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张统制怨毒《大江报》 彭楚藩遇合孙摇清

散戏后,宪兵彭楚藩深更半夜摸回家里,女儿早已入睡。妻子秦氏在油灯下纳鞋底,开门后抱怨道:“你说去去就回,怎这晚才回来?”

彭楚藩叹气道:“唉!碰到鬼,到营里就被管带拉去督署衙门看戏。他嫌一个马弁不够威风,硬把我拉去当随从。”

秦氏放下鞋底去端洗脸水,问道:“看的什么戏?好看吗?”

彭楚藩道:“看的《玉堂春》,我也无心看戏,心里惦念家里。今天第一次看到许多大官,总督和他的太太、张统制和他的夫人、黎协┩场…宪兵管带是最小的。当时若有一颗炸弹扔过去,就送他们一块儿上西天。”

秦氏道:“你这是说些什么傻话,我还寻思有什么美女把你勾住了呢!”

彭楚藩笑道:“你就会往歪道上想……”

说着,洗过脸,忽又想起刚才吟就的一首诗,需要用笔录下,便道:“我还得去后屋写几个字。”

秦氏道:“你着了魔怎的?白天有多少字写不了,半夜还要写字。”

彭楚藩道:“我看戏时忽然想出一首诗,我抄下就来陪你。”

秦氏嗔道:“我不管你,我是要睡啦!”

彭楚藩一笑,拿支蜡烛去后屋书房中,就桌前又反复推敲,提笔写下七言绝句,然后才回前屋睡觉。

次日早饭后,彭楚藩带上诗稿去第四十一标回拜蒋翊武和刘复基。刚走近左旗大营门,迎面碰上刘复基向外走。打过招呼,刘复基说要过江去《大江报》。彭楚藩车转身边走边谈,讲起昨夜在督署看戏时所见所闻。刘复基道:“当权者文恬武嬉,那瑞澂、张彪之流作威作福,享尽人间富贵,百姓遭洋兵枪杀,汉口血案未了,他竟请戏班进督署办堂会,要是报界知道宣扬出去,怕瑞澂该坐不住金銮殿呢!”

彭楚藩道:“不平则鸣。昨晚看戏浮想联翩,偶得打油诗一首,正拟请兄指正。”

刘复基道:“今日是假期,你若无他事,随我一同去《大江报》走走,一方面结识下大悲,一方面将诗稿留下,请他刊载。”

彭楚藩正合心意,欣然一起乘轮过江。

《大江报》馆址在汉口苗家码头对口巷内。刘复基带领彭楚藩径直去后面一间小屋。詹大悲正在伏桌看稿,抬头忽见陌生宪兵,刘复基忙做介绍。寒暄过后,宾主在斗室中落座畅谈。刘复基把昨天下午找蔡济民以及结识彭楚藩之事叙说一遍,最后道:“楚藩、济民二兄同时加入文学社,真令人喜出望外。”

詹大悲笑道:“有楚藩兄做耳目,胜过千军万马。真是文学社之幸事。”

彭楚藩谦逊一番,又把瑞澂给江汉关道台等记大过,督署办堂会事叙说出来。刘复基道:“楚藩兄的诗作怎不拿出来?”

彭楚藩道:“偶得打油一首,实不堪入目。复基兄怂恿前来请教。”

说着,掏出诗笺呈上。上面写道:

辛亥元旦有感

高堂夜啭玉堂春,达官显贵喜盈门。

隔江喋血付流水,庶民恸地哭尸亲。

詹大悲看后说道:“这诗嬉笑怒骂具备。虽似打油,也可微言大义。《大江报》正拟连续刊载英租界人命重案,尊作留下,以光篇幅。这里经常以文会友,文学社同志来稿,优先刊登。我这里还有一首打油诗和漫画,正待刊出,二位不妨看看。”

说着,詹大悲把桌上漫画、诗稿拿过来。

画稿上画一只猫,又似虎形。那诗稿是:

似虎非虎,似猫非猫,不文不武,怪物一条。

因牝而食,与獐同槽,恃洞护身,为国之妖。

彭楚藩看后笑道:“这是讽刺张彪的。昨晚他正偕夫人坐前排看戏。张彪本是草包将军,只因有张之洞做后台,便当上第八镇统制。”

