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雾都之雾

他们入住的是泰晤士河边的Savoy酒店,站在泰晤士河畔,气势宏大的Savoy酒店让郑逸群吃了一惊:这座浸染了爱德华年代风格的地标建筑,骄傲地矗立在风景如画的伦敦街头,就像一个不容置疑的独特存在物。

据说在20世纪,英国最奢华的派对和重要活动都在这里举行,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在结婚前曾多次与她的未婚夫菲利普亲王来此约会。而在女王登基时,她更是在此举办了一个一千多人的宴会庆祝加冕。另外,法国知名画家莫奈、英国首相丘吉尔、玛丽莲?梦露等都曾经在Savoy酒店住过。而其他在此下榻的各国名人更是多如繁星,Savoy可以说是星光熠熠。

下榻这家老酒店,就犹如徜徉在英国的历史长河中,那些流金岁月如同一部默片电影,在你眼前静静地展示这个国家的历史。

住在这里是尹诗双安排好的,不过,她和欧升达并不住在这里,他们住在海德公园边。而且,她似乎也没有安排大家马上见面。接乌梅和郑逸群的车子是腾大股份董事长章艾派来的,开车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英国男人,没说太多的话,只是带了个口信,说章艾还没到伦敦,到了伦敦以后,改日会请郑逸群吃饭。

章艾来英国做什么郑逸群能猜个大概,但也许她也有她的考量。有些事情本身无法控制,只好控制自己。不过,在Savoy酒店那个上面有个雕塑的大门口,乌梅特地又跟郑逸群秀了一番恩爱。郑逸群低声问:“英国也有狗仔队吗?”

乌梅低声回答:“有没有都要进入角色。”人生就是一场戏,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你要有不同的角色。好人坏人由你自己决定,喜剧悲剧由你选择。

周洁发了个信息:晚上于司长邀请我吃饭,能不能叫俱乐部的形象顾问帮我设计一下造型?

郑逸群马上给俱乐部的造型大师廖学豪打了个电话,安排了一下。然后,他打电话给周洁,告诉她一切搞定。

周洁没说太多,只是快活地说了声:“谢谢。”

郑逸群有点儿奇怪,她正在给章艾做广告片,应该有化妆师,她偏用俱乐部的造型师干吗?

或许,她是想通过另一种方式告诉他,她又勾上了个重要人物。

酒店是新装修的,木制入口造型依旧,经过旋转门来到饭店前厅,黑白格相间的大理石地板、精细的壁面雕塑、典雅的吊灯,展现着传统的爱德华式建筑风情。尹诗双给乌梅安排的是皇家套房,有两间卧室、一间书房,另外,还有客厅和餐厅,主人用房有独立卫浴,此外还有更衣室和衣帽间,站在窗口,伦敦美景尽收眼底。不用说,这一切都是阿萨嘱咐的。

房间装潢奢华,以橄榄绿与紫红为主色,处处彰显着无与伦比的典雅和魅力。家具平和而内敛,透着华贵的沉稳。站在阳台上,可以看到泰晤士河旖旎的风光,可以感受被大英博物馆和英国皇家歌剧院包围的艺术气息。虽然房间看起来古典,但配备了高品质的现代化设施,如Loewe平面电视和iPod基座。

所有的套房都配有专属管家,传统的英式管家服务优雅且别具风格。郑逸群和乌梅刚进门,所有的行李很快就被放到了该放的位置。

打发走了管家,郑逸群回望乌梅,她正从主人房走出来,看见郑逸群回头,她招招手,郑逸群走过去,她低声道:“你进来。”

郑逸群犹豫了一下,看到她的眼神,还是跟她进了主人房。主人房面积很大,家私也是那种低调的奢华,窗帘很漂亮,可郑逸群总觉得像中国旧社会女人穿的花布。

乌梅拉开衣柜,转身对郑逸群道:“你看。”

郑逸群向衣柜里一看,顿时大吃一惊,里面是几套奢华的女装,还有几套璀璨的首饰。

“怎么回事儿,酒店还送衣服吗?”郑逸群茫然地问。

乌梅摇摇头,切了一声说:“可能吗?你最好去问问你那位总经理。”

“尹总?那是你妹妹,你跟我说这个干吗?”郑逸群耸耸肩。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这个安排?”乌梅看着他。

郑逸群耸耸肩,撇撇嘴,道:“你看我像开玩笑吗?”

乌梅脸色有点儿严峻,这跟平时显得很淑女的她有点儿反差。她皱皱眉头说:“你出去吧,我换换衣服。对了,提醒你,卧室要随时拉着窗帘,明白?”

郑逸群摇摇头,他当然明白是为什么。走出房间,进入书房。书房装饰得很典雅,家私很贵气,郑逸群在椅子上坐下,软硬刚好,用料讲究,皮面,扶手简单,但是很有欧洲的情调,不像国内某些酒店的仿欧家私,样子像,实质很差。

桌子上的台灯色调柔和,一点儿没有闪烁的感觉,透过台灯的光线看对面,一幅稍微有些抽象的画挂在那里,边缘用金属装饰,提升了整个书房的品位。墙身装饰着精美布艺壁纸,配合简单而华美的各种装饰物品,令人赏心悦目。

对郑逸群这样一个受过新加坡教育的人来说,新加坡的英国风格并不纯正,而这里才是一次英伦风十足的体验,足以在他的记忆中留下长久的余音。

郑逸群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句诗: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是啊,一切都会过去,何苦让自己变得过于劳碌,也许试着学会放下,就会发现其实平淡才是幸福。其实,放下越多,得到就越多;会放下的人,才真正懂得生活,才会活得更洒脱。

应该打电话给宣萱了,飞行了差不多十个小时,然后又从机场到酒店,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郑逸群拨了一下宣萱的电话,发现无法接通,此时她可能在海上或者是在什么信号不好的地方,还是算了。他有点儿担心,刚才刚一下飞机,他就在微博上看到了关于他跟乌梅在香港的一些暧昧镜头,徐新阳也打电话给他,说香港的《雪梨日报》和《月亮报》都登了他和乌梅的照片。徐新阳知道了,宣萱能不知道?

宣萱的电话不通,不过,另外一个电话却打了进来,是伦敦的移动电话号码。他接起来,一个有点儿娘娘腔的男声:“郑总吗?我姓潘,我是安妮的朋友,我想来拿她给我带来的东西。”

郑逸群问:“你住哪里?”

姓潘的男人回答:“我住伦敦西区,你在哪个酒店?”

郑逸群回答:“我住Savoy酒店。”

姓潘的男人道:“我离那里很近,我现在出发,二十分钟就会到,到了楼下我打电话给你。”

郑逸群收了线,他很不喜欢男人用这样的腔调说话,他平时在俱乐部里会接触到这一类人,因为有些女顾客需要,他一般都对他们敬而远之。他看看表,是格林威治时间早上七点半,一般的英国人这时候还没起床,这个姓潘的起这么早?他稍微思索一下,明白了,一定是安妮带来的东西对这个姓潘的很重要。

门口有点儿动静,他一抬头,看见乌梅正穿着刚才衣柜里的一套裙子站在那里。这是一套淡蓝色的裙装,但是,上衣和裙子颜色有点儿色差,上衣偏绿一点儿,此外,看不到纷繁复杂的装饰。上衣开领是圆的,那里点缀着一个小小的吊坠。乌梅总有着一股淡定悠然的味道,也就是所谓的范儿吧。

“怎么样,等下吃饭穿这个还行吗?”乌梅问。

郑逸群点点头说:“裙子是最能展现女性曲线之美的,真不错。”

“那当然,也不看看姐是谁!”乌梅忽然有些得意,刚才在她卧室里的严峻突然不见了,性感而绝不妖艳。

郑逸群轻松地说:“据说这里的东西相当不错,我已经叫管家在Thames Foyer定位子了。”

“Thames Foyer不是吃下午茶的地方吗?”乌梅问。

郑逸群点点头道:“是的,那里有伦敦最好的下午茶。不过,现在是早餐时间。”

“好啊,你换换衣服,我们下去吧。”乌梅道。她的心情现在看起来很好,女人真是多变。

郑逸群回到房间,换了套正装,还打上了领结,配上了宣萱给她买的袖扣。扣袖扣的时候,他忽然想起彭律师,他的袖口可是带姓名缩写的,以后自己要是不在俱乐部工作了,也可以考虑一下学习彭律师。

他刚换完衣服,电话就响了,正是那个姓潘的。于是,他拿起安妮叫人送来的那个纸袋子,招呼了一声乌梅便下了楼。

大门口停了一辆Koenigsegg CCXR,车前站着一个高个子,一身Cerruti休闲装的优雅男子。见郑逸群和乌梅走过来,他伸出右手,优雅地嘿了一声,然后道:“二位好,我姓潘,是安妮的朋友。”声音绵软得就像呻吟。

郑逸群伸手跟他握握手,他的手很柔软,还涂了指甲油,郑逸群把纸袋子递给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收好。”也没说自己叫什么,给乌梅一个眼色,两个人转身就走。

Thames Foyer有一座可以引入自然天光的玻璃穹顶,圆顶下则是一座英式花园凉亭,华丽的设计充分展现了典雅高贵的空间氛围。

在凉亭旁边的一张管家事先订好的圆桌边坐下,乌梅看着郑逸群问:“你好像很不喜欢他?”

“这人很娘。”郑逸群撇撇嘴。

“我知道他是谁,尽管他不认识我。”乌梅招招手,一个满头银发的男服务员走了过来,她点了几样糕点,说,“我只点糕点,不想吃其他的,别的东西你自己点。”

“吃糕点热量更高,你还不如吃点正餐。”

乌梅想想,回答:“你是专家,那你做主吧。”

于是,郑逸群取消了乌梅叫的绝大多数糕点,只保留了小松饼和里面有火腿、黄瓜、熏鲑鱼的三明治。然后点了牛排和炸鱼。

“今天在天上飞了一天,简单吃点儿东西,然后休息,明天我带你吃伦敦美食。”

“也好,对了,你知道吗?刚才那个男人就是潘文林。”乌梅看着郑逸群,有点儿神秘地说。

“潘文林?就是晏雯晓原来那个男朋友,后来被安妮包养了,他不是在日本吗?”郑逸群听说过这个人,只是刚才没有把这个人和他印象里的潘文林对上号。

乌梅耸了一下肩,有点儿不屑地说:“他呀,刚在安妮那里拿了笔分手费,说是做生意,其实就是胡花呗。”

“他不是说要自己当导演拍片子吗?”郑逸群看着凉亭上的花纹,随意地问。

“他啊,一吃软饭的,还能干大事?干大事多累啊。”

“刚才我顺便掂了掂那个纸袋子,挺重,不知道是什么。”郑逸群道。

“不用猜,肯定跟钱有关系。对了,晏雯晓可能是有把柄在他手里。”

服务员送上来玉米浓汤,郑逸群喝了一口,发现有培根、玉米粒、鸡蛋什么的,味道香甜。

“对了,你刚才的意思是上次的视频是潘文林弄出来的?”郑逸群问。前些日子晏雯晓走麦城的时候,有人发出了她跟潘文林的性爱视频,乌梅和郑逸群都有收到。幸好乌梅男朋友及时出手,事情才没有扩大。

“他脱不了干系。”乌梅道。她喝了几口汤,优雅地擦擦嘴,然后道,“你觉得这次阿萨安排我们到这里,仅仅是给我买点儿衣服、珠宝吗?”

“尹总没跟你说来这里的其他安排吗?”郑逸群问。

乌梅摇摇头,回答:“没说,她就说来伦敦,有事。而我正好也需要这样一次旅行,需要一个绯闻,冲淡那个圈子里的传闻。只是这样做会伤害你和宣萱,可我又想不出别的办法。你要知道,只有你,他才是信任的。如果我跟过去任何一个人接触,他可能都会有想法。”

“你跟他就一直保持这种关系吗?以后怎么办?”郑逸群问。

乌梅轻轻叹口气,垂下眼眉道:“他也不过大我十五岁,按目前的情况看,他还有上升空间,如果政治上一直平稳的话,他至少还能照顾我和孩子二十年。所以,我也不想求什么了。”

“事业呢,你不想继续有点儿发展吗?”郑逸群问。

乌梅想想,回答:“你要知道,我现在这种情况,不能参加更多的商演,外界对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是有猜测的。我也就是参加一些春晚、重要节日的纪念演出啦,别的能推则推了。”

“我怎么觉得阿萨现在跟你有些疏远,以前你们之间不是很熟络吗?”郑逸群觉得心中的疑问必须弄清楚。

乌梅皱皱眉,回答:“还不是因为他,你要知道,原来他和阿萨的级别一样,阿萨的权力只是稍微小一些。这两年,他上升得很快,阿萨似乎有些想法。”

“政治这个东西很奇妙,他能让敌人变成朋友,也能让朋友变成敌人。”郑逸群道。

乌梅忽然沉默了,沉默只能造出一个个不解之谜,永远也不能让彼此心知肚明。

老服务员送上来炸鱼,郑逸群介绍道:“这是英国特产。”

乌梅笑了一下说:“我们按中餐吃法来吃吧。你刚才说朋友变敌人?概念错误,阿萨跟他不是敌人,是盟友。”

“盟友,这个词很特别。”郑逸群心里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政治,很多时候要结盟,结盟的目的就是一起对抗敌人。当然,结盟也需要付出代价,对盟友让步,替盟友牺牲。

“你猜,诗双现在在做什么?”乌梅忽然问。

郑逸群摇摇头:“不知道,她在伦敦这几天,除了明天要陪欧升达和涵涵小姐去拜见威灵顿公爵,其他的安排并没有在俱乐部的日程表上特别显示。而且,这回因为我来,俱乐部那边还有些别的事情,她要提前赶回去。唉,一个女孩子,也够不容易的。”

“我现在就是担心她的个人问题,这么大了,还没个着落。我担心,这次古梦柏回来,俱乐部会有一场血雨腥风,到时候她怎么办?”乌梅显得有点儿忧心忡忡。

郑逸群不无感慨地说:“是啊,她需要有个好的归宿。”

“你当时为什么不追她?我觉得你俩挺合得来的。”乌梅忽然问,然后叉了一块鱼递给郑逸群,样子十分亲昵。

郑逸群明白,她这又是在做戏。于是,他报以一个微笑,说:“我们是哥们儿。”

乌梅正想问什么,老服务员送来了牛排,并且介绍说这里的牛排经过了前期的精心处理。乌梅问郑逸群:“他说什么?”

郑逸群说:“他说这里的牛排经过了处理。”看看乌梅似乎有些不解,就继续解释道,“牛排并非越新鲜越美味,这是因为牛在刚被宰杀之时,牛肉需要经历一个‘排酸’的过程,英国牛排经典的做法就是将牛肉悬挂在特定温度和湿度的冷库中存放一段时间,在这个过程中,利用牛肉本身的蛋白质转化成天然酵素,而其外在的微生物则可作用于软化牛的肌肉组织,令原本紧绷的肉质得到放松,进而改善牛肉的嫩度和风味,令口感达到最佳。”

乌梅点点头,郑逸群开始切牛排,乌梅问:“这里的牛排怎么这么大?”

