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塌半边,我非入火坑不可?

天不能塌一半,就像人不能没有左手或右手一样。当一个完整的家庭存在的时候,你的孩子的心是完整的,你的生命也将是完整的。可是有人常常把这最基本和普通的道理忘却了。

你自然有权选择你人生的完整,你也有权选择你情感甚至是物质生活方面的完整,但一个真正完整的父母,一个完整的家庭——即使是重新建立的家庭和婚姻——应该首先考虑完整(你再婚前或者离婚后的孩子的完整生活),只有这样你才能获得真正的完整(自我的未来)。

谁都无权指责你的选择,任何个人的选择都属于自由范畴。但只有一种选择不可能是自由的,那就是你的婚姻和感情的重新完整不能建立在孩子的痛苦上。

2000年4月17日上午,山东烟台市芝罘区法院的法官们遇到了一件更为荒唐的事:

这天法官们正在忙着审理一件案子,突然门口溜进一位五六岁的小男孩,他的身边没有大人。开始法官们并没在意,以为哪家的调皮孩子玩耍到了这儿,可几小时过去了,这孩子还一直胆怯地留在法院门口,似乎有什么事,可又不敢说。

法官们便过来问孩子:“谁带你到这儿的?”

“是妈妈。”孩子说。

“那她现在到哪儿去了?”

孩子摇摇头:“她说让我找法官叔叔……”

法官们已经感到了奇怪,问:“为什么你妈让你找我们?”孩子又摇头。

“你现在想找到妈妈吗?”

孩子:“不。我想姥姥。”

法官:“你不想妈妈,光想姥姥?为什么?”

“姥姥好,妈妈不要我了……”

法官感到出了问题,这又是一个不幸的弃儿。

“你叫什么名字?”法官看来不管这孩子已经不行了。

孩子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他叫李海鑫。

“那你的爸爸在哪儿?他跟你妈还住在一起吗?”法官问。

“不,他跟我妈前几年离婚了。”

法官根据这位孩子提供的这些情况,迅速査阅了前几年离婚案中的李氏,马上找到了小海鑫父母离婚的存档。那民事书上写着:李海鑫的父亲李忠义和母亲陈晓明,于1995年底协议离婚,当时只有半岁的小海鑫判给父亲李忠义抚养。

“你应该跟父亲一起的,怎么没听到你提起爸爸呀?”法官再问小海鑫。

“他不要我。”小海鑫说此话时把头低下了。

“为什么?”

“不知道……”

明明是判给父亲的孩子,可父亲又偏偏不要,应该在母亲身边的孩子,而母亲今天又把孩子送到了法院——为了揭开这个谜,法官只好带着小海鑫先找到了李忠义。可当法官们费了一番周折找到现在的李忠义家时,已经另成家的李忠义的一个跟小海鑫几乎差不多大的男孩子拒绝法官进门。

“你知道他是谁吗?”法官指着小海鑫问李家的那男孩。

“知道,他是李海鑫。可他不是我爸的亲生儿子。”

那男孩的话令法官十分惊诧:“你怎么知道的?”

“我爸做过亲子鉴定,医生说他不是我爸生的。”那男孩子说着用鄙视的目光瞅了一眼小海鑫。

法官们听这孩子一说,都觉得李家的事还真是蹊晓。他李忠义怎么做的亲子鉴定?怎么就凭亲子鉴定便擅自把孩子像踢皮球似的给踢出了家门,而现在小海鑫的母亲又怎么就把孩子送到了法院来?这一连串的疑问让法官们觉得非插手不可。

他们耐着性子等这事的主角李忠义,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李忠义终于出现了。当法官们问起此事时,李忠义好像早已料到似的,拉开嗓门便大叫委屈:“我辛辛苦苦拉扯他五年,可俺家人都说这孩子不像我。开始我也不信,后来听说现在能做亲子鉴定,我就花钱托人给做了一个亲子鉴定,结果还真发现这小息子不是我亲生的,你们说说我这冤不冤?白辛苦养他五年不说,我还戴了五六年的绿帽子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你们法官也可以评评理,世上哪有啥都吃亏的?所以我就把不是我的孩子还给了他妈……”

法官们还真是第一次碰上这等亊,便问李忠义:“你仅凭一份鉴定就断定这孩子不是你亲生的?”

李忠义一听就跳了起来,一把揪过小海鑫,对法官们说:“你们看呀,看看他哪一点跟我一样?哪一点?”

法官们不得不把李忠义的模样和小海鑫细细对照,但确实无法看出他们之间的某些相似之处。

“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即使孩子现在看不出有像你的地方,你也无法保证他就不是你亲生的嘛!”

