胸口。

“把你的漂亮尾巴收起来,美人儿,”林飞羽有些厌恶地道:“它让我很不舒服,真的。”

阿斯朗慢慢直起身,掀开头盔,走到他跟前:

“你动作可真慢。”

“喂,公平一点好不好!”林飞羽耸了耸肩:“穿着高科技猫娘装的那个人又不是我。”

这家伙的言辞确实很招人厌,只是阿斯朗现在没有心情去计较这种细枝末节:

“大堂经理不见了,他的猎枪丢在了这里,”她朝身后比了比:“而且确定已经开过,不知道打中了什么,反正没找到弹头。”

林飞羽刚要说话,突然注意到地上的血迹——横贯了整个大堂的可怕血迹。

“我的天,这是谁的血?”他格开阿斯朗,两步跨到大厅中央,看见已经歪烂的大门,答案不言自明:“你不要告诉我,罗恩是被人从这个大门拖出去的啊?”

“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那你还傻站在这里干什么!”林飞羽露出罕见的愠色:“怎么不追出去呢?怎么不一下来就追出去呢!”他一边抱怨着,一边用力地推开残缺的门板,冲上大街。

就刑侦学来说,阿斯朗已经丧失了捕获“凶手”的最佳时机,犯下了在林飞羽看来不可原谅的错误。毕竟,她只是个军人,而林飞羽却是搜索蛛丝马迹的“行家”——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皎洁的月色洒遍了整条街道,在幽暗背景的映衬下,地上那断断续续的鲜红血痕显得格外耀眼。

阿斯朗一语不发地追出了旅社,跟在林飞羽身后,却始终保持着三四米的距离。她并不是真的迟钝,而是早有自己的打算——旅社外面的情况尚不明朗,贸然冲出去也许会刚好遭到狙击手的伏击,而让林飞羽这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中国游客”打头阵,引开对方的注意力,显然是更明智的选择。

但显然,这次是她多虑了。四周依旧安静得让人浑身不自在,别说什么狙击手,连半个活人的影子都看不到,只剩浓重的夜色在身畔环绕。

林飞羽抹了一下路面上的血渍——竟然还有一点点余温。

“拖着尸体跑不快的,”阿斯朗指着地面道:“我用全力跑绝对能追上去!”

林飞羽摇了摇手:

“别。好好想想,阿斯朗,你觉得会是什么在拖着尸体跑?”

阿斯朗愣了一下。

她猛然顿悟到蕴藏在这个问题之中的逻辑矛盾——一个正常的人类会强行闯进旅社,袭击大堂经理之后又拖着尸体满街跑吗?

“我悄悄跟过去,”林飞羽小声道:“你到暗处掩护我,我……”他摸了一下风衣的口袋,突然想起自己的92式手枪已经丢给了王清仪:“还是我来掩护你吧,嗯,就这样,你走前面。”

血痕从面变成线,又从线变成星星点点的红斑,一直延伸到主街的尽头,在一条小巷前变了向,拐了进去。

两人紧紧贴着墙壁,在巷口站定,阿斯朗冲林飞羽打了个国际通用的军事手势,示意他留在原地别动。不等对方回应,她便突然挺身跃起,翻上阳台,摸到二楼的屋顶,悄无声息地从视野里消失了。

“一点合作意识都没有,”林飞羽轻轻叹了口气,仰着头蹙眉自语道:“还是中国的女孩子合我味口……”

他当然不愿意留在原地等结果,虽说手里没有武器,但若只是“看”一下的话,应该还不至于遇上什么危险——

大错特错。

昏暗小巷中的情景,让林飞羽倒吸了一口凉气,即便是自认为见多识广的他,也被吓得六神无主,完全不能自已。爆发性的恐惧感顺着脊柱,从脚底蹿上脑门,化做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又顺着腮帮落到胸口。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的这只怪物——

印入脑海的第一个单词是“红色”——弥散在夜幕下、晨雾般朦胧模糊的“红色”。它像被风扬起的细沙,像蒸腾摇曳的焰火,它不断变幻着形状,包裹着怪物的身体,同时也把昏暗的小巷照得透亮。

“嘶嘶”的诡异声在耳畔回响,煞是瘆人。林飞羽强压住来自身体各处的战栗,吞了一下口水,缓缓向前移了两步,这让他刚好能看清趴在地上怪物的全貌。

在那片红色薄纱的笼罩下,一头黑灰色的大狗翘着尾巴,正在闷头撕咬着什么东西,发出断断续续的嘎嘣嘎嘣声。而在它的背上——这才是最不可思议的地方,嵌着无数大大小小,形似水晶的“红色石块”,而飘荡在它身体周围的红雾,也正是从这层“水晶石皮”中喷涌而出,就像是某种会挥发的化学药剂。

怪物似乎察觉到了林飞羽的接近,它抬起脖子,昂起头,鼻尖轻动,慢慢扭过脸来,冲着林飞羽龇牙咧嘴。

林飞羽情不自禁地向后一步小跳。抛开背后的异状不说,怪物那张脸看上去只不过是一头普通的狼狗,但不知为什么,却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它双目放着红光,嘴角流着口水,杀气腾腾,步步紧逼,仿佛只是一个单纯的对视,便能将人置于死地。

怪物始终没有发出一声鸣叫,但空气中躁人的“嘶嘶”声依然挥之不去,林飞羽发现,这声音并不来自于狗本身,而是来自于它背上的红色水晶石块——可能是某种原理不明的共鸣,听起来就像是在铁架子上烤肉。

林飞羽努力调整着呼吸,慢慢向后挪着步子,他开始后悔自己刚才把唯一的武器丢给了王清仪,以至于现在掏口袋时摸到的竟然是大腿。

为什么会这么害怕?为什么会如此恐惧?