郑逸群半开玩笑地说:“英国人个子大。”

话没说完,他的电话忽然震动了,是宣萱。于是,他站起来,走到外面。在英国,你如果在餐厅里旁若无人地打电话,会让人家看不起的。宣萱告诉他,今天下午安排李珊珊姐妹乘飞机去了趟外海,然后又到欧升达买的岛上吃了晚饭,因为李珊珊的妹妹非常有兴致,所以,刚才又带她坐船看了一下海上的月色,现在安排她们休息了。

郑逸群问:“她们还满意吗?”

宣萱回答:“当然满意,尤其是那两套首饰,她们很喜欢。”

“那就好,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郑逸群关心地说。

“你在干什么?”宣萱似乎很随意地问。

“哦,在陪乌梅吃早餐,等下要休息一下,倒时差。”郑逸群回答。

“哦,那早点儿休息。对了,告诉你一件事,你们俩上报纸了。”宣萱像说别人的事一样,似乎完全不关她的事。

“宣萱,你听我解释。”郑逸群觉得她的口气不对,赶紧说。

“不用解释,你不就是配合她做戏吗?算了,我昨天没睡好,我睡了。”说完,宣萱挂了电话。

郑逸群再粗心也知道宣萱这是生气了,于是,他赶紧把电话拨回去,宣萱说什么也不接,郑逸群站在那里发了半天呆,他知道,麻烦大了。他记得宣萱某次对他说:“如果有一天,你叫我的时候,我没有回头,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我哭了。”她现在一定是哭了。

郑逸群胃里一阵阵泛酸,他强压了几下,深呼吸几次,然后走回餐厅。乌梅看着他问:“脸色不大好,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我们的事上了香港报纸,被宣萱看到了。”郑逸群淡淡地回答。

“她反应强烈吗?”乌梅关切地问。

“倒是没说什么,但现在不接我电话了。”郑逸群心情沉重地回答。

“唉,看样子她是真生气了,委屈你们了,对不起。”乌梅一脸的歉意。

“如果能对你和他有好处,我们受点儿委屈也没什么。最宝贵的,不是某样物品,而是无言陪在你身边的人,现在我深深体会到了。”郑逸群回答。

“任何人的幸福、成就和追求都绝不能以别人的痛苦和损失去换取,没有东西能够高于人生活的价值。逸群,我和他欠你们的,将来我一定加倍偿还。”乌梅严肃地说,脸上的表情坚硬得就像钢铁。郑逸群没多说什么,给她切了点儿鱼,这时候不需要再说什么。多给别人一些体谅,多为别人考虑一点儿,一切都将截然不同。

郑逸群正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睡着,忽然电话响了,他看号码很陌生,想拒绝,又怕是重要的电话,于是接起来。那边是一个礼貌而谦逊的声音:“郑总,你好。”

郑逸群一下子坐起来,那边正是古梦柏。他问:“古总,你到香港了?”

“哦,还没有,我在莫斯科转机,刚刚收到了一些信息,我想跟你沟通一下。”古梦柏柔和地说着,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达到郑逸群的耳朵里。

“古总请讲。”郑逸群靠在床头,头有点儿疼。

“还是先谈那个叫李铁牛的,你对他了解吗?”古梦柏语气平静地问。

“不算了解,听说以前在省政协副主席王汉荣当副市长时他做过环保局局长,后来犯过错误,不过在王汉荣的运作下,做了省政协的副秘书长,再后来就来到了鹏城,做宝山区的区委书记。听说他来这里,鹏城市人大主任张忠煌没少出力。”

“听说上次俱乐部被查封,他在里面还是起了一定作用的,是吧?”古梦柏问。

“具体情况我还真不清楚,只是听说他协调鹏城人大和政协,给省里写了几份对俱乐部不大有利的报告。”郑逸群老老实实地回答。

古梦柏嗯了一声,不疾不徐地道:“嗯,明白了。我还是有一个疑问,那天早上他内弟为什么那么急着要走?”

郑逸群回答:“不清楚,看那表情,应该是有什么急事。我不好判断到底是什么事情,他的态度很坚决。”

“这是个谜,能不能想办法查查?”古梦柏问。

郑逸群明白古梦柏说要查查的含义,如果能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走,可能对以后处理跟李铁牛的关系是大有裨益的。郑逸群回答:“对不起,古总,我对他真的不熟,那天是我第一次见他。”

古梦柏嗯了一声说:“还是我来想办法吧。对了,你见到尹总了吗?”

“还没有,今天她有重要的日程。”郑逸群回答。他没有提今晚尹诗双、涵涵、郭正余、欧升达要去见威灵顿公爵的事情,因为他不知道这件事对欧升达或者是俱乐部究竟意味着什么。

好在古梦柏也没接着问什么,而是问了一句:“听说郭正余也去了伦敦?”

“哦,是的。”郑逸群回答。这种事是瞒不了古梦柏的,直接承认是正确的应对之道。

古梦柏思索了一会儿说:“这个世界,没有偶然。”

“古总是什么意思?”郑逸群问。

“是非地里有是非人。”古梦柏道。

古梦柏这句话话里有话,郑逸群心里明白,但是,他不能接茬,他不知道古梦柏想干什么,是要拉拢自己?

“古总还有别的事吗?”郑逸群道,他说这话的态度很明确,要结束谈话。

“哦,没什么了,见到郭董、欧董代我问好。”古梦柏道。

古梦柏语气平淡,居然提到了欧升达,还让郑逸群向他问好,难道他与欧升达、楚之洋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了?郑逸群很疑惑,但他还是答应道:“如果能见到,我一定转达。”

古梦柏忽然又问:“对了,尹总的那个干爹最近有没有来俱乐部?”

这句话绝对不是随便问问的,古梦柏一定是想得到什么信息。郑逸群回答:“最近唐书记很忙,总在北京开会。不过捎了几次东西给尹总,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大概是土特产吧。”

“哦,我就是随便问问,我不认识他,听说他在北京能量很大,我就怕李铁牛这边有什么事不好处理,想利用一下他的关系。算了,有机会再说吧。你忙,我要登机了。”古梦柏放了电话。有时候,听一个人说话,不要在乎他所说的,而是那些他没有说的。

郑逸群将窗帘拉开了一点儿,发现泰晤士河正处在傍晚的阳光之中,显得慵懒而文雅。郑逸群慢慢梳理了一下这两天经历的种种,忽然,《黑暗骑士》里双面人Harvey的一句台词涌入他的脑海:要么像英雄一样死掉,要么活下去,直到你自己变成一个恶人。这句台词着实将他吓了一跳,他问自己:你要变成恶人吗?

他伸了伸懒腰,深深地呼吸了一下雾都的空气。电话响了,他接起来,是尹诗双,尹诗双告诉他,自己正要陪郭正余、欧升达和王楚红去见威灵顿公爵。郑逸群问:“我们什么时候见面?”

“我们就不见面了,会面结束以后,我要赶着去见一下章艾,有些事情我要跟她谈谈。”

“哦,那我这边怎么安排,就这么跟你姐秀恩爱?”

“哪能呢,叫你们来伦敦,是有其他事情的,秀恩爱那是我姐个人的事情。”尹诗双回答。

“唉,我这个前夫现在里外不是人啊,宣萱现在说不定怎么恨我呢。”郑逸群沮丧地回答。

尹诗双叹口气道:“这件事委屈你和宣萱妹妹了,我和欧董明天会坐头一班飞机赶回去,郭董还会在这边处理一些事情,有需要的时候,我会授权你做一些服务的。对了,郭董的飞机在伦敦,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调动。”

“明白。”郑逸群回答,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尹诗双,“有个事,乐教授说他们想在美国买个房子给欧广群住,我们已经安排好了经纪人,欧董要是回国了怎么办?”

“这个事情不大清楚,这样,等一下我问问欧董。”

“好的!”他们忽然赶回去了,事情一定很紧急。

“等下有人会请你们吃饭,你要配合好我姐。”尹诗双道。

“嗯!”

“有个事情我要给你提个醒,林晓伟这两天如果约你见面,你要先跟我沟通一下,我觉得他似乎要做什么事情。”尹诗双忽然提醒道。

郑逸群很想把自己跟刘岳平的分析跟尹诗双说一说,但又怕尹诗双产生怀疑,分析到自己跟刘岳平之间有些秘密,所以,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回答:“我知道,我会及时跟你沟通的。”

“我回去以后会私下跟宣萱谈谈的,你不要太担心,我相信她会理解的。”尹诗双道。

“对了,刚才古梦柏打电话给我,问了李铁牛的一些背景,还问了唐书记最近有没有来俱乐部。”郑逸群补充道。

尹诗双在那边沉默了片刻道:“也许他有所忌惮吧。没什么,该来的总会来的,躲也躲不过,有时抵挡黑暗的唯一办法就是发出自己的光芒。”

“那好,晚上你跟章艾见过面以后我们再联系。”郑逸群道。

放下电话,郑逸群心里有点儿发虚,他不知道章艾会作怎样的选择,一旦她承受不住压力,自己可能就要跟那个要收购中海信的人面对面了,彭律师那边的准备工作怎么样了?他有些不淡定了。于是,他写了一封信发给彭律师,希望他能加快进度。

他简单地洗了个澡,换了件正装,走出房间,发现乌梅早已经梳洗打扮好了,正坐在那里优雅地喝茶。她穿着淡蓝色裙装,边上缀着中东风格的花纹,这也是那衣柜里的一套。郑逸群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睡过头了,按理说,我应该带你去品一下这里全世界最有名的下午茶。”

乌梅宽厚地笑笑说:“没关系的,我也刚起来。”

“尹总说等下有人请我们吃饭。”郑逸群在乌梅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乌梅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郑逸群一怔,顺着乌梅的眼神,发现有个管家带着两个服务员正在乌梅的房间里收拾什么。于是,他坐到了乌梅的旁边。

乌梅低声道:“刚才他有意无意地问先生呢,我说你没睡好,我又要化妆,就去客房了。”

郑逸群小声道:“他一英国人,你太敏感了吧?”

“小心行得万年船。”

“真累。”郑逸群摇摇头。

“政治,就是这样。对了,你还记得蔡瑶吧?”乌梅问。

“记得,以前常来俱乐部,好久没见到了。”郑逸群回答。

乌梅看看他,皱皱眉头说:“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她因为刘励骏进去了。”

“哦?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她那个死党周丽呢?”郑逸群显得很吃惊。蔡瑶原来经常跟《金陵风月》的导演林盛兰和周丽来俱乐部,最近没来,媒体上也少见了,原来是出事了。

“一样,据说刘励骏出事的时候正在南京跟她俩双飞呢。”

“哇,够精彩的。”郑逸群真的是被震惊了。

“据说她俩还分别涉及了其他一些人,反正,据我所知,这一生是完了。”乌梅无限感慨地说。

郑逸群忽然明白了乌梅为什么要演这出戏,她不仅仅是为了那个男人,更是为了自己。在这个风云诡谲的时代,保护好自己是一个技术活。

他的电话忽然响了,是伊涛,他问:“郑总,你在伦敦?”

郑逸群一点儿也不吃惊,自己来伦敦安妮知道,伊涛自然会知道。于是他回答:“是的。”

“有个事情麻烦你一下,叫俱乐部的人订一张从伦敦到香港的港龙航空的头等舱机票,乘机人姓名和证件号我马上发给你。”

“逸群愿意为伊总效劳。”郑逸群半开着玩笑,然后说,“不是给女人订的吧?”

“我不像你那样好色。”说完,挂了电话。

“谁啊?”乌梅问。

“哦,伊涛。”郑逸群回答。

乌梅的脸上忽然泛起一朵乌云,道:“逸群,我现在真是有点儿后悔,当初我们不应该把雯晓介绍给伊涛,把罗小可介绍给他就对了。最近一段时间,我发现那个安妮不是很地道,她跟雯晓的关系绝不是简单的姐妹关系,给人的感觉很怪。”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郑逸群想起了下暴雨的那个晚上伊涛跟他说的话。

手机上有个信息,是一个日本护照,乘机人的名字很怪—Hideto Matsumoto。郑逸群轻轻笑了一下,嘟囔道:“这个伊涛,还有日本朋友。”

乌梅似乎没注意他的话,专心品着英式红茶。

郑逸群把信息发给宣萱,嘱咐她马上就办,宣萱回复:收到。没有任何多余的话。郑逸群很想打给她,有碍于乌梅在场,没好意思。

乌梅转过头说:“你刚才问我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感觉,是吧?”郑逸群点点头,乌梅接着说,“我也说不好,我以前只是跟雯晓比较熟,安妮也有接触,但是了解不多。但这次雯晓的事情上,我觉得她的角色很不一般。”

“怎么个不一般法?”郑逸群不动声色地问。

乌梅皱着眉头道:“说不好,觉得她太过热心,但热心的方式又似乎有些不合情理。”她顿了一下,凝视着郑逸群问,“你说,她不会把伊涛也发展成潘文林吧?”

郑逸群心里一阵冲动,很想把那天晚上伊涛跟他说的话原原本本地说给乌梅,可话到唇边,他还是觉得不妥,于是生生地咽了下去。

乌梅可能发现了郑逸群的表情不对,追问道:“你想说什么?”

郑逸群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两人那么好,会分吗?”

乌梅盯着郑逸群,严肃地说:“不对吧,你不是这么开放的人吧。你老实说,你怎么看待安妮和雯晓的事情?”

乌梅已经把郑逸群逼到角落里了,他感觉到无法回旋,于是,他弱弱地回答:“她有点儿像雯晓和伊涛的妈。”

“不对吧,我觉得是她把雯晓玩弄于股掌之间。”乌梅似乎很不满意郑逸群的回答。

郑逸群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李安导演说过的话: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断背山。也许是一个人或是一件事情,总之你倾注了所有感情想挽留他,但是做不到。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无法放下、也回不去的叫作“从前”的深山。郑逸群有点儿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他不由得摇摇头。

乌梅问:“你反对我的看法?”

手机响了,是一个信息,宣萱的,她发来了Hideto Matsumoto的乘机信息。郑逸群把信息转发给了伊涛。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件小事,一个会员给自己的客户订张机票,没什么,正常。

他办完了这些事情,一抬头,发现乌梅不见了,他扭头看看,原来她正在跟管家说什么。管家是个四十多岁的英国男人,气度不凡。Savoy酒店的管家是全世界赫赫有名的,皇家套房的管家一定是所有管家里顶级的。这个管家担负着别人交代的任务?郑逸群绝对不相信。

乌梅走回来,对郑逸群说:“我给了他和服务员点儿小费。”

“哦!”郑逸群没说什么。

“哎,刚才咱们说到哪儿啦?”

郑逸群正想回答,电话又响了,这是一个说话语速有点儿快的人,他自我介绍道:“郑总,你好,我姓翁,是安妮小姐的朋友,我跟尹总沟通过,想请你和乌梅小姐吃个便饭。”

姓翁?郑逸群马上想起了给伊涛投资的那个翁林志,那个隐形富豪,于是,他礼貌地回答:“那就谢谢了。我们在哪里吃饭呢?”