听法官这么一说,李忠义更来劲了:“是啊,可你们谁也不能保证这孩子就一定是我亲生的呀!再说了,我有医生做的亲子鉴定书。”

“你把鉴定书拿出来给我们看。”

“不能给你们看。”李忠义态度顿时十分强硬。“我是通过私人关系做的,我不能出卖他们。这事我没有错,是他妈不要脸才造成现在这个样的。你们应该找他妈去了断此事。”他指着小海鑫说。

法官们觉得这事还真有些蹊跷,于是当晚就带着小海鑫找到了在农村居住的陈晓明。

陈晓明一见儿子回来,表情也十分苦涩。她告诉法官:“自己也已经成家,又有了个男孩子,家庭经济情况不允许。”

“那当时李忠义把孩子送到你身边时为什么你没有拒绝?”法官问。

“他向我泼脏水,我管不住他。可看到孩子受罪,我心疼,所以就收留了小海鑫。后来我这个家负担越来越重,我没法子了,才把孩子送到你们法院……”

“那你坦白地说,李忠义说小海鑫不是他亲生的孩子,你能保证些什么呢?”法官直截了当问陈晓明。

“那都是他胡说的。不是他亲生的是谁亲生的呀?他李忠义现在这么做,都是因为他现在的婆娘挑起的……”陈晓明的观点也很鲜明。

如此各执一词,小海鑫仍然哪个家都回不了。法官们作出了一个决定:令李忠义和陈晓明再到法院一趟,确定重新做一次亲子鉴定,由法院指定鉴定地点,鉴定专家,然后根据鉴定结果再断定小海鑫归谁抚养。

“你同意这样做吗?”法官问李忠义。

“同意。”李忠义想了想,表示同意。

“陈晓明你呢?”

“我没意见。孩子本来就是我们的,可我就是没这能力抚养他……”陈晓明说着,不停地擦着眼泪。

“好,就这么着!”

可当法官以为这样调解就能了结问题时,法庭上所有的人猛然发现小海鑫不知什么时候独自溜出了法院,一时不知去向……

小海鑫没有走得太远,但像海鑫这样因为父母之间突如其来的矛盾和问题被无辜抛弃,失去亲人恩爱和起码的生存条件者,在今天绝不仅仅是小海鑫一个苦命孩子。

在四川某市也曾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某科研单位的一对已经都是副研究员的夫妇,结婚十多年生活和和美美,他们的孩子也长成了中学生。但这对在科研领域都是佼校者的夫妇,惟一的儿子就是一点也不像父母,读书成绩之差和肉墩墩的身材,怎么也找不出有一点儿是从父母那儿遗传过来的。考初中时,父母为儿子下了老劲,最后还是不得不出了两万元钱才进了一个重点中学。考高中时,宝贝儿子又没能入围重点名校。父亲为儿子的事跑断了腿,最后还是没能用真诚和钞票打动那些名校,当他疲惫不堪时,有一天单位的同事半真半假地对他说:“你们两个都是单位的业务尖子,这样的遗传基因不可能出现儿子是低能儿呀?嘻嘻嘻,老兄你是不是在当年没有看住新婚娇妻呀?”

说者无意,但他听后当时心灵像被电击了一下:

是啊,这么多年来,我怎么光埋怨这笨儿子,咋就没从这方面想一想问题的根源呀?你瞧瞧龟儿子他长得那么肥头大耳,脑子笨得像头猪似的,怎么弄也不会开窍,这哪点像我呀?

可不是,当年她在大学时就有那么多追求的人,她自己在新婚之夜还向我夸耀说我是她的第十三位追求者。十三位,妈的,这就是个不吉利的数嘛!

这位副研究员越想越觉得孩子身上的疑点太多,越想越觉得非弄清楚这事不可。他越这么想就越发现孩子身上和老婆当年的疑点太多。

不行,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谜底掲开,要不这辈子太冤了!

于是,他整天变得神神秘秘,因为他所要做的一切都在秘密中进行。妻子感到他有些奇怪,可她能想到的是这书呆子又可能在为他的新科研题目失魂落魄呢!

就这么着过了不出半个月,突然有一天从不喝酒的他娘踉跄跄地闯进家,然后怒发冲冠地指着妻子的鼻子说:“你是个骗子!你是个淫妇!我要跟你离婚!马上离!知道吗?马上离婚!”

妻子莫名其妙被醉鬼臭骂了一通,又气又恼,但仍然没有当回事,因为知道自己的丈夫是酒场上的无能者。

但第二天的情况则完全让她感到吃惊:“丈夫把一纸离婚书放在了她的面前,同时还放了一份亲子鉴定书。”

“你疯啦,这能说明什么吗?这种就是在最先进的国家也认为它的鉴定结果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而且通常意义上也有万分之二的遗传基因不属于这种鉴定技术的结果范围之列,你仅凭这就认定儿子不是你的?多么荒唐!亏你还是科学工作者呢!妻子想一把撕掉那该死的鉴定书。”却被他牢牢捏在手里不放。

“宁可相信科学结论也不愿被十几年的假象所迷惑欺骗!再说你就能保证自己就是那万分之一二的一二?”

“混蛋!你偷偷去做这样的鉴定本身就已经在侮辱我!你还敢用屎往我脸上抹呀?我跟你拼了。”于是一场持久的家庭混战便这样开始了。本来就充满自卑的儿子在父母天天争闹中变得异常孤独和烦躁,大小伙子一个人整天低着头,不跟任何人说话。半年后,他的父母最终还是走上法院决定离婚。那天法官要求他们带上儿子征求其愿意跟随父母中的那一位时,孩子却不知到哪儿去了,学校没有,当地派出所出动警员找了几天也没有找到。当这对都把对方恨得入骨的夫妇拿到法院的离婚书后,他们再也没有找回自己的儿子——其实孩子的父亲本来就已经失去了对儿子的兴趣,他甚至把儿子看成是自己终身的耻辱,至于孩子的母亲开始心如刀绞,但后来丈夫坚决同她离婚,她也慢慢对儿子的事变得麻木了,她说她的家都完了,找回个儿子又能怎么着?假如有一天儿子再对她说,妈,你不是我亲妈时,我不照样还得失去他嘛!