攀谈起来,极为投机。詹大悲道:“目前革命尚在鼓吹阶段,《大江报》以文会友,以诗会友,以后望楚藩兄多多赐稿。”

彭楚藩道:“承蒙谬奖,以后尚望多多指正。现据简章规定,缴上入社基金。”

随即从腰中摸出银洋一元。刘复基收下,说道:“楚藩兄身为宪兵,做文学社秘密社员,以后直接和机关联系,避免暴露身份。”

彭楚藩得此殊遇,心中十分喜欢。又说了些其他闲话,刘、彭二人便起身告辞。

几天后,两首打油诗、一幅漫画在《大江报》同时刊出。读者看后拍案叫绝。总督瑞澂不读书不看报,张彪目不识丁,当然都无从知晓。倒是张彪手下有个亲信管带肖国斌,持《大江报》到镇司令部告密道:“请统制过目,《大江报》胆大包天,竟然刊登打油诗和漫画,讽刺大人。”

张彪道:“你照实念给我听听。”

肖国斌指着报纸一字一句说道:“似虎非虎,似猫非猫,不文不武,怪物一条。因牝而食,与獐同槽,恃洞护身,为国之妖。”

张彪琢磨片刻,前四句意思大致懂得,后面不甚了然,说道:“你把后四句讲给我听听。”

肖国斌道:“因牝而食,这牝是雌性的意思,隐喻大人贪恋女色,靠夫人吃饭。”

张彪怒骂道:“我贪恋他娘,他管得着吗?还有下面呢?”

肖国斌道:“与獐同槽是双关语,獐是野兽,与野兽同槽,獐、张同音,骂人的话不消说了。”

张彪眼珠却瞪圆了,叫道:“这些狗杂种,转着圈骂人,还有呢?”

肖国斌道:“恃洞护身,为国之妖。意思是说,大人靠张大帅庇护,成为国家妖怪。把张大帅和大人都辱骂了。”

张彪拍案而起,面色铁青,吼道:“这些缺德文人,气死我了!我宰了他们!”

肖国斌道:“请大人息雷霆之怒,这《大江报》实在可恶,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标下有一计在此……”

于是,肖国斌趋前俯耳向张彪如此这般说过。张彪拍胸说道:“好极了,你只管去干,出事有我承担。”

肖国斌得第八镇统制张彪撑腰,次日上午便带兵过江,威风凛凛地来到汉口《大江报》。肖国斌身先士卒,用皮靴将大门“噔”的一声踢开,众兵弁蜂拥而入,把报馆中编辑同人都惊呆了。肖国斌掏出那张刊登漫画的《大江报》说道:“我奉第八镇司令部命令,前来请问贵报主笔,这漫画和诗出自何人手笔?漫画何人?”

副主笔何海鸣出面招待,赔笑脸道:“长官息怒,主笔不在。敝报诗画,纯属消遣之作,绝非漫画任何个人。”

肖国斌道:“这诗画明明谩骂我第八镇最高长官,居心叵测,还狡口抵赖。”

然后向他身后十多名兵弁道:“欺人太甚,弟兄们给我动手。”

肖国斌一声令下,众兵弁立刻大打出手,把几张办公桌统统掀翻,茶杯、烟缸哐啷打碎,文稿、纸张抛撒满地。何海鸣上前阻拦,被兵弁一拳打得满嘴流血。霎时间,把报馆搅得天翻地覆。最后,肖国斌呼哨一声,众兵弁扬长而去。

这时,报馆门口围满看热闹的。一名老记者认出那带兵长官是第三十一标管带肖国斌。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是报纸曾披露其克扣军饷的丑闻,今日找上门来寻衅报复。何海鸣好不容易止住牙床流血,招呼道:“保留现场,大家暂不要动,我去找大悲,我去大成公司找大悲。”

说罢,急忙出门找人。

原来《大江报》自己并无印刷厂,是由歆生路大成印刷公司承印。该公司由天门胡石庵所经营。《大江报》被砸时,詹大悲正在胡石庵处聊天。何海鸣找到詹大悲便说:“报馆被砸了。”

詹大悲一惊,问道:“什么人砸的?”