“哦,这样,我在郊外有栋房子,我这里的厨师还不错,我想请你们来我这里吃个便饭,顺便介绍两个朋友给乌梅小姐认识。”翁林志语速虽然有点儿快,但表达得却很清楚。

“那好吧。”郑逸群回答。

翁林志道:“二十分钟后,有车在Savoy酒店门口等你。”

翁林志的房子在郊外,是一栋五层楼的城堡,外观庞大宏伟,建筑线条挺拔向上,一如彼时的英伦绅士。白色花岗岩墙,一二层墙上爬满了常春藤,很隐秘。门口的花园修剪得像个迷宫。郑逸群明白,这一定是翁林志买到的一座贵族庄园。由于维护庄园建筑的费用实在太昂贵,这样的庄园的售价相对便宜。庄园四周围绕着花园、草场、湖泊,甚至还有大雁悠闲地在湖畔的草坡上漫步。

乌梅不仅惊叹道:“天啊,这简直是仙境。”

“你就是爱丽丝。”郑逸群不苟言笑地说。

乌梅开始没反应过来,但是很快就明白了。郑逸群是说一部童话《爱丽丝梦游仙境》,故事叙述了一个名叫爱丽丝的女孩从兔子洞进入一个神奇国度,遇到许多会讲话的生物以及像人一般活动的纸牌,最后发现原来是一场梦。

于是,她笑道:“你就是疯帽匠。”

向车窗外望去,碧蓝的天空,略染夕照的白云,蓝天下辽阔的草地,一切都令人心旷神怡。

翁林志和一男一女正站在门口等着郑逸群和乌梅,他个子不高,身体动作协调,他先是伸出手跟郑逸群热情地握手,他的手上有些老茧,很坚硬,这应该是长期运动所致。“欢迎郑总。”翁林志非常热情。

郑逸群将乌梅介绍给翁林志:“这是大歌星乌梅小姐。”

翁林志脸上绽放着美丽的花朵,热情地说:“以前只是在电视上看到过乌梅小姐,没想到乌梅小姐本人比电视上还要光彩照人。”

乌梅优雅地笑着,似乎很受用。无论什么样的女人,面对恭维,都会心花怒放的。她笑吟吟地说:“哪里,老了,丑了。不过,我要谢谢你的飞机,真豪华。”

翁林志淡淡地笑着道:“为了乌梅小姐旅途舒适而已,不算什么。”

翁林志接着介绍身边的一对男女,男的叫秦晓,女的是一个文化交流协会的,叫Bess,穿着一件浑身亮晶晶的裙子。郑逸群在新加坡上过学,于是用英文问:“Are you from Thailand?” Bess双手合十,用汉语回答:“是的。”

“Bess小姐祖上是从潮州移民到乌汶府的,现在除了哥哥,全家都住在美国。”秦晓介绍道。他是一个貌不惊人的男人,穿着也很普通,属于丢到人群里马上就会被淹没的那种。郑逸群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说过,但是又突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说过。

走进翁林志这个房子,首先是一个非常大的大厅,装饰富丽堂皇,里面有大量油画、雕塑、挂毯。天花板上有一幅巨大的战争画,看得出来,房子原主人的先祖一定是为英格兰浴血战斗过的。整个城堡的窗子上面都是半圆形的,装饰精美,上面有好看的花纹,而且鎏金,玻璃也是彩色的,上面有很多人物,看来应该是一些战斗故事或者爱情故事。大厅的左侧有一个巨大的壁炉,透着一份大气、庄严和寂静。

有管家过来,说可以入席了。于是,翁林志说:“还是回头再带二位参观我这栋房子吧。”

管家领着大家向餐厅走,翁林志介绍道,这座城堡里面有大大小小五个餐厅,今天去吃饭的这个餐厅是原来城堡主人的专用餐厅。

在前往餐厅的路上,走廊上挂了很多油画,乌梅不禁赞叹,说这是艺术的殿堂,谁知翁林志却显得很不以为然,说:“英格兰中世纪城堡里不挂几幅17世纪的名家作品,楼梯拐角没有家族几个世纪的人物画像,贵族就会感觉自己像乡下人,挂这些显示他们有格调、有品位。”

郑逸群注意到,走廊上也有穹顶,上面画着一些极具宗教色彩的图画,也许这个城堡的主人还有些宗教背景吧。

餐厅的装饰金碧辉煌,用白、金两色装饰而成,屋顶挂有水晶吊灯,四周墙壁顶端绘有战争的情景。整个餐厅里都是红木家具,餐桌呈马蹄形,桌面光华焕然。餐厅四周还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中国瓷器,在郑逸群看来,有很多都是绝世珍品。

乌梅叹息道:“这都是帝国主义在中国掠夺的,是他们侵略的铁证啊。”

管家过来招呼大家坐下,翁林志作为主人坐在了顶端,乌梅和郑逸群坐在了主人的左手边,Bess和秦晓坐在了右手边。

桌子上的瓷器是精美的,刀叉是纯银的,工艺非常精良,有精美的花纹,看起来应该是家族徽章。

服务员都是绝色美女,其中一个长得特别像翁林志私人飞机上的那个空姐,她在倒酒的时候,郑逸群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先上的是香槟,管家介绍说这是康沃尔郡出产的骆驼古香槟酒,郑逸群尝了一口,秦晓问:“感觉怎么样?”郑逸群回答:“酒有点儿发酸,似乎有些精灵在口腔里跳舞。”翁林志笑着说:“由于康沃尔在英国南部,阳光比较少,雨量比较充沛,所以那里产的葡萄不是很甜。”

服务员送上来了熏鲑鱼沙拉,绿色的生菜上摆着黄红相间的鲑鱼肉,口感一流。乌梅不禁赞叹道:“以前我吃的鲑鱼很少有这种做法,真是美味。”

翁林志介绍道:“这是苏格兰鲑鱼,和你平时吃到的挪威鲑鱼或者加拿大鲑鱼的口感的确有很大的区别。对了,配一点儿烤面包风味更独特。”

“对了,乌梅小姐最近似乎很少在电视上露面啊。”秦晓似乎不经意地问。

乌梅脸色如水,平淡地说:“不想参加那些商演,影响不好。”

郑逸群注意到,翁林志和秦晓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

红酒是Biddenden葡萄园出产的,翁林志介绍道,英国葡萄酒虽然没有法国葡萄酒那样有名,但是质量也绝对不差,尤其是近年,英国葡萄酒声名鹊起,所以,拿出来尝一下。而且,他还补充道,如果不喜欢,可以喝法国葡萄酒,他这里有上好的白马满分。

乌梅柔和地说:“没什么,试试英国风味也挺好的。”

服务员送上来鲽鱼丸龙虾汁、砂锅鹧鸪、配威士忌蘑菇酱汁的里脊牛排或羔羊肉……都是非常具有英国特色的食品,色、香、味俱全。

大家轻松地聊着天,不过是国内政界的一些八卦、秘闻,看起来都是随意说的,但是,郑逸群总是觉得这些话题是翁林志和秦晓有意提及的。不过,他们一直有意无意地回避着一个名字,那就是乌梅的男朋友。

在这种场合,不提他,实际上就是某种姿态,他才是今天的主角。有时候,主角不一定要出场,出场的不一定是主角。

“对了,听说这两天欧升达和郭正余都在伦敦啊,乌梅小姐有没有见到他们啊?”翁林志似乎很随意地问道。

乌梅波澜不惊地回答:“没有,他们的安排比较多,还没来得及见面。”

“听阿萨说他那边麻烦不小啊。”翁林志意味深长地说。这一句话点明了两个问题:一、翁林志跟阿萨是朋友,二、欧升达跟阿萨也是朋友。

“是吗?”乌梅似乎毫不在意地道。

郑逸群跟乌梅毕竟有过一段所谓的婚姻,每次乌梅来鹏城,为了掩人耳目,大部分时间他们还是住在一起的,因此关于她和欧升达的事郑逸群还是知道一些的。她虽然现在因为男朋友的问题跟欧升达来往并不多,但是,她与欧升达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欧升达遇到的事情她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不跟自己的男朋友说。恐怕,只是里面掺杂了阿萨的关系,她要保持着这个姿态吧。

翁林志点点头:“嗯,有人在调查他。算了,不说他了。乌梅小姐,我这次来伦敦是有点儿小事想麻烦你一下。”

“怎么?翁总怎么会麻烦我一个唱歌的?”乌梅平静地看着翁林志,问。

翁林志看看Bess说:“是这样,Bess有些事情,她跟你不熟,所以,想请我组织个聚会,她跟你面谈一下。”

“哦?”乌梅有些疑惑地看了看Bess。

Bess今天穿得珠光宝气的,光是脖子上的那串项链,那绝对是出自名家之手,而且价格不菲。郑逸群在一边有点儿暗自纳闷,Bess只是个做协会的,做协会的能有这么名贵的珠宝?

Bess马上说:“是这样,我们协会有个推广中国民间音乐的计划,想在全球进行系列传播。我们想请乌梅小姐开一系列的个人独唱音乐会,我们会跟各主办国文化部门合作,除了要在各国做宣传外,各国的顶级文化团体也会配合。”

“哦?”乌梅眼睛一亮,似乎很有兴趣。

Bess接着说:“如果乌梅小姐同意,我们就开始运作。比如说,乌梅小姐要去奥地利,我们会安排你在金色大厅演出,届时,会有维也纳交响乐团为你伴奏,著名指挥家指挥。同时,维也纳合唱团、维也纳童声合唱团、维也纳芭蕾舞团等国际著名演出团体为你助演。演出同时,全球同步直播。”

“这么大的规模?”乌梅问,明显她有点儿不淡定。

郑逸群在下面悄悄碰了她一下,示意她冷静。郑逸群问:“这么大规模,你们的资金从哪里来?”

Bess笑笑说:“资金不是问题,我们有我们的资金来源,我们承诺,每场演出我们向乌梅小姐个人支付税后三百万美金的出场费,所有的纳税都会在演出所在地和中国大陆同步完成。”

“三百万美金?”郑逸群明显地感觉到乌梅的身体战栗了一下。每场三百万美金,按十场计算,那就是三千万美金,差不多就是两亿人民币。对乌梅这样的歌手来说,那可不是一笔小数字。

“如果乌梅小姐觉得不满意,我们可以向理事会提出增加乌梅小姐的出场费用。”Bess说。

“不不,不少了。只是,这事我暂时需要考虑一下。”乌梅回答。她这个回答叫郑逸群很是放心,证明她现在很冷静。

“呵呵,乌梅小姐是名人,影响大,有些事的确需要考虑周全。来,喝酒。”翁林志举起杯。

秦晓在一边道:“祝乌梅小姐能在演艺事业上更上一层楼。”

大家又聊了一会儿,服务员送上了甜品,这是一种叫作兰德尔勋爵布丁的东西,味道极佳,让乌梅一时赞不绝口。

郑逸群的电话忽然有个提示音,他低头一看,是尹诗双的信息,她告诉郑逸群,自己正在去见章艾的路上,地点也在海德公园附近,她说有什么消息,会及时通知郑逸群。

郑逸群回复:收到。

章艾到了伦敦,应该会跟自己见面,她跟林晓伟见面了吗?他现在究竟是怎么想的?最痛的不是结局,而是过程中的种种未知。

桌上的话题已经变成了晏雯晓和伊涛的婚姻,看得出来,翁林志和秦晓都很熟悉他们二人,再加上乌梅又是晏雯晓的朋友,话也多了起来。他们忽然谈到了翁林志的飞机,秦晓甚至把翁林志和安妮的飞机作了一下比较。郑逸群在一边默默地听着,知道秦晓的飞机比他们的都大,是用波音737改装的,装修更为豪华。

Bess忽然问乌梅:“安妮还在国内吗?”

“应该是吧,前几天她还参加伊涛和晏雯晓的婚礼,最近几天没看见她。”乌梅回答。

Bess像是很随意地说:“这个安妮,现在性情大变啊,怎么不在美国常住啦?不要那些男朋友啦?”

乌梅看看Bess问:“她在美国有很多男朋友吗?”

Bess正想说什么,秦晓在一旁道:“也没什么,就是她一个人在美国,有些寂寞,交朋友正常。”

Bess似乎有点儿不服气地说:“她那是交朋友?她就是武则天。上次我在钱小小的派对上遇到了她原来那个男朋友潘文林,他可是没少发牢骚。”

秦晓白了她一眼说:“越说越没谱了。对了,那个潘文林据说也在伦敦。”

Bess嗯了一声说:“貌似是,他总想傍女人,很多女人又都知道他跟安妮的事情,他一时没着落,看样子很着急。”

“大生意容易毁在小人物手里,你记得提醒一下安妮。”翁林志看着秦晓,很明显,秦晓跟安妮很熟。

秦晓没说话,Bess说:“男人跟女人有那种关系后,他其实是双重获益,第一,他的肉体是享乐的;第二,他在现实中得到了好处。而女人则是无本获利的,第一,她的肉体上也是享乐的;第二,她多了一个利益协作者。”

秦晓说:“不一定吧,我觉得这个潘文林不那么简单,安妮给了他一笔钱,他说要做生意,我看啊,安妮不一定能跟他划清界限。”

Bess说:“男人在追求女人的初期只有一个动机,就是把她搞上床。在这个阶段,吹软饭的男人与崇尚爱情的男人是没有区别的。区别在于下了床之后,吃软饭的男人会奔赴下一张床,而崇尚爱情的男人愿意跟你开始床以外的生活。”

秦晓道:“你以为这个时代真会有什么爱情吗?所谓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所谓日久生情,不过是权衡利弊。”

郑逸群觉得这个Bess似乎跟安妮有些矛盾,又似乎跟钱小小交情不菲,怎么能通过她了解点儿事情呢?于是,他找了个机会问:“Bess小姐,你们每年会进行很多次文化交流活动吗?”

Bess看了一眼秦晓,回答:“也不多,关键是这些活动要有意义。比如乌梅小姐这样的中国歌唱家,她如果能出面参与这种活动,那所起的作用将是巨大的。”

恭维是要有技术的,Bess这个马屁拍得恰到好处,不痛却有点儿痒。郑逸群在一旁说:“Bess小姐这个建议很好。”

果然,乌梅严肃地说:“我会认真考虑的。”

Bess用感激的眼神看了郑逸群一眼,就这一眼,郑逸群读出了很多东西。

几个人接着吃饭,不再聊乌梅演出的话题,聊的都是一些京城里的传闻。郑逸群很奇怪,他们这些隐形富豪对京城里的事情怎么那么感兴趣。不过,他细想想就明白了,他们发的财都和京城的某人有关,他们之所以长期生活在国外,实际上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在后来的一些谈话中,郑逸群听明白了,秦晓原来就是那个林娜的姐夫,而且他跟伊涛也很熟。

这事有点儿意思,圈子其实不大,只要你细心地观察、倾听,一定会有你需要的信息。不过,郑逸群注意到,翁林志和秦晓对Bess的态度有点儿奇怪,至于怎么怪,他也说不清。

坐在回酒店的车上,郑逸群在微博上发现自己与乌梅在Savoy酒店门口的照片,他把照片给乌梅看,乌梅莞尔一笑,指指司机,没有说太多的话。

郑逸群很想打个电话给宣萱,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发了个信息,问她在做什么,宣萱一直没有回复。手机上收到一个信息:难怪你不跟我去北海,原来在约会啊。是林娜。她发这个信息干吗?郑逸群没有回复,也没法回复,他知道,自己跟乌梅的事情现在一定成了俱乐部里的谈资。

回到Savoy酒店,郑逸群刚洗完澡,房间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是乌梅,她说:“到客厅里喝点儿茶吧。”郑逸群换上睡衣走到客厅,发现乌梅穿着一件性感的睡衣正坐在那里发呆。郑逸群开玩笑道:“干吗呀,穿成这样引诱我犯罪啊?”