若干年后,有人告诉她在广东某某地方见过她儿子,问她是不是希望儿子能回到她身边。这位母亲仍然非常冷漠地说:随他自己去。

那位离了婚的丈夫,现在已经另有新家,而且已经有了一个会走路的儿子。他把小公子视为掌上明珠——有人背地里说,因为他偷偷瞒着新夫人做了一次亲子鉴定,结果令他万分欣喜:儿子是他生的!

不错,儿子是他生的!说这话的是另一个男人,他现在住在北京亚运村的某小区的公寓里。他是我面前这位黑肤色的小男孩的外公,一位退休在家的老同志。

他手里拿着的照片看上去已经很皱巴了:“你何先生可能是看这张照片的第100个人了。”

原来,我采访的这位老人家的膝下这位黑肤色的小男孩儿,是他女儿与一位非洲籍男子的私生子。看来这个孩子的基因,遗传的是他父亲。可如今已12岁的男孩子却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父亲是什么样,眼下连他的中国母亲也已经有四年多没有见过面了。

我是从一位朋友那儿了解到这个孩子的情况的,在我一再保证不用真名和不再引见别人去打扰他们后,这混血儿的外公才答应接受了我的采访。当我了解到这位黑人血统的中国籍男孩子身上发生的事情后,我又一次无限感叹……

小男孩原来是个双重的黑人——没有户口的黑人和肤色上的黑人。

小黑孩的母亲生下他时是毕业于北京某高校的大学生,我们暂且叫她小娟。小娟是位外省进京上大学的女孩,她跨进大学门的第一天起就决心要离开这个落后的国家,到富有的自由世界去。但小娟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无任何经济实力和海外背景。出国对她来说有无数难以逾越的阻碍。可小娟怎甘心就此罢休?再说,当她看到一个又一个同学在大学尚未毕业时就拿到了出国签证时,她有些急红了眼。

对中国人来说,可以出国的无非就这几条路:一靠硬本事考出去;二靠有门路,溜出去;三靠有经济实力,走出去。可对小娟来说,上面这三条路,她哪一条都不行。怎么办?

“只要你舍得出自己,哪有出不去的?”有同学告诉她。

“咋舍得出自己?我可一无所有呀!”小娟不太懂这中间的奥妙。

“嘻嘻,你是装不懂还是真不懂呀?”同学取笑她一通后,又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有些惋惜地说:“你这模样,欧美国家的看来没戏,中东沙漠公子也希望不大,也许只有第三世界还是有点可能……”

“去你的,我就不信!”当小娟明白同学说的话后,便老大不高兴地将同学轰了出去。她关起门,换上一套连衣裙,然后对着镜子照了照,自个儿对自个儿说:不算最好,但也算挺好。

有了这份自信心,小娟便开始为出国做准备行动。她听人说像她这种没有上面三种条件的人想出国,惟有靠嫁个老外最快捷有效。

哪儿去找老外?唉,北京满街是老外,这太容易了。

有人给她指点:芳草地一带是各国驻华使馆区,每天都有老外想找个中国女孩聊天喝咖啡呢!

于是小娟开始每逢周末就往芳草地走。那芳草地真是名不虚传——处处飘扬着芳草的浪漫与芳草的情调。本来芳草地就是那些寻食的鱼儿聚集之地,当小娟这样的鱼饵一露面,便有鱼儿过来……

第一位认识的是位加拿大某公司的商务代表。这位很有欧式浪漫的商务代表与中国女孩子打交道也像谈生意一样,不见实物不吐半个子儿。

小娟心急出国,在与这位老外第三次喝咖啡后,便舍出了自己最宝贵的那部分。

“给,200元,注意:是美元呀!”

小娟眼泪差点要掉出来,但她还是强做笑脸地对商务代表表达自己的意思:“我并不想要你的钱,我是想你应该要我这个人。”

“哼哼,我不是已经要了你这个人了吗?”加拿大商务代表耸耸肩,满脸堆着得意的笑容不解地反问。

小娟只好将苦水往肚子里咽。

第二条吃小娟饵肉的是一位英国先生,可这位说得一口标准英语的英国绅士则在行动上一点儿不绅士。完事后连一个子儿都没有留下,反而在小娟面前夸耀他在北京像她这样的女朋友至少,不下十个。

在一连两次失算后,小娟决心重新调整战术,她开始向黑色人种投饵。果然正如同学所言,她在第三世界获得格外珍惜。人家一上来就主动发誓一定非娶不可,而这正是小娟投饵的全部目的。

在小娟离大学毕业还有半年时,她便实际上开始与这位第三世界同居了,或者说提前进入了蜜月。

“我先回国,准备我们的小家,然后我再来接你一起远走高……”一天,第三世界匆匆来校对小娟说。

小娟听此话后激动得嘴唇都在发抖。第二天,她专程到机场送走了第三世界……

之后的日子,是小娟充满无限期待的日子。那第三世界也很适时地从遥远的地方打来电话问候,并且总是最后告诉小娟一个希望:我正在为迎接你的到来而忙碌着……

就这样,过去了一段时间。突然连续几天,小娟发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某些反应:坏了,我怀了他的孩子!