何海鸣便把情况一说,詹大悲急回报馆。两人一路商量,何海鸣道:“现场未动,快拿主意,是先向警察厅报案?还是向法院起诉?”

詹大悲道:“事关新闻自由,自有法律保护。先向警察厅报案。”

报馆门口贴了《本报启事》,说明被砸经过。办公室内狼狈不堪,詹大悲把屋内现场看过,又与何海鸣商量,决计书写文字材料,一块儿去警察厅报案。正这时,身着军装的刘复基匆匆走进门来。

见面便说:“听说报馆被砸,情况究竟如何?捉人了吗?”

詹大悲道:“损失不大,只是太无法无天了。一定要报案。”

刘复基道:“官官相护,单靠官方解决,必然上当。我意还是先整理内部,让报纸能正常出版为上策。再争取报业公会支持。”

詹大悲道:“复基说的有道理,单等官方解决可能上当。首先照常出报。将被砸事件写成新闻,让社会舆论公断。”

刘复基道:“报馆可写诉状直投督署,此事有碍国法、军誉,看瑞澂如何处理?”

詹大悲道:“此又一策。今晚就写状子,明天和各报新闻一并投送督署。”

入夜,报馆内部整理就绪。詹大悲邀请汉口各报纸载文声援。

詹大悲与何海鸣又连夜起草诉状。翌日,汉口各报将肖国斌挟兵捣毁《大江报》事刊出,何海鸣把各报载文剪下,带上诉状,过江至武昌亲投督署门房。

那门房先不肯收,推诿送法院审理。何海鸣便出示审判厅新闻记者旁听证,后总督文案出来收下,把诉状送呈瑞澂批阅。

湖广总督瑞澂看过诉状后不动声色,说道:“你把近日汉口各报纸拿来我看。”

文案便把年后各报拿来,瑞澂依次翻阅,面色骤变。原来汉口各报把督署正月演戏的戏目《玉堂春》、《四郎探母》、《游龙戏凤》当做新闻刊登,把总督对戏班行赏事大加渲染。与此同时,又刊登英租界血案尸亲访问记。租界报纸更把洋人、官府无遮拦地骂个狗血淋头。瑞澂暗暗叫苦不迭,心想:事情闹大,如被中枢知道,岂不见责?深觉正月演戏大为失慎。考虑再三,不得不用丢车保帅之法,写批文如下:“状悉。如所呈属实,肖国斌殊属胆大妄为。着督练公所总办铁忠严加告诫,倘有不法情事,定即严惩不贷。”

之后,把《大江报》编辑、记者同人诉状及批文,一并悬于督署辕门告示牌。

人们看到告示牌上批文,都为肖国斌捏把冷汗。宪兵彭楚藩正从督署辕门路过,不免也围上来观看,看后不禁哑然失笑,急去汉阳门渡江到《大江报》馆报信。

詹大悲正在斗室中执笔著文。彭楚藩进门便道:“大悲,督署辕门告示牌挂出你们的状子,并有瑞澂的批语。”

詹大悲问:“瑞澂怎样写的批语。”

彭楚藩把批语大意说过,詹大悲面露喜色,连连点头。彭楚藩却冷笑不已。詹大悲诧异道:“你笑什么?”

彭楚藩道:“难道你还不知铁忠和肖国斌的关系?”

詹大悲道:“什么关系,那官官相护是不消说的。”

彭楚藩道:“肖国斌的妹妹嫁给铁忠为妻。铁忠任督练公所总办,哪有妹夫严惩大舅子的呢?”

詹大悲立即转喜为忧,说道:“裙带关系,盘根错节。瑞澂如此批示,真是掩耳盗铃。”

彭楚藩道:“我原以为是那首打油诗惹出乱子,心中很是焦虑。”

詹大悲道:“倒是多亏你那首打油诗,把督署办堂会最先披露出来,引得各报记者纷纷出动,把督署请戏班和盘托出。对肖国斌挟兵砸报馆之事,瑞澂不得不做此批语,掩护自己过关。也够煞费苦心呢!”