乌梅忧心忡忡地说:“别开玩笑了,坐下,我有话说。知道我刚才为什么没有答应Bess吗?”

郑逸群也严肃起来说:“大致能明白,是因为你男朋友的原因吗?”

乌梅使劲地呼了一口气道:“你要明白,这是一种典型的利益输送。民歌到国外搞什么交流那都是个概念,到金色大厅那样的地方演出也是个噱头。你算过账没有,在那样的地方演出,当地人是不会买票的,所有的票应该都是赠票。你算一下,光是主演团体的开支以及电视转播费那就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郑逸群点点头说:“我明白,恐怕一场下来折合人民币至少上亿。”

乌梅叹口气说:“我明白他们这是为什么,主意应该是阿萨他们出的,尽管表面上来说,这些事情是翁林志和秦晓来安排的。”

“这事你跟他汇报了吗?”郑逸群问。

“汇报了,他也觉得这事儿很棘手,接受就等于跟他们绑在一起了,可能还会有危险;不接受,有可能得罪他们,为自己树敌。你要知道,阿萨他们的能量也是不容小觑的,京城三剑客绝对不是浪得虚名。”乌梅心事重重地回答。

“政治就是结盟,你不跟别人结盟,别人也会跟其他人结盟,恐惧危险拒绝与别人结盟是不明智的。”郑逸群点点头说。

乌梅使劲地抿抿嘴唇说:“实际上,他很反感阿萨这样做的。在政治上,大家如果结盟,相互做一些事就好了,互相支持一下完全都能接受。什么事情如果物化了,那就不好说了,至少显得层次很低。”

“完全不能拒绝吗?”

“很难,这样会牵扯到方方面面,所谓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就是这个道理。可能是阿萨他们也看准了这一点,才采取了这个行动。他无法拒绝,如果拒绝,至少我这个把柄会产生很大的副作用。”

“现在有应对方法了吗?”

“他说要仔细考虑一下。对了,你跟我来。”说着,乌梅伸出手拉起郑逸群的手,走到阳台上。然后,她揽住郑逸群的胳膊亲昵地说:“看风景。”

郑逸群会意地揽住她的腰,笑着问:“为什么?”

乌梅回答:“做个测验。”

“做什么测验?”郑逸群有点儿明白了。

“等下告诉你。”乌梅满脸幸福地依偎在郑逸群的身边。

夜晚的泰晤士河给人的感觉是那样的柔美、安详,向河对面望去,沿着河岸是窄窄的小街,有不少还开门营业的餐馆和酒吧,不少餐馆在外边摆了餐桌,点了既能照明又可以当暖气的汽灯,一溜儿明亮地沿着河岸排开。郑逸群感受着身边乌梅的温度,心里感慨道,如果身边是宣萱该是怎样的浪漫啊!

忽然,乌梅慢慢地靠近郑逸群,在他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他没反应过来,乌梅又亲了一口,然后低声说:“你也亲亲我。”

郑逸群回答:“不好吧,戏过了。”他甩开乌梅,转身进了房间。

乌梅跟了进来,随手拉上窗帘道:“其实这就是个测验。”

“你不会让我一直陪你演下去吧?”郑逸群皱着眉头看着乌梅,不满地说。

“当然,不过,至少需要一些时间。我跟他说了,对你会有说法的。”乌梅在他身边坐下。

“我不要你们的说法,你们给自己一个说法就行了。”

手机上有两个信息,一个是中海信总经理毛英华的,一个是刘岳平的,都是问他跟乌梅是怎么回事。郑逸群有苦难言,只是默默删了信息。他没法回答,也无从解释。

电话将郑逸群拉回了现实,他一看,是尹诗双,他接起来,尹诗双说:“我刚跟章总分手。”

郑逸群问:“她说什么啦?”

尹诗双回答:“看样子她的压力很大,据她讲,好几个人要她将中海信和俱乐部的股份同时出让。”

“好几个人?她没具体透露是谁吗?”郑逸群问。

“都是官员,明天晚上她会请你吃饭,你们具体谈吧。对了,我姐在吗?”尹诗双问。

“在。”郑逸群回答。

“你把电话给她。”尹诗双道。

郑逸群把电话递给乌梅,乌梅听了几句,回答:“我明白。”然后把电话还给了郑逸群。

郑逸群接过电话,尹诗双道:“明晚你自己去跟章艾见面,我姐那里有别的安排,但是,你们要共同出门,共同回来,车子我已经叫章艾安排好了。”

“我知道了,你明天几点出发?”郑逸群问。

“十点就要从宾馆出发,早上还安排了欧董与一个朋友的会面。”尹诗双回答。

“你早点儿休息吧。”郑逸群道。

“等一下!”尹诗双叫了一下,她似乎在考虑什么,沉默了大概有半分钟,说,“关于我姐这件事又让你出面也是迫不得已,你知道,有些事情我们姐妹无法相信别人。”

“我明白,我会尽力的。”郑逸群回答。

“所以,为了报答,我和我姐决定全力帮你抹平你跟刘岳平之间的一切痕迹。”尹诗双轻描淡写地说。虽然她这样说,郑逸群脑子里还是像爆炸了一颗原子弹,声、光、电加上巨大的冲击波呼啸而来。还没等他说什么,尹诗双那边又说:“你不必紧张,咱们现在是命运共同体,确保你和刘岳平那里没事,也是为了让刘力刚过关。刘力刚虽然不是这边的核心人物,但是,他毕竟是这个巨大的棋局里的重要部分。”

“嗯!”郑逸群表示理解。

“逸群,跟我姐在一起,你要尽量保护好她。她这人头脑有些文艺,有些东西能看清,有些东西还很理想化,所以,不要让她多表态。”尹诗双叮嘱道。

“明白。”郑逸群看了一眼乌梅,她正安静地喝茶,似乎在出神,没有注意到自己说的话。世界很大,你得到的快乐却很小,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有的在沉默中轻叹,有的在获得中喜悦,而有的在失去中哭泣。

“我猜你和刘岳平可能要收购中海信,是不是?”尹诗双问。

“是的,有些事情不得不做。”郑逸群回答。

“我个人觉得,你们最好退一步,对方很强大,何必呢?”尹诗双说。

“你知道对方是谁?”郑逸群问。

尹诗双斩钉截铁地回答:“不,我和章艾今晚分析了,虽然出面的是个上市公司,但背后的人物一定很有势力。对了,出面的上市公司你应该知道,华昌机械,就是那个A股和H股都上市的公司,董事长叫舒欣榄。”

“我知道,我见过他,龙海股份总经理陈瑾的朋友。”郑逸群想起了这个舒欣榄。

尹诗双轻咳一声说:“我刚才分析了一下,出面的肯定不是正主,找章总的人都是政界的,所以对方恐怕是有其他的目的。这个,你们一定要有所准备。”

郑逸群嗯了一声,回答:“我明白。对了,古梦柏估计再有几个小时就到香港了,我已经安排人去接了。”

“知道了,我回去会跟他联系的。好了,照顾好我姐。”尹诗双嘱咐道。

郑逸群总觉得尹诗双话里有话,总强调照顾她姐,但是又不知道她指代什么。他刚放下电话,正想跟乌梅谈点儿什么,电话忽然又响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伦敦号码,他接起来,对方是一个带口音的女人:“你好,郑总,我是Bess。”

“Bess小姐,怎么会是你?”郑逸群有些吃惊,看了一眼乌梅,她正好抬起头来,显然Bess的电话也惊动了她。

“郑总,我不知道你明天有没有时间,我想请你吃个午饭。”

郑逸群正想从她那里知道一些事情,但又不好当着乌梅的面说:“哎呀,不好意思,我要陪乌梅的。”乌梅在对面露出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微笑。

Bess想了想说:“我住的地方离你那里不远,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郑逸群故意显得有点儿为难地说:“那好吧,不过,我只能出去一小会儿,而且不能走太远。”

“那好吧,我们就在the Savoy。我想想啊,我们去美国酒吧坐一下吧。”

在Bess没来之前,乌梅特地跟郑逸群在the Savoy的大堂里站了一会儿,看见Bess走进来,乌梅跟她寒暄了一下才转身上楼。这个动作叫郑逸群明白了她为了什么,郑逸群跟其他女人见面,她在这里寒暄一下证明这是她允许的。尹诗双说乌梅单纯,在郑逸群看来,乌梅那淑女面孔下绝对隐藏着一个工于心计的灵魂,不然,她怎么能得到她男朋友那种人的青睐。

美国酒吧并不大,白色的顶棚,墙壁上装饰着Terry O’Neil的黑白画像,让人真切地感受到弥漫在英国上流社会的奢华之气。Bess换了身衣服,蓝色连衣长裙配灰色外套,简单大方气场高。

两个人在酒吧的一个角落坐下,正好可以看到一架钢琴,一个长得很帅的男人在弹爵士乐。郑逸群感慨地说:“用钢琴弹爵士乐,感觉还真是不同。”

“据说这里卖给客人的鸡尾酒比伦敦任何地方都多,所以也有人说这是英国弥漫着快乐气氛最多的地方。你想喝点儿什么?”Bess问。这是个有点儿咄咄逼人的女人,或者是有点儿事业心的女人,同时也充满着是非。

“我不大懂鸡尾酒。”郑逸群谦逊地回答。郑逸群怎么会不懂鸡尾酒,在新加坡上学的时候,鸡尾酒是一门必修课。他之所以这样说,是想让出话题的主动权。有时候,让对方开始话题,自己才会以不变应万变。

Bess自己点了The Malecon,然后,给郑逸群点了一杯White Lady。

酒很快上来了,Bess看着郑逸群问:“怎么样?”

郑逸群品了一下,回答:“酒基浓烈,橘子味悠长。”

Bess得意地回答:“我每次来伦敦都喜欢来这里坐一下,当你看到这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时候,你可能会有一种阅读历史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Bess的面容令郑逸群体会到一种奇怪的发怵的感觉,他尽量沉稳地笑笑。

“很奇怪我为什么这么晚要见你吧。”

郑逸群老老实实地回答:“有点儿。”

“我这人不习惯绕弯子,我就直来直去吧。我知道你跟乌梅小姐的关系,也知道她刚才在大堂里跟我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直说吧,我很想做成这单生意,做成了,也许会改变我的人生。”

“Bess小姐什么意思啊?”郑逸群不动声色地问。

Bess看着郑逸群,很诚恳地说:“你看着我整天跟富豪们在一起出出入入很风光是吧?实际上,像我们这种做协会的就是打工的,没什么钱。这次我遇到这个机会,如果操作成功,佣金会很高,所以说这单生意能改变我的人生一点儿也不夸张。”

“明白,您需要我做什么?”郑逸群觉得她很诚实,但他心里还是有很多疑问。

Bess有点儿迫切地说:“你只要多在乌梅小姐面前做做工作就好,我看得出,她不是不想做这次巡演,只是她考虑到她那个情人,不敢擅自答应。其实,只要她坚持,那人会同意的。”

“你这么肯定?”郑逸群故意问。

“这次巡演,不仅仅是一个赚钱的问题,最主要的是出名。有人出钱让她在全世界大放异彩,这种诱惑我想对乌梅小姐来说足够了。”

“你就这么肯定?”郑逸群平淡地问。

Bess对郑逸群说:“你觉得有问题吗?”

郑逸群轻轻啜了一下那杯白色的液体,慢慢地回答:“对于乌梅来说,金钱不是很重要,安全才是第一位。”

“你的意思是?”Bess试探着问。

郑逸群放下杯子,显得很淡定地道:“你应该明白,对于她来说,男朋友的安全是最重要的,有了安全,还缺别的吗?我想,她应该对你们的建议会有所考虑,但恐怕需要她男朋友的首肯。”

“你有什么办法叫她男朋友不反对吗?”Bess有点儿紧张,显然郑逸群的话让她觉得问题比较严重。

“这恐怕要让他相信这事没有危险。”郑逸群心平气和地回答。他明白,自己这里越沉得住气,Bess那边越沉不住气。他观察着Bess的每一个姿态,觉得她绝对是经过大世面的,不像是她自己所说的只是个打工的。

“你觉得怎么才能说服他呢?”Bess目光复杂地看着郑逸群。

郑逸群沉吟片刻,回答:“恐怕需要你们那边有些能让他放心的举动才行。”

Bess点点头,回答:“我明白了,我会把这个情况跟翁总和秦总汇报的。”她想了想,忽然说,“对了,我发现你似乎对安妮有点儿兴趣,需要我提供点儿资料给你吗?”

“你怎么知道我对她有兴趣?”

Bess回答:“直觉。”

“那你能给我提供什么有用的消息呢?”郑逸群显得无所谓地问。

Bess压低声音道:“我能告诉你,你所不了解的安妮。”

郑逸群很想当时就问一些问题,但他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妥,于是笑着说:“那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有谱了。我如果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给你打电话吗?”

“郑总这是下逐客令了?”Bess含笑问。

郑逸群诚恳地回答:“你应该明白我现在的角色,所以在这个四处是眼睛的地方,我不能跟你在一起时间太长。”

Bess眼珠一转,开心地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她伸出手,跟郑逸群握握手说:“那好,再见。”

郑逸群相信,假如乌梅男朋友同意乌梅与阿萨手下的人合作,Bess会把美国那个圈子里的事情对自己说;即使不同意,Bess也会说一部分。这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种互惠互利。

回到房间,乌梅还没有睡,正穿着睡衣在书房里上网,见郑逸群回来,她指了指电脑屏幕说:“你看,咱们在阳台上的镜头已经被发到微博上了。”

郑逸群走过去看了一眼:“这就意味着,除了你们自己的人,还有别人在注意我们的行踪?”

乌梅似笑非笑地说:“这是我预料之中的,他们应该是想找出点儿麻烦来。所以,刚才我和你在楼下同那个Bess见面是必要的也是必须的。我估计,他们现在一定是在搜索Bess的身份呢。本来,我想明天咱俩一起去见识一下the Savoy的下午茶,跟你跳跳舞,现在看来,咱们应该远离是非。这话表述得不对,应该是让他们感觉到咱们在有意远离公众视线。”

乌梅的想法是对的,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两个人再高调地出席一些公共场合,那恐怕真的要引起别人的怀疑了。

“嗯,我知道了,明天咱们的中午饭也在房间里吃吧。”郑逸群附和道。

“不,”乌梅摇摇头说,“咱们早餐也要在房间吃,明早早一点儿,你来我房间,让管家看到我们是在一个房间睡的。说点儿实在的,我对这里的管家还真不放心。”

“可是,服务员会发现我在另外一个房间睡的。”郑逸群皱着眉头道。

乌梅想了想,用商量的口吻问:“要不,咱们睡一个房间?”