惊诧后便是更多的惊喜:有了他的孩子,我出国不更条件成熟吗?小娟简直快要乐死了。

当第三世界再次打电话来时,她禁不住将这一喜事告诉了他。对方一听,立即发出一声惊讶:“是吗?你怎么才吿诉我呀?”

“我不是也才知道嘛!”小娟说。

“最近我要出趟远门,你等着我的音讯吧!”第三世界说完就挂上了电话。

瞧孩子他爸,还没成家,就知道勤俭节约,连多打几分钟电话都舍不得!天真的小娟被太多的幸福笼罩着,她拍拍肚子,对小生命如此说。

可是,事后来渐渐开始出现了。先是小娟接到第三世界的电话越来越少,挡她肚里的孩子已经快分娩时,居然有两个多月没有接到遥远地方的遥远电话。这小子不会玩我吧?小娟挺着大肚子,心头不由得掠过一丝阴云。但她仍然坚信:我们都有孩子了,他准是为迎接未来的继承人而忙碌着……

只要有了孩子,什么都是既成事实了。小娟依然充满信心。

爸妈,我虽然毕业了,但我不能回家……我要留在北京,等候他来接我。小娟在电话里流着泪水给远在外省的父母打电话,妈你一定想法来北京,我有事……

她要分娩了,身边必须有个人照顾她。

母亲和父亲一起来的,当他们在医院见到自己的小外孙时,都惊呆了:怎么会是个黑孩子呀!全身黑的黑孩子呀!

你你,你……你怎么会同一个黑人……在一起呀?父母气得直跺脚,可此时已晚矣,小生命已经来到了他们身边。

这可咋办?父母抱着黑娃娃走出妇产医院时,不知所措。

脸色蜡黄的小娟有气无力地说:等着吧。

这一等,就是三年。

这三年里,小娟等出了一缕缕白发。她发出的信足足有几筐,但总是石沉大海……

骗子!骗子!骗子!我一定要找到你——小娟无数次在夜深人静时,对着黑色的天空大喊大叫道。

又是三年。她的儿子到了上学的年龄。可是这时的孩子还没有上户口。怎么上?一个私生子,还是黑皮肤的黑孩子!到老家上?不行,那会让父母和家族的人骂死。北京更上不了户籍。可孩子毕竟大了,除了皮肤黑外,他可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中国人呀!说的是中国话,爱吃的是中国菜,玩的是中国弹子——自生下以后,他就几乎一直在屋里呆着与外公打弹子。有一次外公带他出门,邻居就围过来问老人家:这孩子是你什么人呀?怎么是个非洲小黑人呀?莫不是你家的闺女跟黑人生下的?那太那个了……

老人家越听越不对劲,浑身像被人用针剌着。从此他再也不敢带小外孙往外走。

小娟更不敢带。有一次她想带儿子到肯德基店,可还没有进门,她便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团团围住……

快看这个小黑人!

准是这女人跟哪个黑人鬼混出来的!

小娟和孩子没有吃成肯德基,却吃了一肚子气。从此小娟再也没有带过儿子出门。

但现在孩子大了,不能因为害怕、等待而影响孩子上学学习呀。于是小娟和父亲在北京城里到处寻找学校,可所跑的几个学校都拒收。原因很简单:没有北京户口。

后来托人找到了一所民办学校,并出了一笔不小的钱才算进去了。然而没过多长时间,不知怎的露了风声,小娟的儿子哭着再不愿上学了:妈妈,他们都骂我是黑孩子,还打我,呜呜呜……

小娟的孩子是注定这种命运,尽管哪一天他也能让其他孩子堂堂正正进入学校读书,尽管哪一天他长大后完完全全说一口中国话,背一通中国古文,但他的肤色无法改变他是个黑孩子——加之他连父亲都找不到,所以他将注定永远背上黑孩子的沉重十字架。