林飞羽啊……这难道不正是你的工作吗?

他站定脚步,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再怎么看,对手不过是一头体型中等的杂交狼犬而已,作为一个受过训练的职业特工,如果遇到一条狗就想着要逃走,未免也太失颜面了。

见到林飞羽停止了退却,长着水晶的怪物弓起背,压低额头,摆出一副马上就要发动扑击的架势。

恰在此时,从天而降的阿斯朗重重落在林飞羽和“大狗”之间,怪物稍作迟疑,便马上飞身跃起,张着血盆大口扑向面前的这个不速之客。

阿斯朗扭动腰身,原地回旋,一记漂亮的侧踢正中怪物面门,将它凌空打翻,狠狠砸在墙上。由于是背部着地,水晶石发出一阵叮咚脆响——这让林飞羽更加确信,那晶体的质地一定非常坚实,绝不可能是肉瘤或者老皮之类的什么东西。

“我的上帝!”透过头盔的发声器,阿斯朗的嗓音显得异常噪耳,“这是什么鬼东西?”

“上帝不在服务区,美人儿,”同样声音打颤的林飞羽还不忘开玩笑:“至于这家伙,我还以为它是你家什么亲戚呢。”

“它的心跳速率好夸张……”也许是因为害怕,阿斯朗本能地靠在林飞羽身旁:“快得像马达一样。”

“心跳我看不到,但是你不觉得它的背更夸张吗?”

怪物似乎没有要再发动攻击的意思,而是立在原地,用血红的双眼盯住三步开外的阿斯朗,环绕在它身体周围的红色雾气,慢慢聚拢,像鬼火般不断蒸腾摇晃,煞气逼人。

“你以前见过这样的东西吗?”林飞羽小声道:“该不会是裴吉特岛的什么珍稀物种吧?”

“管它现在是什么呢!”阿斯朗俯下身子,双爪出鞘:“反正十秒后它就会变成一堆死肉!”

不知是当真被阿斯朗的杀气所吓倒,还是有些体力不支,怪物突然掉转狗头,翻身靠墙,三两下爬上屋檐,动作算不得很灵活,甚至还有些吃力的样子,至少比林飞羽想象中要笨拙,但不管怎么说,它还是爬上去了。

“别让它跑了!”

阿斯朗大吼一声,脚蹬墙面,手足并用,用比怪物快上许多倍的速度跳上房顶。她转过脸,朝林飞羽招了招手,继而返身追向怪物,只留下一句急切的“跟上!”

林飞羽摸了摸墙面,抓到一手的碎石灰,他茫然地瞅了瞅四五米高的屋檐,听着阿斯朗“咯噔咯噔”的奔跑声渐行渐远,一脸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跟什么上啊,你以为我也长着爪子吗?”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手忙脚乱地爬上去——这对他倒也算不得什么难事,也不可能跟上阿斯朗的身手,还不如留下来,看看能找到什么别的线索。

随着怪物的离开,弥散在小巷里的红雾渐渐稀薄下来,但依旧发着微微亮光,仿佛无数在黑暗中上下翻飞的萤火虫。仔细看去,似乎有一层微小的颗粒附着在红雾表面,林飞羽挥掌空抓了一把,发现手里确实有一些模样很是特别的“尘埃”,那摸上去的触感,就像是海滩上刚刚被晒过的细砂,质地柔滑,还带着温温热气。

接下来是地上的尸体——虽然已经面目全非,但从衬衣和西裤来看,他应该就是倒霉的大堂经理罗恩了。怪物撕开了他的胸口和侧腹,鲜红的血和浆涂了一地,和之前在丛林里见到的无名女尸颇有几分相似,基本可以确定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这绝对是头危险到不可思议的野兽,暂且不论它诡异的外表,光是习性就让人不寒而栗——既在白天觅食,也在夜晚狩猎;既游荡于丛林深处,也敢于袭击房舍村落;不只是力量惊人,而且异常凶猛,极具攻击欲望。

“好一个度假天堂……”林飞羽轻声自语着,蹲下身仔细检查起尸体来。他发现罗恩的脚踝上有明显的环状咬痕——这应该是被怪物拖曳时留下的痕迹,而内脏大多已经不翼而飞,腹腔内就像是稀泥般乱成一团,似乎是被刻意破坏过,如果单纯只是因为饥饿,理应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

“嗯?这是?”

突然,林飞羽在尸体上发现了一个颇不寻常的东西,于是伸手过去确认。

他马上就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