郑逸群耸了耸肩,哼了一声:“打住,我可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死无葬身之地。”

“那怎么办?”乌梅问。

郑逸群思忖了一阵说:“这样吧,你拿一件贴身内衣给我,我早上去你房间之前丢在我床上。这样,服务员就会误以为我们是两个房间都睡了。”

乌梅脸上突然变得绯红,她低下头寻思了片刻,点点头。一次奇妙的旅行,就像是一个间谍大片,郑逸群忽然觉得有点儿刺激了。回到自己的房间,郑逸群冲了凉,换上睡衣,拨通了宣萱的电话,这回她倒很快地接了。郑逸群问:“看了微博没有?”

宣萱淡淡地回答:“看了,没什么,演戏嘛,挺好。”

“你不是真把这事当真了吧?”

宣萱平淡地回答:“真的假的跟我没什么关系,跟你汇报一下,李姗姗的妹妹已经走了,对我们的安排表示满意。她跟李珊珊谈话的时候我听到了,她似乎在黄河工商学院上学的时候认识了个很有势力的人,李姗姗甚至跟她说,叫她跟对方说说,照顾一下蔡文昭。还有,王建辉的父亲和秘书下午到,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晚上,云落小姐要举行小孩的百天派对,她的父母明天上午到。”

“知道了,你一定要安排好。”郑逸群忽然觉得这种对话很艰难,宣萱的语气平淡得没有任何波澜,这叫他很不安。郑逸群有点儿哀求地说,“宣萱,你不要这么跟我说话好不好?”

“哦,还有个事,跟你汇报一下,彭公主和陈光定要举办个慈善晚会。”宣萱的语气依旧平淡。

“那就举办吧。”郑逸群觉得事情没什么,陈光定经常干这种事情。

宣萱说:“事情有些奇怪,邀请的人都是周朝华那帮温州人和少数福建人,俱乐部里平时经常参与公益的一些企业家并没有被邀请。就连顾云飞、李前林那群富二代也没有被邀请。”

“哦?”郑逸群大概明白了,这个慈善晚会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于是他说,“你查一查龙海股份的陈瑾有没有被邀请。”

宣萱没说话,郑逸群听到她那边电脑键盘在噼里啪啦地响,隔了一会儿,她回答:“没有。”

陈瑾没被邀请,难道这是彭公主的个人行为?郑逸群一时有点儿茫然,对手那边的烟幕越发浓了。彭公主与陈瑾是平行的还是竞争对手抑或交叉合作?她跟钱小小的关系到底怎样?

“我明白了。宣萱,我还是要跟你解释,有些事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郑逸群还是不放心,想解释一下。

“你的事我根本不用想象,都是尹诗双安排的吧?算了,不关我的事。”说完,她啪地挂了电话。心若太满,是没有空间留给别人的。爱越深,指责越甚。

宣萱现在把责任推到了尹诗双身上,这有点儿冤枉尹诗双。她为什么要这样?郑逸群忽然意识到,自己给宣萱的压力太大了,太不公平。别的不说,光是自己跟乌梅的这些绯闻,就够宣萱受的了。她怎么面对自己的同事和朋友们?经过这件事,自己又要跟乌梅纠缠一阵子,自己能给她一个未来吗?

郑逸群正想把电话打回去,云落的电话忽然钻了进来,她笑吟吟地问:“你跟哪个美女聊得这么热乎,我打了半天也打不进来?”

“我跟宣萱通电话。”郑逸群回答。

“哎,我跟你说啊,我去找宣萱谈小孩派对的事儿,我看她脸色很不好,你怎么搞的,跟乌梅搞得这么沸沸扬扬的,你俩这是要旧梦重温啊?我跟你说,我可是对你有意见,你这样对人家宣萱太不公平了。”云落数落着郑逸群。

郑逸群心里暗暗叫苦,可是他又不能辩解,他能说什么?他只好说:“云总找我有事啊?”

云落拉长声音,显得无所谓地道:“哦,还不是咱们那点儿小事,我把方案做出来了,发到你信箱里了,回头你看一下,按咱们商量的,我正在叫人申请拍摄许可证,许可证下来马上开拍。”

“我知道了,回头我叫人把钱给你打过去。”郑逸群回答。他希望早点儿打过去,早打过去早安全。有些钱放在自己这里还是有危险,找个妥当的地方非常急迫。

“不急,许可证下来再打钱也行。”云落显得无所谓地说。

郑逸群伸伸懒腰,说:“得,咱们第一次合作,我还是积极点儿。至于合同,我回去再补签吧。”

云落嗯了一声说:“随便你了,对了,我八卦一下,你这次不是跟乌梅来真的吧?”

“你什么意思?”郑逸群觉得她话里有话。

云落咯咯地笑着,有点儿顽皮地说:“你难道听不出来吗?我不跟你开玩笑了,对了,这两天晏雯晓有点儿郁闷,据说潘文林要回来。”

潘文林?郑逸群想起那个高个子有点儿娘娘腔的男人,问:“他回去干什么?”

“也许是安妮要跟他重温旧梦吧。”

云落提到安妮,郑逸群心里一动,于是他问:“对了,安妮的老本行还做吗?”

云落似乎有点儿惊讶地问:“难道你不知道她的律师事务所现在的工作是专门替那些大的上市公司做法律顾问,替他们打跨国官司吗?国内那边似乎是她弟媳妇负责,美国和欧洲是她自己打理。你问这个干吗?”

“没什么,就是问问。”

“问问,不对吧?你一定是对安妮产生了兴趣。”云落年纪虽然小,但反应却异常的机敏,她追问道。

“没事,就是因为她对伊涛和雯晓比较关心,我又是伊涛朋友,所以问问。”郑逸群解释道。他想了想说,“对了,等下你把账号发我信箱里。”

云落嗯了一声,她想了想问:“要不要我帮你做做宣萱的工作?”

郑逸群很想跟她说你跟她解释解释吧,但还是说:“没事,我回去哄哄就好了。”

“你还是解释清楚吧,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云落忽然有点儿像个知心大姐。

郑逸群心情有点儿沉重,嗯了一声。他的心里很难受,他想起宣萱跟他说过的一句话:下辈子我要做你的一颗牙,至少,我难受,你也会疼。宣萱现在一定很疼,不然自己的心为什么就像被丢进了一部研磨机里。

手机上又有一条信息,是刘岳平的,他问:你跟乌梅到底怎么回事?他想了想,回复:回去跟你解释。

刘岳平回复:要处理好,别让顾云飞得了手。你俩都是我朋友,我不想你们之间出现什么龌龊的事。

郑逸群知道他很想说点儿什么,但是又碍于安全的问题,所以也就没多解释,只回复了两个字:明白。

又一个电话,居然是徐瑞林那个朋友邓禹非的,有点儿奇怪,他怎么会忽然打电话给自己?郑逸群接起来,客气地说:“邓总,你好!”

“呵呵,郑总好,听说你在伦敦?”邓禹非似乎很随意地问。

这个世界真小,几乎没有什么秘密。于是,郑逸群笑道:“怎么,邓总也来伦敦了?”

邓禹非呵呵地笑着说:“我没去伦敦,倒是王大庆在伦敦参加一个考察团。”

“需要我为你做点儿什么吗?”

“不是为我做点儿什么,而是想麻烦你安排大庆跟乌梅小姐见个面。”邓禹非道。

郑逸群有点儿意外,沉吟一下,有点儿为难地回答:“这个不好吧?”

邓禹非赶紧说:“郑总,你先别拒绝。是这样,大庆是乌梅男朋友的部下,最近有个提职的机会,想让乌梅男朋友帮帮忙。”

“这个,不方便吧?”郑逸群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妥,于是想婉言谢绝。

谁知邓禹非却忽然说:“郑总,如果王大庆能告诉你是谁想收购中海信,恐怕这个忙你会帮的。不过,郑总,请你千万别误会,我这样说话不是威胁,而是有些话真的没法跟你直说。请相信,我绝对没有恶意。”邓禹非的语气很诚恳。

郑逸群有些犹豫,犯难地回答:“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跟乌梅说这件事。你要明白,乌梅应该是不参与她男朋友工作的,尤其是涉及他下属的事,如果帮了这个忙,那么有些传言不就坐实了吗?”

邓禹非胸有成竹地说:“郑总不必为难。这个我已经替你想好了,回头我叫国视的耿总打个电话给乌梅,然后你再安排这件事,一切不都顺理成章了吗?”

邓禹非如此安排有他的道理,可邓禹非为什么不直接通过耿总跟乌梅联系,反而舍近求远让自己来安排?

正想着,邓禹非道:“郑总,我这两天一直在看你跟乌梅小姐的一些绯闻,你也明白,我肯定知道那些绯闻是给别人看的。但是,通过这件事,我很清楚,在这个世界上,她最信任的人除了她男朋友可能就是你了,因此,这个忙你一定要帮。”

郑逸群略微思考片刻,回答:“那我尽力吧。”

“那好,我等郑总的消息。”邓禹非谦逊地说。

王大庆能告诉自己谁是收购中海信的幕后主角,这本身就具有一定的诱惑力,而自己怎么与乌梅说这件事显得并不主要了。奇迹总会在最不经意的时候出现,郑逸群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激动。

他走出房间,大厅里没有开灯,窗帘拉得紧紧的,这些图案非常美的窗帘在窗外灯光的映衬下显出奇异的美感。书房的灯还亮着,但是房门紧紧地关着,想来是乌梅有什么秘密要处理吧。

郑逸群打开沙发旁的落地灯,打开电视,将声音调到最低,电视上是一个脱口秀节目,主持人正在调侃英国首相。郑逸群心里有些感触,这种电视节目只能产生在西方的文化土壤中,如果在鹏城,谁敢这样开朱振瑞的玩笑,估计早出事了。

想到朱振瑞,他忽然想起蔡文昭,应该打个电话给他,问问关于李铁牛那边的动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话现在显得特别重要。

于是,他发了条信息给蔡文昭,问现在通话是不是方便,这个时候是国内上班时间,像蔡文昭这么敏感的职位还是不要直接打电话的好。这么多年,郑逸群浸润在俱乐部里,特别能体会有些电话通话时间的敏感性。有很多时候,事情的成功与失败其实并不在于事情的本身,而在于关键人物,特别是大人物的心情。

果然,蔡文昭没有马上回信息。郑逸群相信,自己关于李珊珊姐妹的那番安排一定会起作用的,只是作用的大小而已。

既然蔡文昭没时间,自己还是处理一下俱乐部的工作吧,于是,他站起身来,想回房间拿iPad。谁知,就在这时,电话不早不迟地响起来,他一看,是个陌生的鹏城号码,他本来不想接,但那人却不屈不挠地打过来,他接起来,是一个女人,声音文雅而和蔼,她说:“郑总,你好,我是乐枫。”

“乐教授,这是哪里的电话?不是你家的啊?”郑逸群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倒是乐枫显得很不好意思,她说:“这是实验室的电话,最近我有一个课题太忙了,所以一直在实验室打地铺。这不,研究生刚把我的被子收起来。”

“乐教授这么敬业真是令我感动。”郑逸群非常敬佩地说。

乐枫淡淡地说:“郑总过誉了,我就是一个老师,一切都习惯了。今天有个事情我想跟你核实一下,希望郑总能如实回答。”

郑逸群有点儿紧张,不知道她要问什么,就说:“乐教授问吧,如果我知道的,我不会隐瞒的。”他脑子里迅速猜测着,她要问什么。

“是这样,你跟那个唱歌的乌梅小姐在一起是吧?你们有没有见升达?”乐枫问。

郑逸群很奇怪,她怎么问了这个问题。于是,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没有,这次来没有这个安排。”

“郭董、涵涵小姐跟升达在一起?这次的安排都是尹小姐安排的?”乐枫又问。

“是的,乐教授觉得有问题?”郑逸群很奇怪乐枫的问话。

乐枫没有回答问题,像是在思索什么,说:“哦,没有了,刚才升达打电话跟我说在美国给广群买房子的事情,他去不了。我想了一下,叫他派他公司的沈宾阳去了,回头你叫宣萱小姐跟那边的经纪人交代一下吧。”

“嗯,我知道了。”郑逸群谨慎地回答。

乐枫教授为什么问到了乌梅,难道乌梅跟欧升达还有些什么秘密?

“对了,你再交代一下经纪人,再另找一套房子,最好在佛罗里达,独栋的,适合居家的。”乐枫又吩咐道。

“有什么具体要求吗?”

“没什么具体要求,钱不是问题,最好是安静,适合修身养性。”乐枫淡淡地说。

“怎么,你和欧董打算归隐山林?”郑逸群半开玩笑地问。

乐枫平静地说:“或许吧,你叫经纪人找好了通知我。对了,涵涵小姐也跟尹小姐他们住一起吗?”

郑逸群有点儿意外,不知道乐枫为何如此问话,于是回答:“哦,对不起,这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尹总跟欧董住一起,涵涵小姐住哪里我还真不知道。”

乐枫平和地说:“哦,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

郑逸群看着手里慢慢暗下去的电话屏幕,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乐枫似乎话里有话啊。

他正要往回走,书房的门忽然开了,乌梅出现在门口,对他说:“你来一下。”

郑逸群走过去,发现她脸上冷冷的,于是问:“怎么啦?”郑逸群以为是她男朋友否决了翁林志的提议。

乌梅转身进了书房,坐在沙发上,郑逸群站在一边,乌梅的情绪似乎很不好,于是又问:“到底怎么啦?”

“刚才是不是有人打电话给你了?”乌梅问。

“是的,是一个叫邓禹非的人。”郑逸群老老实实地回答。

“王八蛋。”乌梅显得很恼火,有点儿不顾及自身形象,狠狠地骂道。

“你认识这个人?”郑逸群问。

乌梅摇摇头,咬着牙说:“我倒不认识他,可他这样的国企,有谁不知道他呢!可恨的是,他叫国视的耿总来威胁我。”

“耿总威胁你,怎么回事?”郑逸群有些吃惊,乌梅在她男朋友的羽翼下,还有人敢威胁她?

“唉,怎么跟你说呢,以前我没怎么出名的时候,为了上春晚,犯过一些错误,其中就包括耿总。”乌梅脸黑黑地说。

“耿总?他难道不知道你现在跟谁在一起,居然还敢威胁你?”郑逸群皱着眉头问。这个事情有点儿棘手,居然有人敢威胁乌梅,居然还不投鼠忌器!

“有些事情没那么简单,他又不是万能的,有些人巴不得他出事。”乌梅有些沮丧地说。

“是这样,你现在打算怎么办?”郑逸群站在那里问,他感到房间里的空气有些发稠,呼吸不是很顺畅。

“邓禹非刚才跟你都说了什么?”乌梅抬头问,郑逸群发现她显得有些憔悴。

郑逸群皱起眉头,努力地回忆邓禹非跟自己说的每一句话,甚至包括他的语气,原原本本地跟乌梅学了一遍。乌梅坐在那里慢慢地听着,手指在一起搅来搅去,看起来心神不宁。

郑逸群向乌梅叙述完邓禹非的话,然后站在那里看着乌梅的反应。乌梅沉默了半天,试探着问:“邓禹非真是这么说的?”