据外事有关部门透露,近二十年来,中国女子与外国人结婚的涉外婚姻不下6位数,而在这其中失败和不幸的婚姻也占了20%左右,中间有不少是像小娟这样情况的。显而易见,受害最直接和最久远的可能就是她们的孩子。在北京我还听说过有这样一个孩子,他母亲当年在秀水街跟一位老毛子俄罗斯商人认识并在做生意的同时也做成了一桩异国婚姻。那老毛子倒插门到中国,开始对做服装批发生意的款姐百依百顺,两人后来在秀水街附近租房成家,形影不离,而且还有了现在的这个儿子。要说不同种族生出的孩子就是不一样,老毛子的儿子整个儿是个小毛子——人见人爱。可这对异国夫妇好景不常,有一回老毛子对妻子说趁俄罗斯国内社会动荡,美元值钱,就动员妻子将几年积存的二百多万人民币从黑市市场上换成美钞,然后回到俄国嫌它一大笔。妻子相信了他的鬼话,将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全部换成美元并交给了老毛子丈夫。这下好了,丈夫一去鸟无音讯。后来打听到说是他带着妻子的钱浪迹于俄罗斯彼得堡的黑社会之中,不仅把中国妻子的钱黑掉了,而且连自己都一起被黑社会控制了。妻子不信,便独闯俄罗斯,结果也是有去无回,有人说她也被当地的黑社会黑掉了,总之至今不知真相。这是上个世纪80年代末的事,现今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他们的孩子一年年长大了,小毛子也成了大毛子。可这孩子虽然比同龄的中国孩子长得高大,说的也是一口北京胡同语言,但他却已经留级多次,同龄的孩子都上了初中,他仍然还在小学四年级的班里蹲着。老师和同学暗地里都说他是弱智,大毛子的邻居说他能不弱智吗?打小就是个小外国人,可却不会一句外国话,你说他是中国人吧,可他鼻子眼睛没有一点儿是中国式的,加上他爹妈都不在身边管着,跟着姑姑、婶婶家过日子,于是一岁一岁这么过来,现在真正变成了个四不像了……你说这标标准准的中国孩子,现在成了这等模样,他的父母不等于将他扔进了火坑吗?

读者看了上面这两个例子,似乎除了有些錄头外,可能觉得这样的事毕竟与自己周围的生活有些距离。那么请看看下面这个就发生在你身边或者是你邻居的事,时颖,原北京某民办大学二年级女生,学习广告设计专业。2000年暑假期间,因连续在几个百货商场拿东西被当场抓住,在新学年开学时她的家长花了一笔数字相当可观的钱后保住了时颖的学箱,但从此时颖开始在学校破碗破摔,于今年寒假后正式退学,现在在某公司当临时工。时颖长得不难看,她说她的老板认为她根本不用上大学照样能够有个薪水不低的工作。可做工时穎的工资现在只有600来元,但她根本不愁没钱花。

“我想要钱很容易,只要动动嘴多叫一声妈就可以了。”时颖很得意地对我说。

“你妈就这么依着你?”我问。

“那当然。”

“为什么?”

“因为她需要听到我叫她一声妈……”

我不解:“你妈就这么爱听你叫她一声妈?”

“是。她是我后妈。”时颖终于说出了原委。

可当后妈的就这么稀罕你叫她妈?

时颖显然不太满意我的问话:“你这是采访还是刨我家老底?”

我忙解释她:“只是需要了解你后妈是种什么心态。”

“好像你只关心我的后妈,而从来没有问过我自己的亲妈是什么样吧?”时颖有双不算小的眼睛,她狠狠地盯了我一眼。

“对不起,我怕伤着你……所以就没敢问。”

“不怕,你完全可以问。”

面前的这位另类真叫我有点看不透:“那你先给我说说你的亲妈,她现在在哪儿?怎么跟你爸离婚的?”

“我妈不在世五年了……”时颖略显悲伤地低下头,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只见她仰头长叹一声后说道:“我妈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跟爸过不到一起,两人性格不合,可又偏偏不离婚。你说不离婚就好好过吧,可他们不。整日整月整年地吵啊吵,吵到最后两颗相爱的心全都破碎了,这还不算,我妈非要把爸爸拖得气都嚙不过才甘心。最后在我妈临死前一年他们还是分开了。”

离婚时我初中还没有毕业,妈说为了不让我爸好过,一定要我跟着爸,好让他不龅再找别的女人过好日子。其实她那时已经知道自己得绝症了,但她还是要使出最后一点力气而恶斗争到底。举个例吧,她在病逝前的最后半年里,我看她可怜,几乎一直守在她病榻前。但我妈不知从哪儿得知我爸正跟一个女人——就是我现在的妈——后妈火热当口。我妈就吩咐我不要上医院,呆在爸那边。我知道我妈的用意,那样可以不让或者少让我爸与别的女人有机会发展关系。我不愿意,一方面是不愿做这种小坏人,另一方面看妈可怜,想好好照顾她。但我妈非要赶我走。还说,你在爸身边呆一天我就給你100元钱,妈为了跟爸斗争到底,连自己看病的钱都花在了这方面。我无可奈何,心想说她几句,可又怕伤她心,于是就依着她。

那时我回到家,有时就碰到爸领着后来当我后妈的女人回家。父亲,见我后总是脸上装着假惺惺的皮笑肉不笑的。特别是那个女人见我在家就非常紧张和害怕似的,父亲就更是如此。那时我妈已经病得很重,我真的很恨我爸,心想你们也不该在我妈生命垂危时甜甜蜜蜜呀!于是后来我妈每给我100元钱让我呆在家里,我便像得到什么重要任务似的非常郑重其事地去努力完成。而且每次只要我爸带那女人来,我就不给好脸色看,总当着那女人面故意大声地告诉爸我妈现在病如何如何的重一类话,说得我爸最后总是一点情绪也没有。

看到这种情景,我便很得意,并且会回到医院悄悄告诉我妈这—切,我看到我妈那张蜡黄的脸上此时总能露出一丝慘淡的笑意,起初见我妈的这种笑意后我还洋洋得意,觉得为妈解了气,但越到后来,我瞅着妈的这种惨淡的笑意,越发感到可怕和心颤……