两人又议论一番。

下午,彭楚藩乘轮渡返回武昌。渡船拥挤,彭楚藩只好面对机器房倚栏杆而立,见对面一满脸络腮胡须的人正紧贴机器房取暖,闭目养神。待那人睁开眼来,四目相对,彭楚藩忽觉有些面善,便趋前微笑道:“孙学兄别来无恙乎?忘记四年前的学友吗?”

络腮胡子恍然似曾相识,抱歉说道:“我眼拙,一时未能认出故友,您是潭藩兄吧!”

于是,两人拱手行礼。

这络腮胡须者,就是共进会的孙武。孙武原曾受过通缉,对侦探、宪兵深惧戒心。虽然认出这宪兵是四年前武昌革命机关日知会会友;日知会解体后,他为何反而当上宪兵?他是敌?是友?是否可为我用,孙武也想探个究竟。二人在汉阳门登岸后,便并肩拾级走上黄鹤楼来,在茶馆雅座内坐下,饮茶攀谈。孙武抢先问道:“丙午年,你受牵连没有?”

彭楚藩低声道:“怎会不受牵连,我是日知会评议员,有刘静庵弟子之嫌,被炮队开除,穿便衣回鄂城老家教私塾。隔一年,听说武昌宪兵学校招考,我和家人商量再次投军。我改了名字,将潭藩改为楚藩。取其‘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之意。效法吾兄把‘尧卿’改成‘摇清’,摇动清朝一般。我现任宪兵正目,颇得上司信任。听济民说兄从海外回来,正欲拜访请教,今日乘船相逢,真是幸会。”

孙武叼着纸烟听罢彭楚藩一席话,心中暗喜。十分狐疑消去七分,但仍存三分戒心。故意长叹一声道:“我已年过三十,依然庸庸碌碌,一事无成。无颜再见故友啊!”

彭楚藩道:“摇清兄差矣!自古不以成败论英雄……”

接着就劝慰了半天。这时,茶客也多起来了,孙武留下黄土坡住址,彭楚藩答应前往拜访。

孙武和彭楚藩分手后,便回到黄土坡五号旧屋。

孙武原名孙葆仁,字尧卿,汉口柏泉乡人。少有大志,因仰慕革命先行者、同盟会领袖孙文大名,改名孙武,将尧卿改成摇清,决心摇动清朝。佯称是孙文之弟,刚从日本东京回来,孙文派他来武汉领导革命云云。建立共进会组织,也竟然有许多人因慕名而入会的。

孙武幼年使枪弄棒,练得一身武艺。十八岁考入武备学堂。与吴录贞、傅慈祥同班同学,三人痛论国事,盟誓牺牲性命以推翻满清统治。毕业后,吴录贞派往日本留学,孙武赴岳州,任武威营队官。1906年,吴录贞由日本潜回国内,函邀孙武在汉口与唐才常、傅慈祥密谋举事,不慎机败,唐、傅被张之洞杀害。孙武被免职,回武汉参加日知会活动。未几,黄兴在长沙组织暴动失败,又牵连湖北日知会,刘静庵、胡瑛等九人下狱。孙武两次亡命日本,曾入大森军事学校,学制炸弹。1909年春孙武回到武汉,刚要着手活动,忽接广西共进会来电相邀协助举事。孙武赶赴广州,广西事已失败。孙武转赴香港,在《中国日报》经冯自由、胡汉民介绍正式加入同盟会。1910年返回武汉,整顿共进会组织,恢复活动。孙武因无固定职业,常常一文不名,依靠亲朋、同志接济衣食,饿一两餐,也是常事。多亏妻子贤惠,给他人作女红或洗衣,维持生计。元宵节到,孙武便回家中过节,不想轮渡上遇到彭楚藩,茶馆内谈话未能尽意。次日上午,彭楚藩提着两斤元宵如约找上门来,两人围火盆坐下攀谈。

彭楚藩请孙武介绍海外革命形势。孙武叹道:“在日本东京有两万留学生,参加革命者不下两三千人。那里人人谈革命,人人不革命。高谈阔论时慷慨激昂,实地干事则百无一二。空谈哪能推翻满清?所以我相约志同道合的同志,整装回国,决计脚踏实地从事革命活动。湖北革命人才颇多,志士有的是,就是缺个陶朱公,钱难!我所有家产全耗光了,现在寄希望于刘公。他去年秋末由东京回来,因病回乡休养。刘家虽号称百万,但有老父掌管,能否挖出银两尚是未知数。”

彭楚藩道:“听说云梦吴录贞现在北方任第六镇统制,摇清兄与他有旧谊,既是同学,又是同志,何不请他接济点经费?”