“是的。”郑逸群肯定地点点头。

乌梅沉思了一会儿说:“看来似乎是耿总夹带了私活,这个邓禹非似乎真的没什么恶意。”

“耿总为什么要这样?”郑逸群问。

“这个我也想不通,总之是有些怪。”

“那么,你想见这个王大庆吗?”郑逸群试探着问。

乌梅略微想了一下回答:“这样吧,回头我跟他商量一下,看看见不见。其实,我猜这个王大庆就是想提拔一下,如果他不是别人的人,提拔一下也没问题,甚至通过提拔这个王大庆将这个邓禹非收编,倒也是件两全其美的事情。”

“你不是歌唱家,而是政治家。”郑逸群轻轻地摇摇头,心里想这哪是尹诗双所说的单纯,简直就是老奸巨猾嘛。女人都是两面的,她的内心只有她自己才明白。

“你别这样说话,我都是被逼无奈啊。”乌梅叹口气,就像是受了伤的小鸟。

没有人是救世主,更没有神仙皇帝,想到这些,郑逸群开始坦然面对自己的处境。人和人之间的信任是很微妙的事情,郑逸群用一副节哀顺变的表情看着乌梅,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很怪,肯定不是情欲,更不是怜悯,而像是兄长看到受伤的小妹妹时心里产生的那种怜爱。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相处长了,总会产生某种奇怪的感情,不管这种感情基于怎样的环境而产生。

第二天早上,正当郑逸群穿着睡衣斜倚在乌梅的床上,看着管家吩咐服务员在一张餐台上摆放刀叉准备吃早餐的时候,忽然接到蔡文昭的电话。蔡文昭似乎很疲惫地说:“郑总,真不好意思,开了一天的会,刚有点儿时间。”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想问问李铁牛那边有没有动向。”郑逸群开门见山地说。

蔡文昭回答:“没有,今天有几个重要的会,都是朱书记主持。不过,上午我看他参加了一个关于党建工作的常委扩大会议,然后就急匆匆地走了,没来得及跟他说话。”

“哦,是这样,咱们兄弟,你也知道这件事的敏感,你帮我盯着点儿,有什么事情及时沟通。”郑逸群道。他看看乌梅,乌梅也在窗前打电话,不知道对方是谁,也看不出表情。

蔡文昭道:“这个自然,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对姗姗妹妹的接待。你可能不大知道,我现在要好好地跟姗姗的妹妹打交道了,她最近交了个男朋友,很有能量。你这么一帮我,她似乎对我印象很好。”

“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帮上你,逸群也就心满意足了。”

“不过,你这几天可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议论焦点啊。别人不知道其中的奥秘,我可是知道,兄弟你就是一炮兵连炊事班班长啊。”蔡文昭忽然开起玩笑来了。

“什么炊事班班长?”郑逸群一头雾水地问。

蔡文昭一字一句地说:“背黑锅,戴绿帽,看别人打炮。”

郑逸群也忍不住笑了,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蔡文昭呵呵地笑着说:“好了,我等下要去北京,那边有什么消息我打电话给你。”

“你去北京干什么?”郑逸群问。

蔡文昭忽然有些神秘,压低声音说:“跟朱书记去,跟领导谈话。”

领导在这个时候找朱振瑞谈话?这个消息有点儿异乎寻常,郑逸群有点儿紧张,怕这次谈话与刘力刚有关系,他显得毫不在意地哦了一声。即使是对蔡文昭,自己也不能表现出对某件事的特别关心,那样会叫别人起疑的。

收了线,他走到早餐桌前,这是标准的完全英式早餐,两个盘子里有熏肉、煎蛋、炸蘑菇、炸番茄、茄汁黄豆、煎肉肠、黑布丁,还有炸面包片。看着那一大堆食物,郑逸群不禁摇头。

管家问:“您不喜欢?”

郑逸群叹口气:“不是,是这么多食物如果吃不完太浪费了。”

“丰富的早餐是英国独特生活方式的一部分。”管家微微一笑。

郑逸群没说什么,坐下来,品着口感醇厚带着柠檬味的红茶,感觉很惬意。乌梅打完电话,走过来,挥挥手,示意管家和服务员退下。管家微微鞠躬,带着服务员退下,随手关上了门。

乌梅似乎还是心事重重,她心不在焉地喝了口茶,然后说:“等下你通知那个王大庆吧,可以见面,最好是在加拿大,因为这里人来人往的太惹人注意了。”

郑逸群回答:“嗯,回头我跟邓禹非说说。快吃吧,蛋快凉了。”

乌梅摇摇头,低头吃了两口,郑逸群忽然吃惊地发现,两颗亮晶晶的眼泪滴到了桌子上。郑逸群关切地问:“你怎么啦?”

乌梅没抬头,拿起餐巾,垂头轻拭眼角,抽抽噎噎地回答:“没什么。”

郑逸群轻声问:“怎么,他骂你了?”

乌梅摇摇头,抽噎着回答:“没有,但我能感觉到我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郑逸群安慰道:“你千万不要这样自责,这里面很多事情都是因为他的政敌而引起的,跟你并没有必然的联系。”

乌梅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郑逸群说:“可是,如果没有我,他就不会这么容易被别人抓住软肋啊。”

郑逸群心里也似乎有一根针划过,他说:“你千万别这么想,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没有你,他也会遇到其他的困难。对了,关于翁林志的事他怎么说?”

乌梅摇摇头,回答:“他还没考虑好,这里面涉及的事情很复杂,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郑逸群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低下头吃东西,尽管这盘子里都是美味,但他感觉不到嘴里吃的什么。

“逸群哥,我想问你个问题,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乌梅问,此时,她似乎不那么脆弱了。

“你想问什么?”郑逸群觉得乌梅的态度有点儿奇怪。

乌梅表情有点儿复杂,她盯着郑逸群问:“你为我和诗双做了这么多难道没有一点儿私心?”

郑逸群很明白她所要的答案,但那是个否定的答案,如果直接回答可能会伤害她,但如果回答得似是而非,有可能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误会。郑逸群看着对面这张美丽但此时显得有些脆弱的面孔,回答:“生活中有许多你不想做却必须要做的事,也有许多你想做却不能做的事。”

乌梅眉头紧蹙地问:“你说的话我不懂,我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假如诗双有危险,你会义无反顾吗?”

郑逸群明白,现在说话必须严密,于是,他回答:“我们是哥们儿,她有事我自然责无旁贷。”

乌梅叹口气说:“诗双也这样回答我,你们事先有沟通吗?”

“她也这样回答你?”郑逸群想尽早结束谈话,反问了一句。

乌梅没有直接回答,她站起身,走进主人房的洗手间,关上门,郑逸群注意到,她没有开灯,不知道她在里面干什么。今早的早餐气氛不太好,这是郑逸群没想到的,他以为这只是一场戏,没想到,这场戏这么沉重。

良久,乌梅走出来,郑逸群发现,她已经重新化了淡妆,现在的她似乎不再是楚楚可怜,相反,却有点儿叱咤风云的自信。郑逸群心里不由得暗自感慨,这女人啊,都是天生的演员,角色转换如此之快,简直比话剧里的场景变换还迅速。

乌梅拿起桌上的电话,看看,对郑逸群说:“诗双应该到希思罗机场了,你要不要跟她通个电话?”

郑逸群知道这个问题的复杂性,于是,他问乌梅:“你觉得我和诗双有什么别的事吗?”

乌梅看着郑逸群,表情渐渐凝固起来,她问:“你们什么事都没有,你替她做这么多事?”

郑逸群叹口气道:“生活告诉我们,友情不在于你予我给,而在于风雨同舟。”

乌梅半晌没说话,就那么默默地看着郑逸群,如果不是她的睫毛偶尔动一下,就像是一尊雕像。良久,她叹口气说:“可能我太狭隘了。”

郑逸群没有接她的话题,因为他不能再回答乌梅的任何问题。没有人不狭隘,只是,很多时候,你没有资格狭隘。

郑逸群叫管家进来收拾房间,他发现管家基本上没有抬头看自己和乌梅,只是按照程序精准地做着各种服务,这有点儿令他不安,这个管家难道真有问题?一时间,他甚至有一种错觉,房间里是不是被别人安了摄像头。不过,他很快把自己的这个谍战剧里的念头打消了。Savoy酒店里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管家和服务员撤出去,郑逸群打了电话给邓禹非,说了一下乌梅的意见,邓禹非很为难地说:“郑总,不瞒你说,大庆出国那是有严格纪律的,去加拿大恐怕有困难。你看,你能不能跟乌梅小姐商量一下,给她一个机会?”

“这个……”郑逸群有点吃不准自己能不能说服乌梅,有些迟疑。

“郑总,我觉得至少你应该跟大庆见见面,有些话她当面跟你说恐怕更好一些。”邓禹非的语气有点儿奇怪,但郑逸群听得出来,他的话里绝对充满玄机。

“是吗?你等一下,我去跟乌梅商量一下。”郑逸群觉得这是个机会,有机会不把握那是对自己不负责任。

“那好,我等你消息。”邓禹非的口气有点儿像一个喜剧片里的客栈老板娘,她有一句口头禅:我看好你哦!

乌梅听了郑逸群的解释,有些犯难地说:“你知道,除了咱们自己通知的八卦报纸在外面等着,还有别人派来的人,她来了怎么见面呢?”

郑逸群微微一笑,回答:“很简单,就叫她来房间,而且,事情交由管家来处理。你不是不放心这个管家吗,交给他处理,消息泄露了是他的问题,不泄露则正合你意,这也算是一举两得吧。”

乌梅似乎有点儿拿不准,反问:“你觉得这个王大庆来了会做什么?”

郑逸群冷笑一声说:“送礼呗。他们这些官员没有别的创意,净做这些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情。”

“哦,不会有别的要求吗?”乌梅问。

郑逸群回答:“应该不会,她怎么说也是一个副司长,办事还是会给大家留空间的。”

“那好,你叫管家安排吧。”乌梅点了点头,此时的她已经恢复了淑女的模样,刚才的凄楚已经完全不在。强者不是等着暴风雨的肆意摧残,而是知道怎样在狂风暴雨中跳舞。

郑逸群转身要走,乌梅忽然又问:“你真的不给诗双打个电话告别?”

郑逸群思忖片刻回答:“算了,她跟欧董在一起,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还是不打扰她了。”

趁着王大庆还没来,郑逸群打了个电话给潘晓梅,叫她把一笔钱转给云落,潘晓梅似乎在忙着什么,匆匆地回答:“好嘞,我回头就办。”这跟往常潘晓梅跟他通电话不一样,潘晓梅每次跟郑逸群通电话总是要郑逸群帮忙介绍客户,这次这么就结束了通话,还真叫郑逸群有点儿不习惯。

王大庆很快就来了,穿的衣服跟上次郑逸群在俱乐部遇到她时的牌子一样,是Chanel,不过,今天这身显然是最新款,而且还挎了只Chanel新款手袋,看起来很时尚。郑逸群把王大庆介绍给乌梅,乌梅很友好地请王大庆坐下,两个人开始聊天。开始王大庆还问乌梅出来为什么不带助理,乌梅回答说自己现在没跟任何经纪公司签约,也没有助理。很快,两个人的话题就转了,女人聊天自然是一些八卦,既有娱乐圈的,也有北京政界的,不过,郑逸群在一边听得出来,她们俩一直有意回避着一个名字,那就是乌梅的男朋友。在这点上,昨晚在翁林志那里也是这样,大家尽量避免提到他。

这世上的事很多时候很是微妙的,明明需要某个人来协调某件事,却因为敏感而有意谈些别的事情,在古代的军事家那里,这就是所谓的“围魏救赵”吧。

不过,郑逸群一直期待着王大庆能将话题转一下,因为邓禹非对他讲了,王大庆会告诉他是谁要收购中海信。不过,王大庆一直没有往这个话题上引。谈着谈着,不知道怎么就谈到安妮身上了,两个人都认识安妮,于是,话题很自然地就谈到了安妮的发财秘籍和个人感情,发财的事儿看样子两个人都没兴趣,关于安妮的个人感情两个人倒是八卦了不少。郑逸群这才明白,安妮原来有个爱好,她看上的男人她都要用经济手段把他束缚住,有的男人甚至因为安妮跟自己的老婆离了婚。这让郑逸群暗自吃惊,看起来贵气十足的高官夫人原来还有这样一面。

谈着谈着,王大庆忽然说:“昨天我在天明市市长刘玉峰老婆马如新的派对上听说安妮最近对鹏城一个医疗器械公司的老板很感兴趣,好像跟那个男的去旅行过,估计是新欢。”

“是吗?”乌梅有意无意地看了郑逸群一眼,郑逸群没有什么表情,他俩都知道,王大庆说的是伊涛。郑逸群和乌梅是伊涛和晏雯晓的介绍人,现在他们已经订婚了,却发生了安妮对伊涛感兴趣这种事,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是啊,我听说啊,他们在游轮上是住一个房间的。”王大庆说。

“这个安妮,专门向周围的人下手啊。”乌梅态度不明地说了一句。

谁知,王大庆却主动转换了话题:“不说她了,乌梅小姐什么时候有时间参加一下我们的俱乐部,马如新那群人可是对你的穿衣品位很是羡慕,有机会给她们上上课。”

乌梅谦逊地笑着说:“有什么品位啊,都是乱穿的。”

“对了,乌梅小姐,昨天我们几个人逛唐人街,发现地摊儿上有几样装饰品,很配你这几天在新闻上的衣服,我就买了下来,你看看。”说着王大庆从包里拿出一个纸袋子,从里面倒出一些首饰,然后显得很随便地说,“虽然只是装饰品,款式还很不错,总共才花了不到二百欧元,送给你戴着玩儿吧。”

乌梅看了看那堆首饰说:“不好吧。”

王大庆笑眯眯地说:“无大碍的,你要是不喜欢戴了就随便丢掉吧。”然后,她看看自己手腕上的表,郑逸群注意到,那是一款积家的Reverso高级珠宝表,价格一定不菲。王大庆道:“不好意思,今天打扰乌梅小姐了。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回国以后有时间,我来召集,乌梅小姐给马如新她们讲讲服装的搭配。”

乌梅友好地笑着说:“好啊。”然后,她指着桌子上那堆首饰说,“王副司长,这些你还是拿回去吧。”

王大庆笑道:“乌梅小姐就戴着玩儿吧,没什么,工艺品而已。”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郑逸群一眼,郑逸群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对乌梅说:“这样,我去电梯间送送王副司长。”

乌梅和善地对王大庆说:“王副司长,不好意思,你知道,我最近被记者跟踪得太多,不方便送你,就叫逸群送你到电梯间,他也不能下楼,否则也会惹出一场风波。”

王大庆笑道:“非常高兴与乌梅小姐相识,我明白,回国见。”

走在饭店走廊那极富异域风情的地毯上,王大庆对郑逸群说:“那几件东西都是Swarovski最有名的设计师的作品,回头我把包装盒和证书叫徐瑞林送到俱乐部,麻烦你转交给乌梅小姐。”

“明白。”郑逸群低调地回答。

“对了,禹非让我转告给你,要收购中海信的,表面上是H股上市的华昌机械,实际上是北油和钱进的华夏信托公司共同控股的香港上市公司中阳股份。”王大庆低声道。

“是这样啊,那北油的邓总什么意见?”郑逸群问。

王大庆扭头看了看郑逸群说:“你要明白,他作为北油这样的国企负责人,在某种意义上讲只能执行。”

“嗯,我知道了。”郑逸群心里一阵感激,邓禹非能把这个消息告诉给自己,说明他真的是没有恶意的。他轻声问:“邓总有没有说决策者是谁?”