妈后来敌不住绝症而终于死了,临死时她只留给了我一句话:跟你爸的斗争到此结束,让你爸跟那女人结婚吧,但你只有一个妈。我妈的意思是这辈子只允许我认她一个妈。后来妈去世了,我爸也在我妈去世的一个月后与那女人——就是我现在的妈正式登记结婚。

我爸自从结婚后对我特别小心谨慎,生怕伤着我什么,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他从外面娶个女人回来代替我妈就是对我的最大伤害。说句心里话,我并不反对我爸重新娶老婆,尤其是看到他当年在我妈面前整天受窝囊气的样儿,现在他在新的妻子面前能做个大丈夫,我心里为他髙兴。可我毕竟也是个已经成人的女孩子了,看着不是自己亲生的妈跟我亲生的父亲那么恩恩爱爱,也就来了酸劲。甚至当着他们的面常常使些坏,这让爸爸很难堪,我看得出他是因为我失去了亲妈才强压对我现在的所作所为的不满。

我的后妈在市重点中学当教务处主任,在外面很风光的,总有人拎着东西跑到我们家来求她办孩子入学的亊,她的权力还真不小。虽然我特别烦整天有人上门找她,可因为这也为我带来吃不完的东西和戴不完的饰物,心头也就默认了。后妈是个特讲面子时人,你想人家是教书出身,又是教务处主任,每次有客人进屋,她便特热情地把我介绍给大家,我猜测着她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不让客人知道她是我的后妈,这时候我心里特反感,可见她总是偷偷用一种哀求目光在恳求我配合她,我呢看她可怜也就凑合慢慢配合她演戏了……

“你能做到这一点已经不错了。据我所知,多数孩子跟后爹后妈是绝对水火不相容的。”我说。

时颖点点头,继续道:“我何尝不是?其实我比谁都刻薄,这多少是从我妈那儿遗传过来的。但我妈的悲剧在于她过于刻薄,而且不分对象,比如她把好端端的丈夫——我的父亲从自己身边给赶走了,最后落得自己绝症殒命。我不会像我妈那样,我刻薄是以它为武器达到目的。就说我跟我后妈的关系吧,她为了在外人面前树立她的光辉形象,一再要求我爸做我的工作让我叫她妈,后来又亲自出面一次次地求我。有几次她在客人面前,故意当着外人的面把我拉过去说你们看我女儿长得如何如何的俊秀,我这个女儿如何如何的她这个妈亲近。不知底细的人还真以为我跟她是亲母女俩呢?”

有一次我看她实在怪可怜的,便随口说妈你别老缠着我,我还有事呢!当时我的后妈惊得呆在那儿,脸上一片惊発,满眼的泪水哗哗而流。她随即像被灌了蜜糖似的连声说颖颖有事你就走吧,说着还掏出500元钱硬塞在我手中,说你出去看着好吃好看的东西自己买吧。我当时觉得这还挺值呀,叫一声妈就有500元的收入,可以买一堆大光盘和一堆好吃的呀。当天我从外面回家,我的后妈别提有多高兴,一个劲儿地在我面前问钱够不够花,还需要买什么呀,总之她那副得意的样儿简直有些忘形。她亲热地凑到我小房间,像哄一只小猫样似的对我说,颖颖,你叫妈的声音太动听了,可以说是人间最美的一种声音。我心里直好笑,说是吗?那我再叫一声妈——这一声我故意拿腔拿调,谁知我的这位妈乐得快要开了花,她也拿腔拿调地应着哎。我越发看着滑稽,便开心地哈哈大笑。我这一笑不打紧,她以为我高兴,也跟着哈哈乐起来。于是我们两个笑得前仰后合,这是我们家多少年没有的笑声,连左右邻居都感到奇怪,我的妈兴致未尽,又当场拿出500元钱奖赏给了我。而我呢?心里也不由得乐滋滋的,你说就这么表演了一番,竟然轻轻松松就可以得到这么多钱,值不值?太值了!

从此,我便重新有了一个妈,而这个妈真正在我心头出现时通常是我想要钱花的光景。我与后妈的关系便变成了金钱关系。她这个要面子的教务处主任为了让我叫她一声妈是为了满足虚荣心,而我这个女儿叫她一声妈是为了我生活和物质的需要,我们彼此得到一种满足与补偿。我坚决做到的是不想向她要钱的时候我不会轻易叫她一声的,而她在认为需要时要我叫她一声妈时她定会付出特别高的代价。

有一次她学校的一位校长到我家来,她便走进我小屋,随即順手放在我桌子上1000块钱,看了我一眼后,便扯扯我胳膊将我往外面拉。我当时虽极不情愿,可看到桌上的1000元钱,也就装模作样地放下作业本,跟她在那个校长面前表演了一番。校长当时大夸了我―通之后,也将他的教务处主任好好褒奖了半天,说什么你看你把家都整治得这么和和睦睦,连一个不是亲生的女孩都跟你那么充满亲情!我在小屋里听了直想吐口水,心想去你的亲情!我只对1000块人民币有感情嘛!由于我心头怀有这种顽固不化的意识,终于有一天我和后妈之间的交易出现了破裂,那天我在学校考试没考好,下午回家心里特别的烦。一进门,便见她又在跟一群不知那儿来的客人在天南海北胡扯。她见我进门,就暗示我当着客人的面叫她妈,可我装傻充愣没理这个茬,只管目不斜视地径直进进出出自己的房间。她就有些急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当着众人说颖颖你怎么进屋也不叫一声妈,多没礼貌。我一听就火了,突然冲着她大声嚷嚷道:“你是谁的妈呀?我妈早已死了,你算什么东西?你有资格当我妈吗?你以为在这个家你是什么东西?告诉你,你什么都不是!想当我妈?没门!没门……”