孙武则连连摇头,感慨万分道:“当年,我和吴录贞在武备学堂是同窗好友,誓以热血报效革命。”

孙武异常激动,转身去屋里墙缝中取出一封书信,说道:“这是他庚子年给我的信,我誓死践约,落得今天这般地步。”

彭楚藩接过信,只见上面写道:

尧卿学兄足下:

湘水关山,时切相思,惟祝别来无恙是幸。

自弄沙儿窃居宝位,同胞宛转暴虐之下者久矣!今兹联军(指八国联军)入京,帝后西奔,国本动摇,万机废理,正吾人收拾之日……

弟特在东京组织富有票会,分布会员多人,回国联络义士,溉植同志,期图大业……

兄素切痛国仇,誓为祖宗雪耻,际兹机会……

希即至汉口与唐才常、傅慈祥二君,商量大计,速兴义师,殄彼丑虏。时机不再,稍纵即逝,大仇棘心,前盟在耳,幸勿犹疑……

不胜企望之至!临楮泣下,祇叩雄安!

同学弟吴录贞百拜

纸质已经陈旧发黄,字里行间,充满革命志士爱国救民的宏大抱负。彭楚藩读后感动不已,说道:“吴录贞不会官运亨通就忘怀革命了吧!”

孙武道:“人事无常啊!吴录贞出任吉林边防大臣,我变卖家产专程去东北延吉拜谒,他竟拒不见面。吴录贞去年又升任第六镇统制,我怎敢再有所求?回忆当年在日本留学所见所闻,哪人不以革命志士自命?曾几何时,一变即为他人奴仆。满人端方曾说:‘汉人中无真正的革命者,大革命家每月给百金,小革命家给数十金,就可全部收买效忠朝廷。’金钱魔力如此之大,所谓英雄志士者见钱眼开,这怎能成革命大业?所以,我立志不敛财,不当差,宁困不屈。可惜我数万家私,已为革命荡尽。革命不是为钱,但无钱无资又如何活动?如何革命呢?……”

二人谈得投机时,孙武去里屋从墙缝中取出两张铅印材料送给彭楚藩,说道:“这是共进会的东京宣言,请兄一阅。”

《共进会宣言》文言、白话各一份。文言宣言约五百字,白话宣言一千余字。彭楚藩一目十行地看过,孙武便道:“发起人中有江西人、四川人、湖南人;刘公、居正和我是湖北人。湖北公推刘公担任会长。”

彭楚藩问;“为何宣言写成文言、白话两种文字?”

孙武道:“文言给知识分子看,白话专门给会党、士兵看。用共进会名义,是合各党派共同进行革命的意思。百川归海,万水朝宗,可使革命潜伏力量扩大,可使革命风潮更加汹涌澎湃。楚藩兄原是日知会会友,该是共进会当然会员。蔡济民兄也是共进会员。今日肝胆相照,谅兄不会推辞吧!”

彭楚藩慨然答道:“大丈夫既已身许革命,哪有推辞之理。”

孙武大喜,说道:“兄是日知会老同志,不必再履行入会手续。身为宪兵,即做秘密会员,有事直接和我联系。”

又谈些其他闲话,彭楚藩才告别离去。

孙武把彭楚藩拉入共进会后,心中很是得意。只是点金无术,经费问题无法解决。正在一筹莫展之时,忽一日,汉口《楚风报》杨玉如派人送一短笺来,上写:觉生兄抵汉,希见字速来敝处会面。

孙武看信后先是纳闷。这觉生就是居正,是共进会发起人之一。后曾去南洋办报,现忽来汉口,莫非带来海外款项?那就太好了。孙武大喜,迅即动身过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