王大庆轻轻一笑,回答:“郑总,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缘故,恐怕这个消息他也不会轻易透露吧?你们成为对手已经既成事实,你还是作好准备吧。”

宇宙中有一种能量叫暗能量,它是一种不可见的、能推动宇宙运动的能量,宇宙中所有的恒星和行星的运动皆是由暗能量与万有引力来推动的。社会中也有一种能量叫暗能量,你看不见它,却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郑逸群嗯了一声,回答:“我会的,谢谢。”

王大庆忽然站住了问:“你不想问问他们为什么对中海信感兴趣吗?”

郑逸群摇摇头说:“我一直没有想清楚,仅仅是因为这是一个优质资产吗?”

王大庆轻轻摇摇头说:“你应该明白,这是一盘很大的棋。”

郑逸群看着这个眉宇间透露着某种精明的女人,轻声说:“我的层次太低,无法预测未来。”

王大庆看着他,良久道:“那就学会保护好自己。有时候,老帅被将死了,卒子却存在。”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电梯间,这里有两幅油画,典雅而庄严。管家正站在那里候着,郑逸群对王大庆说:“王副司长,谢谢你的提醒。”

王大庆伸出手跟郑逸群握握手,说:“我应该谢谢你才对,我这边有什么消息会叫禹非通知你的,你应该理解,我这个身份跟你直接通电话多有不便。”

郑逸群严肃地回答:“明白,王副司长保重。”

望着王大庆的面孔消失在电梯门后,郑逸群忽然心情有些沉重。北油这样的企业也要执行别人的旨意,那么,背后的人就不是钱进那么简单的了。可是,他们收购中海信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打击刘力刚?他们在这里找不到任何关于刘家的痕迹啊,王大庆说对方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中海信这里肯定不是闲棋冷子,对方走这一步到底是为了什么?

郑逸群在走廊里慢慢地走着,地毯很厚,悄无声息,走廊里挂着一些名家的画作,间或有几件瓷器。很多人心累,就是因为常常徘徊在矛盾之间,举棋不定。

郑逸群拨了个电话给彭日光律师,问他进展怎么样。彭律师回答一切顺利,如果快的话,一周之内,离岸公司收购许家那个壳公司的手续就会办完,接着就是填充实际的东西了。郑逸群不能再说其他的了,这已经很快了。他心里现在有些担忧,对方会不会留给自己充裕的时间呢?

回不去的都叫过去,把握不了的都叫风险,郑逸群忽然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手机上有一条信息,是宣萱,她告诉郑逸群,古梦柏已经接到,正在回鹏城的路上。宣萱不打电话肯定是因为古梦柏在车上,这一点他很能理解。于是,他回复:收到。想想,他又补充一条:尹总和欧董已经在回鹏城的路上。宣萱回复:要接吗?

宣萱这样一问倒是提醒了郑逸群,尹诗双没有安排俱乐部的人去接,一定是跟欧升达要在香港见什么人。而此时见的人,一定是对欧升达乃至于对郭正余都会有重要意义的人,这样的行动,尹诗双自然是不会叫俱乐部的人参与。于是,他回复:不必。

郑逸群走回房间,乌梅正在那里认真地看着那些首饰。见郑逸群进来,乌梅招招手,郑逸群走过去,站在乌梅的对面。乌梅问:“你觉得这些首饰是只值二百欧元的便宜货吗?”

郑逸群笑说:“那几件东西都是Swarovski最有名的设计师的作品,二百欧元,我看至少值二十万欧元。”

“Swarovski最有名设计师的作品?哇噻,这王大庆的手笔够大的。”乌梅明显有些吃惊。

“她回头会把包装盒和证书送到俱乐部,回头我拿给你。”郑逸群淡淡地说。

“我很纳闷,这当官就那么有吸引力吗?”

郑逸群耸耸肩说:“谁不想拥有对资源的占有权和分配权?拥有了这些,你就拥有了万人敬仰的地位。这可比你当演员辛辛苦苦赚点儿出场费有诱惑力多了。”

“你说,我以后当个歌舞团的团长怎么样?”乌梅问。

郑逸群冷笑着说:“你应该当中央文化改革领导小组组长。”

乌梅问:“有这么个机构?”

郑逸群讥讽道:“有,有个女的也当过这个小组的组长,她叫江青。”

乌梅这才明白郑逸群这是在消遣她,于是,抓起茶几上的一只苹果向郑逸群抛去。郑逸群灵活地一闪,把苹果抓在手中,然后,报复性地狠狠咬了一口。

乌梅又抄起一样东西,正想丢,发现是自己那部VERTU手机,这款全球限量版手机价值十几万美元。郑逸群逗着她说:“扔啊,扔啊。”

乌梅眼珠一转,变愠为笑,有点儿调皮地说:“哼,我不上坏人的当。”她把手机放下,颇为认真地说,“真的,我真想当个官儿。”

郑逸群发现她严肃起来,看着她,半晌才轻轻道:“你自己的路,你自己选择吧。”

这些年,不断有美女在官场上一路亨通,别人能当官,乌梅为什么不能?

这时,郑逸群收到一个信息,刘岳平的,他写道: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郑逸群明白了,这就是说刘力刚准备跟秘书一起飞北京,而且,刘岳平应该已经安排北京那边给毛英华发了传真,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他到北京是陪刘力刚了。郑逸群走回自己的房间,回复:诗兴大发,心情不错啊。他的意思刘岳平应该能看明白,他的意思就是,一切都已经安排就绪。

刘力刚去北京的事情是早就有安排的,直到今天才能成行,应该是涉及方方面面的协调问题。这次他去北京的目的只有一个:摆平。但是,这种摆平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市长能做到的,这还需要方方面面的相互平衡。想了一下,他叫自己公司的一个人送一张卡给毛英华,这张卡足够毛英华在北京的开销了。然后,他又发了个信息给毛英华,按事先的约定,祝他工作顺利。

毛英华很快回复,说自己要到北京开会,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带回来的。郑逸群知道他明白了,于是,简单回复说给俱乐部的女孩子带点儿北京特产吧。按事先的约定,果脯代表一切顺利,老北京布鞋代表麻烦。

这是一场游戏,一场连游戏者都不快乐的游戏。

郑逸群走出房间,发现乌梅并没有在厅里,他走进书房,发现她也不在这里。于是,郑逸群开始上网,开始在微博上看自己跟乌梅的最新消息。除了昨晚阳台上的照片,再没有了自己与乌梅的消息。看来,乌梅对形势的判断还是准确的。他仔细看了看那些评论,乌梅的支持者还是不少的,少数的不同声音很快就消失在支持者的赞美之中了。在支持者看来,乌梅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

郑逸群登陆了一下俱乐部的管理系统,大致看了一下今晚的活动,他注意到冷鸿海在一号别墅有个派对,而且也启动了特殊的服务程序。启动这种特殊服务程序,他那边请什么人只有少数人才知道,这属于逸群的职权范围,他去查看了一下,发现餐食很一般,但是酒水却是顶级配置。除了1961年的Cheval Blanc,还有1982年的Petrus、1999年的Lafite。

冷鸿海不是一个挥霍无度的人,他这是请谁,这么大动干戈?

看看表,已经是中午了,因为早餐刚吃过不久,所以也不饿,但是,早上乌梅心情不好,没怎么吃东西,不知道她要不要吃午餐。

正在纠结着,电话忽然响了,是罗小可的,郑逸群接起来,罗小可似乎蛮开心地说:“最近遭遇桃花运了?”

郑逸群苦笑着问:“什么叫遭遇?不带你这样落井下石的。”

罗小可呵呵地笑着说:“你可是不知道,北京这两天的饭桌上,你跟乌梅的事儿可是主题。”

“哼!”他没办法解释,也不能解释。

“喂,钱小小回来了,据说这两天要回北京。”

“哦?马不停蹄啊。”郑逸群一点儿都不感觉到意外。

“想不想知道她回来都要干什么?”罗小可故意卖着关子。

“哦,她想干什么?”郑逸群问。

罗小可说:“这次她要在钱穆里的老宅子里搞一个大型派对,据说有重要消息宣布。”

“不是宣布她与古梦柏要结婚吧?”郑逸群问。

罗小可回答:“不清楚,邀请的人非富即贵,据说要办成京城有史以来最高端的一次派对。”

“哦,你受邀请了吧?”郑逸群问。

“作为罗蒙投资的首席代表我的确受到了邀请。对了,据说她现在还担任了香港一个什么公司的董事。”罗小可回答。

“嗯,我知道了。”郑逸群没有再说什么,收了线。

钱小小回来就马不停蹄地去北京,她还担任了某个香港公司的董事,这与北油和钱进公司共同控股的香港上市公司中阳股份要收购中海信有关系吗?

郑逸群还是没想明白他们要收购中海信的真正目的是什么。通过中海信来找到刘岳平的破绽是不可能的,进而威胁到刘力刚那更是扯淡,但是,他们已经行动了,这里面一定是有针对性的。

这次林晓伟飞英国并没有跟欧升达或者郭正余接触,他仅仅是为了跟章艾见面?跟章艾见面在哪里不行,为什么偏偏要到英国?他应该是来这里见什么人,可是,他来见谁?况且,他应该知道自己已经来英国了,他为什么不主动联系自己?自己要不要主动联系一下他?

郑逸群思忖了一会儿,还是打消了主动联系林晓伟的想法,他觉得,既然晚上就要见到章艾,还是先了解一些情况再说吧,还是先沉住气的好。

乌梅一直没有从她自己的房间出来,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郑逸群也不好去打扰,就一直在俱乐部的管理系统上处理工作。正忙着,电话忽然又响了,这回却是保安主任,他告诉郑逸群,公安局的人又来询问了一遍李铁牛司机的事情,要求带走当时他签字的免责声明书原件。郑逸群一想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于是告诉保安主任,只提供给他们复印件,原件一定留在手里,以便在必要的时候提供给法庭。保安主任说:“明白了。”

郑逸群放下电话觉得问题不是那么简单,于是,编了一条短信把事情简单地跟尹诗双汇报了一下,相信她开机以后会看见的。他没有把事情跟古梦柏汇报,他觉得,不是古梦柏主动打电话给自己,还是不要主动跟他汇报什么的好。俱乐部目前遇到的情况过于复杂,自己必须跟尹诗双保持一致,有些事情还是叫她去跟古梦柏沟通的好。另外,跟古梦柏保持一定的距离也是必要的,这样,他也不好直接对自己说太多。

现在他倒是对刘岳平其余的合作者有些担心,那天晚上刘岳平的态度很奇怪,应该是已经发现了合作者的破绽,也许,这些破绽已经被人抓住了。万一刘岳平出事,自己这里势必要受到牵连。乌梅表示他们会尽量保护郑逸群和刘岳平,可是,他们能保护其他人吗?

他从书房走回卧室,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心里又烦,于是,拉开壁橱,打开自己的行李。刘岳平交给他的那个移动硬盘正静静地躺在那里,他很想打开来看看,忽然想起刘岳平叫他去加拿大那栋房子里才能看,于是,他忍了忍,又放下了。

今天王大庆的话一直在他心里盘桓,表面上出面收购中海信的是舒欣榄的华昌机械,实际的出资人又是中阳股份,这两个公司都是H股的上市公司,他们之间怎么配合?香港可是法治社会,他们的一举一动无法像内地一样可以暗箱操作,回头要跟彭律师研究一下,怎么利用香港的法律做文章。

对方来暗的,而且蓄谋已久,你也跟他玩暗的一定非常被动;但如果你换个角度,把战场转移到阳光之下,他们的那些夜战设备就用不上了。至于这个战场怎么转移,回头要跟彭律师好好商量一下,他对香港法律熟稔,会想出好办法来的。

又一个电话打进来,是一个陌生的电话,伦敦号码,郑逸群接起来,对方是一个香港口音很重的男人。他告诉郑逸群,他是郭正余的助理,郭正余想请乌梅小姐回电话,郑逸群问:“就回这个号码吗?”对方回答:“可以。”

郭正余找乌梅,为什么不直接找她?郑逸群稍微一想就想明白了,那天郭正余与乌梅男朋友见面是自己与李敏阁安排的,这次郭正余来伦敦没有带李敏阁,而他此次求见乌梅显然是不想叫李敏阁知道。郭正余请李敏阁做自己的助理,遇到大事又不带她,很明显,他对这个女人不是十分信任,仅仅是因为她是李铁牛妹妹的缘故吗?

郑逸群走出房间,走到乌梅的房间门口,房门紧闭,他轻轻地敲敲门,没反应,他又敲敲,还是没反应。怎么回事,难道乌梅睡了?郑逸群正转身要离开,门忽然开了,乌梅一边听着电话,一边向他招招手,示意郑逸群进去。

郑逸群走进乌梅的卧室,她穿得很整齐,床也是整整齐齐的,看样子她一直在通电话。郑逸群在沙发上坐下来,乌梅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一直听对方讲话,偶尔嗯一声,也不知道是同意还是表示知道了。

郑逸群连喝了两杯水,乌梅才放下电话,却只是坐在那里发呆。

郑逸群轻咳一声,乌梅转过头,郑逸群说:“是这样,郭正余叫你给他去个电话。”

“哦,我知道了。”乌梅还是有点儿走神,看得出来是受刚才那个电话的影响。

乌梅按照郑逸群给的电话号码回拨了过去,文文静静地说:“你好,请郭董听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了,乌梅客客气气地跟对方说着话,郭正余似乎是要请乌梅吃饭,乌梅客气几句答应了,她回头看了看郑逸群说:“他今晚有约。”

郑逸群明白了,尹诗双昨晚打电话对自己说有人请乌梅吃饭,指的就是郭正余。

郭正余那边又说了几句什么,乌梅文雅地回答:“晚上见。”

乌梅放下电话,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忽然道:“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可偏偏还有人来盗墓。”

郑逸群不苟言笑地回答:“因为谁都想找到自己的那个死鬼。”

乌梅扑嗤一声笑了,看着郑逸群道:“死鬼。”

这句“死鬼”让郑逸群心里一惊,他赶紧掩饰住自己的不安,道:“晚上郭董请你吃饭啊。”

“嗯,你晚上不是跟章艾有约吗?正好,咱们分头行动。”乌梅看着郑逸群道。

郑逸群点点头:“好,晚上我们一起走,然后一起回来。要是被那群狗仔队发现,那就不好解释了。”

乌梅嗯了一声:“你安排吧。对了,还是说你刚才的问题,你觉得盗墓的人到底什么心理?”