时颖说到这儿,自个儿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这是位非常有个性的女孩,也可以说是头不易驯服的小马鞠。我端详着眼前穿着时髦并富有朝气的小姑娘,心头不自然地涌起一股道洁的爱悯之情。像时颖这样的女孩不能说她身上没有优点,甚至可以说有不少精神在某种时候显得很有些味道,比如她的反叛精神,比如说她刻薄却又不那么固执,比如说她十分注意调节自我生存的可能,把同后母之间的关系转化为一种看起来谁都得益的交易。但由于她心灵深处缺乏真正的亲情,缺乏家庭的正确教育与引导,因而使她心理和意识并不健康。其实像这样的孩子是很聪明也很懂事的,只是需要真情和百倍的爱抚,因为她们的内心充满了伤痛。失去亲生母亲和长期失去家庭的健全之爱,使她们不可避免地在心理上造成某种缺陷。做父母的或者做长辈的应该懂得如何从根本上改进自己的教育方法,而不是一味不予理会或者一味地迁就她们。

时颖告诉我,从这次与后妈吵翻后,她便彻底离开了家,搬到了学校寄宿。正是由于本来就缺少家庭和父母的亲情关怀,小时颖后来一个人在学校越发变得无法无天,性情也格外的暴臊、一点亏也不能吃,动不动就跟老师和同学吵得翻天覆地,最后不得不休学,过早地浪迹社会。

那天,时穎笑过后又大哭了一场,与我临别财两眼红得像桃核似的。她最后跟我说道:“我从小一直生活在火坑样的家庭,现在我害怕有家,将来我也永远不想有家……”

她的话让我很沉重。通常,女孩子们最看重的就是能有一个家,一个让她们感到安全和温馨的家,然而时穎和千百万失去温暖的女孩子现在却痛恨有家,这难道不令人感到窒息?从时颖身上,那些做家长的应当认真地反省自己,即你在与子女的交往中,任何带有目的的强求而来的亲情只能最终失去亲情本身,导致与儿女之间的决裂,从此引发难以收拾的后果。反过来,你问一声子女们,他们还大呼冤枉,说自己生活在火坑之中,这样的代价实在昂贵。

写到这里,我不由得想起了俄罗斯大文豪托尔斯泰在安娜.卡列尼鄘一书中开头的那句名言: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托翁的这句名言,之所以成为经典,是因为托翁把我们这个人类无论是何朝何代,还是何国何族的万千种家庭与婚姻的模式,用了这样一句话全给囊括在了其中。

是的,我们无须对幸福的家庭再给予那种赞美式的探究,是因为它已经具有了人类追求幸福与美满的许多相似的共性;而为什么我们要对那些不幸的家庭与婚姻进行无数次的重复探究?同样是因为这些不幸的家庭和婚姻呈现了太多各不相同的内容,值得人类自身去反省与思考,并从中找出某些规律性的东西,让人们在反省与思考中清醒和明白什么需要扬弃,什么需要悔过,什么又需要扪心自问。

在我们今天的这个社会里,人们的生活方式和思想意识,发生了巨大变化,随之而来的家庭与婚姻的发生和发展的状态,也在不断出现新的情况。离婚率一年比一年高,夫妻之间的那种温良谦让越来越少,动不动就离婚,这已经是相当多的家庭今天正在选择的生活方式。前几年社会上还十分流行一句话,说几年不见的朋友和同事们再碰头时第一句话就问:你还没有离婚哪?似乎谁没有离婚反而成为一件被人耻笑的亊。这两年类似这样的话说得少了,可婚姻上的杯水主义则大行其道,且在多数人看来这已经成了一种完全可以理解的普遍现象。我们知道,作为夫君和妻子者,在社会文明程度越来越高的今天,谁都有权利对感情和生活方式进行符合自己意愿的选择。但是有人在处理婚姻与家庭走向时,却往往只考虑自己如何如何,而常常把家庭与婚姻中夫和妻之外的另一个极其重要的方面给淡忘了,那就是自己的孩子。大人们在坚决地选择与追求自己的幸福或者拼命摆脱心灵的痛苦时,则极少极少地頋及孩子们在面对失去父母与完整的家庭时的那种感受,那种忧伤,那种无望、无奈和无边的苦涅滋味……

让我们来听听孩子们面对离婚了的父母和破碎了的家庭,是怎么—种心境——

夏琪,北京女孩。很小的时候父亲就离开了家,夏琪心目中的父亲因此是这样的:

我没有见过我爸。确切地说,我有记忆以来,他就不以父亲的身份出现过。虽然我一直知道每个孩子都应该有爸爸妈妈,但很小的时候,我便懂得不要提起自己的爸爸。慢慢长大后,才从大人谈话中明白,我也是有爸爸的,但他离开了我和我妈。在我8岁右手骨折时,我没有见到他;在我14岁打着点滴考中考,考试后马上动手术,手术大出血时,我没有见到他;在我17岁高三时因肺炎住院一个月时,我没有见到他;在我5岁拿到钢琴六级证书,甚至在我拿到大学通知书时,我也没有见到他——我的父亲。听说他就住在距我家18公里的城市,但我始终一直没有见到他。爸爸对我而言,只是个遥不可及的名词。在填写表格时,我总会残忍又坦然地写上父亡……

房煜,北京男孩,也是位大学生了。他的父母离婚后虽然都对他不错,但他依然始终有颗流浪的心:

许多人都说我是所有离婚父母中幸运的一个孩子,因为我的父母都还很爱我。特别是我母亲,一个人支撑我读完高中3年。当我到大学报到的那天,父亲和母亲都去学校送我,3人在时隔2年后才第一次一起吃了一顿饭。我父亲早在我10岁时就再婚了,母亲结婚后又因我而离婚。从6岁至22岁我一共有过6个去处,住的时间长則几年,短則几个月。有的同学通讯录上同时有我的3个电话,同学们因此笑我是属兔的。

离婚极大地影响了我父母后来各自的生活。他们明显地比同龄人苍老许多。我小小年纪也就变得心事重重。那种无从依靠无可寄托的感觉最终导致内心世界的压抑与封闭,并在之后渐渐显露。别人以为我应该知足,毕竟父母还在照顾我,没有不管我。作为男孩,我也常蕞視自己的脆弱。

曾经相信书是最好的朋友,于是我从小就爱看书。在大学我的专业是法律,我相信法律让人理智,理智可以战胜感情……可只有我自己知道,在书读过之后,电视里精彩的球赛播放之后,电话里老友的声音逝去之后,我孤独依旧。后来我养成了一个人晚上瞎逛的习惯,我特别喜欢看长安街上两排长长的街灯,一边走一边数,数一串开怀的日子,再数一串阴郁的日子。多少年来我没有一个固定的住所,使我的心一直处在一种流浪的状态下,渐漸觉得住哪都无所谓了。我失去了家。

然而我知道家是人的一方乐土,父母是大树,我们是树上的鸟儿。人的肉体感到累时需要有个地方休息,精神疲倦了同样需要有栖息之所。在这一点上,家无可替代。而身处一个残缺的家庭中,我的心則永远没有一种安全感与归宿感……

汗山,江西学生。因父亲离婚后,心头满怀对家庭和社会的仇恨,17岁那年曾3次想自杀,并连自己的母亲都想一起砍死:

我10岁那年父母离婚,从那以后我再未和他们在同一张桌上吃过饭,每一次看见别人一家团团圓圓,热热闹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而生活的漂泊,也影岣了我的学业,更进一步之后的人生,寄人篱下的酸楚让我仇视周围的一切。

怎样叙述儿时的孤苦呢?敌视他人,报复社会,少年时偷盗,青年时打架斗殴,砍别人,也被别人砍。还记得少年时的那段流浪日子,白天在外乞食,晚上就躲在停车场里的公共汽车上过夜。有一次深夜的暴雨顺着车壁流在椅子上,一直漫透我的冬衣将我惊醒。我坐在那儿把所有的衣服襄在身上,可依然无法抵御寒冷而瑟瑟发抖。那晚我一直哭到天明,可天明后我依然无家可归……那种天地之大竞无我立足之地的孤苦使我3次自杀。一次是在大年三十听到,满街的鞭炮而我自己身无分文地躲在破屋里,我吃下积攒下来的安定片,昏睡3天3夜;之后两次割脉皆因只割到静脉,真不知是运气还是悲哀,当看到鲜血像喷泉一样涌出时,我没有痛感也不害怕,只有一种解脱感。

那年我17岁。

之后母亲接我回家,可在一次切菜时,当她弯下接捡东西时,那一瞬间我突然想拿刀砍下去,她的头就在我刀下……她是我的亲生母亲,将我带到这个人世的那个人。

那时我对她和她对我的所作所为恨透了,思想里那种仇恨、报复在那一刻想要用行动来实现。因为我恨透了包括母亲在内的整个世界,甚至包括自己……

上面收集的三位父母离婚的子女吐露的心声,不难让我们联想到他们的父母对其孩子而言是些有罪之人,他们不管是什么原因离的婚,天真的孩子们总是最不幸的。因为一旦父母离婚之后,孩子们不仅物质生活和环境会发生巨变,而且更重要的是心灵受到极大创伤,使得他们突然间对这个世界、对自己的亲人都产生了仇视与漠然,这种可怕的后遗症将对他们一生的信念与追求都是毁灭性的。但生活中常常是那些一心想摆脱婚姻纠缠的成人们在他们决意离婚姻时,极少把孩子的真实愿望考虑在离婚因素之列,这必然导致有一天亲生的儿女会向自己举起带血的屠刀……如此种种血淋淋的恶果,难道不应该引起那些正在向妻子或丈夫开列“离婚通蹀书”的人们重新思考自己的行为与后果?

然而我知道,在我们今天的中国,离婚率仍在增长,每年的离婚夫妇已超过百万对,他们中很多已经有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