郑逸群觉得她的语气很奇怪,怎么回事?她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个盗墓者,怎么忽然站在另外一个角度问问题?他想了想:“因为有个墓总比到处流浪好吧,或者是总觉得别人的墓比自己的华丽。”

乌梅看着他,若有所思地说:“盗墓,跟把自己送进坟墓是两回事。好了,不聊了,我有点儿累,休息一下。”

郑逸群觉得她今天很怪,是她跟男朋友之间出现问题了吗,还是她最近跟男朋友接触太多了?爱情很多问题都出在距离上,太近则摩擦多,久之易生不满、误解、矛盾、隔阂,最终疏远。距离,其实是一种缓冲。有了距离,才有各自的空间与自由,爱情才不会窒息。

来接郑逸群和乌梅的不是那天的英国人,而是两个女人,其中一个郑逸群认识,是章艾的秘书曾柔,另一个曾柔介绍说是腾大的欧洲销售负责人罗晓丹,一个一说话就露出两颗虎牙的女孩子,她今天亲自开车。

她们开来了两辆车,一模一样。车子先是在海德公园转了一圈,然后驶入肯辛顿区的维多利亚路,在那里转了一圈。罗晓丹解释说因为这里是富人区,街道上车辆不多,如果有人跟踪很容易发现,最主要的是无论是去诺丁山还是去章艾约的地方都方便。

郑逸群跟乌梅分手后,罗晓丹把车开到离多彻斯特大饭店不远的地方。腾大在这里买了一套房子,作为腾大西欧部分销售人员的住处。坐在车里看着不宽的街道,古老的房子在眼前一栋栋掠过,郑逸群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这里就是所谓的富人区,这些房子乍一看显得有些寒酸,但如果你再细细品味这些建筑,就比较有味道了。

罗晓丹把车子开进一栋别墅,这是一栋独门独院的别墅,古老而优雅,墙壁上爬满了藤蔓。曾柔介绍说,这栋房子是19世纪一个船运公司老板的府邸。如今,英国的经济衰落了,船运公司也不复存在,那老板的后人也不得不把这房子卖了。这栋独栋别墅有二十四小时门房服务,拥有室内泳池、独立健身房和家庭影院。主卧还带有两个附属的更衣室和配套的浴室设施。家庭影院占据了二楼的大部分空间,另外二楼还有一间卧室、一个卫生间和一个小厨房。

章艾正站在门口迎接郑逸群,她看起来气色不错。章艾今天画着恰到好处的淡妆,衣着色彩纯净简单,优雅而不浮夸。

“欢迎郑总来小庙。”章艾笑眯眯地伸出手,半开玩笑道。

郑逸群本来还有点儿拘谨,听她这么一说,也轻松起来,说:“不是小庙,是大庵。”这也是玩笑,意思是说章艾这里是尼姑庵。

走进大厅,郑逸群发现地上铺着波斯地毯,图案古朴雅致,制作工艺精美,据说要十个编织大师制作两年才能完成。家私都是19世纪的产品,古朴而精美。

一个带着浓重威尔士口音的白种女人走过来,对罗晓丹说可以开饭了。罗晓丹低声对章艾说了几句,章艾笑道:“没事,郑总不是外人,一起吧。”于是,罗晓丹不好意思地笑笑,点点头。

这套房子有三个餐厅,两个在一楼,另外一个在附楼。今天晚上,大餐厅里员工们在吃饭,小餐厅是招待郑逸群的,只有四个人。郑逸群注意到,说这里是小餐厅,实际上比俱乐部西餐厅那边很多中房都大。

章艾说:“今晚让你吃顿纯正的俄罗斯大餐,腾大正在开辟俄罗斯市场,我们的员工正在从饮食上熟悉俄罗斯的文化。”

“好啊。”郑逸群随和地说。

章艾对那个威尔士女人做了个上菜的手势,然后淡淡地说了一句:“郑总,你这两天可是风云人物啊。怎么,要跟前妻复合啊?”

“不一定!”郑逸群平淡地回答。

“怎么?”章艾带着一丝看不清的微笑看着她。

曾柔在一边嘿嘿地笑着,阴阴地说:“郑总现在不好选择,那边刚给宣萱小姐买了游艇,这边大歌星又幡然悔悟。男人啊,真难。”

郑逸群知道她这是在给宣萱打抱不平,曾柔因为经常安排腾大在俱乐部的一些事情与宣萱来往多,感情比较深。

“曾柔。”章艾似乎有些不满地瞪了一眼曾柔。

曾柔耸耸肩,嘟囔着说:“本来我对郑总是很崇拜的,但他这次和乌梅出来,我觉得他很对不起宣萱。郑总,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吃着碗里,看着盆里的?”

“曾柔,越来越不像话。”章艾表情严肃地看着曾柔。

郑逸群赶紧打圆场说:“算了,章总,别难为曾秘书了,谁叫她是宣萱的铁磁呢。”

威尔士女人送上来黑面包,还有奶油,另外还有一盆素沙拉和一盘黑黑的鱼子酱。郑逸群知道鱼子酱分为红鱼子酱和黑鱼子酱两种,黑色的产于鲟鱼,红色的产于鲑鱼,而比较珍贵的是黑鱼子酱。

章艾对威尔士女人说:“拿点儿伏特加来。”然后看着郑逸群问,“对了,郑总,俱乐部里为什么吃俄式大餐的人很少?”

郑逸群往面包上抹着奶油,回答道:“怎么说呢,没什么主要原因,就是太粗了,有点儿像东北菜,总是提高不了档次。你没听说吗,俄罗斯菜就是五大领袖、四大金刚、三剑客?”

“什么是五大领袖、四大金刚、三剑客?”坐在下手的罗晓丹问。

郑逸群回答:“面包、牛奶、土豆、奶酪和香肠统称为五大领袖,圆白菜、葱头、胡萝卜和甜菜就是四大金刚,面包、伏特加、鱼子酱号称三剑客。”

章艾笑眯眯地说:“不过,你要尝尝我们这里的。这个厨师是从莫斯科请来专门给我们的员工做饭的,过一阵子他要随我们的员工一起回俄罗斯。”

“好啊,我尝尝。”郑逸群回答。

章艾给几个人倒上酒,然后说:“这是苏联绿牌,你们几个多喝点儿,我今天不舒服,意思意思就行了。”然后向郑逸群举起杯,郑逸群也分别与曾柔和罗晓丹碰了杯,喝了一口,口味凶烈,劲大冲鼻,火一般的刺激。

不久威尔士女人又送上来熏肠、罐焖牛肉、黄油焖鸡。吃了几口,章艾问郑逸群说:“感觉怎么样?”

郑逸群回答:“的确味道跟俱乐部的大不相同,俱乐部的俄式大餐虽然比不了法国菜、意大利菜那么精细,但毕竟也是经过改良的。任何东西经过改良总显得不是那么原汁原味,还是这个比较好。”

“郑总,你们接下来的行程是怎么安排的?我听尹总说你们还要去加拿大。”章艾突然问。

郑逸群回答:“还不清楚,这个还要等尹总的安排,反正有架飞机在希思罗机场候着,随时可以走。”

“我昨天跟林晓伟谈了一下。”章艾终于把话题引到了正路上。

郑逸群看了看对面的曾柔和罗晓丹,两个人面色如常,联想到吃饭前罗晓丹和章艾的对话,他明白,这种事章艾是不瞒着两个手下的。于是,他问:“他怎么说?”

章艾平和地回答:“他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不仅仅是来自政治上的,还有华昌机械那边的。你可能知道,除了林晓伟原来服务过的那家日本公司,在建筑机械方面市场占有率最高的就是林家的九方科技,而在这里面,华昌机械起的作用是很微妙的,他们掌握着很多发动机方面的关键技术,而九方科技又很难不依靠这些技术。所以,当华昌机械提出以换股加现金的方式收购中海信的时候,不说现金的诱惑,光是华昌股份的诱惑,林晓伟都很难拒绝。何况,在政治上人家也给他指出了很好的路子。”

“嗯,我明白,他也不容易。”郑逸群回答。然后,他也平淡地说,“对了,华昌机械后面实际上是中阳股份,而中阳股份后面则是北油和华夏信托。”

“看样子,他们有点儿志在必得的意思了。我这边打招呼的就更多了,除了开方子,还有警告。”章艾冷笑着。

“章总接下来打算怎么应对?”郑逸群淡淡地问。

章艾优雅地笑着问:“你打算怎么应对?”

“反收购。这个反收购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反收购,是反击恶意收购。”郑逸群回答。

“你觉得有把握吗?”章艾波澜不惊地问。

“只要章总能支持。”郑逸群回答。

“如果我不支持呢?”章艾面如止水地问。

“那我也绝对不能让中海信落入他人之手。”

“你可知道北油和华夏信托背后又是谁?”罗晓丹忽然问。

郑逸群摇摇头:“不知道,但我也绝对不会低头。”

“你这样做有点儿不符合常规的商业逻辑啊。”曾柔在一边态度不明地插了一句。

“有些事情是不能用常规的商业逻辑来判断的。”郑逸群回答。

章艾没什么表情地说:“我对你的反收购不抱乐观态度。你要明白,中国不是完全的市场经济,有只看不见的大手很强大。”

“再强大的手也有可能在摸到一只烫手山芋的时候将山芋扔掉。”郑逸群不以为然地回答。

“你做事这么有决心,怎么在爱情上还三心二意的?”曾柔忽然又讥讽了一句。

“说说你的计划吧。”章艾还是显得很平静。

于是,郑逸群将自己的计划仔仔细细地跟章艾说了一遍,最后他补充道:“同时,我打算聘请香港最有实力的公关公司来为这次反收购做公关。”

“你的意思是利用香港法律和他们对抗?”章艾有些动容,看样子,郑逸群的话在她心里激起了一阵涟漪。

“是的,尤其是要利用好香港的会计准则。”郑逸群肯定地答复。

“如果我支持你,你有几成把握?”章艾问。

郑逸群将食指和拇指环在一起,伸出三个指头,回答:“三成。”

曾柔在一旁吃惊地问:“几成?”

“三成。”

“只有三成把握你就敢跟他们对抗?”

“是的。”郑逸群回答。

章艾没作声,抬头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章艾将目光收拢,看着郑逸群,点点头说:“我欣赏你的勇气,我支持你。不过,因为很多方面的因素,我不能公开支持你的收购邀约。这样,回头叫我的律师和你的律师接触一下,我要成为你那个离岸公司的股东,当然不是以我的名字,也不是以腾大的名字。我以我儿子徐瑞的英文名字注册了个公司,由这个公司来参与。”

郑逸群没想到章艾这么果断,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曾柔问:“你什么意思啊?”他这才伸出手跟章艾握了握手,说:“合作愉快。”

章艾严肃地说:“你应该知道我目前的压力。所以,在公开的场合,我说什么做什么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明白?”

郑逸群明白,章艾是商人,她这是两边下注,自己这里成功了她获利,对方成功了她同样获利。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就是现实。只要她不给自己制造麻烦,也算是同盟军了。他笑道:“理解。”

“徐欣然这两天在影视基地没干坏事吧?”章艾忽然问。

“腾大股份是影视基地的股东,这事儿你问我?”

章艾似笑非笑地说:“不问你问谁,他不会同晏雯晓或是云落搞出点儿什么文艺故事吧?”

“你就那么对自己没自信?再说了,你给我什么好处,我帮你看着你家徐作家?”郑逸群不无讥讽地说。

“放心了,你家徐总有那个心,晏雯晓和云落也看不上他啊。晏雯晓就不说了,那个云落,不是个省油的灯,两年就干出这么大的事情,背后一定有人。”曾柔在一边插嘴道。

“郑总应该比较了解云落的发迹史吧?”章艾不怀好意地看着郑逸群。

“不好意思,我还真不大了解。”郑逸群觉得章艾的态度很暧昧。

“不了解?我怎么看见她经常跟徐瑞林一起出入呢?”章艾追问。

“他们只是朋友而已!”

章艾皱皱眉:“那云落是怎么突然发迹的?哪来的钱投拍了那么多的戏?郑总,俱乐部有人给她投资吗?”

郑逸群老老实实地回答:“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你投资过《金陵风月》应该能听到些风言风语吧?”

章艾皱了下修剪得很好的眉毛,看着曾柔问:“蔡瑶进去之前有一次怎么说来着?”

曾柔回答:“那回她喝多了,她说云落认识了个鹏城的大领导。”

大领导?郑逸群马上觉得这个消息有点儿验证了自己和刘岳平的猜测。

“郑总,你是消息灵通人士,你没有什么发现?”曾柔问。

郑逸群摇着头回答:“没有,鹏城大领导?不是朱书记就是刘市长吧?”

章艾摆着手,有些焦虑地说:“哎,咱们别八卦了,她爱跟谁跟谁,只要不惹我家老徐就行。”

郑逸群没说什么,他明白,像章艾这样的女人,不管怎么强势,在年轻女人面前还是有不安全感的,现在徐欣然和晏雯晓、云落在一起搞创作,她心里不虚才怪。建设一个幸福家庭需要二十年,而要毁掉它,五分钟就够了。

郑逸群发了个信息给乌梅,问她那边的进展怎么样。乌梅没有回复,看来是忙着。

罗晓丹忽然对郑逸群道:“郑总,问你个问题,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郑逸群看着这个有两颗小虎牙的女孩子,回答:“但说无妨。”

罗晓丹看了一眼章艾,章艾没什么表情,她问:“你那么有钱,为什么还要给别人打工?”

郑逸群淡淡地回答:“我算什么有钱人,我只不过是利用业余时间做点儿小事,就算是捞外快吧。”

罗晓丹似乎对郑逸群这句话不大理解,反问:“捞外快?”

“对,我知道哪个平台对我更重要。”郑逸群低调地回答。

“对了,你们原来的老总古梦柏已经回国了,你对他这个人怎么评价?”章艾突然问。

“工作细致,态度和善,敬业。”

章艾嗯了一声,又问:“除了这些呢?”

“胸怀大志,有指点江山的抱负。”

“呵呵,我不问了。”章艾宽厚地笑了。

一个信息:可以叫车来接我了。是乌梅。

郑逸群对章艾道:“乌梅小姐那边的事情结束了。”

章艾看了看罗晓丹,罗晓丹拿起电话,短促地说了句:“去接客人。”

郑逸群微微点头,对罗晓丹说:“多谢。”然后,看着章艾说,“回头我会叫我的律师跟你的律师联系的。”

“嗯,对了,回头再一次替我感谢一下刘市长在宝山汽车电子基地问题上的支持。”这句话让郑逸群心里有些纳闷,这事儿过去这么久了,章艾也几次在正式及非正式场合见过刘力刚,她难道没表达过谢意吗?郑逸群相信她表达过了,今天她重提这件事到底什么意思?提醒自己什么吗?

“嗯,我会的。谢谢章总的晚餐。”郑逸群假装未听出章艾话里的各种玄机,站起身来,跟章艾握握手。然而,他怎能不在意,章艾的话就像一根刺扎在了他心上。

走到门口,他忽然想起周朝华的嘱托,于是,就随口说了一下。章艾对曾柔说:“回头你跟他们接触一下,要严格点儿,我不太喜欢这个温州人,不过,听说质量还可以,你谈谈看吧。”

郑逸群笑道:“谢谢章总给我面子。”

章艾笑笑,没再作声。能不能帮上周朝华是另外一回事儿,但帮他办了事,就不欠他的了。即使是你不喜欢的人,通过一些事情改善关系也是必需的。

在车上,他用iPad往刘岳平的一个秘密信箱发了封邮件,汇报了一下他跟章艾之间的谈话内容,这个信箱平时他没用过,估计不会有问题吧。然后,他发了个信息给刘岳平:工作顺利。发完邮件,他不禁有些苦笑,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搞得跟地下工作者一样。